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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西奥妮的呼吸停滞了。她从血割者面前退开一步,肩膀扫到了一条垂下的树枝。她冒险回头看了一眼,但那艘小船和船上不知名的乘客已经划得太远,就算高声尖叫他们也听不见。她已经看不到他们的灯笼。
“真让人好奇。”萨拉杰边说边交叠起双臂,向她逼近一步、两步,“通常一只受过虐待的动物会害怕它的施虐者,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尽可能地避开他。但我却有这种奇怪的……”他朝空中挥了下手,“第六感——你在找我。第六感,这词用得对吗?我相信我应该找对了词儿。是的,你真是一只奇怪的猫咪,卡嘎子(1) 。除非你另有目的。”
他截住话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就像黏土一样粘在西奥妮的皮肤上。但在闪闪烁烁的灯光下,西奥妮能够分辨出他的目光中并没有欲望。他看她的眼神,同看一件家具——一张茶几、一把椅子——仿佛有东西被扔在了大街上,他在纠结要不要捡回去废物利用。“不是的。”他说,“你穿得不像是出来援交的。”
“我当然不是。”西奥妮抗议道。他的假设让她怒意陡生,找到了说话的勇气。然而,她又向后退了一步,眼睛在萨拉杰的腰带上扫过。里拉将装着鲜血的玻璃瓶系在腰上,方便施咒。但萨拉杰的身上却什么都没有,除非他将瓶子藏在了衣服下面。再说了,血割者想毁了她,并不需要血液,一次轻轻的触碰足以。
西奥妮空着的手抚上了项链。她吞咽了一次,“萨拉杰,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外逃?我知道你越狱了。”
萨拉杰笑起来,“看来我很有名。如果你非得知道的话,小猫咪,我可以告诉你,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收集。你又不是我的太阳。”
“嗯?”她压低声音说道,嘴唇都没怎么动。
“我的太阳。”萨拉杰重复了一遍,姿势放松下来。他举起食指画着圈,“太阳周围有轨道,星星绕着轨道循环往复。但我要做什么事情,并不会围绕你展开。明白了吗?”
西奥妮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项链上摸索,然后才开口。“我知道,你只会绕着格拉斯转。”她说,接着再次清了清喉咙,免得声音颤抖,“他看起来十分相信这一点。但他不在了。”
萨拉杰皱了皱眉。“他不在了。”他说。但是西奥妮并没有在他的语气中听出懊恼、悲伤和忠诚。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西奥妮拔出手枪,指着他。
萨拉杰咧嘴笑起来,泛黄的牙齿在灯光下仍旧黯淡。他斜着脑袋,盯着西奥妮。她感到很不舒服。他将手伸进衣服口袋,用一种在英国无人懂得的语言吟唱起来——那是来自黑暗世界的语言。她通过曲调和节奏,记起了这个咒语。这是治愈咒。他现在并不打算伤害她。暂时不打算。
她让萨拉杰念他的咒语。趁此机会将手放在项链上,悄悄念出自己的咒语,希望黑暗能够掩藏她嘴唇的动作。
“你是为了剩下的那些崽子,对吧?”萨拉杰吟唱完毕,问道。他插在衣服口袋中的手握着符咒,西奥妮一开火,他就会使用。他觉得她不知道?“为了你身边的那些人(2) ?你的妈妈、爸爸,和其他的小奶猫?”
西奥妮将枪握得更紧了,掌心渗出了汗。她把枪举高,瞄准萨拉杰的胸膛。
萨拉杰抽出了手,一滴黑色的血从他的大拇指上滴落下来。他手指上的皮肤泛着金色的光晕,说明治愈魔咒在起作用。不过,西奥妮可不相信,当枪子儿穿透了脑袋,治愈咒还能起作用。
她调整姿势,瞄准萨拉杰的额头。
“崽子,猫咪。”西奥妮重复他的话,“对你来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游戏,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在乎里拉,我也不觉得你在乎格拉斯……”
“是的,一场游戏!”萨拉杰叫道,手掌依然在发光,“噢,可惜他们都是失败的玩家。”他向前大跨一步,说道,“跟你一窝的那些崽子越来越无聊了。之前对格拉斯来说,他们还值得一尝,但现在已经寡然无味了,小猫咪。”
西奥妮的手在项链上摸索着,摸过油瓶、沙袋、写着“在1744年”的星光咒。她念咒语的声音非常轻,甚至有可能她只是默想了一遍。她不能让萨拉杰得知她的秘密——格拉斯的秘密。不过就算他知道了,死人也没法分享秘密。
“跟其他人一样,我也需要钱才能渡过海峡。”他一边说,一边向西奥妮逼近,“我得去找钱。但这事不是游戏,对吧?这事太无聊了。但是你……你现在在这儿。你来和我玩儿了。给我看看,你有些什么。”
“我是来杀你的!”西奥妮吼道。
萨拉杰笑了,拍拍手掌。但这个动作并没有影响到他即将施展的、正在右手手指上发光的魔咒。
“全都是一场游戏。”萨拉杰说完,停住脚步,挺直身子。他的嘴角咧向一边,面部表情近乎狰狞,“现在猫咪已经入局了。我还需要一颗心脏,小猫咪。我想你的就很合适。”
西奥妮从头到脚出了一身冷汗。萨拉杰向前冲来。
西奥妮向后一缩,扣动扳机。
枪声在河道旁和西蒙的啤酒屋之间回荡着,肯定惊动了某些人。直到萨拉杰抬起他发光的手按向领口,西奥妮才知道自己击中了哪儿。子弹射中了衣领的右下方位置。他喘息着、咳嗽着,但魔咒发出的橙色光芒很快就渗入了伤口,使伤口闭合。不一会儿,他把手拿开,将子弹扔到了人行道上。
“将军(3) 。”萨拉杰说道。
“朋友,你弄错了游戏。”西奥妮反驳道,放低了手枪,“我开火,不是为了让子弹穿透你。”
是为了火花。
“燃烧!”她喊道。她从枪口上取得的一小簇火苗燃烧起来,在她的掌中形成了一丛焰火。火光映照之下,她看到了萨拉杰圆睁的双眼。
“烧毁!”她一边高喊,一边将左手向前甩去。火焰如同雹暴一般罩向萨拉杰。因为她要攻击的目标近在咫尺,她那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明亮的火光灼痛了,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西奥妮蹒跚地向后退去,使劲眨眼,来驱除眼前的光斑。烟尘钻入了鼻腔,她忍不住一阵咳嗽。西奥妮一边后退一边用嘶哑的声音下达了“重生”指令,召唤火苗回到她的掌中,准备再来一次彻底解决血割者。
但雹暴散去后,只留下散落一地的杂草和渡头上一块被烧毁了的木板。西奥妮尚未完全恢复的眼睛无法在黑暗中找到萨拉杰的身影。她来回转了两圈,命令那丛小火苗:“燃烧!”
火焰自她掌中生起,在渡头上投下黄宝石色的光芒。渡头的木板嘎吱作响,其上空无一人。
熟悉的寒意爬上她的胳膊和脊背,她感到一阵战栗。她可能并没有烧到那个男人!他去哪儿了?跳进河中了吗?
她的目光投向黑暗幽深的运河,身上的寒意更浓了。他瞬间移动了吗?他到底在哪儿?他正看着她?
西奥妮开始跑。
她拼尽全力地快速奔跑着,带起的风吹灭了仍旧在舔舐着她手指的火焰。
她跑过灯光照耀下的街道,急转过几个街角,直到再次听到了从旅馆传出的钢琴声才停住。她抓住旅馆的门把手,扳动把手推开门,躲了进去,然后一把甩上门。
一些客人——只有十来个客人还在旅馆大厅徘徊——看了她一眼。但显然,从房间角落传出的音乐声比她的到来更吸引人。

 
西奥妮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到了地板上,缩在窗户底下大口喘气。她闭上眼睛,仰头向后靠去,后脑勺撞在木头门上。
游戏开局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将自己变成了他的猎物?
该死的,我向他展示了火系魔法。如果格拉斯向他透露过这个秘密……萨拉杰肯定知道我能做什么了。像他那样的人会不惜一切代价追寻这个秘密的。太蠢了。真是太蠢了。
西奥妮发现自己仍旧握着手枪,她赶忙将它藏进包里,以免惊吓到其他人。她在包里找到了那只折好的纸鸟,捏着它窄窄的躯体将它拿了出来。她害怕追捕萨拉杰这一行为会让艾默里也身陷险境。血割者会先去找她的家人,然后去找他吗?他会将他们作为诱饵或是要挟吗?还是说他会直接冲着她来?他有可能烧伤得很严重,他能轻松地治愈自己吗?他会今晚上就来找她吗?
弹奏钢琴的人换了一支曲子。西奥妮笨手笨脚地站起来,快步穿过厅堂。她走向小吧台后方一位穿着背心的男人,开口问道:“请问,旅馆的主人还醒着吗?”
男人打量着她,“我就是。有什么事吗,小姑娘?”
“您这里有电报机吗?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汗水顺着她的背往下流。
“电报机已经被淘汰了。”他弯起胳膊,靠在吧台上,“使用电话才是新潮流。”
他用脑袋指了指前方。在吧台的后面,有一部涂着黑漆的电话机。
“需要通过接线员吗(4) ?”
男人点点头,“你去试试吧。需要房间吗?”
西奥妮没有回答他,直接抓起了话筒。她手忙脚乱地打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
“一名叫作萨拉杰·培伦提的血割者正在雷丁。”她对着电话机的话筒说,“他非常危险。十五分钟前,我在渡头看到他了。请将这个消息转告魔法刑侦局。”她并没有提自己的名字,就挂上了电话。

 
西奥妮无比清醒地在雷丁的旅馆大厅中度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她就坐上了返程的列车,希望能避开那双暗中窥视着她的眼睛。她用一些事先折好的纸咒贿赂了一位出租车司机,让他载她返回魔法师贝利的住处。这些纸咒能在市场上卖个好价钱。但愿萨拉杰仍旧躲在雷丁,舔舐伤口。
西奥妮在汽车上睡着了,甚至梦到她的火咒将萨拉杰伤得很重,他在惊恐之中逃离了英国,再也不回来。但当通往贝利宅邸的崎岖路面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知道这只是美梦一场。如果她对萨拉杰真有什么影响的话,只能是让他有了复仇的动力。
她又开始思索,格拉斯是否曾向萨拉杰透露过自己想要和介质解除契约的愿望。如果他说过,萨拉杰绝对知道西奥妮做了些什么。没有折匠会像她那样扔出火焰。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向宅子。现在,解除契约的秘密有落入血割者之手的危险。但是,那个火咒是她脱身的唯一办法。她不这么做,就得献出生命……但是如果秘密真的落入了血割者之手,她宁愿在泄露之前就死掉。
她绝不会让萨拉杰,或者其他什么人,用这种方法来作恶。
但我不能隐瞒一切, 她一边走向前门一边想着, 我必须把真相告诉艾默里。萨拉杰一定会认为我还在农舍之中。我不能拿艾默里的命冒险。
她伸手去转动门把手,但还没碰到把手,门就摇摇晃晃地打开了。
本尼特站在门里面,和她一样也是一脸疲惫。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衬衫也皱皱巴巴的。
“西奥妮!”他半是责备半是欣慰地说,“感谢上帝你回来了。”
西奥妮僵住了,“难道魔法师贝利……”
本尼特摇摇头,“他都没怎么提到你的名字。他一直在书房中做……一些事情。”
这位学徒侧开身子,让西奥妮进屋,“所以你去哪儿了?”
西奥妮的脑海中闪过黛丽拉的脸。
“我的一个表弟出事了。”她撒谎,“他赌博……这事儿其实挺常见的。但他没能凑到足够的钱,于是被抓进了警局。他只有十七岁。因为难以向他的父亲开口,他给魔法师塞恩家去了一封求助信。魔法师塞恩通过信鸟给我转达了这个消息。”
本尼特揉了揉后颈,“真糟糕。他欠了多少钱?”
“不算特别多。”西奥妮挤出一个笑容,“他就差两英镑。”
本尼特皱眉,“我觉得如果你解释清楚,魔法师贝利会报销你的……”
“噢,不要。”西奥妮压低声音说道。她向厅堂看去,确定没看到折匠的身影后说,“我的表弟只跟我说了这件事。他叫约翰。他让我保证不跟其他人多说一个字。你知道的,为了他的名誉。他想当记者。这种事情会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他需要一个清白的档案。我本来也不该跟你说的。”
“但是让女人在午夜的时候外出……”
“我是一个魔法师。”西奥妮露出狡黠的笑容,“至少马上就是了。遇到紧急情况,就算只能靠纸,我也是能脱身的。”
本尼特看起来安心了一点儿,“我想你说得有理。但我还是应该跟着你去的。”
“真的谢谢你。”她打了一个呵欠,“我想我得休息会儿。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真是一次漫长的旅途。”
“需要我给你拿些早餐来吗?”
“我挺好的,不要担心。”她安慰他,挤出了最后一个笑容。接着她穿过大厅,走上两层楼,来到卧室。她特意没关卧室的窗户。她在窗台、窗外的墙砖,还有房间的其他部分寻找艾默里的纸条,但并没有找到。
她的心揪紧了。自从她到魔法师贝利的家中,艾默里每天都会给她写信,哪怕只送来一条简短的消息。为什么昨晚上他没写信?不管那个血割者再怎么报复心切,也影响不到昨晚上的信。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起精神,拽住项链上的火柴磷球和玻璃碎片,走进门旁的盥洗室。现在,作为一名玻璃匠的西奥妮摸着镜子的边沿,找出了艾默里家里被她命名为“农舍一号”的盥洗室的镜子。她先用了一个咒语侦查了室内的情况,确认屋内没人之后,又用了另一个咒语准备“借镜跃迁”。
玻璃镜面波动起来,变成了液态的入口,西奥妮穿了进去。

 
(1) “Kagaaz”印度语,意为“纸”。
(2) 原文中使用的是“parivāra”,梵语中“随从”“身边人”的意思。
(3) 这里指象棋中的“将军”。
(4) 老式电话机需要通过接线员才能联络到想联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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