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后翼弃兵局成立
当艾瑞斯塔在她房间的阳台上踱步时，天色已晚。前一晚的暴风雪在栏杆上堆积了厚厚的雪，屋檐下悬挂着冰柱。近乎满月的月光下，一切都美得像童话。艾瑞斯塔裹紧斗篷，拉起兜帽，从毛皮镶边的帽檐间向外望去。寒意依然侵袭着她。她考虑过回到室内，但她需要待在外面。她需要看看天空。
艾瑞斯塔无法入睡。她感到不安——心神不宁。
尽管精疲力尽，她却几乎不可能睡着。考虑到她经历的一切，噩梦并不令人意外。她常在黑暗中惊醒，浑身冷汗，确信自己仍在地牢里——确信窗外呼啸的风雪声是那只叫贾斯珀的老鼠在抓挠。之后，清醒地躺着让她想起了哈德良。在那个黑洞里度过的黑暗时光剥去了她所有的伪装，迫使她面对真相。在艾瑞斯塔最绝望的时刻，她的思绪转向了他。仅仅听到他的声音就拯救了她，而当她担心他受伤时，对自己死亡的恐惧便烟消云散。
她爱上了哈德良。
这个发现令人苦涩，因为显然他并没有同样的感觉。在那最后的时光里，他口中说出的只是些寻常安慰的话语，任何人都能给予的那种鼓励。他或许在意她，但并不爱她。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这反倒是种恩赐，因为所有曾经爱过她的男人都死了。她无法承受看到哈德良也死去。她决定他们还是保持朋友关系。亲密的友人，她如此期盼着，但不愿因表露更多而危及这份友谊。她想着希尔弗雷德是否正在某处看着她，为这讽刺发笑或是同情落泪。
然而那晚让艾瑞斯塔在阳台上踱步的并非对贾斯珀或哈德良的思念。另一个幽灵在她烦乱的思绪中徘徊，轻语着往昔记忆。某些事正在发生。自从他们将她从监狱救出后，她就感觉到这种积聚。起初她以为这是饥饿的残余影响，一种影响感官的轻微眩晕。现在她意识到事情不止于此。
……在冬至节，尤里·维玛伦德。他们会到来——没有号角所有人都将死去。现在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拯救……
埃斯拉哈顿的话语在她脑海中回荡，但她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尤里·维玛伦德是什么?谁要来了?
显然发生了什么。不知何故，世界在冬至日发生了变化。她能感觉到。她能尝出来。空气中弥漫着这种气息。虽然阿里斯塔知道如何引导世界的自然力量，但她震惊地发现世界会回应她，用一种她不完全理解的语言对她说话。它以微妙的印象出现，那些她以前可能认为是想象的模糊感觉。所有的信号都表明了一个巨大的转变。她就像所有与自然世界和谐相处的生物一样，察觉到了这种变化——就像感知黎明即将到来。这个冬至日有些不同。某种罕见、古老而伟大的事情发生了。她望向东北方。它就在那里，朝他们呼啸而来。
它们来了。
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安娜说你在外面。"
阿里斯塔转身看到莫迪娜站在她身后。她穿着一件简单的束腰外衣，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抵御寒冷。她看起来更像阿里斯塔最初在达尔格伦遇到的女孩，而不是女皇。
"抱歉，不是故意吓你的，"莫迪娜说。
阿里斯塔定了定神，尽可能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完全没有，陛下。"
莫迪娜叹了口气。"请不要这样。已经有足够多的人对我俯首帖耳了。我不希望你也这样。很抱歉这么久才来看你。"
"您是女皇——真正的女皇。我相信您的时间很宝贵。而且作为梅伦加尔的大使，我确实应该以恰当的礼仪问候您。"
莫迪娜皱起眉头。"也许吧，但我们私下里能不能省略这些礼节?"
"如您所愿。"
"我想告诉你，我们现在正式结盟了。今早我刚和阿尔里克签署了优先贸易协定和防御条约。"
"太好了。"艾丽斯塔微笑道，"不过你这样越级行事，可是要让我失业的。"
"我们能进去吗?外面太冷了。"莫迪娜领着路回到艾丽斯塔的房间。
昏暗的光线中，艾丽斯塔注意到有件东西整齐地叠放在床上。
"我真的很担心你，"莫迪娜突然抱住公主，紧紧搂着她低语道，"还有...你要知道，我确实来看过你——几乎每晚都来。只是你一直在睡觉。"
"你救了我的命，救了我哥哥，还救了我的王国，"艾丽斯塔回抱着她答道，"你真觉得我会因此对你有意见吗?"
莫迪娜松开了手。"抱歉拖了这么久。抱歉让你不得不待在那个...那个...地方。我没能救出托马斯执事，也没能救下希尔弗雷德。要是我能早点行动..."
"别说了，"看到女皇眼含泪水，艾丽斯塔说道，"你没什么需要道歉的。"
莫迪娜擦掉眼泪点点头。"我想送你件东西...很特别的东西。"她走到床边，举起一件熟悉的袍子，展开时如波光粼粼的瀑布般闪耀。
"认得出来吗?"
艾丽斯塔点点头。
"我想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件这样的袍子。我觉得他会希望你拥有它，我也是这么想的。"
莫迪娜刚离开艾丽斯塔的房间，经过德甘半掩的房门时，他突然喊道："等一下!"
她推开门站在门槛处，注视着他。
他高挑瘦削的身躯靠在床头的枕堆上。"夜壶该倒了，房间都开始发臭了。想进来处理一下吗?"
"我不是女仆，"莫蒂娜回答。
"哦?那你是护士吗?因为我还是不舒服。我想再吃点东西，来点牛肉不错——最好是牛排?"
"我也不是护士或厨房帮工。"
德根显得很恼火。"那你有什么用?听着，我刚从地牢出来，他们简直是在饿死我。我值得被同情，我需要更多食物。"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厨房，我们在那儿找点吃的。"
"你在开玩笑吧?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我病了，我很虚弱，可不想像老鼠一样到处翻找。"
"躺在床上可恢复不了体力。"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护士。听着，如果你不给我拿吃的，就找个人来。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德根·冈特。"
"没错，但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困惑地看着他。"抱歉...我不——"
"你能保守秘密吗?"他前倾身子，用密谋般的语气低语。
莫蒂娜点点头。
"其实，我是诺维隆的继承人。"莫蒂娜佯装惊讶，冈特咧嘴笑了。"我知道——我也很震惊，最近才得知的。"
"但我以为莫蒂娜女皇才是继承人。"
"据我所知，那只是旧摄政王想让人们相信的谎言。"
"所以你要推翻女皇?"
“用不着，”他眨眨眼说，“听说她年轻漂亮，所以我打算直接娶了她。还听说她挺受欢迎的，这样我就能沾她的光了。瞧我多聪明?”
“要是她不肯嫁给你呢?”
“哈!她凭什么不肯?我可是诺弗兰的继承人。再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莫迪娜注意到冈特正更热切地打量着她。他的舌头舔着上唇，来回滑动着。“嘿，你知道吗，你长得还挺标致?”他目光越过她，望向走廊，“要不你把门关上，到这边来?”他拍了拍被褥。
“我还以为你病弱不堪呢。”
“我说的是虚弱，不是病弱，而且我也没那么虚弱。既然你不肯给我弄吃的，至少可以帮我暖暖床吧。”
“这恐怕不是我'至少'能做的事。没错，我还能想到更微不足道的事。”
他朝她皱起眉头。“听着，等我病好了就是皇帝了。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我们这段关系可以一直保持下去，就算婚后也行。我打算养几个宫廷女侍——你懂的。我也会好好待她们的。这可是你捷足先登的好机会。”
“你具体指什么?”
“哎呀，你懂的。我会照顾你。在宫里给你安排个房间。给你置办些漂亮衣裳。诸如此类。”
“这些我早都有了。”
"当然可以，但等我接手后你可能就没机会了。这样你才能确保自己的未来有保障。那么，你的答复是?"
"很意外，我想我还是拒绝吧。"
"随你便。"高特挥手示意她离开。"不过听着，要是你真看见女仆，叫她赶紧过来把这罐子收拾了，明白吗?"
当莫迪娜走到楼梯口时，碰见一名正往上爬的城门守卫。
"陛下。"他上前鞠躬等候。
"什么事?"她问道。
"宫门外有人请求觐见。"
"什么?现在?"
"是的，陛下。我已告诉他这不可能。"
"天色已晚。让他明早去找宫廷书记官吧。"
"我已这么告诉他，但他说天一亮就必须携家眷启程。他们是为冬至节而来，想在离开前最后尝试见您一面。他说您会认得他。"
"他报名字了吗?"
"报了，达尔格伦的拉塞尔·博斯威克。"
莫迪娜眼睛一亮。"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让他在宫门处候着。"
当她还住在达尔格伦时，博斯威克一家就像亲人般亲密。母亲去世后他们收留了她，想到要见到老友们的兴奋让莫迪娜难以自抑。她小跑着下楼来到正门入口，卫兵们慌忙为她打开巨大的双扇门。莫迪娜匆匆踏入积雪的庭院，刚出门就后悔没带斗篷。夜色深沉，当她穿过庭院走向前门时，才意识到还应该提盏灯。能见到罗素和莉娜简直好得不真实。她要给他们安排宫里最豪华的套房，彻夜畅谈往事...那些更美好的时光。
经过马厩时，近处突然传来一声："斯雷斯?"
她猛地转身，惊讶地发现罗伊斯站在那里。"你在这儿干什么?跟我一起去大门。博斯威克一家来了。"
"我想让你知道，对此我非常抱歉。"罗伊斯对她说。
"对什么事?"
他眼中带着悲伤的神情，一只手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她挣扎了片刻，但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最后听到的是他在耳边的低语："对不起。"
黎明前，皇宫的钟声突然响起。哈德良和其他三楼住户走出走廊。艾莉丝塔穿着埃斯拉哈顿的闪光长袍，德甘·冈特肩披毛毯打着哈欠。
艾米莉亚和布雷克顿带着一队卫兵冲进走廊。
"你们有谁见到女皇了吗?"
"昨晚之后就再没见过。"艾莉丝塔回答。
"出什么事了?"冈特暴躁地嘟囔着。这是哈德良自地牢事件后第一次见到他。
"皇后失踪了，"布雷克顿宣布道。他示意士兵们打开房门，冲进各个房间搜查。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去最俊俏的仆人房里找找，"冈特说，"八成是事后睡着了。"
"萨杜尔主教也不见了，"布雷克顿继续道，"塔楼守卫和两个城门哨兵都死了。"
士兵们搜查完房间，陆续回到走廊。
"萨杜尔怎么可能逃出去?"艾瑞丝塔追问，"他为什么要抓莫迪娜?"
哈德良瞥了她一眼，而后盯着地板："不是萨杜尔干的。"
"那还能是谁——"艾瑞丝塔刚开口。
哈德良打断她："罗伊斯劫走了她。他把两个人都带走了。'白方小卒吃掉皇后与主教'，这是后翼弃兵局，而罗伊斯接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