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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血肉武器Ⅳ:恐惧武器> 第三章

第三章

  门铃声响起时,迪伊丢下了擦银器的抹布。自从拉德前往清城后,他就没什么事可做。对拉德妻子谋杀案的持续调查进展缓慢。整理资料为拉德归来做准备是他目前唯一与公会相关的正经工作。渴望忙碌的迪伊甚至开始擦拭银器。应门成了求之不得的调剂。

  然而透过门中央的猫眼窥视后,迪伊觉得这个调剂或许并不那么令人愉快。一个戴兜帽的侍僧站在门阶上,八成是来募捐的。

  "实在抱歉,好兄弟,"迪伊打开门说道。"我家主人出城了,我无权代他发放施舍。要不您改天再来—"

  "我知道你主人不在家,我也不是来讨施舍的。我是为公会事务而来,不想在门阶上谈这事。"来人皱着眉头,显然不是来博取善意的,那张面孔也很陌生。

  迪伊曾经被乔装打扮的探子骗过一次,发誓绝不会重蹈覆辙。但如果这人真是公会信使,确实不该在门阶上商谈。

  他退后一步,示意访客进来。"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公会,但若有事相商,可以到前厅来。"若这是对方图谋不轨的伎俩,定会大吃一惊—迪伊随时能召来两名执法者。他关上门,抱臂面对这位所谓随从:"现在,有何贵干?"

  "特瓦林公会现在谁主事?"这质问来得突然,语气充满威慑。

  迪伊可不吃这套。

  “我不认识您,先生,也不知道您一直提的公会。要么报上姓名来意,要么立刻请您出去。”

  随从掀开兜帽,迪伊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头顶剃得精光,五官棱角分明,眼神冰冷。开口时,声线锋利如新磨的剃刀。

  "我叫霍瑟夫,是刺客公会大师的私人助理。你是特威林刺客公会拉德会长的助理。 你 需要 告诉 我,在你主人不在期间是谁在负责特威林公会。"

  迪绷紧了身体,但保持着长期锻炼的镇定,脑海飞速运转。 大师的私人助理! 这个说法看似难以置信,但考虑到此人知道拉德的真实身份,又显得可信。这也解释了他为何不习惯被质疑。"暂时由刀锋·塞雷斯大师负责。"

  “很好。让他明天这个时间来这里,我要和他谈话。”

  这听起来很不妙。当拉德正在京城拜访大师时,为何大师的助理会出现在特威林?拉德和米娅出什么事了吗?"我能告诉他这次会面的目的吗?"

  霍瑟夫凝视片刻,眼神如毒蛇般空洞。最终他说道:"告诉塞雷斯大师,刺客公会大师已被拉德会长和猎人长米娅谋杀。这些叛徒必须被追捕归案。明天我会向塞雷斯大师说明其余细节。"

  “什么鬼—”

  迪的问题还没说完,访客便从袖中抛出一件闪亮的银色小饰品,念出一个词,随即化作一团旋转的黑雾消散。

  "光与暗之神啊!"当最后一缕烟雾散去,迪踉跄后退,这次造访及其惊人的离去方式带来的影响冲击着他。 黑色迷雾……约瑟夫就是拉德警告过他们的那个祭司杀手,这个人在调查维根之死时两次插手干预—一次是杀害了巴隆·帕蒂诺,另一次是他试图杀害拉德的线人。

  这个念头在他敏捷的思维中如同钥匙般转动。细节如一排锁簧般依次就位。基莎—咔嗒! 帕蒂诺—咔嗒! 黑色迷雾—咔嗒! 约瑟夫—咔嗒! 大师已死……钥匙卡在这里,拒绝打开通往最终真相的大门。

  迪试图理清头绪。 如果约瑟夫不想让拉德查出维根被杀的真相,而他又为大师效力,那么……大师是否与维根之死有关??

  拉德曾发誓要杀死所有责任人,而约瑟夫说拉德和米娅杀害了大师。这个推论合乎逻辑,但实际上,拉德和米娅根本无法触碰大师。他们戴的戒指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这无关紧要。 大师已死,行会归咎于拉德和米娅。 哦,这下要闹得九层地狱都不得安宁了.

  迪匆忙赶到房子后部。两名执法者正坐在桌边喝着黑酿,调戏漂亮的厨房女仆,后者立即行了个屈膝礼匆匆离开。

  "我要出去一会儿。"迪抓起他的外套。"别让任何人进屋子。"没等他们提问,他就冲了出去。

  屋外,迪伊放慢脚步,迈出庄重的步伐。作为一位绅士的助理,他必须保持这种形象。清晨时分的街道熙熙攘攘,他很轻松就拦下了一辆出租马车。塞雷斯的击剑沙龙并不远,就在大麦丘的边缘,但迪伊没来得及把家居鞋换成外出鞋。说实话,镇里这片丘陵地带总是让他精疲力尽。这些年先后为米娅和拉德工作,让他的肌肉变得松弛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始终更像个助理而非杀手。他向车夫报了地址,登上了马车。

  迪伊倚靠在马车坐垫上,思绪飘向他的两位主人。他很享受为米娅工作的日子。这位首席猎手聪明机智,对下属始终忠诚不渝。作为图艾林史上最年轻的首席猎手,她也赢得了属下的忠心回报。迪伊心底藏着对上司明显不够专业的迷恋,虽然明知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常注意到她向拉德投去的目光,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些什么,但现在他知道拉德对家庭绝对忠诚。

  拉德……成为公会会长助理则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同样令人满足,但更具挑战性。拉德身上有种强烈的特质,既让迪伊感到不安又让他兴奋不已。为一个能像折断树枝般轻易杀死你的人工作—更何况这个活体武器还深陷情感痛苦—确实令人却步。尽管如此,迪伊对这个丧妻的男人怀有深切同情,这坚定了他竭尽所能帮助拉德的决心。

  出租马车在塞雷斯的画室前停下,迪伊不等车完全停稳就跳下了车。他扔给车夫一枚银币。

  车夫灵巧地接住。"谢啦,先生!"

  塞雷斯的助手莱姆应门让迪伊进来。剑术大师正在和学生切磋,迪伊便站在一旁,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回想着关于这个人的情报。

  当初米娅与其他公会派系交战时,迪伊曾搜集过所有大师及其手下的资料。作为霍里斯剑术大师的保镖,塞雷斯排在重点名单前列。虽然剑术精湛,但与长剑相比他更偏爱短刃,工作勤奋,直到最近还住在码头区一间阴暗的公寓里。最新情报显示,塞雷斯的妻子曾被盗贼公会挟持为人质。拉德协助解救了她,并要求迪伊对整个事件守口如瓶。仅凭这点,塞雷斯就欠拉德一份忠心。

  切磋节奏突然变化。乍看之下,剑术大师和学生势均力敌,但转眼间电光火石的交锋中,塞雷斯连续击中对方—双腿各一击,手腕一击,第四击重重打在学生的金属面罩上,震得对方猛地后仰。

  “到此为止!”

  听到塞雷斯的口令,学生立即停下动作摘下面罩。耀眼的金发和甜美的圆脸表明,这学生其实是位年轻女子,而非少年。

  “很不错,拉辛女士,但你过分保护躯干,导致其他部位露出破绽。”

  "您太快 了!”她呼吸急促,脸上泛着汗水的光泽。“我没能全部防住。”

  “那就再快些。”塞雷斯注意到迪伊。“恐怕我们今天就到这了,但记住:速度来自练习。按我教你的方法在家用节拍器练习,不断提高节奏。两天后见。”

  “谢谢您,冯布鲁斯大师。”她行礼后将练习剑归位,莱姆帮她脱下厚重的护胸甲。

  “冯布鲁斯大师。”迪伊大步上前,恭敬地鞠了一躬。“家师对即将缺席的课程深表歉意。如有可能,他希望改期。”

  “我得查查预约本。跟我来。”塞雷斯领着迪伊从练功房走进小办公室,关上门并示意他坐下。“发生什么事了?”

  “我看上去很不安吗?”迪伊对自己保持镇定自若的能力向来引以为傲。

  “不,但你从不无故突然造访。我猜有事发生。”

  “确实有事。我刚接待了位访客。”迪伊迅速讲述了霍瑟夫来访的经过,以及他关于这位祭司参与近期事件的推测。

  “圣母啊…”塞雷斯的咒骂戛然而止,目光垂落到自己手上。

  “他们怎么可能杀死大宗师?这真的” “可能吗?”?”

  塞雷斯抬眼瞥来。“如果有人能做到,我押拉徳和米娅。”看着迪伊扬起的眉毛,他补充道:“你没见识过他们在五岔喷泉的战斗。那种身手…前所未见。”

  “但大宗师的戒指呢?他们怎么可能触碰得了他?”

  “我不知道,但有萨利兹在场…”

  当然,迪回忆道。 祖父大人. 据传闻,这位前特瓦林公会首领是被拉德杀害的,尽管有魔法契约禁止他伤害创造他的契约者。

  迪深吸一口气。“你打算怎么做?”

  “去见霍瑟夫。”剑术大师似乎对这个提问感到惊讶。“拒绝才是愚蠢的。”

  “如果我能提个建议而不被杀的话…”迪歪嘴笑了笑,确保赛雷斯知道这是个玩笑。

  “说吧。”

  “我们对这个霍瑟夫没有效忠义务。他不在指挥链中。如果总会长真的 已经 死了,我们该效忠的是拉德。”

  赛雷斯抿了抿嘴。“事情没那么简单,迪。如果拉德和米娅确实谋杀了总会长,那他们就是公会的叛徒。”

  “但如果总会长死了,现在谁说了算?”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的生命不属于霍瑟夫,而是属于拉德。”

  “在做决定前我需要考虑清楚。”

  “但他救了你的—”

  “够了!”

  迪绷紧了身体。他本以为赛雷斯会更忠诚,但不能违抗命令。拉德让剑术大师负责此事。

  赛雷斯起身开门,这个动作明确表示会谈结束。“明早我会在拉德家见你。”

  迪点头表示同意,不确定自己是否掩饰住了不安,随即离开。对他而言,这事很简单。他的忠诚属于拉德,而非远在青城某位虚无缥缈的已故大师。但他不敢疏远剑主大人。若塞雷斯被任命为行会首领,迪将别无选择,只能与他共事。

  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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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巴克尔大步走进大厅,他的剑师们紧密列队环绕四周,突然停住脚步。这洞穴般的厅堂似乎缩小了,挤满了帝国卫兵、骑士和侍从,全都身着闪亮的盔甲武器。传令官宣告他的到来,整个房间的人齐刷刷鞠躬。一阵混杂着骄傲的不安掠过心头。这些男女都向他宣誓效忠,借助他们,他将驱散卑劣父亲投下的阴影。

  阿巴克尔强作镇定地宣布:"是时候了,奥塔尔队长。"

  "殿下。"奥塔尔上前压低声音,"这不明智。您将自己置于不必要的危险中。您父亲绝不会—"

  "我是 不是 我父亲,队长。你越早接受这点,我们相处就会越融洽。况且,"阿巴克尔拽了拽礼服外套的下摆,因内衬精良锁子甲而略显紧绷,"有你们在身边,我很安全。"

  "传令官同样能轻松宣告皇帝死讯,大人。"奥塔尔争辩道。

  "不,队长,他们不能。传令官和布告太冷漠。我必须 亲自 民众认为事情会有所改变。"阿巴克尔对船长笑了笑。"但谢谢你指出我父亲绝不会这样做。现在我可以确定这是正确的选择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但请允许我正式记录对这次突袭的反对意见。"奥塔尔向站在阿巴克尔剑士护卫圈外的宫廷书记官点头示意。那人的笔一如既往地忙碌着,记录着每个字句。

  "已记录在案,船长。现在,在我们出发前我要说几句。"阿巴克尔登上房间前端的镀金讲台,扫视着聚集的人群。"女士们,先生们。"所有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阿巴克尔感到一阵不安。他还不习惯发表演说。

  只要告诉他们真相就好。

  "这是一个新时代的开端。四十多年来,清国一直处于铁腕统治之下。那种暴政统治已经结束了。我 不是 我的父亲,事情将会改变。我们会维持秩序,但也会建立公正。每个清国公民都应享有同等权利。在诸位的协助下,我打算赋予他们这些权利。"

  铠甲随着他们的动作沙沙作响。他在一些人脸上看到了惊讶,另一些人则露出坚定的神情。

  “改变不会轻易到来,但势在必行。历史告诉我们,压迫会导致叛乱和帝国覆灭。我们—你们和我—必须向平民百姓证明没有叛乱的必要。今天,我们带给他们希望。”

  人群中有人点头赞同,但也有几人皱起眉头。阿巴克尔希望那只是单纯的担忧,而非反抗之意。

  "我相信他们会欢迎这个消息。他们甚至可能会变得喧闹起来, 但是阿尔巴克尔压低声音,试图用严厉但不具威胁的语气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仅此而已。不得采取任何进攻行动。治安部队会处理任何骚乱。还有什么问题吗?"

  接下来的沉默中,连一声蟋蟀的鸣叫都会显得格外刺耳。每个警卫和骑士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讶。他们的反应让阿尔巴克尔露出了微笑。这些人早已习惯接受不容置疑的行动命令。他们正在认识到,他并不是他父亲那样的人。

  "很好。"他指向通往宫殿前厅和远处庭院的高耸大门。"我们出发吧。"

  金属的铿锵声在大厅中回荡,士兵们分开为皇储让路,随后跟随他走向外面。阿尔巴克尔登上马车,坐在柔软的座椅上,他的书记官蜷缩在对面的角落里。当他的剑术大师们跃上驾驶位、车顶和后部时,马车微微晃动。不到几分钟,一切准备就绪,马车开始颠簸前行。

  阿尔巴克尔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但除了钢铁和马匹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一队骑士和侍从骑马环绕着他的马车,皇家卫队则在后方行进。阿尔巴克尔原本设想的是一支更低调的护卫队。

  这简直就像一支入侵的军队…

  阿巴克尔颓然瘫坐在座位上,这个念头让他闷闷不乐。他憎恶父亲残暴的统治政策,总是尽可能与之划清界限。作为皇太子,他不得不在廷议时站在泰尼安·秦二世身侧,参加那些无法推脱的社交活动—尽管他抓住每个机会拒绝出席。皇帝早就不再试图教导这个唯一的儿子和继承人了。阿巴克尔转而试图从书本中学习治国之道,从历史成败中汲取经验。但纸上谈兵终非实践,面对统治庞大帝国的重任,他深感准备不足。

  我以为还能有更多时间…

  在仿佛无尽漫长(实则可能不到一小时)的行程后,队伍终于停下,阿巴克尔的情绪为之一振。此刻该让子民认识他们未来的皇帝,该让他们明白自己与父亲截然不同。马蹄与盔甲的铿锵声中,广场上聚集的平民议论声渐起。

  "殿下,我们到帝国广场了!"奥塔尔队长打开马车门,"人群相当密集。容我再次进言,此举并不明智。"

  "那我将以'昏庸的阿巴克尔'之名载入史册了,队长。这座广场凝聚着父亲的不公。这正是我必须现身之处。"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迈出马车时在门口稍作停顿。

  帝国广场如他记忆中那般骇人。成排的颈手枷与鞭刑柱环绕着一簇绞刑架,令人震惊的是上面都吊满了人。帝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面深蓝色的冠冕旗倒悬着,宣告着皇室成员的死亡。巡警与枪骑兵将惩罚区围得铁桶一般,筑起一道钢铁围墙。

  当人群发现阿巴克尔时,嘈杂声骤然升高。成千上万的平民伸长脖子想要看清他。尽管集会通知是临时发布的,但仿佛半个城市的居民都到场了。

  "殿下大人!"德雷福斯警长带着一队巡警走来,这些神情阴郁的男女穿着黯淡的锁子甲,手按剑柄。他等到阿巴克尔的剑术大师们允许他穿过保护圈才靠近。德雷福斯鞠躬后直奔主题:"这里很危险。这群暴民随时可能失控!"

  "这些 暴民,如你所称呼的,在我看来相当平静,警长大人。"

  "目前确实如此,殿下大人。但火绒盒在燃起烈焰前也是这样平静。"他紧张地环顾四周,"请相信我,他们就像野狗。扔块肉骨头就会回头咬喂食的手。"

  "一条被鞭打四十年的狗有充足的理由咬人,警长大人!"阿巴克尔强压怒火。德雷福斯和他的巡警每天都要应付社会渣滓,难怪如此愤世嫉俗。"我尊重你的意见,但请不要再诋毁你宣誓要保护的人民!"

  德雷福斯看起来惊呆了,但很快恢复过来。"大人,我只是说,我无法保证您的安全。"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警长。帝国卫队会负责我的安全。你的职责是维持秩序。保护城市和民众免受伤害。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任何暴行!”

  "如您所愿,大人。"德雷福斯鞠躬后退,去指挥他的警员。

  "很好。现在,哪里…"阿巴克尔扫视着刑场,找到了他需要的地方。"那边。"他指向其中一座绞刑架。平台足够高,能让整个人群都看到他。"就那里!我要去那里。"

  “但是让您暴露在—”

  "奥塔尔上尉,如果人们都看不见我, 看 我怎么向他们讲话?"他瞪着那人,再次指向绞刑架。"我们去 那里!”

  "遵命,大人。"上尉咬紧牙关,大声下达命令。

  帝国卫队从马车到绞刑架排成两列,盾牌朝外。阿巴克尔沿着卫队组成的通道前进,他的剑术大师们紧密地围绕着他。

  光明诸神啊!绞刑架下悬挂着一具女尸,绳索紧紧勒着她的脖子。 我现在不能改变主意。他登上绞刑台的台阶,踩在磨损的木板上发出空洞的响声。微风吹拂着他的长袍,空气中飘荡着血腥、感染和死亡的气息。阿巴克尔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凝视着眼前的人海。

  "清国的子民们!"他高声喊道,希望声音能传到人群边缘。"我是阿巴克尔王储,清国皇位的继承人。皇帝—我的父亲—驾崩了!"

  令人意外的是,民众保持着沉默。阿巴克尔原以为会听到哭喊声,也许是嘘声,或许还有些欢呼,但除了杂沓的脚步声和盔甲马蹄在石地上的碰撞声外,他什么回应都没收到。他审视着人群,逐一扫视每张面孔。有些人偷偷瞥向治安小队,但没有一双眼睛敢与他对视。

  恐惧……这个认知让他脊背发凉 他们在害怕.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死得好!",一队治安官立即冲上前去。

  "站住!"阿巴克尔怒吼道。"我是来与民众对话的。如果他们选择回应我,那是他们的权利。这里不会有人因直言获罪。在我的统治下必将实现公正!"

  "什么公正?"一个男人冲到治安官的警戒线前,控诉的手指从盾牌间隙伸出指向刑台。"你竟敢站在我妻子 尸体上谈公正!平民从来得不到公正,只有你们贵族才配!"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阿巴克尔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他回头望向绞刑架活板门下悬垂的绳索,意识到这个男人说得没错。

  我看起来多么虚伪.

  "一定 会 实现公正!"他举起双手向民众起誓:"我向你们保证,贵族与平民将享有同等公正。"

  低语声越来越响,人群开始骚动,又传来几声尖利的嘲讽和辱骂。治安官们焦躁不安,但仍坚守岗位。阿巴克尔必须证明自己的诚意,但该怎么做? 让他们明白你不是你 父亲那样的人.

  他转向最近的护卫,伸出手。"给我一把匕首。"

  剑术大师立即从腰间解下匕首递给他。

  "奥塔尔队长!我要处决这个可怜的女人。让你的人接住她。必须用 尊重的态度对待尸体,听明白了吗?"

  "亲王殿下!为什么?"队长睁大疑惑的眼睛仰望着他。

  奥塔尔的惊讶让阿巴克尔意识到自己误解了队长的想法。他并非因为得知旧主是施虐狂而愤怒,也完全不认同平民值得任何体谅的说法,更遑论尊重。 该教育教育他了,阿巴克尔下定决心

  “因为这是她应得的!现在照我说的做,否则我就撤你的职,队长!”

  "遵命,亲王殿下。"奥塔尔的声音充满不情愿,但还是下达了必要指令。

  阿巴克尔探身到敞开的活板门外,抓住绳索,用锋利的刀刃锯断绳股。当绳子断裂时,粗糙的麻绳擦过他起泡的手掌,亲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从他拳底抢过绳索。他的剑术大师之一救了他,避免尸体坠落,甚至可能连他自己也栽下去。

  "谢谢。轻轻放她下去。"阿巴克尔松开手,掌心鲜血淋漓。

  当剑术大师将尸体放入两名在下方等候的帝国卫兵手中时,人群中又响起一阵低语。一名卫兵将女子轻轻放在地上,另一人解开自己的斗篷,给这个凄凉的躯体裹上临时的裹尸布。

  "很好!"阿尔巴克尔将匕首交还给他的保镖,然后再次朝奥塔尔喊道。"队长!让你的人把她送到她丈夫那里。释放其余囚犯让他们与家人团聚。用你们的斗篷包裹死者。"

  “大人,这会开个坏先例。”

  "执行我的命令,队长!"阿尔巴克尔警告道。

  奥塔尔摇摇头。"我不能认可这个决定。这既鲁莽又危险!"

  阿尔巴克尔怒发冲冠。如果他连自己的帝国卫队都控制不了,还如何指望统治一个帝国?

  "很好,队长。"看到那人刚放松片刻,阿尔巴克尔突然咆哮道:"伊思罗斯指挥官,解除奥塔尔队长的指挥权并将他逮捕!从现在起由你代理帝国卫队队长。"

  伊思罗斯带着一队卫兵走上前来。

  “什么?你不能—”

  "我能而且我已经这么做了,奥塔尔阁下。你被捕了。交出武器,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让阿尔巴克尔大为宽慰的是,队长解下剑带交给伊思罗斯,尽管他的脸色因愤怒而阴沉。他解下职务斗篷摔在地上,任由自己被带走。

  人群前方的平民爆发出欢呼声。

  “伊索斯指挥官,你可听到我对前任队长的命令?”

  "听到了,王子殿下。" 伊索斯利落地敬礼。

  "立即执行。" 他环顾四周。"芬尼尔爵士!"

  骑士策马上前。"王子殿下。"

  “我要骑士们协助释放囚犯。”

  "遵命,王子殿下!" 芬尼尔迅速下达命令,很快骑士们和他们的侍从下马加入帝国卫队。

  钢铁劈开锁链击碎镣铐时火花四溅,但士兵们极其小心地对待囚犯,将他们送到感激涕零的家人怀抱中。人群的情绪逐渐发生深刻变化,怀疑的低语变成了欣喜的呼喊与欢呼。接收遗体的家属哀嚎痛哭,但更多人流下喜悦的泪水。

  阿巴克尔举起双手。"青城的子民们!"

  现场顿时寂静。看着那些仰起的脸庞—不再恐惧绝望而是充满希望,阿巴克尔心跳加速。他们眼中闪耀着崭新的热忱与精神。

  "我知道你们在我父亲统治下饱受苦难,但我在此郑重宣告 绝不 延续他的政策。以我的誓言为证,我特赦广场上所有受刑者,并承诺将亲自复审本城所有在押囚犯的案件。经我裁定不公的案子都将撤销。"

  人群中掠过一阵将信将疑的私语,有人喊道:"那我们死去的人呢?"

  “我无法弥补你们的损失,但每个将包裹逝者斗篷送至皇宫的家庭都将获得补偿。”

  "血钱!"有人喊道,人群中开始响起危险的窃窃私语。

  "不!"阿尔巴克尔摇头。"这不是血钱,而是对你们皇帝所犯罪行的补偿。黄金不能带回逝者,也无法弥补你们的悲伤,但它能让你们的孩子吃饱饭。"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听到这个问题,阿尔巴克尔几乎要笑出来。这些人已经比多年来任何时候都更有胆量了。 信任需要争取……但要如何说服他们?他握紧拳头,手掌上撕裂的水泡带来的疼痛让他想起今早的事,想起捣毁父亲刑具时的那种满足感。 当然!

  “伊思罗斯指挥官,给我拿把斧头来!”

  片刻之后,伊思罗斯匆匆跑上绞刑台台阶,手里握着一柄战斧,脸上带着隐约的笑意。"恐怕这不是樵夫用的工具,大人。"

  "够用了,指挥官。"他朝绞刑台高大的方形框架点点头。"要不要和我重现今早在审讯室的工作,指挥官?"

  “乐意之至!”

  阿尔巴克尔用疼痛的手掌举起战斧。尽管疼痛,这种感觉却很好。他后仰蓄力,全力挥斧,斧刃深深砍进松软的松木。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拔出斧刃后,他再次挥砍,同时伊思罗斯攻击另一根支柱。鲜血从他撕裂的手掌滴落。又砍了几下后,绞刑台的框架开始倾斜。

  "下面危险!"伊思罗斯喊道,附近的卫兵立即后退。随着阿巴克尔最后一击,剩余的支架应声断裂,绞刑架轰然砸在鹅卵石地面上。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参差不齐的欢呼声。

  阿巴克尔转向伊思罗斯:"指挥官,让你的人拆掉所有示众柱、颈手枷和绞刑架。全部堆在这里!"他指向绞刑台下的空地。

  "遵命,亲王殿下!"伊思罗斯迅速下达命令,帝国卫兵们急忙执行。

  近一个小时的忙碌后,围观群众惊讶地看着破碎木材在阿巴克尔所站的高台下堆积如山。他要求取来一皮囊油,通过活板门倾倒而下,然后抬手示意安静。

  "今天是新的开始!"他高声宣告,"今天我们要纠正错误!今天我要向你们展示我为帝国带来正义的决心!不论贫富贵贱,所有人都将享有同等正义!"

  欢呼声在广场周围的建筑间回荡,声浪如此强烈,连阿巴克尔的胸膛都能感受到震动。他高举伊思罗斯取来的火炬:"清城的子民们,你们是帝国的生命与血脉。这个国度是由你们的双手、汗水和劳动建成的!我要用这火焰,焚尽过去的不公,淬炼出未来的正义誓言。"

  阿巴克尔将火把从平台舱口扔了下去。火焰立即在浸透油脂的木料间窜起,火势迅速蔓延。这位皇太子在纷飞的火星和人群的喧闹欢呼声中走下平台台阶。当他登上马车时,篝火已熊熊燃烧,烈焰直冲云霄。人群欢呼雀跃,他甚至看到有些兴高采烈的人手舞足蹈。许多禁卫军和骑士咧嘴笑着,而几名年轻的侍从则兴奋地吹着口哨。

  “德雷弗斯警长,把你的警员撤回来。保护好周边建筑并维持秩序,但让民众聚集起来享受篝火吧。这对他们有好处。”

  "遵命,殿下。"德雷弗斯虽然面露不悦,但立即开始传达阿巴克尔的命令。

  “伊瑟罗斯统领,回宫!”

  阿巴克尔钻进马车,重重跌坐在软垫上,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要我说,这下午的工作干得漂亮。"

  “是的,殿下。”

  阿巴克尔被这个声音惊得一怔。那位宫廷书记官又蜷缩在角落里。这位皇太子突然意识到,在整个行动期间,这个安静得如同影子般不起眼的人始终在附近,不停地在账簿上写写画画。事实上,就他记忆所及,这还是阿巴克尔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说话。

  “知道吗,我想我从未请教过你的名字。”

  “微禄,殿下。”

  “那么微禄,你觉得我刚才的小演讲如何?”

  书记官显得局促不安。"我…我不知道,殿下。我忙着记录言辞,实在无暇聆听。"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刚才只顾着说话,自己也不记得具体说了什么。可否让我通过阅读重温一下?"他指了指对方膝上那本厚重的册子。

  "恐怕现在还难以辨认,大人。"维鲁尔将簿册转过来展示满页难以辨识的符号。"目前只是速记符号,每晚由档案员整理誊写。"

  “我正奇怪你怎能如此快速地完整记录。等誊写完成后能把档案送来给我吗?”

  “当然,殿下。”

  阿巴克尔后仰着头闭上眼睛,疲惫却满足。他的首次公开行动取得了轰动性成功。但愿这是即将开始统治的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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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亚望着帝国马车载着阿巴克尔王储安全离去,这场面着实令她震惊。 这 就是泰尼安·清的继承人?

  大宗师曾断言其子无能,不配统治他的帝国。他说得没错。但阿巴克尔本就不打算统治 这个 帝国,而是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 拉德会喜欢这个主意.

  当警戒线解散为小队时,人群蜂拥向前。她任由自己被推挤着前行,直到感受到篝火灼热扑面。后颈渗出的汗滴并非因为酷热—魔法缠带能让她始终保持舒适,不惧寒暑—而是周遭人群的躁动已超出她能忍受的范围。

  她轻拭脖颈,仔细端详手指。 希望我的染发剂不会掉色.

  她确信追捕皇帝凶手的人马已经出动,今早匆匆从化妆品店买了染发剂。仓促涂抹下,她标志性的红发已被染成黑色—虽然这没多大意义,毕竟头发都塞在帽子下。今日她乔装成男孩外出。果然如她所料,人群中见不到贵族身影。她那身精致的旅行裙装若穿来,在这种场合定会格外扎眼。

  她从人群中挤回广场边缘,与几个嬉闹的少年一起攀上路灯,俯瞰人海。处处欢庆—人们跳舞、大笑、歌唱—沉醉于新统治者承诺的自由。但零星可见三五成群者交头接耳,脸上不见喜色,唯有怨毒。她跳下灯杆凑近其中一伙,在人群的喧嚣中竖起耳朵。

  “…半句都别信…”

  “骗局!”

  “等着瞧…”

  广场边缘驻守的警察分队紧盯着每个人,尤其那些神色不豫者。他们持盾而立,直面人群,仿佛随时准备抵挡暴民的冲击。

  她打量着人群:穿着磨损西装系着长围裙的店主们,裙子肮脏双手粗糙的清洁女工,抱着红脸蛋婴儿的母亲们,头发上还沾着木屑的船厂工人,以及那些缺手少眼或断腿、散发着最恶臭沟渠气味的无业游民。这座城市的劳动阶层和底层市民的全貌都聚集在了这场集会上。

  一群危险的民众,即使他们大多数人都很高兴。

  一阵喧闹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看向一小群吵闹的年轻人,他们正在嘲笑一队警官。要是在昨天,这些警察会立即动手把这些年轻人打服。但阿巴克尔说过会有公正,显然他是认真的。警队克制着自己,无视这些不守规矩的年轻人,尽管米娅能看到他们的手都按在剑上。这群混混充分利用了他们新获得的自由,吹着口哨做着下流手势。他们传着一瓶朗姆酒,边喝边嘲笑那些表情阴沉的警察。

  米娅叹了口气,认出了这些人的类型。总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阵刺耳的笑声爆发,其中一个年轻人把空酒瓶扔向警察,瓶子砸在盾牌上摔得粉碎。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队长拔出她的剑,其余队员也纷纷效仿,迅速组成盾-剑-盾的紧密阵型。他们威胁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这群流氓四散而逃,但有几个人从篝火中抢了些燃烧的木棍。当他们逃离广场时,回头喊出了篡改阿巴克尔王储原话的口号。"为正义点火!"

  "不妙。"米娅向最近的小巷移动。

  在这座易燃建筑密集的城市里,手持火把的醉鬼们简直是灾难组合。治安官们拦截了一个举着火把的白痴,用盾牌猛击其面部将他放倒在鹅卵石路上。然而其他几人发出了惊慌的叫喊,谩骂声开始此起彼伏。

  该死的帽子党!"和"用烈火讨回公道!"的抗议声如同预示暴风雨将至的滚雷般在人群中炸响。

  米娅转身离开。她敏锐地感觉到庆典即将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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