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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索拉斯的凌晨,时间非常早,太阳还没东升,双胞胎已经在斐朗树阴影覆盖的小屋内醒来。遮阳板尺寸不合,窗廉破破烂烂,蔓延各处却又枯萎凋零的植物,这一切使得屋子与人同样凄凉而绝望。

双胞胎的父亲叫做吉隆‧马哲理,是他有张宽厚开朗的面孔,天生的平和五官却因为眉头深锁而显得闷闷不乐。那一夜吉隆没有回家,他离开索拉斯镇,替一位贵族到水晶湖边的宅邸工作。双胞胎的母亲醒着,她从午夜时分就一直醒着。

罗瑟蒙坐在摇椅上,纤细手中掐着一绺毛线,她将毛线缠成了球,又将毛球拆开,接着又重新缠起来。她一边工作一边哼唱低沉幽异的歌声,偶而停顿下来与别人都看不见的对象说话。

若是他那位温柔又体贴的丈夫在家,一定会哄着她别继续“打毛线”,赶快上床。然而就算躺下了,她还是继续哼着歌,过不到一小时又会起来。

罗瑟蒙有时候状况比较好,神智清楚一些,知道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什么事,只不过她大都无动于衷。罗瑟蒙出身豪门,以前习惯使唤下人做粗活,但现在家境贫寒、负担不起佣人,她也不懂得做家事。要是饿了,她会自己煮些东西,甚至会替家人都做好,可是也要她没忘记自己有开火,否则最后连锅子都会烧焦。

她幻想自己正在补衣服时,就坐在椅子上,大腿摆了一篮旧衣服,眼睛瞪着窗户外面。有时候她会披上一件破斗篷“出去玩”,穿过阴郁的树叶到邻居家,而邻居大半对她多加提防,也会赶在她摇门铃之前就偷溜出去。罗瑟蒙有许多次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的纪录,留在别人家好几个钟头,等儿子来了才有办法将她硬拉回家。

此外她会自顾自地说起前夫的事情。葛雷格‧钨斯‧马塔在人眼中是个小混混、浪荡子,只有罗瑟蒙傻傻地为其骄傲,至今深爱不渝。事实上葛雷格多年以前就抛弃了她。

“葛雷格是索兰尼亚骑士!”她有时对着看不见的听众说:“他很爱我,而且他是帕兰萨斯城里面最帅的男人,每个女孩子看见他都像发疯一样,可是他选择了我!他会送我玫瑰花,在我窗下唱情歌,带我骑着他那匹黑马出去玩。他已经过世了,我知道。他死了,不然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他死得很轰轰烈烈……”

葛雷格‧钨斯‧马塔这个人的确被宣告死亡,足足七年没有人看到他,或者听过任何消息,而大多数人则认为就算他还没死也是该死,很少有人在乎他的安危。或许他真的曾经是索兰尼亚骑士,但即使如此,以骑士团戒律之严苛,他恐怕多年前就被逐了出去。传言说他带着新婚妻子与甫出世的女儿连夜逃离帕兰萨斯城,而流言就这样一路随之进入索拉斯,众人耳语说他犯下杀人案,花了好大一笔钱加上马儿够快才侥幸保住小命。

不过葛雷格的确可称得上是俊俏。他有魅力、有口才,无论到哪一间酒馆都引人注意,而且他的胆识也不错,这是连他的对手都不得不翘起拇指夸赞的特色──他敢喝、敢赌、也敢打。罗瑟蒙有一点说得没错,女人真的喜欢他。

然而罗瑟蒙自己是个纤细的美女,赤褐色的秀发、盛夏树林的眼眸以及白晰丝滑的肌肤征服了葛雷格的心。葛雷格的确深深爱她,与她相处的时间比预期的还要长吧,但是激情终会过去,而葛雷格这个人心头火一灭,就再也不会重燃。

之前他们在索拉斯的状况也不错,葛雷格手头紧的时候就回去索兰尼亚。他出身高贵,家里看来也舍得花钱要他闪得越远越好。终于有一年,他两手空空地回家,据传是他家人终于受不了。债主逼得紧,他只好北上到圣克仙城当佣兵,谁愿意出钱他都接受。这种情况持续好一阵子,偶而回家一趟,待得也不久,罗瑟蒙开始猜忌,质疑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两人吵架的声音传遍索拉斯镇。
 

后来葛雷格一去不返,小道消息说他应该是死了,也许是从前面给人刺了一剑,但更可能是从背后给人捅了一刀。

还是有人相信他没死。奇蒂拉活着的目标就是要离开索拉斯,踏上寻父的旅程。

她正不耐烦地尽量帮小弟打理,准备送他上学去。雷斯林的新衣服──几件衬衫、裤子、很多补丁的袜子,全部塞在一块儿,与一件冬天的厚斗篷捆成一叠。

“明年春天我就走了。”奇蒂拉说:“这真是个蠢到不行的地方。”她扶着弟弟打量一下。“你怎么回事啊?这样子怎么上学去!”

她揪着雷斯林,指着他脏污的赤脚:“你得穿鞋子!”

“夏天还穿鞋子?”卡拉蒙很讶异。

“我的鞋子不合脚。”雷斯林那一年春天终于长高了些,现在跟双胞胎哥哥一样高,不过论起宽度,大概才一半,腰围只有四分之一。

“喏,穿这双。”奇蒂瞄到一双卡拉蒙去年冬天换的旧鞋,拎来递给雷斯林。

“这双会夹脚。”他绷着脸想拒绝。

“穿上去。”奇蒂没好气说:“学校里其他人都会穿鞋子,只有农夫才会光着脚,我爸爸说过的。”

雷斯林闷不吭声,脚滑进旧鞋中。

然后奇蒂顺手取了条不大干净的餐巾布,放进水桶一沾就抹过雷斯林的脸颊、耳朵,力道大得让他心想自己的皮会被磨掉一层。

他扭着身体终于挣脱姊姊的手,然后看见罗瑟蒙的毛线球掉在地板上。母亲的容貌不再,像是乌云遮蔽了太阳会连彩虹一起带走。她的头发枯干没有光泽,眼睛却又太有光泽了,亮得就像是个疯子,曾经雪白的皮肤现在很暗沉,盯着空空的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做。卡拉蒙拾起毛线球,拿过去给她。

“妈,在这里。”

“谢谢,孩子。”她空洞的眼睛转向卡拉蒙:“葛雷格死了,你知道吗,孩子?”

“我知道啊,妈。”卡拉蒙似懂非懂。

罗瑟蒙时常这般胡言乱语,孩子习惯了就不怎么在意,但这个早上奇蒂拉却瞪着母亲忽然气冲冲地说:“他还没死!你知道什么?他只是不爱你而已了,你少说那些废话,疯女人臭巫婆!”

罗瑟蒙笑了一下,又开始玩起毛线、唱歌给自己听。两个男孩子站在一边没说话,但是很不高兴。奇蒂说这样的话其实真正伤到的是他们,罗瑟蒙自己根本就没注意到女儿嚷嚷了什么。

“他还没死!我知道,我还要去找他!”奇蒂拉声音低沉、信誓旦旦地说。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卡拉蒙问起:“就算他还活着,你要怎么找到他?我听人家说索兰尼亚有好多好多人,比索拉斯这里还要多。”

“我找得到。”奇蒂信心满满地说:“他告诉过我办法。”说着她犹豫地看了两个弟弟一下,“唉,这大概是你们最后一次跟我相处了。过来,给你们看个东西,但是不要说出去。”

她带着两个弟弟进去自己睡觉的小房间,从床垫底下翻出一个手工不大精细的皮囊。“里头是我的宝贝。”

“钱吗?”卡拉蒙双开怀笑道。

“不是!”奇蒂拉听了板起脸:“比钱好多了,是可以证明我血统的东西。”

“我要看!”卡拉蒙叫道。

奇蒂拉没答应:“我答应过我爸不可以给别人看,至少现在还不行。有一天会给你们看的。等我有钱有地位,带军队回来以后,一定会给你们看。”

“我们可以加入你的军队,对不对啊,奇蒂?”卡拉蒙说:“小雷跟我一起去。”

“你们两个都可以当军官,我当然是指挥官。”她煞有其事地说。

“我想当军官!”卡拉蒙很兴奋:“你呢,小雷?”
 

雷斯林耸耸肩:“随便。”他目光停留在那皮囊上一阵子,静静地说。“该走了,会迟到。”

奇蒂看看两人,手插在腰际:“看样子可以了。卡拉蒙,送雷斯林到那边以后就直接回家,不要在学校附近乱跑。你们两个现在得习惯分开来才行。”

“好啦,奇蒂。”轮到卡拉蒙绷着脸。

雷斯林走到母亲面前,拎起她的手:“妈,再见。”他声音有点哽咽。

“再见,亲爱的。”她回答:“头发湿了要擦干喔。”

这样也好。雷斯林有试过对母亲解释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可是她完全无法理解。“学魔法?那要做什么用?不要傻了,孩子。”

雷斯林已经放弃了。他和卡拉蒙离开屋子的时候,阳光刚从斐朗树的树叶间落下。

“还好奇蒂没要一起去,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卡拉蒙说着悄悄话,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大。他回头担心地看看奇蒂拉有没有从后头监视,不过家门已经关上,她今天早上的任务已经完成,要睡个回笼觉了。

两个孩子一直在树枝间的走道上前进,最后终于下了吊桥,双胞胎跳下阶梯到了森林地面。林间有条窄窄的路,只比两轮车轨要宽些,路面被太阳烤得干硬,但那就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他们啃着一些硬面包,从家里桌上剩下的那一条剥下来,摆了一段时间了。

“你看,面包上面有蓝蓝的东西。”卡拉蒙咬着咬着说道。

“发霉了。”雷斯林说。

“喔。”卡拉蒙将面包跟霉菌一起送进口中,尝了尝说:“还好,只是有点苦苦的。”

雷斯林仔细地将面包发霉的部份掐开,专注地观察霉菌,然后将霉菌放进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包包中。今天结束的时候,包包里面应该会有很多种动植物,晚上他会好好研究。

“到学校的路很远。”卡拉蒙踢着地上泥巴说:“爸爸说快差不多有五哩路,等你到那边以后要整天坐在桌子前面不可以乱动,不然会叫你不准出去什么的。你真的要去那种地方吗,小雷?”

雷斯林之前看过学校内部,有一个大房间,没有窗户,避免外界干扰。地板是石头,书桌都架得很高,学生也坐在高板凳上,冬天才不会冻坏脚。教周围架子上摆有许多瓶罐,仕有各式药草,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有些很可怕、有些很可爱或者很奇妙。这些都是施法的材料。另外也有书架放置卷轴匣,多数卷轴保持空白,留给学生誊写,但有些则否。

雷斯林想着那间安静昏沉的教室,可以花上好几个钟头自己念书,不用受到调皮的同学影响分心,脸上露出微笑。“我不在意。”

卡拉蒙捡了一根树枝假装是长剑在手上挥舞:“我就不会想去那种地方,那个老师脸长得跟蟾蜍一样,看起来就很讨厌。你说他会不会拿鞭子打你?”

提柏德的确一脸惹人厌的样子。而且第一次会面就感觉得出来他自以为是、高高在上,但恐怕脑袋里的料比他大多数学生还差。因为难以博得学生敬爱,他只好采取体罚,雷斯林早就看见提柏德的桌子上大剌剌地放着一根藤条。

“就算他打我,”雷斯林回想起安堤默兹说过的话。“也不过是另一次槌子的敲打。”

“啊,他会用槌子打你?”卡拉蒙一脸愕然,呆立在路中间。“你还是别去那地方了吧,小雷。”

“我不是那个意思,卡拉蒙。”雷斯林对于双胞胎哥哥的无知一直试着保持耐心,何况他也明白刚刚自己的比喻太怪异了。“我解释一下……你现在拿着一根树枝,但是以后你会有把剑,真正的剑,你说对不对?”

“一定的,奇蒂会给我一把,你跟她要的话,她也会给你。”

 

“我已经有一把剑了,卡拉蒙。”雷斯林回答:“跟你的剑不一样,不是金属打造的,这把剑在我身体里。现在这把剑还不锋利,必须用槌子敲打过才能成形。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要去上学。”

“你去学打剑?”卡拉蒙一团乱,皱起了眉头:“那是教铁匠的学校?”

雷斯林叹一口气:“我不是说真的剑,卡拉蒙。我说的是精神上的武器,以后法术就是我的剑。”

“好吧,你说了算。可是如果那个老师真的打你,你要跟我说。”卡拉蒙握紧拳头:“我来解决他。这路真的好远!”他又说了一次。

“的确很远。”雷斯林也这么说。他们现在不过走了四分之一,但已经很累了,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你其实不需要陪我走,你知道的。”

“啊,我当然要!”卡拉蒙听了很讶异:“要是你碰上地精怎么办?总要有人保护你。”

“用木剑吗?”雷斯林说得很酸。

“你刚刚也说过,我总有一天会拿到真的剑!”卡拉蒙的热情不因现实稍减:“奇蒂拉答应我了。唔,我想起来我原本要跟你说的事情,奇蒂好像要去什么地方是不是?昨天我看见她从角落的那间‘水槽酒馆’跑出来。”

“她在那里做什么?”雷斯林也起了兴趣:“话说回来,你又为什么跑去那里?那地方很乱。”

“我就说啊!”卡拉蒙附和道:“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说那里都是小偷跟杀手,所以我才会过去,我想看看杀手长什么样子。”

“喔,”雷斯林似笑非笑:“那你有没有看到?”

“没咧!”卡拉蒙没好气地说:“我觉得没有,看起来都很普通。跟爸爸也没差多少,只是没他壮。”

“好的杀手就应该是这模样。”雷斯林直截了当地说。

“跟爸爸一样?”

“没错,这样子跟踪在目标后面,目标也不会特别留意到。不然你以为杀手该是什么样子?黑衣服、黑裤子、黑披风、脸上戴黑面具?”雷斯林笑了起来。

卡拉蒙想了想:“嗯……是啊。”

“卡拉蒙你这个傻子。”雷斯林又说。

“对啦。”他声音变小,看看自己的脚,有一会儿只是踢着地上尘土。但是卡拉蒙天生就不会一直低潮,“咦……”他打起精神说:“如果杀手看起来都很普通,那也许我真的有看到!”

雷斯林闷哼说:“重点是你看见我们家大姊。她到底在那里做什么?爸爸要是知道她去那种地方可不会高兴。”

“我也这样跟她说。”卡拉蒙一脸严肃:“她就打我一下,然后说爸爸不知道的话就没事,要我闭嘴别告状。我看见她跟两个大人说话,可是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要走了。奇蒂手上拿了张东西,看起来像地图,我有问她是什么东西,她就用力掐我手臂──”卡拉蒙指着手臂上一块瘀青。“她把我拉到墓园,叫我对着一个坟墓发誓说我不会告诉别人,不然半夜会有食尸鬼来捉我。”

“你已经告诉我了,”雷斯林点破:“那你已经违背诺言了。”

“她说的又不是你!”卡拉蒙回道:“我们是双胞胎又不是别人,告诉你就跟对我自己说话一样。她也知道我会告诉你,我是帮我们两个一起发的誓,要是真的有鬼来抓我,那也会去抓你啦。嘿,其实我还挺想看看食尸鬼长什么样子,你呢,小雷?”

雷斯林转转眼睛,没说什么。他不想喘气,目前距离学校还有一半距离,可是体力已经快没了。他憎恨自己孱弱的身体,无论他想做什么,好像都会被这肉体给牵绊,他的希望、他的欲望都不可能实现。雷斯林带着醋意看了旁边身强体壮的哥哥一眼。
 

民间传说,往昔有众神统领世人,但这些神明最后发怒离开,而且临走前还对着克莱恩大陆抛出巨大的山脉,将这世界给打得一团乱之后放着大家自生自灭。对雷斯林而言,真相可能就是如此;如果神祇真的公正崇高,又怎会在他身上有这样残酷的恶作剧──祂们将一个完整的人分成两半,其中一半有智慧却没有体魄,另一半则空有强壮身体却没有灵活头脑。

然而换个角度想,也许天神这样的决定,存在背后的理由;他们这对兄弟不是单纯的怪胎。这样想会使人得到安慰,知道世界上有神会使人得到安慰,因为这么一来,就可以将所冈事归咎在祂们身上……

奇蒂拉时常对雷斯林说起他出生以后差一点夭折的故事。她说产婆认为雷斯林绝对撑不下去,就让他早点走了也好,可是奇蒂拉不肯放弃;现在她时常纳闷,觉得雷斯林怎么都不会知恩图报?但她自己有健康的身体,所以永远不会知道雷斯林有时候发起烧,痛苦会超越他肌肉所能承受的极限,口中干渴灼热每每无法平息。他在夜里诅咒着自己的姊姊。

奇蒂拉帮他找到了魔法学校就读,这不过是补偿而已。

可是他得先撑到学校不累垮才行。

终于有一辆农车行经,为雷斯林带来救赎。农夫停车询问两个小男孩要去什么地方,听见雷斯林的答案不禁皱起眉头,但还是愿意载他们一程。农夫看了瘦弱的他一眼,眼神带着同情,雷斯林在满天的泥沙与麦秣间咳嗽。

“小伙子,你们打算每天这样来回?”

“没有啦,先生。”卡拉蒙代替还没办法说话的弟弟回答:“他要去魔法学校学铸剑,他会自己留在那边,大人不让我跟他一起住。”

这农人心肠不坏,家里也有几个小朋友。“嘿,小伙子,这段路我每天都得走,如果你们早上在路口碰到我,我就可以载你们。下午也可以在路上等你们一起回家,你至少晚上可以跟家人一起睡。”

“太棒了!”卡拉蒙大叫。

“可是我们没办法付钱……”雷斯林同一时间吐出这句话,脸上惭愧地羞红。

“啧啧!我没要你们付钱!”农夫瞪了他一眼,表情挺凶的:“就算要,也是要人来我田里帮忙,家里那些小毛头个儿不够高,帮不上忙。”

“我帮你!”卡拉蒙一口答应:“小雷在念书,我就帮你的忙。”

“好啊,那就这么办。”

卡拉蒙跟农夫在掌心吐口口水,握手一言为定。

“你干嘛答应帮他种田?”两个人坐在空货车上,两只脚在半空摇晃,雷斯林开口问。

“这样你就可以坐车上下学。”卡拉蒙说:“怎么了?不好吗?”

雷斯林咬着舌头。他该谢谢哥哥,但是感谢的话像一帖苦药卡在喉头。

“只是……我不喜欢你为我做事。”

“喔,没差啦。我们是双胞胎,小雷。”卡拉蒙堆起笑容,撞了弟弟身体一下:“你也会这样对我。”

在他思索同时,农车已经朝着提柏德的学校前进。雷斯林其实不确定自己也会为哥哥做同样的事。

农车下午也在外头等他们,雷斯林回到家以后发现妈妈本没想代自己,奇蒂拉则是见着他回来吃惊地问起原因。只要事情跟她计划不同,她就会生气;她已经认定雷斯林就是得住校,看见事情发展不同,一把火就起来了。

奇蒂拉听了农夫的故事两次,还是觉得他不安好心,尤其以卡拉蒙要去田里帮忙最让她不高兴。她不屑地说,卡拉蒙长大会变成农夫,靴子上沾的不是血,是大便。

卡拉蒙反驳说他不会,两个人吵了一会儿。雷斯林带着头痛先去休息,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吵完了。奇蒂显然想着其他的事情,心神不宁、比平常还暴躁,双胞胎兄弟也小心翼翼不想招惹她。不过这大姊还是做了晚餐,炒了些培根,也在桌上摆了之前那条发霉面包。
 

夜深了,奇蒂拉睡着以后,一只小巧灵活的手解开了她腰带系的小包包,并以纤细如蝴蝶腿的手指,轻轻取出包包里头的东西──一张破旧的纸,一张折叠好的厚皮。雷斯林将两样东西带到厨房,就着炉火检查。

纸上有一个徽章,是狐狸站在死狮子上的胜利图案。家徽上面写了一句箴言:“战无常胜”,下面刻著名姓氏“马塔”。那张软皮上粗糙地画出从索拉斯前往索兰尼亚的路线。

雷斯林很快将东西折好塞回奇蒂拉的包包中,再将包包重新挂在她腰上。

他没有将这个发现告诉任何人。他早就明白知识即是力量,尤其是他人的秘密。

翌日早晨奇蒂拉已经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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