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混战
女王混战的第一场小规模战斗混乱不堪。杰耶德军团对阵奥齐奥玛贵族军团。他们在山地战场上战斗，尽管其他参赛军团被隔离无法观察对手的策略，但陶从未见过峭壁如此拥挤。
女王的兄长，索拉尼·奥梅希亚王子开启了这场混战，两座要塞都派员出席，北伊西科洛和南伊西科洛学院空无一人，他们的新兵全都挤在峭壁区为平民预留的场地。纯血统的因德洛武和伊哈什战士以及众多平民前来观战，而大批德鲁吉奴隶则侍候着所有人。当确认齐奥拉女王将亲临观战时，整个峭壁区都弥漫着紧张而激烈的氛围。
女王将观看混战的最后一天比赛，而陶苦涩地想，她会借此机会与聚集在此的守护者议会会面而不引起怀疑。她会离开棕榈城——在向统治议会阐明和平意图后——来到要塞城与军方领袖最终敲定协议。她来此是为了开启奥梅希王朝的终结。
在过去的一个月相周期里，这些念头如同恶魔幻象般凶猛地折磨着陶，唯一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就是战斗。当陶战斗时，他没有时间去思考。
"乌杜克，我需要你的小队在那些因德洛武从山脊包抄我们之前击溃他们!"哈迪斯喊道，得到这个大个子一声咕哝回应后，他便带着部下出发了。"陶，他们会再次进攻。他们必须突破我们的防线。"
陶不需要什么战略头脑也能明白哈迪斯是对的。杰耶德战队全体成员的后背正抵在战场上一处无法攀爬的绝壁。因德洛夫战队像古老传说中的无脑牲畜般将他们驱赶至此。哈迪斯曾下令发动几次正面交锋，但结果都不理想。杰耶德战队不习惯与数量相当的贵族战队作战。加上整日的压力、汹涌的人潮，以及奥齐奥玛战队的精湛技艺，这一切都让他们难以招架。
哈迪斯用智谋将失败控制在最小范围。他拒绝在不利战况中恋战，并谨慎确保尽可能少减员——这是女王混战中的关键战术，因为每支晋级战队都会带着上轮幸存人数进入下一轮较量。
混战选手们以五十四人编制开始比赛。若某战队首轮损失十人，次轮就以四十四人出战。若该战队次轮再损十八人，那么第三轮就仅剩二十六名斗士。
已归队但仍保持疏离的杰耶德，连同阿南和哈迪斯，共同制定了几套利用混战规则的策略。核心战术是"牺牲"战队二号强者乌杜克及其小队——这支预备队将随时冲入溃败战线实施救援。他们能这么做，是因为每轮"阵亡"人员可以任意指定。只要保证出场人数与累计战损相抵，即便乌杜克首轮"战死"，依然能在次轮继续作战。
这就是为什么陶必须赢。如果他能在比赛中走得更远，他确定会遇到凯兰。凯兰·奥卡尔是奥斯军团最强的战士，他的乌姆孔迪西会在每次小规模冲突中派他上场。
"不，陶!退后!"哈迪斯大声喊道。"撤退!"
陶想打点什么，或者打谁，也许是哈迪斯。"我们快没有逃跑的空间了!"
"这不是我们战斗的地方。地形对贵族有利。"
"这话你都说了整整一个时段了，"陶争辩道。
"你想赢?我们就得打得更聪明些。我们没法跟他们一换一，只要我们在人数不足的情况下开战，我们就完了。"
"我们已经损失了人手，却连他们一个人都没拿下!"
"一个时段内只损失四人?这已经是胜利了，陶。"
"唯一的胜利就是把他们全部消灭，"陶说道，此时起身战斗的时刻突然降临到他们身上。
"因德洛武!"乌提贝尖叫着。他撞上了一支绕到杰伊德鳞甲队后方的因德洛武小队，乌提贝正快速后退，试图躲避追击者的屠刀。
哈迪斯大声下令："就是现在!他们分成了三路但时机把握错了。主力部队还在百步开外，乌杜克已经在山脊上牵制住了其余人马。"哈迪斯指着追击乌提贝的贵族们，向他的鳞甲队喊道："别逃了!我们人数占优。全力出击，杀!"
这正是陶等待已久的号令。他举起双剑冲向敌人，掠过正在后退的乌提贝，直取最近的那个贵族。
陶听到自己所属小队的战吼声，他腾空跃起，将两把训练用的钝刃狠狠拍向贵族骑士的头盔两侧。因德洛夫战士的惯性让这具失去意识的身躯继续奔出几步才轰然倒地，而此时陶早已杀入敌阵。
这些因德洛夫战士从未与杰伊德小队交过手。他们或许听说过陶的事迹——城堡里大多数人都略有耳闻。他们或许对那些传闻嗤之以鼻，嘲笑那些败在这个平民手下的贵族同袍。他们或许彼此宽慰说，当自己面对这等贱民时定会不同。在因德洛夫城堡的安全庇护下他们或许还能放声嘲笑，但此刻身处混战之中，当陶杀到眼前时，留下的唯有痛楚。
陶如疾风般穿梭于敌阵。他所经之处骨裂筋折，勇者化作懦夫，哀嚎声不绝于耳——那是忘记被猎杀滋味的猎物发出的惨叫。当奥齐奥玛小队的贵族们溃散奔逃，被这个诞生于乌姆拉巴却在地狱中淬炼而成的可怖存在击溃时，世界在这一天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当奥齐奥玛小队主力终于赶到，满心以为能像铁钳般围剿那些下等兵时，迎接他们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场景。奥齐奥玛的贵族战士们确实英勇奋战——奥梅希人向来如此——但损失整支先遣队让因德洛夫承受了惨重伤亡，而他们至始至终都没能理解陶的本质。
"跟上他!保护他!跟上去，你们这些没骨气的爬虫!"哈迪斯指着前方大喊，追赶着陶，拽着其他战士一起冲锋，与一名因德洛武士兵搏斗，险些被砸碎脑袋——若不是雅乌及时相救。而陶仍领先他们三四步距离。"战斗啊!该死的，给我战斗!"他对部下们怒吼道。
陶的世界笼罩在暴力的迷雾中。他看不见周围的人影。不是人，是恶魔，但这些恶魔也会倒下——这是女神赐予的荣光。他挥舞双剑如青铜鞭笞，剑锋虽钝，残暴却让他化身屠夫。劈开挡路的血肉之躯，轻松得像在分割早已僵硬的兽尸。
"饶命!看在女神份上，饶命啊!"这个恶魔有了新把戏，竟能发出人声。陶高举双剑，面容扭曲。他绝不会上当。
"陶!"哈迪斯呼唤着。"陶!"
迷雾渐散，陶看清跪在面前的贵族。那人弃盾丢剑，双手高举掌心向外，偏着头紧闭双眼。"求您开恩!女神的慈悲!"他等着被处决，就像他们杀死奥伊博那样。
陶缓缓放下滴血的双剑，喘息粗重，瞪大双眼试图分辨虚实。他看见哈迪斯，听见伤者的呻吟。站在痛苦围成的圆圈中央，所有因德洛武战士都已倒地。
"结束了，陶。我们赢了。"哈迪斯说。
"赢了?"
"是的。"
陶眨了眨眼，收剑入鞘，低着头大步离开战场。他没能击败那些恶魔。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仿佛在嘲弄他的愚蠢，他在帐篷间瞥见了一个恶魔的身影。那身影隐在阴影中却高耸于人群之上，血红的双眼似要在他头骨上灼出洞来。陶眨了眨眼，希望它消失，却因恐惧不敢确认它是否离去，只得转过头去不再看它。
他蜿蜒穿过人群，来到为杰耶德大人准备的帐篷。其他士兵稍后会陆续赶来。他知道自己本该留在战场上，帮助受伤的剑术兄弟们去医疗帐篷。他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他太疲惫了。
战场外围人群密集，却在他面前如潮水般退散。在峭壁的这一侧——东侧，聚集的都是平民。他感受到无数目光的注视。反常的是，这么多人竟如此安静。
其中一位瘦骨嶙峋的平民跛着脚上前，他缺失了一只眼睛和一条腿。此人没有开口，而是将拐杖夹在腋下，双手合十，掌心相贴，十指伸展。他将双手举至前额保持这个姿势，用通常致敬翼长甚至龙骑士长的礼仪向陶致意。这举动让陶感到不安，他本想回礼，又改变主意，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同样的情形再次上演。这次是个纯血伊哈什人，看他那副模样，入伍前若非收割者便必是总督。他向陶敬礼并保持敬礼姿势。陶点头致意后加快步伐，渴望尽快回到自己战团帐篷的私密空间。
行进途中，越来越多的人向他敬礼。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但当陶站在自家战团帐篷的布帘前时，仿佛所有人都在向他敬礼。
他不确定是否该回头。他告诫自己直接进去，忘记这一切，却还是忍不住回首望去。
人群，所有人，都在敬礼。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当看见哈迪斯从人群中走出来时，他才稍感宽慰。但这宽慰转瞬即逝。
哈迪斯站在陶身侧半步之后，低声道："我们战斗的地方。"
"什么?"陶咬牙切齿地反问。
"说出来。"
"不。"
"他们在等。"
"等这个?"陶质疑。
"是的。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
"不行。"
"你在剥夺属于他们的时刻，这不公平。"
"什么时刻?"
"给他们这场庆典。"
"该死的..."陶双唇紧绷地低咒，随后昂首提高嗓门呐喊："我们战斗的地方!"
人群齐声回应，声浪在峭壁间回荡："焚尽世间!焚尽世间!焚尽世间!"呐喊经久不息。
陶鼻翼翕张，脉搏狂跳，用只有哈迪斯能听见的声音说："现在怎么办?他们停不下来。"
"默数四息。我会先进帐篷。数完后随我进来。"
"我该掐死你。"
"等计时结束再动手。"
哈迪斯消失在帐篷门帘后。陶做了四次深呼吸，心跳如雷，人群的呼喊声达到高潮。他向众人点头致意，随着下等兵们用震彻悬崖的吼声"世界在燃烧!"，跟随哈迪斯进入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