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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束缚与破碎外传:流放者> 第六章 你现在可以安息了

第六章 你现在可以安息了

  吉尔多以南七十英里,洛里亚

  寒风 呼啸 抽打 着 山脊,将层层雪幕卷向四面八方,迫使树木弯曲发出吱呀声响,针叶将白色雪尘扬向空中。戴恩裹紧外套,在覆满地面的积雪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会陷进雪里寸许。两侧茂密的松林向远方延伸,逐渐被纷飞的大雪吞没。前方,玛尔·多鲁尔锯齿状的山峰直指天际,幽暗而不祥,如同邪神般俯瞰着这片土地。与玛尔·多鲁尔相比,瓦尔塔拉的起伏山脉简直像温和的丘陵。

  "我们在哪里见他?"戴恩问道,转向走在他身旁的贝琳娜。她肩上披着厚重的毛皮衬里冬衣,兜帽在风中翻飞。戴恩竭力不让牙齿打颤,但这只是徒劳。他曾见过冬日里白雪覆盖滚石山脉的峰顶,却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从未感受过它冰冷的拥抱。

  贝琳娜伸出手,戴着手套的手指向前方。"我们就在那儿等他,"她指着几百英尺外一块突出地面的椭圆形巨石说道。

  戴恩点点头,低下头继续前进,与试图将他吹下山坡的狂风抗争。

  当他们抵达立石时,戴恩的胸膛因冰冷空气而灼痛,双腿也在痛苦呻吟。他抬手拂去石侧的积雪,手指陷入表面雕刻的凹槽中。"赶了一个多月的路,你却对埃尔肯瑞姆只字未提。"

  "没什么可说的。"贝琳娜说话时凝视着飘雪,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语气平淡。

  "该死的,贝琳娜。你本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贝琳娜转身时提高了声音,眼神冰冷。

  "我们在追捕你父亲!"

  "这有什么区别?我五岁前父亲就把刀塞进我手里。刚满十二岁就把我送进'手'组织。他冷酷无情,对我而言只是称自己为父亲的工具人。"

  戴恩凝视着贝丽娜,胸口如打结般绞痛。贝丽娜筑起的高墙虽厚,如今已现裂痕。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贝丽娜向戴恩迈进一步,"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你早该告诉我。"戴恩轻声重复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贝丽娜会冲他怒吼或出手,但她的目光突然柔和下来,伸出了手臂:"从今往后会的。"

  "以剑与血为誓。"戴恩握住贝丽娜的前臂,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以剑与血为誓。"贝丽娜回应道,随即撅起嘴,"我得学更多瓦尔塔兰谚语。感觉我挺适合那地方。"

  "确实适合。不过你的舌头可能很快就会被割掉。"

  "让他们他妈试试看!"

  戴恩松开贝丽娜的手臂,强忍笑意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贝丽娜·卢娜。感谢莅临。"

  转身时,戴恩的手本能地按上剑柄。

  立于他们面前的男人身披绿褐色连帽斗篷,衣摆在身后翻飞。兜帽系带紧束,只漏出几缕银发。

  "我来这儿可不是因为心地善良,"贝琳娜回答道,毫不犹豫地走向那个陌生人,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戴恩从没见过她如此热情地拥抱任何人。事实上,他压根就没见过她拥抱谁。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可不是那种"喜欢搂搂抱抱的类型"。"见到你真好。你看起来比我上次见你时更年轻了。又吃小孩了?没有?我看你的幽默感还是一点没变。戴恩·阿特雷斯"——贝琳娜转向戴恩,伸出手臂——"这位是塞林·艾尔特里斯。精灵。流浪者。毫无幽默感。"

  塞林向前迈了一步,斜眼瞥了贝琳娜一眼,同时放下兜帽,露出一头银色长发,一张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的棱角分明的脸,以及末端尖细的耳朵。戴恩在旅途中遇到过几个精灵,但从没和他们相处太久。他对这个种族的了解大多只是故事。那些被时间低语扭曲改变的古老传说。他微微点了点头。"幸会。"

  "我才是感到荣幸的那个,戴恩。"塞林说话时露出微笑。"我认识你母亲。她是个善良的人。"

  就这一句话,戴恩感觉自己的心被撕开了。胸膛裂开一个巨大的空洞,夺走了肺里的空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角这么快就涌出了泪水。他想说话,但言语却弃他而去。

  “那么,”贝丽娜说着,目光柔和下来。她从戴恩身边走过,转身面对两位同伴。“瑟林,你说过如果我们帮你解决这里的麻烦,就带我们去找埃森。到底是什么麻烦?”

  “是的,我——”

  “埃森·维兰德?”戴恩的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惊讶,话脱口而出才意识到失态。

  “正是此人。”贝丽娜挑起好奇的眉毛回道,“你认识他?”

  “认识。埃森·维兰德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贝丽娜眯起眼睛向戴恩走近:“他是能带我们找到西尔万·阿努拉的人。”

  戴恩余光瞥见听到西尔万名字时,瑟林表情的变化。

  “如果我们在这里帮助瑟林,他就会带我们找埃森,再由埃森带我们找西尔万。有问题吗?”

  戴恩的拇指依次敲击其他四指,从食指到小指又折返。埃森·维兰德这个名字出乎他的预料。他说不清对这个男人的感受。正是埃森帮助他父母组织起义,煽风点火运筹帷幄。可当他们最需要他时,这人又在哪里?

  “没有,”戴恩最终说道,强迫自己停止不安的手指动作,“没问题。”

  贝丽娜凑得更近,眼睛眯成细缝。有那么一刻戴恩以为她要质问他,但她没有。“很好。瑟林,带路吧。”

  "从这里往北徒步大约四小时有个前哨站,"瑟琳踏雪而行,"我有理由相信我的族人多被关押在那里,其中还有孩子。那曾是个帝国前哨站,但多年前就被废弃了。不到三周前有人逃出来,我的线人在距此不足三英里的农家谷仓里发现了蜷缩成一团的他们。那些伤口......"精灵的声音逐渐消失,片刻后才恢复镇定。"他们没能撑多久,但交代了关押地点。"

  "知道现在谁控制着前哨站吗?"贝琳娜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着,细雪落在她脸颊上旋即融化。

  "我猜仍是帝国势力控制,不过非官方性质。不清楚他们在那里对我的族人做什么,但我不能坐视不管。"

  "居然第一个想到我,你可真是走投无路了,"贝琳娜发出低沉笑声,"上次见面你叫我什么来着?'血贩子'?不愧是说书人——这年头能想出这么别致的刺客称谓可不多见。"贝琳娜耸耸肩,双手仍深插在口袋里。"其实我自己倒用过好几次。你真该看看我自称" 血贩子.”

  时人们脸上的表情。令戴恩意外的是,瑟琳竟笑出声来,对着贝琳娜直摇头。"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不过说真的,你并非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只是眼下既得闲又肯接活的就剩你了。"

  "这很痛,但我能忍受,"贝琳娜耸耸肩说道。耸肩往往是贝琳娜对几乎所有事情最常见的反应。似乎从来没有一个情况是不需要她耸耸肩的。

  瑟林和贝琳娜继续聊天,他们沿着积雪覆盖的山坡向上行进。戴恩闭口不言,只是听着。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在贝琳娜的机智面前不落下风,但这个精灵不仅做到了,还更胜一筹。从他举手投足的方式来看,戴恩确信瑟林对刀剑也绝不陌生。

  他们走得越远,山路就越陡峭狭窄,两侧耸立着被雪覆盖的陡峭岩壁,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戴恩小时候就听过关于玛尔·多鲁尔的故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口耳相传的噩梦。这是一片绵延数百英里的嶙峋山脉,其峰巅仿佛要将天空撕裂,受埃菲阿尔提尔的污染如此之深,以至于境内寸草不生。即使当戴恩在雪中艰难跋涉时,他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如雾般浓重的、可触摸的重量。他确信,在这个地方他们找不到任何好东西。

  在积雪覆盖的山上持续向上攀登近四个小时后,左侧的岩壁突然消失,小路蜿蜒绕到山侧,露出一道看似没有底的陡峭悬崖。即使雪势渐弱,戴恩环顾四周,看到的仍然只有山脉和广阔空旷的山谷。

  他转动脖子,发出一连串僵硬的咔嗒声。厚重的外套几乎无法抵御刺骨寒风对裸露皮肤的侵袭。等这一切结束后,他此生都不愿再见到雪。但现在,他只能紧紧缩着下巴继续前行。左脚,右脚。

  直到差点撞上精灵,他才发现瑟林停下了脚步。"怎么了?"戴恩问道,走到瑟林身旁,低头躲避刺骨寒风。

  "我们到了。"

  戴恩不情愿地抬起头,眼睛顿时睁大。一道巨大的裂谷将山脉一分为二,深不见底。与他们同侧的是一座三层石砌堡垒,每层都环绕着城垛。这座建筑高达百余尺,背靠山体,另一侧紧邻悬崖峭壁。一道巨大的石桥从堡垒第三层伸出,横跨裂谷宽度,连接着对面仿佛直接从山体中开凿而出的要塞——那些光滑的灰色墙壁如同山岩本身,高度几乎是堡垒的两倍。

  "你管这叫前哨站?"贝莉娜对瑟林喊道,"这他妈是座堡垒!"

  "看,"瑟林指着堡垒回答,"城垛上空无一人,里面连一点灯光都没有。我猜他们只留了骨干驻军,避免吸引乌拉克人的注意。"

  "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戴恩说道,目光扫过堡垒空荡荡的城垛,沿着巨大的石桥,望向峡谷另一侧的城堡。听到身旁贝丽娜的窃笑,他绷着脸瞪了一眼。"贝丽娜,成熟点。"

  "怎么?比预期大总归是好事。对吧,瑟林?总比反过来强。"

  精灵给了贝丽娜一个冷淡的眼神,但没有接话。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死得很惨。等我死了,你们就会怀念我绝妙的幽默感了。所以,计划是什么?"

  "我们进去。"没等回应,瑟林便朝堡垒走去,雪花覆满的大衣在身后翻飞。

  "精灵啊,"贝丽娜说,"就爱装腔作势。走吧,但愿里面是空的。"她耸耸肩,跟着瑟林走去。

  走近石质建筑时戴恩打了个寒颤,但这并非源于寒冷。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在这样的山腰上,哪怕最细微的声响都应清晰可闻,但他只听见脚下积雪的咯吱声。这地方似乎完全没有生命迹象。

  堡垒前墙嵌着铁箍加固的双开门,高度超过十五英尺,宽度更是两倍有余。

  "从里面闩住了。"瑟林说话时手掌贴着门板。

  戴恩后颈一阵刺痛——每当附近有人引动星火时他都有这种感觉。门后传来生涩铁器的呻吟,接着是一连串咔嗒声和金属撞击石头的声响。

  瑟林向前倾身,巨大的门扉随着铰链生涩的转动发出悠长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

  堡垒外观已让戴恩感到不安,内部景象更令他毛骨悚然。巨门后是拱形长廊,通向中央大厅。每块石砖都覆着薄雪,蛛网密布。寒风呼啸着穿过门洞,卷起螺旋状的冰晶沿走廊飞舞。零星的旧物散落各处:结霜的长桌、锈蚀的盾牌、泛着铜绿的锅具。没有任何近十年驻军的痕迹,可戴恩总觉得暗处有眼睛盯着。"不对劲。太安静了。太空旷了。"

  "我也觉得。"瑟林用手指在覆霜的桌面上划出痕迹,触碰之处的雪花即刻消融。

  "'太'空旷算什么说法?"贝丽娜突然转身质问戴恩。她脸上又浮现那种自以为抓住对方破绽的神情,眼中闪着熟悉的光。"空旷就是空旷,哪有什么'太'不'太'。就像人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太'..." "..." "...死了不成?" "..." "..."

  "贝丽娜,我会揍你。"

  "试试看啊。还记得伊拉贡高塔的事吗?我能再次把你放倒。"

  "我发誓——"

  "你们两个能不能闭嘴?"瑟林的声音虽未高于耳语,却蕴含着令贝莉娜和戴恩都不由后退一步的力量。"你们就像斗嘴的兄妹。这不是游戏。我的人民正在死去。他们被囚禁锁链加身,任由符文刻入血肉,从内到外吞噬他们的灵魂。要么打起精神,要么就滚。"

  瑟林大步流星地沿着走廊离去,至少以他优雅步态所允许的最大力度。披风在他身后飘荡的模样,仿佛他是在御风滑行。

  贝莉娜凑近戴恩低语:"他之前可没提过'把符文刻进血肉'这回事,对吧?"

  戴恩抿紧嘴唇摇头:"确实没说。"

  "我就知道。真希望他早点说明这个情况。要是早知道,我宁愿自己去找埃森。"贝莉娜从腰间的刀鞘抽出匕首,边追赶瑟林边咕哝着含混不清的咒骂。

  戴恩深深吸气,让气息在胸腔停留片刻才缓缓呼出。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都将继续前进。这个精灵是找到西尔万·阿努拉的关键。

  一行人走到走廊尽头,登上通往堡垒二层的楼梯。每走一步霜雪便嘎吱作响,细微的回声在墙壁间荡漾,刺破了这座废弃建筑的沉寂。他用手抚过栏杆的石质扶手,积存的雪在他的触碰下渐渐融化。当手指沿着石块移动时,突然滑入一道被皑皑白雪掩藏的凹槽。戴恩用手拂去积雪,露出石面上三道参差不齐的沟痕。它们看起来像是爪痕,粗糙得绝非任何刀剑所能造成。"诸神在上,这里发生过什么?"他喃喃自语道。

  "最好永远别知道,"贝琳娜回答,"快走吧。"

  戴恩皱了皱眉,再次审视那些痕迹后朝贝琳娜点点头,继续拾级而上。

  堡垒二层与底层同样空荡。几张覆着蛛网冰晶的木制长椅和座椅四散摆放,有的斜靠墙边,有的支离破碎地躺在地上。戴恩转身跟随众人登上通往三层的第二段阶梯。

  阶梯尽头是间约五十尺见方的方正厅堂。正对阶梯的墙面空空如也,唯有一幅撕裂的挂毯在肆虐山间的凛冽寒风中翻卷——那刺骨寒风正从堡垒破碎的窗棂灌入。挂毯的色彩虽已随岁月褪去,但底纹依稀可见曾是用金线镶边的艳红。两侧墙壁排列着腐朽的武器架,有些空空如也,有些仍插着锈迹斑斑的长矛与佩剑。

  除了破碎的窗户,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楼梯后方墙上宽阔的拱门,通向城垛和横跨峡谷的桥梁。

  当戴恩走出堡垒的庇护来到城垛上时,刺骨的山风迎面扑来。上方的阳光逐渐暗淡,慢慢被新月苍白的光芒所取代。

  "我们为什么偏要现在来?"贝丽娜问道,目光越过宽阔的石桥,望向对面山体中嵌着的巨大要塞。"我是说,这已经够阴森了,为什么还要在太阳落山时来?天黑后准没好事。记住我的话。"

  塞林从贝丽娜和戴恩身边走过,踏上石桥几步后转过身来:"怕黑吗,贝丽娜?"

  "哪个白痴不怕黑?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天黑后 准没好事。你是个说书人。所有人里就你最该明白。给我讲个快乐的夜晚发生在山边废弃要塞里的故事听听。"

  塞林露出勉强的笑容,银发在夕阳余晖中闪烁。"要塞里的人可等不到太阳升起。"

  塞林转身踏上石桥,斗篷和头发在侧风中翻飞,逐渐被要塞巨大的阴影吞没。

  贝丽娜将手搭在戴恩肩上:"你有多想杀死希尔凡·阿努拉?"

  戴恩皱眉摇头,随后跟上塞林。

  "说真的,"贝丽娜在他身后喊道,"我敢说她迟早会老死的。"

  贝琳娜的话语在狂风中如同回响,冲击着大桥,逐渐在戴恩脑海中消逝。它们本就如同风声般无足轻重。他只有一个目的:回到家人身边。为此,西尔万·阿努拉必须死,接着是洛伦·科拉克伦。若实现这一目标的唯一途径就在那座要塞的高墙之内,那么那里正是他要去的地方。即便死去,至少他知道自己从未停下脚步。

  随着每一步跨越桥梁,要塞似乎愈发高耸,其光滑的石墙与周围粗糙的岩面形成鲜明对比。要塞上层墙壁上镶嵌着拱形窗户,玻璃与木框早已破碎不堪,而正门前是一扇镶嵌着复杂花纹的暗色金属大门,那些褪色的金线图案打破了石墙的平整表面。

  当戴恩抵达瑟林身旁时,大门已经微开。

  "门没锁。"精灵没有回头看向戴恩,只是将伸出的手搭在金属门上,目光扫视着门面。

  "这算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还不能确定。但只有一个办法能知道答案。"瑟林将门又推开一英尺左右,刚够三人进入,随后迈步走进。

  "他已经进去了吗?"贝琳娜走下桥时问道。"当然进去了。妈的。走吧。越快结束这破事越好。"她将手搭在戴恩背上,推着他穿过大门。

  当戴恩跨过门槛时,迎接他的是近乎绝对的黑暗。几缕冰冷的月光从上方破碎的窗户透进来,但它们提供的光亮微乎其微,几乎无法照亮眼前这座要塞的深处。

  一阵轻微的刺痛感是戴恩唯一的预警,随后一道耀眼的白光突然迸发而出,迫使他倒吸一口气并遮住双眼。惊慌中,他急忙移开手臂,拼命想要看清面前的东西。当世界慢慢恢复清晰,他的眼睛适应了新出现的光亮后,一些轮廓开始显现。塞林站在他面前,身旁悬浮着一颗发光的白色光球。

  "抱歉,"精灵说道,"我本该在创造这颗光耀之球前多考虑一下。"仿佛是对塞林话语的回应,光球逐渐变暗,缓解了戴恩眼睛的不适。

  "那是什么?"发光的球体有节奏地脉动着,悬浮在离地面仅几英尺处。戴恩能看到空气、精神和火焰的丝线围绕着光球流动,维持着它的形态,但他无法理解这些丝线的运行规律。

  "我可以教你,"塞林回答,"但现在没有时间。"

  戴恩点点头,将目光从光耀之球上移开,开始打量他们所在的走廊。

  地面由灰色石板铺就,上面覆盖着一条长地毯——戴恩确信它曾经华丽鲜艳,但如今呈现出与石板相仿的灰暗色调。墙壁向上延伸近百英尺,在顶部形成拱形相接。厚实的圆柱每隔约二十英尺嵌入墙内,柱顶雕刻着咆哮狮子的精美图案。由于光耀之球的光亮只能驱散有限范围内的阴影,戴恩无法看清这条走廊究竟延伸多远。

  脆硬的地毯在他脚下噼啪作响,声响在墙壁间回荡,仿佛他踩碎了玻璃。"看来这里肯定不是空的,"他说道,注意到薄薄一层霜覆盖的地板上嵌着多双靴印。

  "该死,我还真指望这里没人呢,"贝琳娜边说边用脚蹭过一处脚印,同时从鞘中又抽出一把刀。

  "保持安静,"瑟林低声说。"你们的声音会传很远。跟我来。"

  "保持安静,"贝琳娜经过戴恩时嘟囔着,声音带着嘲弄的腔调。

  戴恩笑着跟上其他人。但当他在空荡的走廊中前进时,笑声很快消失了。随着光灵在瑟林身旁移动,它变幻不定的光芒让阴影在地板上跳跃舞动。这个地方的一切都让戴恩感到不安。黑暗、空旷、寒冷、在石墙和高耸天花板上回荡的声响。但除此之外,有什么东西感觉 不对劲。就像有东西在阴影中注视着他,抓挠着他的意识,探查着,试图找到入侵的途径。这种感觉让他的思维本能地退缩。

  不久后,走廊通向一个更加高耸的大厅,圆弧形穹顶距地面约五十尺高。在墙面中段位置,一圈带有栏杆的环形回廊环绕着整个大厅。当戴恩望向被阴影笼罩的回廊时,寒意掠过他的皮肤。他的手按上了剑柄。

  "怎么了?"瑟林顺着戴恩的视线低声问道。

  "我好像看见了什么。"戴恩歪着头,眯起眼睛向前倾身,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中辨认。

  "也许只是你的大脑在耍花招。我也能感觉到。这地方有点不对劲。某种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的事了。走吧,我们得继续前进。"

  戴恩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指从剑柄上移开。

  "这儿,"贝丽娜压低声音呼唤道,"这扇门最近被使用过。"

  戴恩和瑟林走向贝丽娜,她站在大厅另一侧一扇顶部呈六边形的金属门旁。门边的地板上明显有拖拽痕迹,霜层因门的开合而被刮开。

  瑟林扫了眼地上的痕迹,点点头,从腰间鞘中抽出一把略弯的剑。戴恩本能地将手指搭上刀剑的柄头,又反手摸了摸背后的木弓和箭囊中的二十四支鹅羽箭。他将长弓握在手中,跟随瑟林穿过门洞。

  刚踏入通道,瑟林就熄灭了照明球的光芒。戴恩正要抱怨,突然明白了原因。眼前是条至少二十英尺宽的长廊,高度足以让三人叠罗汉站立。走廊尽头是个被温暖橙色火光映亮的大厅,那光芒还在微微跳动。 是火把。

  瑟林、贝丽娜和戴恩压低身子沿着走廊潜行。脚下本该有的冰霜碎裂声却反常地消失了。戴恩起初没有察觉,但城堡的这个区域感觉更温暖。火炬的热量想必已经融化了之前附着在石头上的所有冰霜。

  走廊尽头是一个平台,前面有一堵矮墙向两侧延伸,俯瞰着至少五十英尺下方的大厅。两段楼梯沿着平台两侧的墙壁向下通往大厅,四名穿着红色钢制板甲的卫兵在那里站岗。大厅两侧的墙上各有一条通道,每处都驻守着两名卫兵。

  "审判庭禁卫军,"瑟林从墙沿窥视时低声说道。

  戴恩并不完全确定原因,但看到那些穿着闪亮红色板甲的卫兵几乎让他感到安心。之前让他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反常的、邪恶的。但这些只是人类。他能与人类战斗。他能杀死人类。"我们需要安静地解决他们。"

  贝丽娜点点头。"我走左边。数到一百。瑟林,你留在这里。"

  戴恩能看到瑟林脸上恼怒的表情,贝丽娜已经悄然离开,沿着左侧的楼梯下去了。

  "让我们完成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戴恩低声说道,然后沿着右侧的楼梯潜行下去,始终将头保持在墙沿以下。 二十七。 他能感受到血管中脉搏的跳动,胸口发紧。

  四百七十九。这是自遇见贝莉娜以来他夺取的生命数量。他从任何一次杀戮中都未获得平静,甚至没有一丝快意。虽然任何以杀戮为乐的人都该杀。即便如此,他原以为时间会让杀戮变得容易。但从未如此,尤其不像这次——他的血液在血管中冰冷凝固,他的目标全然不知死亡将至。甚至这个词;他如此麻木地使用: 目标。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但这是他们与他家人之间的选择。他们不会活着离开此地。 六十三。

  戴恩从胸前的绑带上抽出两把飞刀,钢铁冰冷的触感在指尖熟悉如常。楼梯尽头仅有几步之遥。 七十五。

  到达楼梯最后一个转弯处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肌肉放松下来。 八十三。

  禁卫军就在几英尺外,他们的红色铠甲在火炬光中泛着白炽的橙光。他能听见他们交谈。

  "换岗后你第一站去哪儿?"一个卫兵问另一个。

  九十。

  就在戴恩准备掷出第一把刀时,另一个卫兵回应道。

  "我妹妹上周生了孩子。是个男孩。我还没见过他。出发前才拆的信,但我想我会先去那里。"

  戴恩僵住了,手在颤抖。艾琳娜尖叫着呼唤他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风暴守望在燃烧。他离开了。他从未想离开。 我从未想丢下你一个人...

  咚。咚。 贝丽娜的飞刀刺入另外两名守卫喉咙的声音。戴恩摇了摇头,身体摇晃着,眼睛睁大。他抬起头。面前两名禁卫军已经拔出了剑。他们看见他了。

  犹豫就会送命。 马林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回响

  恢复清醒的戴恩掷出飞刀,紧接着第二把,速度快得如同手臂的本能。第一把刀击中左侧禁卫军,割裂了护颈的锁甲。鲜血喷涌。那人捂着喉咙倒下。戴恩触碰火花,用风之丝缓冲了那人坠地的声响。

  第二名禁卫军及时抬臂,凌空截住飞刀,刀刃弹向身后墙壁发出铮鸣。他发起冲锋,但尚未触及戴恩,空中寒光乍现。一柄利刃刺入他的眼窝,穿过头盔狭窄的视缝。那人踉跄跪地,发出惨叫。恐慌如蛇般窜过戴恩的血管,心跳紊乱如鼓,那些闪回的记忆仍让他的大脑昏沉。瑟林从他身旁掠过,弯刀划出弧线,头颅飞离肩膀,血箭喷涌。

  然后一切结束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戴恩胸膛颤抖着吸气。仍能感受到心跳如马蹄踏击黏土,口腔干燥似塞满棉絮。

  "受伤了吗?"

  戴恩抬头看见瑟林伸来的手,精灵眼中好奇与理解交织。

  戴恩抓住精灵的手挣扎站起:"没事。我本来不需要帮忙。"

  瑟林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和微不可察的点头,但一言未发。

  贝琳娜大步走来,用外套袖子擦拭着刀上的血迹。她停下脚步,目光扫视着现场:两名死去的禁卫军,瑟林正扶着戴恩站起来。戴恩本准备迎接她机智的嘲讽或评价,但她什么都没说。她的眼神只传达了一个信息: 你还好吗?

  戴恩点点头。他没事。至少他觉得自己没事。那种情况从未发生过。他从未那样僵住过。就像突然失去了对四肢和思维的控制。这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走哪条路?"贝琳娜说着用脚踢翻其中一具禁卫军尸体让他仰面朝天。她抬头看向瑟林。

  "有两条可能的路径。"瑟林手指翻动着一把圆背小刀,钢刃寒光闪烁。"我们应该分头行动。你和戴恩走——"

  "不行。"贝琳娜双臂交叉摇着头,两把刀仍紧紧攥在拳头里。

  "不行?"瑟林偏了偏头。

  "不行。"贝琳娜像往常那样耸耸肩,"我允许你带我们在入夜时进入这个地方,但我宁愿光着屁股在火炭上爬行,也绝不在这里分头行动。那样我们必死无疑。选一条路,然后一起走。"

  "但我们怎么——"

  贝琳娜抬手再次打断瑟林。精灵脸上明显露出恼怒。但戴恩深知贝琳娜的作风: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贝琳娜一言不发地走回另一个通道口。她在那儿站了片刻,转身又走了回来。她大步走过戴恩和瑟林身边,站在第二个通道口前,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她点点头:"走这边。"

  "什么?为什么?"瑟林一脸真诚的好奇。

  "好吧,"贝琳娜挺起胸膛说道,"那边通道闻起来有汗味和稍微烤过头的羊肉味。而这个通道闻起来是真真切切的屎臭。"

  戴恩和瑟林都直直盯着她。

  "难道我每次都得把什么都解释清楚吗?"贝琳娜停顿了一下,仿佛她真在期待有人回答这个问题,"行吧。你们是要找囚犯对吧?那你们觉得囚犯更可能是吃着羊肉,还是睡在自己的屎尿里?呃...那也可能不是羊肉。可能是精灵肉。我不知道精灵闻起来什么味。我——"

  “贝琳娜.."戴恩无需再多言。

  "好吧,抱歉。"贝琳娜举起双手,看向瑟林,"很大" "概率" "不是精灵...大概。"

  戴恩摇摇头,把手搭在瑟林肩上:"抱歉。"

  "你们要去哪儿?"当戴恩朝最近的通道走去时,贝琳娜喊道。

  "跟着屎味走。"

  通道墙壁上排列着铸铁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插着燃烧着橙色火焰的粗白蜡烛。烛台间距刚好使它们的光亮不会完全重叠,在石墙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戴恩的脉搏随着他接近通道尽头而加快。心脏撞击着肋骨,冲击波在血管中荡漾。前方,戴恩能看到一个仅由零星壁灯和通道残余烛光照亮的厅室。贝莉娜提到的气味随着他们靠近厅室变得越来越浓烈,变得厚重可触。它蜿蜒钻入他的鼻孔,堵塞他的喉咙后部。他曾经闻到过这种气味,但从未如此强烈:死亡。他颈部和手臂上的汗毛竖起,那种诡异的感觉掠过皮肤。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某种他从未感受过的东西。就是自从他们踏入堡垒那一刻起就不断试探他的那种感觉,抓挠着他的心智,试图钻入其中。

  他感觉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

  "一起上。"贝莉娜低声说,点了点头。

  戴恩回以点头,手指在剑柄上收紧。"瑟林,你能再施放一个照明术吗?"

  几乎同时,戴恩感觉到瑟林正在连接源力,将火、风、灵三系元素编织在一起,形成细小的光之碎片,凝聚成一个散发着暗淡白光的小球体。

  "我不敢让它更亮,"精灵说着,从戴恩身边走过进入厅室,照明球漂浮在他身旁。"如果附近有法师,他们可能会感知到元素波动。"

  戴恩点点头,目光追随着照明球,看着它脉动的光芒。他觉得自己能分辨出瑟林使用的元素编织方式,进行复制。这需要一些尝试,但他相当有信心。

  “这是什么地方?”贝丽娜用手背捂住口鼻问道,手指仍紧握着刀柄。她沿着通道入口旁一条长木凳的顶部抹了一下,“没有灰尘...”

  “在这里。”瑟林低声道。

  瑟林站在一间铁栅栏牢房前。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戴恩看到这个地牢里还有许多类似的牢房,在阴影中延伸开去。

  “有没有人...”戴恩向牢房里望去,声音逐渐消失。在巴迪尔白光的部分照耀下,可见一具瘦削的形体,依稀能辨认出曾是精灵的模样。但现在只剩下一具空壳,皮肤焦黑干裂,紧绷在骨头上仿佛随时会碎裂。躯体上布满割痕印记,有些甚至像是刻意雕刻出的特定形状。戴恩胃里一阵翻腾,强忍着恶心。他捂住嘴屏住呼吸,直到不适感消退。

  “愿赫拉娅拥抱你。”贝丽娜凝视着干枯的尸体轻声说。昏暗光线中戴恩不能确定,但似乎看见贝丽娜眼角有泪光闪动。“没人该这样死去...”

  戴恩感觉到瑟林正在调动火花之力,将空气细丝送入锁孔。 咔嗒。

  瑟林拉开锈迹斑斑的铁栅门,年久失修的金属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他跪在死去的精灵身旁,将手轻放在其脸颊上。"杜·维因·阿鲁拉·阿尼斯。"

  “你刚才说什么?”当瑟林站起身时,戴恩问道。

  "我告诉她现在可以安息了。"精灵回头看向地板上那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拳头紧紧攥起。"做出这种事的人必须偿命。"

  许多其他牢房都是空的,但更多牢房里都是同样的景象:瘦骨嶙峋、肢体残缺的精灵尸体,皮肤上刻满了诡异的标记。

  "那些标记是什么?"戴恩检查着一具精灵尸体问道。

  "血符文,"瑟林回答,手指轻抚过死者胸前刻着的符文。"无论他们在这里做什么,都必须阻止。"

  当一声响动从密室深处传来时,戴恩差点惊跳起来。贝莉娜对他使了个眼色,朝声源处潜行而去。瑟林和戴恩紧随其后。

  一声嘶哑微弱的咳嗽响起:"有人吗?"

  戴恩还来不及开口,瑟林已朝着声音冲刺而去,超过了贝莉娜。

  当戴恩和贝莉娜追上他时,瑟林正跪在一间牢房里,怀中抱着个奄奄一息的病态生物,蜷缩得像只猫。那是个体型瘦小的精灵,骨头几乎要刺穿皮肤,头顶稀疏地竖着几撮枯发,双眼布满血丝。

  "求求你们..."精灵的声音扭曲破碎,"结束这一切吧..."这个可怜的生物在瑟林膝上前后摇晃,薄如羊皮纸的皮肤下脊椎清晰可见。"那些声音...那些痛苦...我受不了..."

  戴恩呆立原地,心如刀绞,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噩梦? 就连贝莉娜也露出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表情。

  "杜·维因·阿鲁拉·阿尼斯。"瑟林将手伸进外套,掏出那把戴恩早先见过他在指间翻转的圆背小刀。只稍作犹豫,他便将刀刃刺入精灵头部侧面的柔软组织。仿佛是对刀刃的回应,瑟林跪着的地面突然泛起红光,那光芒似乎源自他怀中扭曲的精灵躯体。红光仅持续片刻便闪烁不定,最终彻底消散。

  瑟林将精灵的躯体轻放于地,动作轻柔得如同母亲在包裹婴孩。而后他猛然起身,双拳砸向牢墙。"诸神诅咒!"怒吼声渐次低落,化作脆弱的哀伤,"究竟是怎样的怪物才会做出这种事?"

  令戴恩意外的是,贝琳娜走进牢房,将手搭在瑟林肩头。"他现在安息了。再没人能伤害他。"

  瑟林转身恍惚地点头,泪珠滚落腮边,在下颌处汇聚。他用手扣住贝琳娜的后脑,将两人前额相抵。"谢谢。"他低语道,随后跪回孩童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转仰卧。

  当看清孩子胸口刻着的巨大符文标记,以及周围环绕的细小刻痕时,戴恩几乎惊呼出声。阿琳娜的形象再次掠过他的脑海。 "我需要你......" 阿琳娜的声音在回荡。他摇着头,用手紧紧按住太阳穴。 清醒点,戴恩。

  "这种符文刻痕我只在乌拉克萨满的仪式中见过。"瑟林的手指抚过孩子胸前那些皮肉翻卷的沟壑。

  更多声音开始在厅堂中回荡,移动的身体,虚弱的声音。戴恩和贝丽娜交换了一个眼神,而瑟林站起身来,走出了牢房。

  "能逆转吗?"戴恩问道,跟着瑟林走去。

  瑟林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我对血魔法知之甚少,但长久以来人们都怀疑这些符文标记会吞噬持有者的精华,消耗他们。就乌拉克血印者而言,符文赋予他们巨大力量,扭曲他们的身体,同时消耗他们的精华作为交换。这些看起来更像是...实验品。"

  瑟林把手搭在下一间牢房的铁栅栏门上,巴尔迪尔的光芒照亮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另一个精灵,她瘦骨嶙峋的膝盖抵在胸前。她看起来像是从噩梦里拖出来的怪物。眼窝深陷,后方似乎有红色的光芒在脉动。细小精密的符文沿着她的手臂和腿部被刻入皮肤,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那些部位几乎呈现出鳞片般的样貌。这个被符文标记的精灵龇牙咧嘴,露出嘴里仅剩的几颗牙齿,嘴角泛着白沫。

  他们在其他牢房里发现了更多类似的精灵,皮肤上刻着不同位置、不同大小的符文。每找到一个活着的,就能找到五个已经死去的。而那些活着的看起来也好不到哪去。这里肯定有数百间牢房。

  “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戴恩低声呢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蹲下身子,透过牢房的栏杆望向一个精灵——她的双腿已经萎缩变形,成了扭曲的皮革状物体,更像是某种爪子而非人腿。她还活着,但又不完全算是。她的眼睛睁得极大,仿佛有人正向后拉扯她的眼睑。本该是眼白的位置却泛着脉动的红光,就像她腿上的符文一样。她没有眨眼,只是直勾勾地瞪着,脑袋不停地左右抽搐。

  “这边,”贝丽娜喊道,声音里少了平日的自信腔调。“乌拉克人...”

  贝丽娜面前的牢房里躺着两具尸体,一具庞大,另一具不比一两岁的人类幼童大。他们确实是乌拉克人。但让戴恩震惊的不是这个。他们没有消瘦变形,看起来几乎很健康,仿佛这一切刚刚发生不久。

  “他们死了,”瑟林打开牢房跪在尸体旁检查生命迹象后宣布。“这个还是新生儿。脐带都没断。很可能出生前就死了。”

  戴恩从没想过自己会对乌拉克人产生同情。但当他低头看着这对母子时,心脏绞成一团,喉咙发紧。

  “没有符文,”瑟林继续说着,用手抚过母亲的手臂,声音里混杂着困惑与好奇。

  “瑟林,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戴恩无法将目光从两具尸体上移开。“你必须告诉我们那些隐瞒的事。”

  "我知道你所知道的,"瑟林回答道,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尽管精灵的声音透着平静,戴恩却能从他低垂的肩膀和颤抖的呼吸中,看出他眼中深切的失落感。"埃菲阿尔提尔的阴影笼罩着此地。他的影响力潜伏在每道缝隙中。空气中弥漫着他的低语。戴恩,你能听见的,在你脑海深处。"

  甚至无需发问,戴恩立刻明白瑟林所指:那种不断试探、抓挠、试图侵入他意识的感觉。

  "在频繁使用血魔法的地方,"瑟林继续道,"世界之间的帷幕会变得稀薄。埃菲阿尔提尔的触碰能腐蚀并扭曲心智。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他的名义进行的,而这一切将在今夜终结。"

  "同意,"戴恩说。

  贝琳娜点了点头,但她凝视着那两具尸体时脸上的忧虑神情让戴恩心头一紧。自埃尔肯里姆事件后——自从她父亲的事发生后——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戴恩和贝琳娜跟着瑟林走出牢房,沿着大厅前行,瑟林的目光扫过沿途经过的每一间牢房。

  数量如此之多...

  走廊尽头是一组巨大的双开门。实心橡木门板用铆接的铁条加固。门扇几乎延伸到天花板,宽度足以让三辆马车并排通过。

  "我们怎么处理幸存者?"戴恩向瑟林示意身后的牢房问道。

  "等事情结束后,我们释放他们。"精灵在"释放"这个词上的微妙停顿让戴恩明白,他指的不是从牢房里放出来。"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戴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真正的恐惧了。那种肠胃翻搅、胸口空洞、双手颤抖的恐惧。他不怕死。至少,他不怕死亡的痛苦。但想到会变成那些精灵的模样,他感到毛骨悚然。年轻时,他常疑惑"比死亡更凄惨的命运"是何含义。但现在他明白了。

  "最后回头的机会。"

  戴恩和瑟林都怒视着贝琳娜,后者举手作投降状。"是啊,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好吧,我们走。反正人终有一死。"

  瑟林最后看了贝琳娜一眼,倾身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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