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迪伊勒住缰绳让坐骑缓步前行稍作休息，同时欣赏着佛伦德尔山口顶峰令人震撼的景色。尽管晨光已驱散高山上的雾气，云层仍笼罩着山谷。翻腾的雾霭如瀑布般从高耸的山脊倾泻而下，涌入下方幽谷。鎏金山峰环绕四周，宛如漂浮在雾海中的岛屿。对于在城市出生长大的人来说，这片诡异的荒野令人不寒而栗，迪打了个冷颤，这不完全是因为寒冷的空气。
美丽背后暗藏杀机。尽管帝国与游走在这片险恶之地的食人魔部落维持着脆弱的和平，他们仍看到了令人不安的迹象。路边那些漆着狰狞图案的旗杆顶端悬挂的头骨，多数属于动物，偶尔也有人类。在这里没人敢掉以轻心。众多商队艰难穿行于山口，总会有手持弩箭的沧桑男女或披甲持斧的矮人护送。唯有传递急件的信使会独自穿越山口，依靠速度保障安全。
“这景色真他妈的绝了，是吧?”帕克斯催马来到迪伊身旁，在马鞍上伸了个懒腰。这位倔强的老店主似乎已认命般地以坚忍承受着旅途的折磨。
“确实。”迪伊勒住躁动不安的坐骑。尽管这匹蓬毛畜牲因攀爬而气喘吁吁，却仍迫不及待想奔跑。“我们该快到下一家路边客栈了。”
“光明诸神保佑，我都能闻到黑咖啡的香味了。”帕克斯放松缰绳，那畜牲哼哧一声猛然前冲，马蹄重重敲打着终于开始下坡的坚硬小路。
他们驶入迷雾中。前行约一英里后，道路绕过弯道，陡然下降进入一个被高大松树环抱的幽静山谷。空地中央矗立着用结实圆木栅栏和如今敞开着的铁箍大门围起的院落。里面是栋陡峭石板屋顶的巨石建筑，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马匹突然精神抖擞地加速奔跑，想必是幻想着成桶燕麦和堆积如山的香甜干草。
正当他们冲向大门时，一辆由四匹步伐整齐的骏马拉着的马车猛然驶出。
“吁!”迪伊猛拉缰绳急停以免相撞。“诸神该死!看着点路—”
当车夫勒停马匹时，迪伊突然瞪大眼睛认了出来。这辆马车和马队他走到哪都认得—当初就是他亲自挑选的。但真正让他脊椎窜过一阵战栗的，是那个步出马车的身影—那头桀骜不驯的乱发，摄人心魄的淡褐色眼睛，以及不可思议的优雅姿态。
"小子!"迪暗自咒骂着自己的失态。这场差点发生的意外已经吸引了整个马厩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天知道霍塞夫的密探可能潜伏在哪里。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专横地朝一个马夫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喂，小子!过来把我们的马牵走。"
迪翻身下马，朝帕克萨尔投去警告的一瞥，但客栈老板正死死盯着马车，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他突然意识到少了什么。 米娅!她去哪了?
"先生们，我为车夫的粗心道歉，"拉德亲切地点头说道。他朝客栈做了个手势，迪注意到他的左手缠着绷带。"请允许我请你们吃顿早餐作为补偿。"
"谢谢您，先生。恐怕我们的马儿只顾着往马厩跑，没太注意对面来车。"迪在马童牵走马匹前取下鞍囊。"我们很乐意见此机会吃顿早餐。今早我们从自家客栈出发得很早。"
当客栈老板领着他们走向后面一个私密房间时，迪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不对拉德连珠炮似的发问。
门刚关上，拉德就抢先开口："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找你啊!我们听说了大导师的死讯，然后—”
"先别说那个!"帕克萨尔双拳紧握。"米娅在哪?"
拉德平静地面对客栈老板的怒火："米娅决定留在清城。"
"一个人?"帕克萨尔露出怀疑的神色。"为什么?"
“我建议她回特威林，但她说大宗师应该留在清城。”
“大 宗师?” 迪的目光猛地转向拉德的左手和那里的绷带。“大人，求您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拉德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摊开手掌，一枚是大师的戒指，另一枚是公会首领的。“我不再是你的导师了，迪。我也不再是公会成员了。”
迪震惊地盯着他。离开公会只有一种方式…死亡。但话说回来，拉德从来就不是刺客公会的正式成员。他从未签过血契。
“所以…米娅拿走了大宗师的戒指?”
“不完全是。是我亲手给她戴上的。” 拉德摸了摸脸颊，笑了。“她对此很不高兴。”
帕克萨尔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这枚大宗师戒指是什么东西?既然她不愿意，你为什么要给米娅戴上?”
“这意味着她现在是刺客公会的大宗师，帕克，”拉德解释道。“这意味着她 安全了。没有刺客能伤害她。”
帕克萨德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桌前，拉德平静的解释似乎浇灭了他的怒火。“好吧。现在我只知道米娅在清城遇到了麻烦。要帮她，我需要知道些细节，你们公会的秘密见鬼去吧。”
拉德向他们讲述了在清城发生的一切—他们发现大宗师真实身份的过程，他参与杀害维根的真相，基莎遭受的酷刑，以及拉德的受伤如何让他得以杀死大宗师—只在女仆送来饼干和黑咖啡时稍作停顿。当他说完后，迪伊讲述了霍塞夫几次造访特瓦林的事。
“但他看起来和你之前描述的不太一样。他剃了光头，穿着灰色长袍。”
"他受伤了吗?"拉德问道。
迪伊摇摇头："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但他对你和米娅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想要血债血偿，正在集结整个公会追捕你们俩。"
"我们也猜到了。"拉德皱眉道，"米娅正在散布我死亡的消息。希望霍塞夫会相信。"
"他说他不太确定。如果你低调行事，或许他能买账。"迪伊盯着拉德讲述时放在桌上的两枚戒指，"你应该派信使把戒指送给瑟雷斯。这样，那里的每个人都能如实说最后一次见你是你去清城的时候。"
"但米娅怎么办?"帕克萨尔神色凝重，"如果她宣称自己是大宗师，就等于把自己直接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
“确实如此，但他们动不了她。她打算接管公会。但愿她能争取到清城公会会长的支持。这取决于T女士与霍塞夫的关系有多密切。”
"新皇帝那边呢?"迪伊问道，"他不会想要继承刺客公会吗?"
莱德摇了摇头。"不。皇帝似乎很厌恶自己的儿子。我怀疑王子根本不知道他父亲的真实面目。清是个肮脏的地方。大师会利用公会恐吓百姓。如果米娅能接管公会，她就能制止这一切。"
"除非有人先杀了她。"帕克萨尔阴沉地盯着自己的杯子。
“她比你想象的更坚强，帕克萨尔。如果有人能改变公会，那一定是米娅。”
三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啜饮着黑酿。最后迪伊仰头喝干最后一滴，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鼓鼓的鞍囊。"那么，马…莱德，我们能帮你什么?我们有钱…"
“我有足够的路费回特瓦林。把钱留给米娅吧。如果得不到T女士的支持，她会需要这些钱。”
"我们该怎么 找到 米娅?"帕克萨尔问。"清可是个大城市。"
"我不知道。我把她留在了一家叫 多刺双人的旅店，就在东门里面。我们觉得他们可能在搜捕我们，所以她会很警惕，可能已经转移了。"莱德笑了笑。"见到你们俩她会很高兴的。虽然她永远不会承认，但她需要朋友。需要她能信任的人。"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上路吧。"帕克萨尔又灌了一大口黑酿，往外套口袋里塞了块饼干。"我们这是在浪费白天的时间。"
"帕克说得对。"迪伊站起身，把鞍囊甩到肩上。"为您效劳是我们的荣幸，先生。"
小伙子竟然笑出了声，这是迪从没见过的景象。他站起身，伸出一只手。"不，不是那样的，迪。我当时糟透了。你给了我无法估量的帮助，我永远感激。"
从小伙子的笑容里，迪看出这趟旅程治愈了曾经的雇主—也许终于解开了他妻子死亡的谜团，又或是摆脱了公会的束缚。不管什么原因，迪都感到欣慰;小伙子值得拥有生活中的一些欢乐。他不禁想，自己这趟去青城的旅途是否也会有如此圆满的结局。
"嗯，去过皇宫几次。给他们送采石场的大理石料子，当那些老爷们想换新楼梯或栏杆的时候。"矮人灌了口麦酒，从锡杯边缘眯着眼打量米娅。"你打听这个干啥?"
"我在写一本导览手册。"米娅从包里抽出她正在参考的那本《青城：古今帝国之心》向矮人展示。"这本对城市介绍很详尽，但关于皇宫的内容几乎空白。"
“为啥不去皇宫直接问?那儿才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米娅摇摇头。"我想要不同的视角，一种 矮人族 的视角。我觉得你们民族的工艺贡献没有得到足够认可。我是说，最初那座皇宫 就是 矮人建造的，对吧?"
"那可不!"矮人骄傲地挺起胸膛，就像她之前交谈过的三个矮人那样。但愿这个能提供些有用信息。"知道吗?那些铺路石板是一千多年前铺的?"
哦，天哪，又来了. 想到又要听一节关于精美石雕工艺的课程，米娅就蔫了。她不敢失礼，因为矮人很容易动怒，要是惹恼了一个，就再也没人愿意跟她打招呼了。于是她掏出小本子假装记笔记，试图转移话题。
“真的吗?太有意思了!不过咱们从头说起吧。矮人们设计了—”
"从头?!哼，事实上早在阿里安努斯·青一屁股坐上椅子自封为王之前，我们矮人就住在那座山丘里了。那儿曾经是优质矿场，又有河流海洋便于运输。"矮人喝干杯中酒，朝酒保挥舞粗壮的手臂示意续杯。
米娅从所剩无几的盘缠中摸出一枚硬币放在吧台上。"是的，但是—"
“后来阿里安努斯来了，觉得山顶正好建城堡，就跟矮人谈判。矮人方便获取石材、铁矿、铜矿、铅矿，人类方便获得粮食木材。互惠互利，懂吧?于是达成协议，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所以住在下面的矮人们—”
"矮人 现在 依然住在宫殿地下，打铁、锻造、随时维护宫殿设施，不过优质石材早就开采完了。"
米娅竖起耳朵。终于问到点子了。"这么说，肯定有对宫殿了如指掌的矮人。"
"哦，确实有。"矮人从酒保手里接过他的大酒杯抿了一口，浓密的泡沫染白了他的胡子。"他们熟悉每一块石头，真的。"
“那我该怎么联系上这些矮人呢?我想为我的书弄到宫殿的完整布局图。”
沉默让米娅从她的日记本上抬起头。矮人眯着眼睛盯着她，一边浓密的眉毛挑起，酒杯悬在嘴边半途。
“你为啥想要宫殿的布局图?”
多疑的小蘑菇……她试图表现得无辜。
“我希望新皇帝会愿意接待访客，安排导览向平民展示这座宫殿是多么美丽又具有历史意义的建筑。但要引起人们的兴趣，我需要平面图和那些宏伟房间的图画。”
矮人的眼睛依然眯着，坚硬如石，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如果你不认识能帮我引荐的人……"她准备从吧凳上起身。
"且慢。你不必这么快就走。"他向酒保竖起两根手指。"我可没说我不认识能帮你的人。"
米娅重新坐下盯着他，试图弄清楚他在玩什么把戏。这该不会只是为了让她继续请他喝酒的把戏吧?片刻之后，酒保送来了两杯新鲜泡沫翻腾的啤酒。米娅举起一枚硬币。
“谁?”
“乖乖把钱付了，小妞儿，别这么扭扭捏捏的。”矮人把两个酒杯拉到跟前，等米娅付完钱、酒保走开后才继续开口。“听着，我不管你要这消息做什么用，老实说关我屁事，但别想把矮人扯进什么鬼祟勾当里。”
“鬼祟勾当?我不明白—”见他抬手示意，她戛然而止。
“老子不在乎，也懒得打听。不过可以给你指个道儿。”
“所以…你是说还有 别人 能帮我?不是矮人的那种?”
“啊对，是有这么号人物。不是矮人，是个下三滥。”矮人灌下半杯麦酒。“先说好，我不是在指控谁，但老子也不是三岁小孩。”
“下三滥?”
“没错，下三滥。他们都管他叫‘地精’。那耗子精怕是摸清了城里每栋房子的构造。起码偷过其中大半，有些说不定光顾过好几回!”矮人放声大笑，干掉杯中酒又续上。“这厮在城里行窃的年头，比多数高个杂种活着的岁数都长。据说他曾经从泰尼安·清一世的王冠上偷宝石，当时那老家伙就睡在五尺开外的床上!”
“得了吧!”米娅后悔用酒套矮人的话，听来的全是天方夜谭。
"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真的!"他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自己去查你的书!"
“那这个地精叫什么名字?”
“就叫地精。大伙儿都这么叫他。想找他谈话的话，你去德雷格区找几家修补铺子问问，告诉他们去哪儿能找到你。要是他感兴趣，自然会来找你。不过得花钱，这家伙从不白干活。”
“明白了。谢谢你的时间。”
"也谢 谢 你的麦酒。要是哪天需要上好的大理石墓碑，记得找我。"
"我迟早会用上的，不过希望不是最近。"迈亚离开酒馆时，钱袋叮当作响轻了许多。请矮人喝麦酒果然很破费，而如果她能找到那个地精，还得再付一笔钱。
也许他需要杀人服务，我们可以互相抵账.
拐进小巷时，迈亚突然僵住了。昏暗中有两个扭打的人影。一个壮硕的男人把瘦削的女人抵在粗糙的砖墙上，她肮脏的裙摆被撩起，露出污秽的大腿。女人的脸转向街道，看见迈亚正在观望。她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抛了个媚眼，发出格外亢奋的助兴尖叫。
迈亚转身快步离开，那幕拙劣的性爱表演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卖淫似乎是青城的支柱产业。她见过男女妓遍布全城。至少她永远不必靠出卖肉体谋生。杀人比和陌生人上床容易多了。 再说，谁愿意花钱和一个纹身怪物睡觉呢?
玛娅大步流星地走回 杜西默琴的方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难道要把整个德雷格区翻个底朝天，挨家挨户敲那些侏儒尺寸的门?即便找到那个侏儒，她又如何支付报酬?她不愿偷窃，不屑卖身，而重操杀手旧业又缺乏必要的人脉。她需要既能解决问题又不失尊严的法子。
T夫人……光是那女人脖子上随便一条珠宝项链就够她活数月。这不算偷……至少不完全是。作为前任总教头，行会本就欠她分红。要么乖乖交钱，要么等着断骨头。
但眼下，我得先找到那个侏儒。至少这件事上，她还有帮手。
返回马厩途中，她在街边小摊买了香包和一颗卷心菜。那群流浪儿已候在那里，人数似乎又增加了。
"等等。"她扫视着一张张面孔，发现有个比基特还瘦小的陌生男孩。"这是谁?"
"他叫小不点，小姐。"掘墓人毫无愧色地介绍新成员，"手脚麻利又安静。熟悉街道，而且吃得很少。"
玛娅心想这孩子怕是数月没吃饱了。凹陷的眼窝，嶙峋的面颊，破布衫挂在身上像顶帐篷。她咬紧牙关—既没时间也没资源收留全城的流浪儿。
“好吧，但不能再交新朋友了，迪格。我们已经有太多我应付不过来的朋友了，而且你们人越多，就越容易被人发现你们在为我工作。现在吃饭吧，我需要和大家谈谈。”
“好的，米娅小姐。”
这是他们从不违背的一条指令。等他们吃完饭后，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时，米娅说出了她的需求。
“我必须找到一个叫'侏儒'的盗贼。你们有谁听说过他吗?”
周围的眼睛都睁大了。"哇哦，他是个传奇!据说他能从猫身上把皮偷走。"
“很好。我听说可以在德雷格区周围的补锅匠店铺里找到他。你们知道那些店铺在哪吗?”
"噢，知道，米娅小姐。"几个脑袋纷纷点头确认。
"太好了!指给我看。"米娅打开她的指南书，翻到德雷格区的地图。但没人上前，她抬起头看到困惑的目光。
"这是什么?"迪格向前倾身，用沾满污垢的手指描摹那些细线。
米娅闭上眼睛片刻。她多想再次拥有那些对她唯命是从的猎人们啊。 米娅，用你现有的资源工作吧.
"这是一张地图，"她解释道。"是这个街区所有街道的图片。每条线都是一条街道。看，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她指向马厩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的?”
“所有街道都有名字。看，这是'柳树巷'，这是'河湾路'。”
迪格盯着她的眼睛。"我们 知道 街道名称，但一条街道怎么可能只是纸上的一条线?这对我来说完全说不通。我们怎么可能在那上面 那?”
米娅跪坐回脚跟，男孩困惑的表情让她感到沮丧。"好吧，如果你不能在地图上指给我看，你能带我去那些地方吗?"
"哦当然!我们可以 带 你去!我们只需要实际上，"掘地者比划着指路动作，带 你去。"
米娅会意地点点头。"这样也行。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当被分配监视T女士住宅的小流浪汉们列队离开时，那些负责今晚守夜的孩子们期待地等待着。还会有更多哨声练习，在她入睡前大概还会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她又开始睡不好了，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她梦到拉德好几次，还做了个纹身活过来的噩梦。她知道这些都只是梦。她需要集中精神，把过去抛在脑后，专注于必须完成的事。 找到这个地精，谈成交易，然后想办法警告王子。
简单…
霍瑟夫从暗影之球中现身，松开了首席法官格雷文的手臂。那人踉跄了一下，摇着头。
"光明诸神啊，我讨厌这样。"格雷文瘫坐在一张豪华椅子里，用绣花手帕按着额头。"感觉像是被人拽到海底。"
"正如我之前告诉过你们的，这绝对安全。"霍瑟夫强忍眩晕和恼人的头痛，以意志力驱散不适，用掩饰不住的失望目光扫视着聚集的官员和贵族们。他不知穿梭阴影多少次才说服他们参加这次会议，而将他们运送到T女士府邸更让他精疲力竭。不断累积的疲惫沉重地压迫着他。这场所谓的密谋至今全由他一人操办，贵族和官员们除了抱怨他未能杀死阿巴克尔外毫无建树。他再也无法忍受任何怨言了。
"要酒吗，首席法官大人?"T女士微笑着递上酒瓶，扮演着优雅女主人的角色。
霍瑟夫对这些虚与委蛇感到厌烦，但T女士的仪态确实缓和了傲慢贵族与阴沉官员间的气氛。若按他自己的方式，霍瑟夫会采用截然不同的手段来激励他们。
"既然人都到齐了，究竟有什么 十万火急的 要事?"西奥利公爵质问道。
"这所谓的 紧急事件，公爵大人，是我们需要从您这里获取情报。您可能已经注意到阿巴克尔的剑术大师们都消失了。"他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是你策划的?"英格斯特伦公爵夫人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怎么做到的?"
"您这是在抱怨吗，夫人?"格拉文眯起猪眼般的小眼睛看向公爵夫人，抿了口酒，"霍瑟夫大师如何完成壮举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消失了，计划可以推进了。"
"我当时就 在场，格拉文法官。"公爵夫人举杯的手微微颤抖，"那场面可怕至极。"
"这真是天才之举，让阿尔巴克无处可逃。"格雷文举起酒杯向约瑟夫致敬。"那么，什么时候送那个杂种下地狱?"
"确实，这是下一步行动，"约瑟夫承认道。"我们需要宫内的情报。既然我显然不受欢迎，而低级贵族"—他向T女士点头示意—"必须等待邀请才能入宫，就只能靠你们这些可以自由进出宫廷的高级贵族和法官来收集所需情报。我们只需要你们—"
“当间谍 为你效劳?"费雷拉法官伸手拿过恰好放在手边的酒瓶，又倒了一杯威士忌。这个女人显然在用酒精壮胆。"我们 不是 你的密探!"
"我们一直按你的要求行事，反对阿尔巴克修改法律的企图。"英格斯特姆公爵夫人先怒视约瑟夫，再瞪向T女士。"现在你却说我们还得 更进一步?”
索里轻蔑地向约瑟夫摆摆手。"除掉阿尔巴克是 你 的分内事。"
"我们并非要求您亲手捅他一刀，公爵大人。"T女士保持着她那平静的姿态。"我们只需要情报。我们在宫里没有眼线。"
"你那个秘密警察部队呢?让他们混进宫当仆役。"格雷文抚平盖在圆肚皮上的外套，阴沉着脸说道。
"此时此刻这绝无可能。"霍瑟夫与T女士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已约定不透露那次失败的刺杀行动。没必要招致更多非议。"失去剑术大师后，防卫已经升级。我们得知所有杂役都在接受皇家巫师团的盘问。"霍瑟夫注意到提及巫师时众人不安的神情。"但您几位德高望重，自然可以自由出入。"
"那你们早该在除掉 那些 剑术大师前就安插好人手!"费雷拉的冷笑足以让牛奶变质。"现在却要我们来冒生命危险!"
格雷文摇头时，紧皱的眉头让他显出双重下巴。"我同事说得对。我们不是你们的密探。按照指示，我们一直在反对阿巴克尔。过多打探会很危险。"
"向合适的人提出 恰当 的问题根本不会有危险，"T女士解释道，"况且我们关注的是最高层的幕后动向。安插个低级女仆可没法告诉我们如何接近皇储行刺。"
"他身边仍有禁卫军。根本不可能近身。"费雷拉治安官灌下威士忌，又伸手去拿酒瓶。
"但禁卫军不是剑术大师。"霍瑟夫在房间踱步，众人目光随之移动。 很好，至少他们在听。"我们需要物色并接触有意向且有能力刺杀阿巴克尔的人，必须是能接触到目标且可被招募或胁迫就范的对象。"
西奥利公爵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冒着被人告发谋反的风险去游说错误的对象?别开玩笑了!"
"我同意西奥利公爵的看法。"英格斯特姆公爵夫人皱了皱鼻子。"谁去接触潜在合作者，就等于送死。"
"你们误会了，"霍瑟夫说。"实际提出这个议题的人会是我。你们只需要确定人选并传递消息—当然要谨慎行事。一个简单的未指明会面内容的邀请不会让任何人陷入危险。"
"直到他们拒绝你的提议，并向阿巴克尔报告会面情况和消息来源。"西奥利再次摇头。"风险太大了。"
霍瑟夫用责备的目光扫视这群阴谋者。"迄今为止，所有的风险 都由 我一人承担。如果我们要共享联盟带来的利益，风险也必须共同承担。"
"你能像一缕风似的来去自如，霍瑟夫大师。"一位小贵族用指控的眼神瞪着他。"如果我们中任何人被皇家卫队盯上，可没法就这么消失!"
"而且我们失去的会比你多得多。"英格斯特姆公爵夫人抚摸着手上的印章戒指皱眉道。"贵族若被判叛国罪将没收全部财产。整个家族都会被除名，家人流落街头，头衔和土地会被拍卖给出价最高者。"她看向T夫人补充道："无意冒犯，亲爱的。"
"没关系。"T夫人平静的语调掩饰不住眼中的怒火。
"让地方法官去找你们的共谋者吧。他们最多只会丢掉 饭碗."联盟" 瑟欧莉吐出这个词时仿佛在说某种令人作呕的东西。
"这太 疯狂了!" 费雷拉法官又灌下一杯威士忌。自从她到来后就一直没停过，现在已经开始口齿不清。"我们都会死的!我真希望从没参与这个计划，现在我要退出!"她踉跄着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约瑟夫的耐心终于耗尽。 够了!
他手腕一翻亮出银制骷髅，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在将她拖入暗影界时，她抗议的尖叫逐渐消失。透过灰色帷幕，他看见费雷拉的灵魂—就像她本人一样苍白无色。她无法挣扎，无法逃脱，但他能通过灵魂连接感受到她的恐慌。费雷拉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害怕穿越暗影界。她很快就会明白这种恐惧并非没有道理。
不必再与我同行，他想着，切断了与这个灵体的连接。
当阴影流转涌动时，约瑟夫感觉到她逐渐飘远。德米娅的恩泽在这个放逐了神魔的领域保护着他和他的同伴。但那位不幸的法官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比周围阴影更黑暗的庞然存在向她聚拢，包裹住她挣扎的灵魂。随着一阵剧烈的抽搐，费雷拉法官消失了。约瑟夫毫无愧疚地回到了T女士的会客厅。
“现在，让我们回到正事。”
瑟欧莉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把她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办?"霍瑟夫耸了耸肩。"你们都听见了。她不再想成为我们的一员，所以…她就不是了。"
“你杀了她?”
"没有，英格斯特姆女公爵，我没有。我把她留在了暗影之界。"看到他们因自己轻描淡写的坦白而退缩，霍瑟夫露出了微笑。 或许现在他们会配合了.
格雷文放下酒杯以免洒出来。"如果我们都失踪了，会引起调查的。"
“但你们不会，因为在座的各位都完全忠于我们的事业。你们招募费雷拉法官时应该更谨慎些。她情绪不稳定，不可靠，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个累赘。现在，谁负责在宫里打探消息?”
"这项服务会有报酬。"T女士上前一步，在加码前警告性地瞥了霍瑟夫一眼。"谁能提供我们需要的情报，就能获得恩赐：爵位、土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是 把泰西弗斯推上王位的人，我们将掌控他的一举一动。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们都能给予。"
房间里弥漫着沉重的寂静，霍瑟夫衡量着他们贪婪与恐惧的较量。正如他与大师共事时深知的，恐惧几乎总能取胜，但他们显然更害怕阿巴克尔而非他。没有一个人—无论是法官还是贵族—敢与他对视。
"你们让我失望。"霍瑟夫怒视着他们，但连他的愤怒似乎都不足以激励他们。 懦夫和蠢货，全都是."如果在加冕礼前不能成功，任务会困难得多。或许等阿巴克尔用 平民，你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