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叛徒
"我不管，小姐。"安妮王后正与女儿争执。理查德·希尔弗雷德站在王宫走廊，透过敞开的门框观望。患有斜视的女仆诺拉正协助王后制服拼命挣扎的艾瑞丝塔。
"我都快十三岁了!"公主叫嚷着。"我都能结婚生子了，可月亮还没到天顶你就赶我上床睡觉。"
女孩涨红着脸怒不可遏，自从他奉命将公主送回寝宫后，她就一直在和母亲争吵。 皇族啊。
希尔弗雷德始终无法理解这种夜间惯例。偷个苹果充饥的贱民会被贵族老爷们毫不犹豫地砍掉手，可他们却纵容子女无法无天。若艾瑞丝塔是他的女儿，绝不敢这样顶撞第二次——除非她想满地找牙。
王后双手叉腰逼近女儿，语气严厉："听着艾瑞丝塔，你大错特错。等你嫁人生子后，我自然不会再管教你。那时就该由 你的丈夫 来管教。到时你得像现在服从我一样服从他。"
"这不公平。"
"你说自己快十三岁了——差不多算个女人了对吧?那也该明白身为女人意味着什么。而公平二字根本 无关紧要。你只需行礼、顺从、陪笑、闭紧嘴巴。"
"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你和父王——"
"我算走运。你父王他...确实很仁慈，但我清楚当他沉下嗓门时就得乖乖听话。你也得学会这点，今晚就当提前演练。"
"那我永远不结婚。"
"这可由不得你。"
"本该由我做主。"
"你和你那些'应该怎样'。你不是在成长为一个女人，艾瑞丝塔。你是在变成一个任性的孩子。现在给我上床睡觉去。"
王后猛地转身走进走廊，把门关得比必要更用力。她僵立片刻，双手紧握成拳，牙关紧咬。"固执、好斗、永远不愿接受必然之事，"王后低声抱怨道。
希尔弗雷德不确定她是否在对他说话。有时贵族们只是自言自语。他感到尴尬。若她确实是在对他说话，他必须回应否则可能冒犯她——此刻他绝不想这么做，因为他确信王后不会像对待女儿那样对他展现同样的宽容与耐心。
"有点像她父亲，"希尔弗雷德试探着说。
安女王没有看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房门。"这正是我爱她的地方。"
"需要我护送您回宴会吗，陛下?"
"嗯?"她抬起头。"不必了。今晚的宴会我已经受够了。我要哄艾瑞丝塔睡觉，然后也去休息。今晚不再需要你服务了，谢谢。"
"那么我先告退。"他正式鞠躬。"晚安，陛下。"
"晚安，中士，谢谢你。"王后看着女儿卧室的门叹了口气，重新走了进去。
理查德独自站在走廊里。
他原以为公主的胡闹永远不会结束。换作平时他本可以悄悄溜走，但这场宴会既是阻碍也是掩护。要是鲁本能早点告诉他关于罗丝的事就好了。
理查德需要与主教谈话;他需要指引。国王会在楼下与皮克林伯爵痛饮。在自己的城堡里，有伯尼和马尔担任贴身护卫，安全无虞。王后和公主都在寝宫里，他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王子。诺拉总是先哄男孩入睡，但他还是得去厨房检查。阿尔里克常常和皮克林家的人一起偷偷溜下去，和年长的侍从们赌博。
但萨拉杜尔去哪了?
他最后一次见到主教是在小教堂里，和安姆拉斯在一起。既然顺路去楼梯会经过那里，值得去看一眼。他在小教堂门外停下，伸手要敲门，却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而停住了。
"......因为我担心，"萨拉杜尔主教正在解释。
"但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埃克塞特勋爵的声音绝不会认错，干脆而带着指责。
"难道有规定禁止主教与城堡守卫交往吗?如果我无意中违反了某些礼仪规矩，我立即向国王道歉——但我向你保证，我并不知道有任何限制。"
"这不是礼节问题。只是很奇怪。巴恩斯中士说他在塔楼的台阶上看见你。半夜三更的，塔楼对神职人员来说是个奇怪的地方。你在那里做什么?"
"难道现在我在城堡里的行踪 都必须 向国王报备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罪行，而我被怀疑涉案?"
"你拒绝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是有什么原因吗?"
短暂的停顿。
"那晚我刚从埃尔瓦农旅行归来，到城堡觐见国王，抵达时却被告知陛下正忙，需要等候。我闲来无事，又从未登过高塔观景，便决定攀爬锻炼——这把年纪确实缺乏运动。我朝窗外瞥了一眼——黑暗中其实看不太清。"他轻笑一声。"早该料到会这样。正要下楼时，迎面撞见一队士兵列队上楼。我好奇这么多人去塔楼做什么，原来是给卫队长的生日派对。他们带着整桶麦酒和满盘肉酪。既然还没用膳，又得继续等候国王，我便留了下来。"
"在发现女孩失踪后，你为何坚持要劳伦斯队长鸣警?"
"我在为国王担忧。那女子身份不明，一个卖身的妓女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若她藏着匕首意图割喉呢?"
"她不过是个姑娘——梅德福院来的无知妓女。你真指望我相信你会害怕她持着屠刀接近国王?即便真带刀，又岂能构成致命威胁?"
"当时屋里十几名城堡卫兵都承认违规，还弄丢了偷运进来的女孩。我对他们保护国王的能力可没你这般信心。按理说，所有人里你最该赞同我，该站在我这边才对。"
"你那边?"这话说得恶毒。"你知道我怎么想吗，主教?我认为 你 和你的 同伙 最巴不得看到君主统治终结。我还觉得那座塔楼虽然属于皇家住所，却巧妙地与世隔绝。楼梯很长，上面很冷，据说还闹鬼——既能完美避开耳目，又是个密谋反对国王的绝佳场所。我认为你当时在那里——在宴会前——不是为了看风景，而是与人密谋。有传言说在温赖特死前那晚，塔楼里亮着灯。也许你们已习惯在那里碰头，当发现国王的士兵意外冲上楼梯时，你不得不警觉起来。你发现的情况令人震惊。有个女人藏在衣柜里。你在的时候她就在那儿吗?她是否偷听到了你和同谋者的谈话?你必须查清。所以你拉响警报。你需要找到她并割开她的喉咙。"
"我亲爱的孩子，这真是个精心编织的故事——真有创意。但何必浪费在我身上?这番说辞显然是为了让国王——至少是首相——对我起疑，恕我直言，更是为了转移对你自己的关注吧?我们都知道是 你 在密谋反对国王，是 你 是谁如此执着要找到这个女孩。是你安排巴恩斯把她偷运进来的吗?这就是你杀害他的原因?为了不让巴恩斯说出真相?你看，指控可以信手拈来，却毫无根据。我深有体会，我曾试图让国王明白这点。但他根本听不进去。他要的是确凿证据而非臆测。现在，除非你打算逮捕我，否则我要回大教堂了。我这把年纪不适合参加宴会。"
理查德敲门后等待。"谁在那里?"埃克塞特吼道。"你想干什么?"
"理查德·希弗雷德。我来见主教大人。"
"当然可以，进来吧，希弗雷德。"萨杜尔说。
"你难道就" "从来不" "保护国王吗?"埃克塞特质问。
"今晚我被指派护卫王后，大人，而她刚刚解除了我今晚的职责。"
"还有别的事吗，警长?"萨杜尔问道。
"我会找到那个女孩，"他对萨杜尔说。"我会找到萝丝，届时我想我们将进行另一场截然不同的谈话。"他推开理查德，怒气冲冲地穿过走廊奔向楼梯。
"快进来，理查德。今晚我能为你做什么?"
理查德关上门厅，但仍担心被人偷听。毕竟，他刚刚就偷听到了这个房间里的对话。
他低声说道："我找到萝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