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
整座城市都遵守着奥迪利的宵禁令。他们在路上没遇到任何人，所有房屋都紧闭门窗。堡垒之城的居民们充满恐惧。西迪恩大军即将来袭，而奥迪利宁愿让半个城市陷入火海也要除掉女王。
"就快到了，"祖里说道，"在这里等着，我绕过去请求进入。等他们打开大门就冲进去。尽量不要杀人。"
"我们尽量，"特姆巴回答。
"我是认真的，"她对他强调，"这些都是我们的同胞。"
祖里拐过街角，陶听到她在与人交谈。回应的是个粗哑的男声，属于因德洛伏武士。毫无疑问是奥迪利的手下，这意味着对方早已在天赋之堡部署了兵力。陶暗自估算着敌人数量，思考他们这支小队能否与之抗衡。
他听见大门吱呀作响。时机到了。由于队伍中几乎全是低阶战士，负责指挥的哈迪斯发出冲锋信号，所有人一齐冲向大门。
凯兰、贾巴里和乌杜克凭借长腿优势最先赶到。陶、哈迪斯、尧和特姆巴紧随其后。当凯兰一记重击砸在那名单独开启城堡青铜大门的因德洛武头上时，他发出惨叫，众人如潮水般涌入要塞。
陶本以为天赋者要塞会像伊西科洛学院那样。但它截然不同。那些土砖建筑被漆成黑色，在夜色中更像幢幢鬼影而非建筑。许多房屋都有二层，不少还顶着圆顶。大多数建筑似乎相互连通，陶推测新人可以在不踏足户外的情况下走遍大半个要塞。
"放下武器!"凯兰对剩下四名守卫的因德洛武厉声道。
"这算什么?"其中一人问道。
"恕我直言，大人，没时间解释了。我们是奉阿巴西·奥迪利之命前来，"哈迪斯告诉他们，"围城耗时太久，我们要加入进攻。将使用从要塞通往主堡的地道。"
因德洛武看着哈迪斯却对凯兰说："我们现在和下等人并肩作战?"
"正是。"凯兰说。
"为何还要增兵?为什么打阿利纳菲?"因德洛武的剑仍未放下，"你刚说是统领亲自下令?奥迪利已经带人通过地道了。"
乌杜克看向陶。陶点头示意。他们突然发难。陶放倒其中两人(包括那个话多的)，乌杜克、凯兰、哈迪斯和特姆巴则对付最后两个。
"我没杀他们。"结束后陶对祖丽说道。
她看向其他人。除了低头看着脚边贵族犬的特姆巴耸了耸肩外，其他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祖瑞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走这边，"她说。
"关上城门，你们五个留在这里，"哈迪斯对杰耶德军团几名战士说。"我们不能让城堡完全无人防守。实际上，你们派一个人跟我们一起去找那些隧道。如果城堡失守，就尽可能召集所有天赋者，通过隧道前往要塞。希望到时候要塞还能屹立不倒。"
计划商定后，他们继续前进。祖瑞带领众人深入庭院，来到一个公共小广场，这是城堡里的圆形空地。环绕广场的建筑相似得如同复制品;这里有许多扇门，几条小径从广场延伸出去。祖瑞选了其中一扇门，众人跟了进去。
陶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从外面看，他以为这栋楼有两层。他错了。这里只有一层，但天花板有两层楼高。这让他感到不安，仿佛整栋建筑随时都会坍塌。
这个房间也比他记忆中任何房间都要大。他们站在一个圆形大厅里;边缘处排列着圆柱，走廊通向黑暗深处。空间里没有任何装饰，地板光洁如新。不过，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些雕像。
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熟悉的美丽女性雕像，她身着黑袍。在她上方盘踞着一条巨龙，龙首高过两层楼宇直抵穹顶。两尊青铜雕像栩栩如生，女性雕像比普通贵族高出两倍，而守护者雕像因空间所限仅有真龙尺寸的几分之一。但人与龙的比例都堪称完美。
虽然无法完美复现龙鳞的迷幻效果，但艺术家通过细微的青铜曲面变化创造了逼真的仿制品。这必定耗费了永恒时光，但成果值得——阳光在龙像表面折射出万千角度，其壮美令陶震撼得屏住呼吸。
"是女神吗?"亚乌低声问道。
"不，这是泰法女王和她的守护者，正是他们在我们登陆后击退了赫德尼人，"祖丽说，"快走。如果他们在防备赫德尼袭击，导师们和受祝新人肯定在这片建筑群里。他们可能会听见动静......"
"带路吧，受祝的女士，"哈迪斯说，"我可不想面对哪怕一片龙鳞分量的愤怒受祝者。"
祖丽领着他们穿过圆形大厅，来到一扇厚重的门前。
"是木制的?"陶触碰门板后立即缩回手。这确实是木头，却与他所知任何木材都不同——沉重、黝黑、坚若磐石。
祖丽从黑袍中取出一条项链："这是来自泰法女王战舰塔尔贡的木材，源自奥松特大陆。"
陶将手重新放在门上，手指轻轻按压着，感受着木门传来的温度。他想，这是来自奥松特的木材，来自祖国的木材。
在他身旁，祖莉摆弄着她金色项链末端的吊坠——所有天赋者都佩戴的那种——露出了钥匙。钥匙滑入门锁，祖莉转动它，门开了，露出一条黑暗的通道，阶梯向下延伸至地底。
"这条路通往隧道，隧道会带我们前往守护者要塞，"她说。
凯兰挤到前面。"走吧，女王需要我们。"
"我会带你们走通往要塞的上行隧道，然后我们就分开，"祖莉说。
"什么?不行，"陶说。
"你们必须尽快赶到女王身边。如果她死了，一切都完了。但即使你们救了她，我们也守不住要塞对抗奥迪利的因德洛武部队。"
"我也一直这么想，"森巴插嘴道，"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要塞要么会落入奥迪利的人手中，要么会被赫德尼人攻占。我们需要争取足够时间与赫德尼人谈判，告诉他们我们对奥迪利的背叛一无所知。"
"而且，"陶说，"你跟不跟我们在一起，我们的胜算都不会改变。所以，留下吧。"
"我们的机会确实会改变。我要去找同修会。他们的人数足够组成一个六人阵。足够召唤我们的守护者了。"
"六人阵?"陶问道，"我以为没有经过共同训练的成员无法组成六人阵。"
"必要时，我们必须做该做的事。"
"同修会?"凯兰问道。
"他们在守护者要塞下照料幼龙，"祖莉说。"幼龙是我们与守护者之间的纽带。"
"这里的守护者还未成年?"凯兰注视着她问道。"天赋之女，这条幼龙是被囚禁的吗?"
祖莉移开视线。"是的。"
"为什么?龙族是我们的守护者。"
"并非出于自愿，"她说。
"这些对我们对抗奥迪利和他的印德洛武有何帮助?"哈迪斯问道。"守护者都栖息在中央山脉。它们无法及时赶到。"
自从避开凯兰的目光后，祖莉就没再正视任何人。她始终直视前方，望着幽暗的隧道。"有时，飞翔的守护者会游荡到比中央山脉更近的地方。我们会寻找并恳求最近的守护者，召唤它来助阵。这是唯一的办法。"
凯兰支持她的观点："她是对的。仅靠半个伊哈什军团和残余的女王卫队，我们守不住这座要塞。"
陶向哈迪斯使了个眼色，希望这位剑友能有其他对策或异议。哈迪斯摊开双手，表示无计可施。
"祖莉，答应我由你来负责召唤，"陶说。"你不能只是六人组之一。答应我。"
"陶——"
"答应我。"
"我答应你，陶。我答应。"
陶点点头。
"为了女王，"乌杜克说，众人开始向下行进。
隧道比陶想象中更为崎岖。宽度勉强容两人并行，地面裸露着泥土，顶棚低矮，墙壁是粗糙的原色土坯。
火把每十二步燃烧一支。它们照亮了前路却驱不散隧道的阴暗，在摇曳的火光中，陶的幻想将晃动的阴影扭曲成蹒跚的恶魔。
"还有多远?"他问道，在地底深处愈发焦躁。他感觉岩壁在不断逼近，越来越狭窄，挤压着空间和他的呼吸能力。"还有多远?"他喘息着又问。
"快到了，"祖瑞握住他的手说，"专注呼吸。有些人会这样。"
"会怎样?"森巴盯着陶问道。
"隧道，有些人会感到晕头转向。"
"我没事，"陶努力让前方不再倾斜，双手不再颤抖。
"嘘!"哈迪斯发出警告，"有说话声。"
"是恩德洛武，"凯兰说，"就在下一个弯道后面。"
陶向前望去。隧道确实有个弯角;在火把光芒消失前，他最多只能看清三十步的距离。
"奥迪利带着人马穿过隧道，"哈迪斯说，"他知道围城耗时太久。这些隧道就是他的保险。"
恩德洛武的说话声越来越响，凯兰突然小跑起来。"快!我们可能已经迟了!"
陶抽回被祖瑞握着的手，踉踉跄跄像醉汉般追着哈迪斯奔跑。他必须逃离这女神诅咒的隧道。整个小队跟着他狂奔。他们没有发出战吼，但二十五名全副武装战士的铿锵声响，足以惊动恩德洛武。
小队转过弯道，迎面撞上奥迪利的六名手下。狭窄的隧道让人数优势失去意义。最多只能两人对两人交锋。
前方领头的"因德洛夫"是陶见过最肥胖的一个。他长着油亮的甲虫般的眼睛，那张脸似乎要把它们吞下去似的，还有两片厚嘴唇，向上翘着，仿佛刚尝过什么酸东西。
"站住!"他命令道。
凯兰挤到前面，越过哈迪斯和陶。"这里有叛徒。守护者奥迪利议员要谋害女王。让开。"
"投降者齐奥拉?她不是真正的女王。如果你忠于'被选中者'，就原路返回。"
陶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须离开这些隧道。"滚开!"他说着就向那个胖子扑去。
他脚下的地面似乎晃动起来，他差点摔倒，就在那个肥胖的贵族挥剑砍向他脖子前稳住了身形。陶向旁边一闪，撞在隧道墙上，又跌了回来。他听到青铜刮擦土坯的刺耳声，胃里一阵翻腾，拼命爬着远离那个"因德洛夫"。他感觉到有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正要挥剑时，听到亚乌的喊声，把他拖离了乌杜亚克和凯兰加入的战局。
"你怎么回事?"哈迪斯逼近他质问道。
"是隧道的原因，"祖丽说，"这种封闭空间会让有些人不适。"
"封闭空间?"哈迪斯说。
"等我们到达地面他就会好的。"
陶干呕起来，身体开始颤抖。就像在达巴的谷仓里那样。就像他最初几次在伊西霍戈面对恶魔时的恐惧与紧张。他试图适应，却徒劳无功。他对这种情况毫无经验，完全不知该如何克服，意识到这点让情况更糟。
"安全了!"凯兰喊道，"我们走。"
陶被人拉起来，双臂被架在哈迪斯和亚乌的脖子上。他们半扶半拖地带着他穿过隧道。他低着头，脑袋无力地垂着，因此看到了那个肥胖的因德洛夫战士——那人胸口被刺穿，已经死了。他们又跑了一百步，当地面开始向上倾斜时，陶被绊倒了。
"我就送你们到这里，"陶听见祖莉对侦察兵说，"但我需要几个战士帮我说服小队执行我的计划。"
"当然需要。"哈迪斯挑了五个人跟她走。
"锋利的青铜确实能提供有力论据，"坦巴说。
"沿着这条隧道继续走，"祖莉告诉他们，"它会带你们到地面。"
祖莉走向陶。哈迪斯和亚乌退开，给她让出空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小心些，陶。"她拥抱他。"我爱你，"她说，"一直都是。"
陶发出呻吟。他听见了。他想叫她留下。他能保护她。他学习这一切就是为了保护她。他用海藻般无力的双臂搂住她，试图将她留在身边，试图让她明白她需要留下。他必须保护她。
"我们走吧，"哈迪斯说。
祖里亲吻了陶，抚摸着他的脸，再次用口型说出那句话。"我爱你，"她说。然后她挣脱拥抱，擦拭着眼角。"愿女神与你同在，"她说，"愿她与你们所有人同在。"
"也与你同在，天赋者女士，"凯兰说。
"帮我扶着他，"哈迪斯对亚乌说。"我们走!"
陶努力转过头回望祖里。她正目送着他离去。在隧道拐弯使她消失前，她给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陶闭上眼睛。她说了她爱他。她确实这么说了。当世界天旋地转时，他试图以此作为精神支柱。
几步之后他们停了下来。陶闭着眼睛，但听见木头碎裂的声音。他想知道这侧的门是否也是用奥松特木制成的。
"我们出来了，"哈迪斯说。"可以睁开眼睛了。"
陶照做了，随即跪倒在地呕吐起来。他能听见打斗声。
哈迪斯蹲在他身旁。"振作点。我们到了。"
陶抬起头，呼吸着新鲜空气的甜美气息，睁开眼睛，倒抽一口冷气。他们身处一条走廊尽头。地面铺着图案精美的马赛克;墙壁是涂着鲜艳色彩的平滑土坯，向上延伸足有四层楼高。陶曾觉得南方伊西科洛的要员住所已经足够奢华。但守护者要塞的内部让那些房间相形见绌，简直就像他在克雷姆的茅屋。
陶挣扎着站起身，头脑昏沉。"祖里..."
"她去帮我们找龙了，"哈迪斯说。"祈祷计划成功吧，否则我们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战斗在这边!"凯兰大喊着冲过走廊，掠过一排排巨大的挂毯。
"战斗?"乌杜阿克问陶。亚乌站在这个大个子身边，面露忧色。
"他最好参战。"坦巴说，"我们人数处于劣势。"
陶点了点头。
"没错。"哈迪斯说着举起剑，"让我们去缔造和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