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以眼还眼
第三章
复仇冬堡,洛里亚
毁灭纪元3070年
戴恩 将嘴里的 血 水 和唾液搅了搅,啐在地上,看着它们与牢房地板的尘土混作一团。
咔嚓。 士兵的拳头再次重重砸在戴恩的下巴上,鲜血从嘴角涌出,牙齿划破了口腔内壁的嫩肉。
戴恩站在一间巨石砌成的牢房里,面前是铁栅栏,钢制镣铐锁住他的手腕,链条穿过墙上的铁环。这间牢房连接着一条长廊,长廊两侧整齐排列着四十七间一模一样的牢房。没有一间是空的,有些甚至塞了八九个囚徒。据戴恩所知,冬堡的地牢很少有空置的时候。
他花了整整两年才追踪到哈斯特德·阿尼姆——那个雪夜得到的唯一线索。 "把他们全烧了。" 这句点燃整座城市的话语深深刻在戴恩记忆里。但更重要的是,哈斯特德是唯一可能知道龙卫名字的人。多少次他以为就要抓住这个指挥官,多少次又功败垂成。追捕此人如同捕捉幽灵。所以当戴恩听说哈斯特德会在冬堡出现——恰与他入城同夜——他别无选择,必须潜入城堡。此刻他就在为此付出代价。
冬堡得名于所在城池,素有铁壁要塞之称。昼夜戒备森严。百尺高墙光滑如镜,几无攀登可能。阴影处皆有火盆照明。被关进地牢本是最简单的潜入方式,但随着脸上挨的拳头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后悔这个决定。
两名洛瑞安士兵与戴恩同处牢房,都穿着洛瑞安军队标志性的红黑皮甲。其中一个是体格敦实的年轻人,正竭力用指关节击打戴恩的面部。他看上去不超过十八个夏季,浑身散发着麦酒臭味,双眼因缺乏睡眠而凹陷。他那头黑发被精心梳理过,抹了油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
第二个是位中年女性,乌黑的头发,毫无皱纹的面容显示她很少展露笑容。她站在敞开的牢门旁,眯着眼看年轻人"审问"戴恩。客栈斗殴开始时她就在场——也结结实实挥过几拳。不过她左眼下的伤口到早晨恐怕会变成青黄相间的淤伤。
"现在怎么不横了?"年轻人喘着粗气说,汗珠从额头滚落。指关节的伤口渗出细细的血丝。
女人哼了一声摇摇头:"他被锁在墙上呢,加尔。你伤自己比伤他更重。"
年轻人猛然转身,眼中喷火。他逼近到距离女人脸庞只有几寸处,视线与她齐平。
"退下,小子。"女人纹丝不动。她迎上加尔的目光,挑衅般地等着他的动作。
"他还说了什么吗?"第三个声音的出现让牢房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同的情绪——恐惧。戴恩转过头,眨掉眼中的血水。走进牢房的男人脸上至少刻着五十个夏天的皱纹。他身材瘦长,五官如刀削般锋利,两侧的黑发已开始泛灰。他很高,身着黑色皮甲,胸前系着钢制胸铠,左胯佩剑,右胯挂着两把略微前倾的匕首,靴筒里还插着第三把,刀柄顶端若隐若现。这是个杀手。戴恩能从他身上嗅出这种气息。
"没...没有,队长。"年轻士兵结结巴巴地后退,声音充满怯懦。
年长者向女人挑了挑眉毛。
她摇头道:"只会重复在酒馆里那句话——'带我去见哈斯特德·阿尼姆'。我们在浪费时间。"
年长者点点头,用舌头舔过牙齿,双手在背后交握。他在戴恩面前停下,舌头抵着上颚发出轻响,然后抱起双臂:"你把五个士兵和六个酒客送进了医务所。"男人直视戴恩的眼睛,观察他,衡量他。"你没被开膛破肚扔进沟里的唯一原因,是你说出了哈斯特德·阿尼姆的名字。如果拒不开口,我们没理由留你活口。"
戴恩迎上队长的目光。
漫长的沉默后,男人再次开口:"你找第五军团指挥官有什么事?"
戴恩肯定是戳中了要害。他们急切地想知道他所掌握的情报——虽然他知道的很少,但他们并不清楚这一点。
"带我去见哈斯特德·阿尼姆。"
"你凭什么认为他在这里?"
"带我去——"
一记肘击迎面而来,将戴恩打得踉跄后退,打断了他的话。眼前金星直冒,他甚至能感觉到有颗牙齿松动了。新鲜血液的铜锈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将血水吐在地上,毫不退缩地再次直视队长的目光。
"你是个硬骨头的小杂种,"队长眯起眼睛盯着戴恩,"至少你自己这么认为。不过我这儿有的是人,他们会很乐意帮你找回说话的舌头——然后当着你的面把它烧掉。看来是时候让他们表现表现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试着翻墙。
"长官,"加尔揉着右手的伤口,"我们何必费这个劲?直接解决掉他算了。"
年长的男人怒视着加尔,目光如刀般刺向这个年轻士兵。"因为,"他咆哮着揪住戴恩的头发往后拽,"他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名字。没人会无缘无故闹事投降,然后突然要求面见第五军团指挥官。"
"但我们不该直接禀告指挥官吗?"年轻士兵问道,"他应该快结束与格宁勋爵的会晤了,我确定我们可以——"
"闭上你的嘴!"女人用力拍了下年轻士兵的后脑勺,但为时已晚。戴恩已经听到了他需要知道的信息。 他在这里。终于。
戴恩伸手触及火花,牵引着空气的丝线,将它们穿过镣铐的锁孔。几秒内,镣铐就脱落了。但它们甚至还未落地,戴恩就猛然前冲。他用一缕细薄的空气缠住老人靴中的匕首,向上猛拉,当老人伸手去拔剑时,刀刃划过了他的右手。
无视那人的嚎叫,戴恩用更多空气丝线从那人腰间抽出另一把匕首。他的手在半空中接住匕首,手指紧握刀柄。他将刀刃向下刺入那人的头骨顶部。皮肉被骨骼阻挡,而后阻力消失,刀刃直没至柄。那人眼中闪过恍然的神色,随即眼珠上翻,匕首抽出时,他已瘫倒在地。
女人拔剑出鞘,向戴恩冲来。
戴恩转身迎击,重心后移抬起右腿,用脚掌正中她的胸膛。这一击的力量让她像一袋石头般重重摔在地上,佩剑当啷一声掉在身旁。戴恩毫不迟疑再次抬腿,全身重量压向女人腿部,能感觉到她的胫骨抵抗了一瞬,随后如树枝般断裂。女人似乎要尖叫,却突然瘫软下来,双肩耷拉,脑袋向前垂下。想必是休克了。
右侧传来的脚步声引起戴恩注意。他弯腰前倾,扫腿绊倒年轻士兵加尔。戴恩挺直身躯,将加尔过肩摔向牢房另一侧的石墙。
士兵挣扎着要爬起,但戴恩更快。他箭步上前,用尽全力将脚踹向年轻人头部侧面。伴随着轻微的 咔嚓 声响,加尔面朝下栽倒,再不动弹。
戴恩转向半昏迷的女人,她正躺在地上呻吟。他俯身揪住她的后颈,拖行着将她按在牢房铁栏上。"告诉我哈斯泰德·阿尼姆在哪。"
"老娘...屁都不会告诉你..."女人说话时脑袋左右摇晃,吐字含糊得像连喝数日麦酒的人。
戴恩用手捂住她的嘴,将刀子刺入她锁骨下方的皮肉,然后向下划开,鲜血从伤口涌出。她压抑的尖叫声通过他掌心的皮肤传来震动。他直视着她的眼睛:"说。"
"我的腿...我...我不会..."
戴恩再次捂住她的嘴,转动刀锋,拔出后又深深捅入直至刀柄。他始终盯着她的眼睛:"你让我等得越久,承受的痛苦就越多。我保证,断的将不止是你的腿。"
当刀刃微微转动时,女人面容扭曲,但仍紧咬牙关。
"这是你的选择,"戴恩盯着女人的眼睛低语。他本不愿这样做。但哪怕付出生命,他也不会让任何事物或任何人阻挡他的路。他必须做该做的事。
松开握刀的手,另一只手仍抓着女人护甲的领口,他俯身将手掌贴上保护她侧腹的冰凉皮革。当他抽取纤细的火线,引导它们通过掌心注入皮革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现在你应该能感觉到热度了,"他保持着与女人的对视说道,"首先,皮革会开始变黑炭化,黏附在你的身体上。但皮革不易燃烧,从来如此。它会越来越烫,直到你的皮肤起泡溃烂,烧焦自己血肉的气味充满你的鼻腔。最终,你会感觉像是从内而外被点燃。"
就像你们的人对我们做的那样。
女人的眼睛瞪大了。有那么一瞬间,戴恩以为她会崩溃,但她那坚定的眼神又回来了。
"那就这样吧。"
戴恩更用力地拉扯那些线,感受力量在他体内奔涌。他用气流缠住女人的嘴,止住她的尖叫。烧焦皮革和烤熟血肉的气味几乎立刻弥漫在空气中,在戴恩的喉咙深处覆上一层恶心的浓烟。他继续施压,感受火焰在体内流动。帝国烧死了他的人民。现在他要以牙还牙。 烧光他们。
一。二。三。四。五。
戴恩松开火焰之线,让热力逐渐消散。他把手从女人身侧抽回,检查那团渗出黑色液体的斑驳伤口。他抬起头,观察她的脸。泪水在她脸上奔流,眼睛红肿不堪。她的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慢慢地,他解开了封住她嘴的气流。
几乎就在同时,女人又开始尖叫。他立即重新封上气流,再次让她安静。"小声点,否则一切重来。"
戴恩抽回了封住她嘴的气流。
"求求你..."她啜泣着,身体颤抖,"别再继续了。"
"哈斯泰德·阿尼姆在哪?"
"他在..."女人的声音逐渐微弱,显露出犹豫。
"他值得你为他而死吗?"
女人直视戴恩的眼睛。然后他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认命的神情。"他在格宁勋爵的会客厅"——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四楼。"
"怎么上去?"
"走廊尽头有仆人专用的楼梯间,就在门外。楼梯间出口就在客厅旁边,是那扇镶着狮子纹饰的双开门。"
戴恩点点头。"谢谢,"他说着松开了抓着女人的手。"我不能冒险让你尖叫。愿圣母拥抱你。"
士兵还没反应过来,戴恩就从她肩膀拔出匕首,径直刺入她的太阳穴。一阵愧疚刺痛了他的心。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让女人的尸体瘫倒在地,戴恩转向那个年轻士兵。他把男人掀翻在地,开始剥下他的盔甲和佩剑。 可能不太合身,但只能将就了。
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地牢走廊尽头的仆人楼梯。戴恩一边上楼一边数着台阶——这是他从小养成的老习惯。皮甲有些磨人,但已经是最合身的了。他的手滑向从死去的士兵身上取下的腰带,手指掠过腰侧两把匕首的刀柄,又摸了摸剑柄。他必须做好准备。
耳边是雷鸣般的心跳,胃里拧着结,他的手微微颤抖。两年了,他从未如此接近目标。今夜不是哈斯特德·阿尼姆死,就是他亡。
戴恩冲上楼梯间时,身着红黑制服的仆人们从他身旁经过。他们向他投来侧目而视的目光——可能好奇为何一名士兵会满脸伤痕、鼻血直流地狂奔上楼——但没人敢拦下他问个究竟。他猜想仆人本就不该对士兵多看两眼。
抵达四楼后,戴恩稍作停歇,深吸一口气才踏出楼梯间。走廊足有二十英尺宽,石制栏杆沿边而立,俯瞰着下层楼面,中央铺着长长的白金相间地毯——至少他能看出地毯曾经是白金两色。如今看起来更像是污浊的灰与褪色的黄,布满岁月践踏的痕迹。墙壁凹处稀疏地摆放着燃油灯,将走廊笼罩在昏黄的橙光里。左侧约五十英尺处,戴恩看到了此行的目标:一对巨大的木制双开门,正面烫印着金色狮纹。
两名身着厚重钢甲的士兵笔挺地守在门前,腰佩长剑。胸甲上的五颗星徽标表明他们是第五军团的士兵。戴恩的脉搏加快了。 他果然在这里。 所有紧张与恐惧的痕迹从他体内流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 他今天必死无疑,而我将会得到此行的目标姓名。
戴恩再次检查了腰带上的匕首,拖着沉重的跛足朝卫兵们走去。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会帮上大忙。"求求你们,救命,"他故意踉跄着侧身摔倒,伸手抓住栏杆喊道。
铠甲的脚步声告诉他士兵们已经上钩了。
"出什么事了?"一名卫兵边冲过来边喊道。
"我们遭遇了袭击,"戴恩回答着,故意从栏杆上滑脱,让自己向前栽倒,好让士兵接住他。
当戴恩跌入士兵张开的双臂时,他突然抬手捂住那人的嘴。电光火石间,他已从腰间抽出匕首,借着对方身体的遮挡,将利刃捅进卫兵的脖子,让鲜血顺着胸膛流淌。把垂死的士兵摔在地上后,戴恩飞刀出手,在刀刃刺入第二名士兵眼窝的同时猛扑过去。那人踉跄着歪倒时,戴恩赶在他触地前接住了他。鲜血顺着戴恩的双手流下,他轻轻将尸体放在石地上。没必要引起更多注意了。
戴恩扫视着现场,两个男人躺在血泊中,为他的复仇付出了生命代价。 心肠要硬。还需要流更多的血,远远不够。
戴恩深吸一口气,弯腰从士兵的眼眶里拔出匕首,在对方的裤子上擦净血迹。他直起身子,走向标志着格宁勋爵会客厅的那对巨大双扇门。那里终将找到哈斯特德·阿尼姆——下令焚毁风暴要塞的元凶。那个人的鲜血将浸透寒冬要塞的石墙。
戴恩倾身向前,双手抵住两扇门扉,右拳中的钢刃与门上镀金狮像轻轻相撞。他胸膛开始震颤。汗水混合着脸上的血迹,在唇间留下咸腥的铁锈味。 终于。
随着一声巨力推撞,他猛然敞开大门。
会客厅恢宏无比。纵长逾百尺,横宽不下八十尺。对面石墙上排列着饰有白金色帷幔的落地窗。头顶铸铁枝形吊灯上的烛火,与右侧壁炉里跃动的火光交织辉映。正对戴恩的位置,相同帷幔装点的拱门通向半圆形露台,围着高大的石雕栏杆。露台上伫立着两道身影:一个肩宽背阔的高个子男子,发际线后移,身着猩红礼服;另一个矮了将近两头,全身皮甲,金发垂肩,腰侧悬着两柄短斧。 哈斯特德·阿尼姆。
"我不管第五军团为何在此,哈斯特德,我们的粮食根本不够——"话说到一半,男人突然住口转向戴恩,此时大门猛地被推开。"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严令不准打扰!"
戴恩手腕一抖,飞刀破空而出,气流缠绕着推动刀刃。那人踉跄后退,刀锋已没入咽喉。他呜咽着窒息,鲜血从握住刀柄的指缝间汩汩涌出。
当戴恩与哈斯特德·阿尼姆四目相对时,纯粹的力量席卷全身,血管里流淌着刺骨寒意,怒火愈燃愈烈。他等待这一刻太久太久。蛰伏岁月。淬炼身躯。追猎仇敌。今夜终将得偿所愿。他松开火花,感受力量随之退潮。他要亲手感受生命从这具躯体抽离的快意,亲眼见证光芒在那双眼中熄灭。
哈斯特德任由同伴倒地,连扶都不扶。反手就从腰间的挂环抽出双斧,转身迎战袭击者。这汉子咆哮冲锋,一斧凌空劈砍,另一斧横护胸前。
戴恩未取兵器,只是侧身避过首轮攻势,扫腿将哈斯特德掀翻在地,冷眼看他轰然倒地。
"起来,"戴恩低吼着后撤半步,强压扑杀冲动。这场复仇岂能草草收场。
男人挣扎着站起身,面容扭曲如狼般狰狞,眼中燃烧着怒火。他再次朝戴恩逼近,这次显得小心翼翼。
当下一记攻击袭来时,戴恩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格挡开斧头,利用武器的冲力将其引向左侧,随后反手一划,将刀刃刺入哈斯特德的肩膀。男人发出一声嚎叫,斧头脱手,刀刃撕裂了他的血肉。
随着皮肤撕裂的声音,戴恩拔出刀子,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他向后跃开,躲过反击范围。"你还记得我吗?"
"我要剖开你的肚子!"男人猛扑向前,挥舞着仅剩的斧头劈向戴恩的太阳穴。
戴恩侧身避开,让哈斯特德的斧头带着他向前冲去失去平衡。当男人踉跄而过时,戴恩抬脚一踢,用脚掌重重踹在对方膝盖侧面。 咔嚓 一声脆响,哈斯特德瘫倒在地,痛苦地尖叫。
"我期待更多表现!"戴恩站在男人上方怒吼,热血沸腾。哈斯特德举起斧头,但戴恩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武器,斧头哐当一声落在几英尺外的石地上。现在谁听见都无所谓了。没人能阻止哈斯特德·阿尼姆去阿基隆的殿堂赴宴了。
“你是谁?”那人拖着身子半坐起来时,声音里仍充满愤怒,只有一丝微弱的恐惧从伪装中渗出。戴恩能看出他眼中的痛苦,鲜血从手臂的伤口渗出,他的手紧握着碎裂的膝盖。戴恩恨自己竟然会钦佩哈斯特德面对死亡的方式。
“你不记得我了吗,哈斯特德·阿尼姆,第五军团指挥官?正是你的命令让成千上万我的同胞葬身火海。正是你的命令让我的父母惨遭屠杀。”
那人茫然地盯着戴恩,仔细打量着他。过了片刻,戴恩在哈斯特德眼中看到了认出的神色。“这不可能。”
“就是如此。”
“戴恩·阿特雷斯...”哈斯特德说出这个名字时,仿佛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从嘴里吐出的话。“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那天确实有一部分的我死去了。对你不幸的是,死去的是比较仁慈的那部分。”戴恩抬起脚,狠狠踩在哈斯特德已经碎裂的膝盖上,感受着骨头在靴子重量下断裂粉碎的声音。哈斯特德痛苦扭动时发出的惨叫,若是以前会让戴恩反胃,现在却只能坚定他的决心。戴恩蹲下身,与哈斯特德视线平齐。"'把他们全烧了',这是你说的。还记得吗?"
哈斯特德挣扎着向后挪动,一边喘息一边拖着身子在地板上远离戴恩。“我当时就该杀了你!”
"你本该预见到这一天,"戴恩回答道,挺直了高大的身躯。"但现在,哈斯特德·阿尼姆,我是你死亡的使者。我来此对你进行审判,就像你那天所做的一样。"
当戴恩说话时,哈斯特德仍继续向后爬行,身后留下一道血迹和碎骨。
戴恩紧跟着他,步伐缓慢而坚定,目光始终锁定哈斯特德,就像狼逼近受伤的猎物。戴恩俯身抓住哈斯特德盔甲的环扣,将他拽起来,推着他穿过房间走向阳台。他看着这个男人踉跄跌倒,当折断的膝盖支撑不住时发出惨叫。"哈斯特德·阿尼姆。你被指控犯有谋杀罪,且已被判定有罪。"
当哈斯特德试图爬走时,戴恩朝他后背狠狠踹了一脚,让他再次重重摔倒在地。戴恩俯身抓住他盔甲的领口,拖着他在地板上移动。"你下令屠杀了数千名瓦尔塔兰公民。你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被活活烧死,肺部充满浓烟,皮肤从骨头上熔化。你不配拥有呼吸的权利。"
当戴恩拖着哈斯泰德走向阳台时,凛冽的夜风拂过他的面庞。格宁大人的尸体毫无生气地躺在石地上,匕首仍插在他的脖颈处,鲜血在他身下汇聚成潭。戴恩将哈斯泰德拽到阳台围栏边,一把将他按在石栏上。"你必须付出代价,那些支持你的人也一样。只要你告诉我龙卫的名字,我可以让你少受些苦。"
"龙卫?"哈斯泰德喉咙里迸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面部因疼痛而不时抽搐。"你真是疯了。"
"把她的名字告诉我。"
"她叫西尔万·阿努拉。"鲜血从哈斯泰德嘴角渗出,他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很乐意告诉你,因为她会把你剥皮抽筋。"
"我们走着瞧。"戴恩利落地抬手,匕首划过哈斯泰德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哈斯泰德徒劳地用双手捂住伤口,眼球凸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
"当你的灵魂离开这个世界时,"戴恩仍按着哈斯泰德,鲜血浸染了他的手掌,"记住永远别再忘记我的名字。我是戴恩·阿特雷斯。伊莉娅与阿金·阿特雷斯之子。"最后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戴恩触碰火花,牵动火焰之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把他们全都烧死?"
戴恩深深地抽动着那些能量丝线,它们的温度开始灼烧他的血管,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拉扯。风暴守望的影像在他脑海中闪现。那些火焰。那些尖叫。龙焰如同河流般从天空倾泻而下。他能闻到空气中皮肉烧焦的气味。感受到胸口的空洞。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他将能量丝线推过双手,用火焰洪流吞噬了哈斯特德,将夜晚映照成一片熊熊燃烧的地狱。即使火焰已经肆虐,他仍不断加力,用每一分愤怒助长火势,直到热浪灼烧得他几乎无法忍受。而后,随着力量衰退,他松开丝线,后退两步,跪倒在地。
过去两年间,戴恩始终被一层无情的麻木所吞噬。这使他变得坚硬,推着他前行。但当他跪在那里,体内翻腾着暴怒的风暴时,他感到核心处出现了一道裂痕。泪水从他眼中涌出,肩膀抽搐,双手颤抖。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触及火花,拉扯着大地与空气的丝线,将它们拽入体内,感受力量在身体中奔流。他向夜空咆哮直到肺部灼痛,双拳砸向地面,随着石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他的手不住颤抖。
胸膛起伏,肺部艰难地吸入破碎的呼吸,戴恩放开了那些丝线。他挣扎着站起来,始终注视着火焰吞噬那个夺走他生命的男人。当哈斯特德的尖叫逐渐消失,生命从那个躯体中被撕裂时,戴恩让麻木感重新归来,平息了这场风暴。他还没有结束。还有更多的血要流。
他走到阳台边缘,爬上栏杆纵身跃下,周身缠绕着气流的丝线。
希尔凡·阿努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