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办不到。
七年，七大目标。
那是痴人说梦，童话故事、徒劳无功。加文想做的根本不可能。
他躺在卡莉丝身旁，近到可以分享彼此体温。他一如往常，时睡时醒，也像往常一样作着恶梦。昨晚，显然是出于他清醒时对于失去蓝色的恐惧，他梦到哥哥逃出蓝色地狱。他抛开这场梦境，忽略胸口的刺痛和紧绷感。黎明将至。卡莉丝随时都会醒来，然后走开。他们会起床、工作。岛上的居民迟早会来阻止他们，或是要求谈判。如果他们想杀他，会在晚上过来。现在黎明将至，他认为他们不太可能选在此时动手。加文还能再活一天。
他的第一大目标其实很容易，不过至今依然无法达成──告诉卡莉丝真相。当加利斯顿沦陷到法色之王手里时，他差点放弃了第二大目标──拯救因为他而受苦受难的加利斯顿人民。现在救赎在望。其他还有一些已经达成的目标：学会以比世间任何人还快的速度旅行;破坏某些克朗梅利亚统治议会、光谱议会法王的威信。还有其他目标仍在进行中。除了告诉卡莉丝真相，其他目标全都是为了他的终极目标而努力，而那是他几乎不敢多想的远大目标，深怕光是多想一下，就会让这个目标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彷佛多想这个目标会让他泄露这个秘密，然后它就会从此脱离他的掌握。
他亏欠死去的弟弟塞瓦斯丁。他亏欠母亲。他亏欠加文。
他不确定，即使仔细思考后还是不确定，所谓的「加文」，究竟是指自己，还是他兄弟。
卡莉丝往他身上靠，但马上惊醒。他呼吸平稳，假装还在睡。她轻手轻脚地靠回自己那一侧，尽量不吵到他。她或许讨厌他──他罪有应得──但还是很体贴。这是他爱她的原因之一。
昨晚她为哥哥哀悼时，他一直拥抱着她。抱到她睡着为止，然后起来继续守夜。即使当她的泪水落在他身上、让他为她心痛时，他依然羡慕她的泪水。羡慕她可以明确地为死去的哥哥哀悼，不像他为了活着的哥哥感到恐惧与罪恶。难怪轮到他睡时，他梦见达山。无论如何，昨晚都没有改善他们的关系。他认为她今天最多只会简短向他道谢，然后一切恢复正常。
只不过，正常撑不了多久。卡莉丝并不笨──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注意到他无法汲取蓝魔法，而此刻她提出的问题已经令他不安。
真相在于，除了告诉卡莉丝真相，他所有目标都集中在同一个方向，而这个目标与其他目标完全背道而驰。卡莉丝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威胁，而他无法用恭维或威胁等手段对付她，她有自己一套是非标准。如果认为摧毁他是正确的做法，她会不惜代价这么做。
聪明的做法就是比照其他阻碍，直接铲除。
这并不表示要杀她。他可以带她去某座外围岛屿，连商人也一年只路过一次的地方，把她留在那里。到时候，不管他出了什么事，她都没办法干预。但是，从仅剩约莫五年可活的女人身上夺走一年时光，可不是小事。
他坐起身来。这样想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
卡莉丝从树林里方便回来。
「有痒草吗?」加文问。
她脸色一红，想起当年那件事。「我最近有比较注意那个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呃?」加文说着，站起来伸展四肢。他也得去解放一下。
「有些事是这样的。」她的目光有点奇特。
他步入树林，开始尿尿。十五年前，在两步外有人时尿尿会让他尴尬，但是自从有黑卫士保护之后，他就习惯了这种情况。尤其是当他们野外旅行时，黑卫士绝不可能让他离开视线。
「加文?谢谢你。」卡莉丝说。
正在尿尿的加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开口，也不能因为自己猜对了就哈哈大笑。「那么妳认为第三眼今天会来吗?」他问。
「应该会。」卡莉丝说，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他听见她扣下手枪击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