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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新酋长

  严苛的律法统治着部族内部的权力传承,这些世代相传的传统由守道者守护。几乎所有的继承权争夺都涉及男性间的战斗,最终由我们之中最强者统治。

  —布林 之书

  珀耳塞福涅皱了皱眉用力拉扯,但那枚戒指纹丝不动。这也难怪,毕竟这是雷格兰二十年前为她戴上的,那时她才十七岁,而他已四十一岁。自那以后她就再没摘下过它。

  整整二十年。

  似乎并没有那么久远,但珀耳塞福涅感觉他们仿佛相守了一辈子。当初戴上戒指那天,指环对她来说太大了。她用细线缠绕在那小小的银环上,让它能牢牢固定。这枚戒指是自加斯时代传承下来的圣物,她总害怕会弄丢它。但从未丢过。在她第一次怀孕时,就不再需要那些缠线了。凝视着自己的手,她才惊觉这些年来自己变化有多大。

  我们改变了彼此。

  "我去拿些鸡油来。"莎拉朝门口走去。

  "等一下,"珀耳塞福涅说着拦住了她。她用口水沾湿手指,然后紧咬牙关,用力将金属指环从指节上痛苦地拧了下来。

  "哎哟,"莎拉同情地皱着脸说,"那看起来真疼。"她睿智而母性的语气所指的远不止手指的疼痛。

  珀耳塞福涅的思绪突然奇怪地中断了一下,她想起当年戒指戴上她手指时莎拉也在场。大多数婚姻都是非正式的,随时间推移逐渐建立。只有当情侣开始同住或孩子出生时才会有公开宣告。但珀耳塞福涅嫁的是酋长,需要正式仪式,而她最亲密的朋友莎拉就站在她身旁。戒指和项圈是第二把交椅的徽章。但在珀耳塞福涅心中,这枚银戒始终象征着雷格兰的爱。

  珀耳塞福涅点点头,努力不哭出来。她已经哭得够多了,揉搓让她的眼睛和鼻子阵阵作痛。

  丈夫去世后,由于没有儿子继承父亲的职位,珀耳塞福涅被要求离开住所,为新酋长及其家人腾出空间。上一次酋长妻子未能履行最重要的职责——生育能活着继承第一把交椅的孩子,还是一百多年前的事。请教过传统守护者梅芙后,她宣布由雷格兰的护卫康尼格接任。可能会有挑战者,所以这件事还没 正式 定论。但无论谁胜出,珀耳塞福涅的命运都一样;她无处可去。

  二十年前萨拉就曾收留过她,如今这位老妇人再次站在珀耳塞福涅身旁,为她提供栖身之所。从外观上看,所有圆形屋舍都因地制宜地建造得大同小异。但萨拉的屋内陈设却最为温馨舒适:铺满兽皮的地毯、各式编织篮、纺车、精巧的织布机,还有那张铺着毛皮的宽大床榻,无不令人倍感慰藉。地面中央的明火塘散发着融融暖意,由于没有烟囱,锥形茅草屋顶下盘旋着厚厚的烟霭,这些缓慢逸散的烟雾正熏烤着房梁上悬挂的香草与腌制的鱼肉类。

  层层叠叠的羊毛、线团、纱线与折叠整齐的布匹更添几分柔软暖意。但这间圆形屋舍真正的非凡之处在于其墙壁——准确说是单面环形墙。室内墙面抹着灰泥,萨拉的女儿布琳在上面绘就了精美图案:有些是稚嫩小手印的炭笔轮廓,有些是黄橙两色的螺旋圆圈,还有些则是复杂的人物场景画。就连门框原木和门板本身也点缀着星云漩涡的纹样。萨拉家中这道环形墙壁堪称令人惊叹的艺术奇迹。

  "真不敢相信我竟忘了摘下来。"珀耳塞福涅递出戒指,"能麻烦你把它送回议事厅吗?"

  萨拉接过戒指点头时,眼中流露的怜悯让珀耳塞福涅如芒在背。她向来以族群表率自居,实在难以适应悲戚寡妇这个新身份。

  "不,等等。"珀耳塞福涅拦住她。"应该由我亲自送给特蕾莎。如果我不去,会显得我不同意这事。"

  "可能不是特蕾莎。"莎拉说着走向门口张望。"霍利曼向康尼格发起了挑战。他们正准备决斗。"

  "霍利曼?"珀耳塞福涅困惑地问,"你是认真的吗?"

  珀耳塞福涅走到门口与朋友并肩而立。莎拉家门前的小草坪空地正对着旅馆台阶,这里是部落居民举行户外集会的地方。在玛莉石像前燃烧的火盆之间,两个男人正在检查木盾的系带,各自手持战斧。

  "他又不是毫无" "胜" "算。"莎拉撑着门让两人向外看。

  "霍利曼只是个猎人,"珀耳塞福涅说,"康尼格当雷格兰的盾卫都多少年了。"

  "他块头大。"

  "康尼格更魁梧。"

  "也没大多少。而且战斗不光看体型,还有速度——"

  "和经验?"珀耳塞福涅盯着莎拉,任由门关上。"不过这样一边倒的对决也好,康尼格不必杀死霍利曼。他很快就会认输。我们可损失不起这么优秀的猎人。"

  门突然被推开,莎拉的女儿走了进来。"抱歉我来晚了。"

  布琳的身高在同龄人中显得高挑,这主要归功于她的双腿,从许多方面来看,她都是母亲更为瘦长的翻版。莎拉拥有小巧的鼻子和随和的笑容,虽算不上特别美丽,却一直格外可爱。两人都梳着辫子,更可能是莎拉为两人编的——考虑到莎拉是达尔族最出色的织工,这种发型显然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女孩重重地倒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莎拉问道。

  "是梅芙。她疯了,而且蠢得要命。"

  "布琳!"母亲斥责道。

  "我是说,我不知道她怎么能指望我把所有东西都记住,连单词的重音和人名列表的顺序都要分毫不差。"

  "梅芙是位极有天赋且能力出众的守护者。"

  "但她老了,"布琳说。

  "我也是。塞芙也是,我向你保证我们可没疯。"

  "好吧,但如果你算老, 那她就是老古董, 而且绝对脑子不清楚了。"布琳猛地坐起身来,盘起双腿。"指望一个人能记住 那么多 细节简直荒谬。谁在乎在格伦摩尔战役阵亡将士名单中,哈根是排在多登后面?"

  "我知道要理清所有头绪一定很困难,"莎拉对她说。"但你不该把自己的失败怪到别人头上。这样是成不了守护者的。你需要更专心些。"

  "可是..."布琳皱着眉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你母亲说得对,"珀耳塞福涅说道。"当个守护者可不只是记住故事那么简单,这是份重要责任。你必须熟悉那些习俗和律法。我知道你觉得像什么时候该种什么庄稼这种细节很无聊,但正是这些事决定了所有人的生死。所以守护者才会如此受人尊敬。"

  "我知道,但是..."布琳看起来受了伤,转过身去。

  珀耳塞福涅叹了口气。"布琳,抱歉。我只是...听着,你会是个好守护者,但你还年轻。你才十五岁,有的是时间学习。你得听梅芙的话,按她说的做,别顶嘴。要是把她惹恼了,她会另选他人的。"

  "那倒也不坏,"莎拉说。"你就能回去学织布机了。"

  "妈,别说了!"布琳翻了个白眼,起身去拿空水瓢。

  "哼,刚才可是你说我年纪大的。等我老得动弹不得时,总得有人接手啊。"

  "我可没说您老。我说梅芙老了——后来我还补充说她简直是个老古董。是您自己提起年龄这茬的。"

  "记性倒是不错,"珀耳塞福涅点评道。

  布琳冲她淘气地咧嘴一笑。

  "塞芙,你该站在我这边才对,"莎拉对她说,然后转向女儿。"你外婆布琳希尔德当年教过我织莱茵布的秘诀,而且——"

  "而且您恨透了那些,"布琳接话。"您最讨厌奶奶逼您连续几个小时练习织布。"

  "我当然做到了。我年轻时和你一样固执,但我做到了。我学会了这门手艺,这确实是件好事。否则,你和半个达尔部落的人都得光着身子站在这儿了——那我们从你父亲剪下的羊毛能做什么呢?"

  "当守护者同样重要。珀耳塞福涅刚刚才说过,而且她是第二长——"布琳突然住口捂住嘴巴,那模样活像不小心踩到了一只刚出壳的小鸡。

  "没关系,"珀耳塞福涅对她说,手指摩挲着曾经戴戒指的空落位置,"我们都需要适应变化。"

  外头骤然爆发出战斗的铿锵声。一句咒骂后跟着闷哼,继而响起围观者的抽气声,夹杂着欢呼、嘘声与斧头砸在盾牌上的闷响。布琳冲向门口,却被母亲攥住手腕。"别看那些。"

  "我去打水。你们需要水对不对?"

  "布琳..."萨拉唤这名字时裹着厚重的失望。

  "可是我——"

  更多的闷哼声传来,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而后是一记骨裂般的脆响与惨叫。人群再次齐声倒抽冷气,但这次再没响起欢呼。

  —

  争夺酋长之位的战斗结束了,另一场战役旋即展开——这次是女人们为挽救一个男人的生命而战。

  "让开!"帕德拉厉声喝道。

  那位矮小的妇人最先作出反应。她圆圆的脑袋、丰满的胸脯和宽大的臀部,当她推开两倍于自己体型的男人们匆忙向前时,活像个穿裙子的雪人。早在珀耳塞福涅出生前就已年迈的帕德拉,是莱恩氏族现存最年长的成员。她曾是农夫的妻子,成功养育了六个孩子和数不清的牛、猪、鸡和山羊。帕德拉还经常赢得秋季丰收节最大蔬菜和最佳馅饼的比赛。在整个村庄里,没有人比她更受尊敬。

  围观的人群随着帕德拉的靠近而散开,珀耳塞福涅得以看清两人打斗的公共场地。眼前的景象让她倒抽一口凉气。霍利曼的膝盖以下的腿部浸满鲜血。汗水晶莹的康尼格往后退去,斧头从他松弛的手指间垂下,磨利的石刃黑沉且滴着血。他盯着霍利曼的表情让珀耳塞福涅难以解读。若非要形容,康尼格看起来心怀愧疚。

  霍利曼用肘部撑起身体,手肘深深扎进草地里。他弓起背痛苦地哀嚎着,拖拽身体爬向...珀耳塞福涅看不出任何明确方向。她觉得霍利曼自己也不知道。他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移动,也没注意到自己正喷涌出一股血流,将大片春草浸染成浓艳的猩红色。

  "按住他!"帕德拉喊道,"再给我拿条绳子来!"

  听到她的命令,几个人立即抓住霍利曼的手臂将他按住,其他人则跑去找麻绳。

  原本在围观人群中的罗安冲到帕德拉身边,迅速解下霍利曼单薄的生皮腰带递给帕德拉。

  "绑在大腿上,姑娘。"老妇人举起那条血淋淋的腿,"绕到膝盖上方打个结。"

  罗恩执行这些指令时,就像被要求系紧一袋苹果般从容。面对如此血腥场面,帕德拉的冷漠可以理解——这位老妇人经常接骨,甚至处理过刺穿皮肤的断骨。她既会缝合深可见骨的伤口,也能为产妇和牲畜接生臀位胎儿。但罗恩的主动与坚忍令人惊讶。这个不久前还是"雕刻师"艾弗奴隶的年轻女子,平日里怯懦如田鼠。她很少说话,在雕刻师死后继承的宅邸外几乎见不到她的身影。可此刻她却动作精准利落,对霍利曼的惨叫充耳不闻,对浸透裙摆的鲜血也毫不在意。

  两个女人各执生皮绳一端用力收紧,喷涌的血柱顿时变成了细流。

  "拿根棍子来!"帕德拉吼道。

  罗恩双手紧勒皮绳,目光锁定萨拉的女儿:"布琳!从我包里把锤子拿来。"

  布琳挤过人群冲到罗恩身边,拽开挎包,从里面摸出把小锤子。

  "来,孩子。把锤柄卡在皮绳交叉处。"帕德拉命令道。

  布琳盯着血迹犹豫不决,霍利曼的惨叫让她畏缩不前。

  "快动手!"帕德拉厉声喝道。

  珀耳塞福涅挤上前接过锤子,按指示摆好位置。帕德拉和罗恩交叉缠绕皮绳。

  "拧紧。"帕德拉下令。

  珀耳塞福涅用虚弱颤抖的双手,勉强使上力气束紧腰带。血流从奔涌逐渐变成细流,最后只剩滴落。

  "按住了,"帕德拉命令道,随后指向玛丽雕像的方向,"去搬个火盆来。"

  最近的那个男人脱下衬衫裹住双手。他将铁盘放在靠近女人们的地上。帕德拉熄灭了火焰,只留下阴燃的木头。

  还没等拨弄炭火的热铁钳压上霍利曼的腿,他的挣扎就已经减弱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即瘫软下来。焦臭味令人作呕,珀耳塞福涅一只手捂住鼻子,另一只手仍紧紧攥着罗安的锤子。

  周围聚拢的人群从彼此肩头张望。交谈者无不忧心忡忡地窃窃私语。

  霍利曼是部族最优秀的猎手之一。他冬季猎杀的鹿群常常关乎生死存亡。他没有子嗣,妻子在三年前的寒热病中离世。他未曾续弦。人们都说他伤心过度。虽然珀耳塞福涅不会选他当酋长,但他确实是个好人。

  康尼格倚着井沿等待,手中仍握着血迹斑斑的斧头。珀耳塞福涅同样不会选择他。他既没有展现出智慧,也不像能激励众人的类型。他就是个战士,一面盾牌,一把斧头。

  正在包扎霍利曼膝盖上焦黑皮肉的帕德拉突然停住动作。她凝视着这个昏迷男人的脸,仿佛对方提出了某个问题。老人放下那条伤腿,伸手探向男人的颈部。当她这么做时,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皱纹更深了。随着霍利曼的死亡,老妇人身上散发的紧迫感也消逝了。她解开腿上的包扎,将罗安的锤子归还,然后走向井边清洗。

  "恭喜,"帕德拉对康尼格说,"你现在是新任族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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