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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大主教

  默顿大人拖着步子走在黑暗的雪路上,黑色兜帽拉得很低,冻僵的手指紧紧抓着长袍的领口。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生怕在看不见的冰面上滑倒。他的鼻尖和脸颊上部从感到寒冷变成了灼烧般的疼痛。

  也许我得冻疮了,他想。没有鼻子会是什么样子。这个念头并没有让他太困扰;没有鼻子他也能过得很好。

  夜色已深。商店橱窗全都黑漆漆的,像无神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离开宫殿后他遇见的行人不足十个,且全是士兵。他为这些街头守卫感到难过。店主们收税时抱怨他们,流浪汉被驱逐时哀嚎咒骂他们。他们胡子拉碴、鼻子扁平、嗓门粗大,总被视作恶霸,但没人看见这样的夜晚——店主们安睡床榻,流浪汉与窃贼蜷缩巢穴,唯有女皇的士兵依然挺立。他们忍受严寒,顶着狂风,熬着疲惫,却默默承担着这一切。默顿拖着脚步前行时,低声向诺夫伦祈祷赐予他们力量,让夜间巡逻轻松些。随即觉得自己很蠢——诺夫伦当然知晓子民的困境,何需我来提醒?我必是个彻头彻尾的恼人精。难怪该被割掉鼻子,或许双脚也该一并斩去。

  "没了双脚,主啊,我该如何效劳?"他轻声呢喃。呵出的白雾随着脚步飘散。"如今除送信外,我本就百无一用。"

  他驻足。侧耳。唯有寂静作答。

  而后他颔首。"明白了,明白了。别再犯傻走快些就能保住双脚。主啊,您真是睿智。"

  他继续跋涉前行,抵达山顶后便离开了雄伟大道,进入教堂广场。在这片黑暗虚空的中央,闪耀着大教堂——阿奎斯塔帝国圣殿——的高侧窗灯光。既然埃尔瓦农已不复存在——被精灵大军摧毁玷污——这里便成了尼弗伦教会的权力中心。皇帝们将在此加冕、成婚、安息。冬至仪式将在此举行。大主教及其主教们将在此为马里博尔的子民施恩布道。虽然它远不及埃尔瓦农圣殿的雄伟壮丽,却拥有埃尔瓦农从未有过的东西——诺弗隆的继承人,他们尘世之神的回归。在默顿看来,这回归来得正是时候,而神明总擅长把握戏剧性的时机。他觉得自己有幸能在如此奇迹的时代获得生命。他将成为诺言实现与诺弗隆帝国复兴的活见证,或许还能以某种微小的方式为此贡献力量。

  他爬上台阶来到巨大的门前,拽了拽门环。锁着的。梅尔顿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诺夫隆的宅邸要大门紧闭。他用冻僵的拳头捶打着橡木门。

  寒风呼啸;刺骨的冷意无情地穿透他单薄的羊毛衣衫。他抬头望去,不见星空的景象令他失望。他喜欢星星,尤其爱看寒夜里的星辰,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小时候,他总幻想自己能捧起星星装进口袋。他从没想过要拿星星做什么,只想用指尖轻轻拨弄它们,就像拨弄沙粒那般。

  大门依然紧闭。

  他又捶了一下门。他那只手拍在厚重的木门上,发出微弱的肉击声。

  "您是要我冻死在您的台阶上吗?"他向诺夫隆问道,"我想您应该不希望看到自己仆人的尸体躺在这里吧。人们可能会产生误解。"

  他听到门闩滑动的声音。

  "感谢您,大人,请原谅我的急躁。我毕竟只是个凡人。"

  "默顿大人!"德伦登主教举起提灯向外张望时惊呼道,"这样的夜晚,您为何这么晚还在外面?"

  "这是上帝的旨意。"

  "当然,但我们的主完全可以等到天亮。他每天都会创造新的早晨。"自从宗主教入住后,德伦登更像是教堂的管理者而非主教。他就像一艘运送海军上将的舰长。

  德伦登主教的皮肤异常黝黑,即使在卡利安人中也很少见,这使他那圈短短的白色头发在秃顶的头上格外显眼,头顶看起来就像奶油中的黑橄榄。主教有个习惯,像幽灵一样在夜间游荡走廊。默顿不知道他在大教堂里散步时具体做些什么,但今晚对他的夜行习惯感激不尽。"而且不是诺夫隆派你在这样的夜晚外出的;是尼尔涅夫宗主教。"他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又从皇宫回来了?"

  "这是动荡的时期,他需要保持消息灵通。再说了,若不是我的奔波,谁来赞美我们主的夜色之美呢?"

  "我想是再往南边那些地方吧,"德伦登粗声粗气地回嘴道。"把手放在提灯上暖暖,免得冻掉了。"

  "真是慈悲心肠啊,"默顿说。"对我这样一个埃尔瓦诺尼特人竟如此关怀。"

  "并非所有埃尔瓦诺尼特人都是坏的。"

  "我们总共就四个人。"

  "是啊,就这四人而言,我敢说你是个善良、虔诚又温和的人。"

  "那其他几个呢?"

  "我压根不提他们。至今仍觉得蹊跷,整个埃尔瓦诺尼特城都毁了,偏偏就他和他的卫队能逃出生天。"

  "可我还活着。"

  "诺夫隆眷顾着你。吾主在你出生那天就钦点了你,让你父亲好生看护。"

  "您太抬举了,诺夫隆当然爱世人,尤其厚待教会的领袖。"

  "但宗主教他——今非昔比了。"主教从前厅向内殿张望。"我瞧不惯他待你的方式。"

  自宗主教到任以来,德伦登主教就没少抱怨他待人接物的态度,更不满他对待大教堂的方式。这纯属嫉妒使然,不过默顿绝不会点破。若诺夫隆真要主教明白这个道理,自会找比他更合适的传话人。

  "他在圣坛上发号施令那副做派我也看不惯,俨然把自己当诺夫隆转世。祭坛何等神圣,唯有女皇——诺夫隆的血脉才配登临,他却端坐其上,活像真命天子。"

  "他现在在那儿吗?"

  "他当然需要——他和他的卫队。话说他为什么需要卫队?我每天会见几十个人都不需要卫队。他从不见人却时刻带着卫兵——而且都是些怪人。他们只对他说话,还总是窃窃私语。这算什么?他让我浑身不自在。幸好我当执事时没见过这人,不然我绝不会把一生奉献给诺夫伦。"

  "那对我们所有人都是巨大损失,"默顿安慰道。"现在请恕我失陪,我必须去面见宗主教大人。"

  "宗主教!这又是另一桩怪事。这人明明有名字——生来就有名字,和我们一样——但没人称呼。我们可以直呼领主们诺夫伦和玛丽波尔,却必须尊称埃尔瓦农的尼尔涅夫为宗主教,说是对教会领袖的敬意。可我说了,他早不是领袖了。诺夫伦的子嗣已重返人间,他却还坐在那里。还在发号施令。我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猜女皇陛下也不赞同。若她都不赞同,我们伟大的诺夫伦肯定更不满意。"

  "需要我向宗主教转达您的忧虑吗?"

  "德伦登阴沉着脸。"呵,他心知肚明。相信我,他清楚得很。"

  默顿将主教留在教堂前厅,独自步入中殿。他稍作停留,凝视着这个有着宏伟拱顶、形似巨船龙骨的长形厅堂——默顿知道,"nave"(中殿)这个词源于古语"navis",意为"船"。成排高耸的肋柱如同捆束的芦苇丛,拔地而起数百英尺,在顶部向外舒展,形成拱形天花板。两侧较低矮的侧廊环绕中殿,被拱廊——连串重复的拱门与立柱——所包围。上方的天窗层,即第二层,开有高大的四叶形窗,平日会将阳光洒满地面。今夜它们却如反射烛火的油墨般漆黑。大教堂远端巨大的玫瑰窗也同样黯淡,它像一只巨眼。默顿常将其视为注视他们的神之眼,但此刻如同熄灭的天窗灯光,这只巨眼也紧闭着。

  来到祭坛前,默顿看到了玛里波与诺夫伦的雪花石膏像。诺夫伦被塑造成青春鼎盛的英俊勇士,单膝跪地,手握长剑。玛里波神则以雄伟超凡的形象出现,长须飘然,衣袍流动,正为青年戴上王冠。每座教堂的雕像都相同,唯材质因教区财力而异。

  "上前来,主教大人。"他听到大主教说道。声音从祭坛处传来,在教堂中回荡。这座大教堂如此宏伟,从他站立的位置看去,圣坛中的人们显得十分渺小,距离让他们显得矮小,高耸的天花板和宽阔的墙壁更衬托出他们的微小。

  默顿沿着长长的走道前行,听着自己的鞋子敲击在石地板上的声音。

  正如德伦登所描述的那样,大主教坐在祭坛上的一把椅子上,他金色与紫色相间的长袍垂落至地面。有传言说这就是他在埃尔瓦农使用过的那把椅子,他费尽周折命人将它带了过来。默顿在埃尔瓦农时从未面见过陛下,所以他无法证实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很少有人能做到——陛下在隐居皇冠塔的日子里很少接见任何人。

  他可能正在打盹,就像老人常做的那样,无论身处何地。在他两侧站立着卫兵,服装的颜色和款式都与他们的职责完美匹配。德伦登至少关于卫兵的说法是对的:他们是一对奇怪的组合。他们像雕像一样站立,面无表情,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他们的眼睛让他想起了那些彩色玻璃窗。

  来到大主教面前,默顿跪下亲吻了他的戒指,然后重新站起。大主教点了点头。卫兵们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有消息要报告。"尼尔涅夫提示道。

  "是的,陛下。我刚与女主教阁下及其随从开完会回来。"

  "那么告诉我,女皇正在采取什么措施来保护我们?"

  “她已做了大量工作。通过合理配给制度——这一制度她已开始实施——储备的物资预计可供全城维持两年。此外,高等法院广场将在春季向农民开放。这片区域及城内其他地块将用储备种子种植谷物蔬菜。肥料已开始运送以改良土壤。渔网昼夜不停地捕捞,盐场正大规模腌制鳕鱼。码头附近新建的盐场提供了晒盐场地。这些措施很可能让城市与居民获得数年——如果渔船能自由出海捕捞,或许能无限期维持生计。”

  “所有物资都储存在民众挖掘的地下掩体中,以防范类似达尔格伦遭遇的空中袭击。多数情况下,这只是对现有地牢的扩建改造。连通淡水源的隧道网已建成。新建的下水道系统正在处理厕所污物。冻土导致工程进展缓慢,但现有空间已能容纳全体居民——尽管会极其拥挤。地下扩建计划还需两三个月,女皇反而认为未完工是好事,能让民众有事可做。”

  “所以她打算把整座城变成鼹鼠窝,让子民在土里苟活?”

  "嗯,可以说是也不是,圣座陛下。她还加强了城防工事。外城墙周围正在分阶段建造一批投石机,布雷克顿元帅委派的军官们正在操练士兵。他为各种突发情况设计了许多备用方案,通过号角、鼓声和高塔上飘扬的旗帜来传递指令。弓箭手们已囤积了成千上万支箭矢,所有未受雇的健壮市民都在为制作更多箭矢而搜集木材,就连孩童们也在林间地毯式搜寻。各城门处都备足了油罐和焦油罐。"

  "我们设置了烽火台,精灵族一出现就会点燃。目前已点燃一处,女皇陛下下令摧毁所有通往城内的道路,仅保留南门。所有桥梁和水坝都要毁坏,以防——"

  "摧毁?"大主教打断道,"她何时下的这道命令?"

  "就在昨夜。"

  "昨夜?"大主教面露忧色,"还有其他事吗?"

  "女皇命我询问您将采取何种防范措施。"

  "这不关她的事。"他答道。

  默顿震惊不已:"恕我冒昧,圣座陛下,但她既是女皇又是教会领袖。了解您为保护她子民所做的努力,怎会不关她的事?"

  大主教怒视他片刻,神色渐缓:"根特的默顿,你是教会虔诚的优秀成员。既然天主安排你担任我与女皇的联络人,我想是时候让你知晓某些真相了。"

  "圣座陛下?"

  "莫迪娜女皇并非本教会的首脑,"大主教直截了当地宣称。

  "但她是诺伏伦的继承人——"

  "这恰恰是问题所在——她并不是。"大主教舔了舔他并不存在的嘴唇,继续说道。"萨杜尔主教和加里安大主教在达尔格伦越权行事。他们擅自宣布那个女孩是受膏的继承人。这是个出于好意的错误。他们太过急躁,等不及诺伏伦显明道路,就试图人为地创造一个新帝国。他们随机挑选了这个女孩,用尼德瓦尔登发生的意外事件作为证据。然而那里发生的事什么都证明不了。所谓'只有诺伏伦的血脉才能杀死吉拉布里温'根本就是捏造的。他们利用民众的无知建立了这个虚假的帝国。"

  "你为什么不阻止?"

  "我能做什么?你以为我选择隐居生活是自愿的吗?"

  默顿困惑地注视了大主教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你是囚犯?"

  "不然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被锁在皇冠塔顶,从不见人?"

  "这些守卫?"

  "仅有的两个真正忠于我的人。他们曾试图解救过我。因为直言进谏,加里安命人割掉了他们的舌头。直到现在,随着萨杜尔等人死去,埃尔瓦农被毁,我才能畅所欲言。"

  "简直难以置信,"蒙席说。"大主教,还有萨杜尔?可他们看起来那么和善。"

  "你根本不了解他们的冷酷无情。如今,由于他们的所作所为,一个伪神坐在我们主君的宝座上,我们的命运岌岌可危。"

  "但你现在可以做些什么,不是吗?"

  "我能做什么?你连德伦登老主教的牢骚都听到了。要是我试图说出真相,世人会怎么想?我会被当成个嫉妒的老头子,紧抓着失去的权力不放。没人会相信我。女皇会像除掉碍事的埃塞尔雷德和萨尔多一样杀了我。不,我还不能公开行动——至少现在不行。"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个更严重的问题危在旦夕。我们面临的不仅是帝国的覆灭,更是全人类的灭亡。莫迪娜和她的所作所为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她为守城做的那些准备看起来确实——"

  "她的努力徒劳无功,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你是指派往珀瑟普里奎斯的任务?"

  "正是!正是这件事危及所有人。"

  "可你当时就在会议上。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因为那个任务至关重要。必须找到那支号角。危险在于谁会找到它。那支号角是件威力无穷的武器。莫迪娜不知道——甚至连萨杜尔和埃塞尔雷德都不知道——他们被蒙骗去寻找它。敌人和我们一样需要得到它。谁掌握了它就能掌控一切。他们必须服从号角的主人。他们始终都是他的棋子。几个世纪以来,他一直在谋划这一切,他的手指引着每一步行动,隐藏在阴影中,操纵着无形的力量。他们以为他消失了,以为他死了,但他没有。他狡猾而诡诈,他的魔法超乎想象,他寻求复仇。千年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正是他渴望得到那支号角,并借此让全人类向他臣服。就连精灵族也要为千年前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他们会把号角交给他,因为他们没意识到同行的危险。

  "就在此刻,在这个世界的深处,十个人正在探索过去,发现那些永远不该被知晓的秘密,而随着这些秘密被揭开,世界将会毁灭,除非......"

  默顿等待着,当大主教不再说话时,他问道:"除非什么?"

  老人长着光秃的眉毛和淡蓝色的头发,如梦魇初醒般回过神来。"我已竭尽所能。我设法与女皇团队中的一名成员达成了协议。在适当的时机,我的内应会背叛他们。"

  "是谁?"

  "我不能说。你是诺夫隆忠实的仆人,但我不能冒险向你透露他的身份——尤其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

  "你至少能告诉我这个恶人是谁吗?谁能跨越千年的时光来促成这一切?"

  "好好想想,主教大人,你会知道的。但现在请祈祷——向诺夫隆祈祷,但愿我的使者能完成使命。"

  "我会的,圣座。我一定会的。"

  "很好,收拾行李时记得轻装简行。"

  "我要去什么地方吗?"

  "我们都要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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