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
陶走到最近的行军床前瘫倒，闭上眼睛。
"陶。"是哈迪斯。
陶咕哝了一声，想独自待着。
"干得漂亮。"
"我做什么了?"
"你让他们记起自己是有价值的。他们能成就非凡之事。不只是这场永恒战争的炮灰。"
"我们从来都比贵族认定的更有价值。"
"或许吧，但多数人直到今天才亲眼见证。"
陶又哼了一声。
"小队其他人马上就到，"哈迪斯说，"贾耶德和安南也是。至少洗把脸。"
陶缓缓睁开眼睛。哈迪斯正俯视着他。"为什么?"陶问。
"你满脸是血。"
"不是我的。"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乌杜克的小队表现如何?"
"他们打得不错。在山脊抵挡住了因德洛夫小队，但折了人手。总计我们损失十七名战士。八人投降，其余负伤。幸好乌杜克受伤前明智地投降了。他能顶替别人参加明天的遭遇战。"
"让他顶替乌提贝的位置，"陶说。
"乌提贝?"
"他逃跑了。"
"他当时面对整支因德洛夫小队。"
"他逃跑了。"
"多数人会认为他的举动很谨慎，"哈迪斯说。
陶翻身背对哈迪斯。争辩毫无意义。
"你在女王混战中击杀人数领先，"哈迪斯告诉他。
陶回头看了一眼。"这才第一天。"
"他们实时更新战绩。保持下去，你将成为史上第一位低级英格尼亚玛。"哈迪斯露出言不由衷的微笑。"下次别冲进敌阵那么深。那样我们没法保护你。"
这话说得友善，剑客对剑客。但陶没心情听。"你们保护不了我。"
哈迪斯收起了笑容。"也许不能，但按我说的做，这是命令。脱离战友太远会连累他们也害了你自己。"
"遵命，队长，"陶移开视线回答道。他太疲惫了。
那天下午，北方军事学院的认证学员在他们帐篷外站岗。杰伊德战团的成员被隔离直到当日战斗结束。他们无法观察其他参赛战团的战术与优劣，但能听见人群时而欢呼时而叹息。杰伊德和亚安与战团共处，简短庆祝了历史性胜利，并商讨次日可能遭遇的对手战术。
暮色降临时，一名认证学员进帐通报次日将对阵奥朱拉佩战团。陶咒骂出声。不是奥萨战团。不是凯兰。当杰伊德宣布其余消息时，他骂得更响了。
奥朱拉佩战团仅折损十人，将在人数上占优。战斗定于次日清晨在草原展开。
陶从紧咬的牙关中呼出一声尖锐的哨音。这片草原对奥梅希人来说就是必输之局——他们永远无法与赫德尼人的人数抗衡。在这里进行小规模战斗，只是为了教导未来的军事指挥官：在人数处于劣势时，不应选择在开阔地带作战。
"草原?"哈迪斯提高音量让所有人听见，"很好，"他说，"那群杂种将无处藏身。"
士兵们跺脚表示赞同他们指挥官这番豪言壮语，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内心。他们正被派去送死。只有傻子才看不出来。
"隔离结束了，"杰耶德说，"你们可以离开帐篷，活动双腿，呼吸没有剑友汗臭的新鲜空气。去吧，但别耽搁。天亮前我们要讨论对付奥朱拉佩部队的策略。"
陶站起身。他打算走一走，等夜幕降临后，就去往伊希戈格。
"陶。"是杰耶德在叫他。
陶强作镇定。他不想和这个策划族人投降的人交谈。"教官。"
"请留步。"杰耶德示意陶到帐篷角落说话，确保不被旁人听见。
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但却莫名紧张。难道杰耶德发现了他参与奥梅希与西丁会面?自那天起这位教官的表现毫无异样，但自从目睹女儿加入赫德尼阵营后，他就变得难以捉摸。
"我本想说你今天表现不错，"杰伊德开口道，"但这句话与事实相去甚远，简直是对真相的嘲弄。即便以我最乐观的估计，也没想到能站在女王混战赛的选手帐篷里。"
"这要归功于您的指导和训练，"陶说。
杰伊德笑了。"我只是尽力激发你们每个人的潜能。但你们做到的...你们现在的实力...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从杰伊德口中问出，让陶感到愤怒。"渴望与牺牲。我渴望拥有保护所爱之人的能力，为此我愿意牺牲一切。我的思想源自您的教诲，您的方法。您教导我们，要取得更大成就，就必须付出更多努力。"
陶倾身向前，不是为了分享秘密，而是要用言语的力量震撼杰伊德。"您问我怎么做到的?我告诉您。拒绝投降，无论胜算多渺茫，因为只要我们还在战斗，结局就未成定局。只要我们还在战斗，就仍有希望。"
陶已经逼得很近，但杰伊德没有退让。他与陶针锋相对。"我这辈子大半时间都在当兵，学到过惨痛的教训。战斗太久，就会忘记为何而战。战斗太久，终将一败涂地。"
陶讥笑道："那该怎么办?投降?这就是你的答案?当战斗变得艰难时就投降?"
"不。要为正义而战，但永远记住战斗不一定需要暴力。就像现在这样，用言语、理想，人们共同寻求更好的道路。"贾耶德将双手搭在陶的肩上。"难道你就不能想象一个我们为和平付出与战争同等努力的世界吗?"
陶后退一步，让贾耶德的手自然垂下。"我无法想象一个持剑者不对无剑者拥有最终决定权的世界。如果你不准备战斗，就等于把你和你所爱的一切置于他人的刀锋之下，祈祷他们选择不伤害。我曾感受过武装者的'仁慈'，他们永远不会再看到我手无寸铁的样子。"
贾耶德叹了口气。"那么你将站在一个焦土与灰烬的世界里。"
"但我会站着。"
"如你所说。"贾耶德抬手捏住鼻梁，闭上眼睛。"哈迪斯为这场小规模战斗制定了计划。他来找我是因为这个计划风险太大，没有我的许可不行。如果成功，面对数量占优的因德洛伏军团，我们就能穿越草原，史上第一次有'低等族'能打进女王混战的半决赛。哈迪斯的计划关键就在于你，陶·索拉林。"
贾耶德放下手，直视陶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你愿意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