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结界崩塌。
但黑暗并未越过界石蔓延。被加夫列尔和洛坎按在要塞外草地上的罗温，明白其中缘由。
那些生物和纳洛克捕获的战利品，远比半精灵珍贵得多。享用她的快感，正是他们打算长久细细品尝的美味。其他一切都成了次要—仿佛他们已忘记继续前进，全然沉浸在盛宴的狂欢中。
他们身后，激战仍在持续，如同过去二十分钟那样。尽管罗温在结界崩塌的瞬间就驱动风与冰发起攻击，但这对黑暗毫无作用。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只为撕裂那永恒的漆黑，看清公主还剩下什么。即便此刻，他耳畔已响起温柔暖融的女声，自黑暗中召唤着他—那缕他耗费数百年苦心遗忘的嗓音，此刻正将他撕成碎片。
罗温在结界崩塌的瞬间就驱动风与冰发起攻击。他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只为撕裂那永恒的漆黑，看清公主还剩下什么。即便此刻，他耳畔已响起温柔暖融的女声，自黑暗中召唤着他—那缕他耗费数百年苦心遗忘的嗓音，此刻正将他撕成碎片。
"罗温，"加布里埃尔低语，五指深陷他的臂膀。暴雨倾泻而下。"里面需要我们。"
"不。"他嘶声低吼。他确信艾琳还活着，因为当彼此气息交融的数周里，他们早已血脉相连。她确实活着，但可能正承受着任何层级的折磨或腐烂。所以加布里埃尔和洛坎才死命拦住他。若非如此，他早已冲向黑暗深处—冲向莉芮亚召唤的方向。
但为了艾琳，他奋力挣脱束缚。
“罗温，其他人—”
“别管我。”
暴雨轰鸣中传来洛坎的咒骂："她死了，蠢货！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你还能救其他人！"
两人架着他起身，拖着他远离她。"再不放手，我就拧掉你的脑袋。"他冲着洛坎低吼—这位曾在他一无所有时，亲手授予他战团指挥权的将军。
加夫里尔与洛坎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声的对话在空气中流淌。罗安绷紧肌肉，蓄势待发。他们宁可将他击昏，也绝不让他踏入那片黑暗—莱瑞娅的召唤已化作凄厉的求饶。那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但埃琳娜是真实的。每耽搁一秒，她的生命都在流逝。只要加夫里尔撤除魔法护盾—自将他压制在地时就张开的、抵御罗安力量的屏障—他就能让二人失去意识。他必须闯入黑暗，必须找到她。"放手！"他再次低吼。
大地在轰鸣中震颤，众人骤然僵立。地底有洪荒之力在奔涌，仿佛深渊巨兽正在苏醒。
他们转向黑暗。罗安确信自己看见金光如流星般划过幽幕，转瞬即逝。
"这不可能，"加夫里尔倒抽冷气，"她明明燃尽了。"
罗安眼睛都不敢眨。她的燃尽向来是自我设限—那道由恐惧与对平凡生活的眷恋筑成的内心藩篱，阻止她接纳真正的力量深渊。
那些生物以绝望痛苦恐惧为食。可如果—如果受害者挣脱了这些恐惧呢？如果受害者穿越恐惧—甚至拥抱恐惧呢？
黑暗之墙骤然迸发的烈焰，仿佛给出了答案。
赤焰撕裂雨夜铺展开来，如红蛋白石般绚烂夺目。洛坎咒骂着，加夫里尔慌忙筑起更多魔法护盾。罗安却纹丝不动。
当他震开钳制猛然起身时，无人阻拦。火焰掠过他的发梢，未损分毫。辉煌不朽的烈焰奔涌着漫过他的头顶，势不可挡。
石阵彼端，埃琳娜立于两头怪物之间。她额头上印记幽幽发亮，被削短的赤发如火焰翻飞。纵然眼眶泛红，那双金眸却燃烧着生命的烈焰。
两头怪物猛扑而来，黑暗如潮水合围。
罗安刚跨出半步，只见她双臂暴展扣住怪物完美无瑕的面孔—掌心死死封住它们张开的嘴，随即猛地呼出气息。
仿佛她向它们核心呼出了火焰，火舌从它们的眼睛、耳朵、手指喷涌而出。两头怪物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她烧成了灰烬。
她垂下双臂。汹涌的魔力在她周身沸腾，雨水尚未触及皮肤便化作蒸汽。宛若刚出熔炉的兵器般通体炽亮。
他全然忘却了加布里埃尔和洛坎，朝着她疾冲而去—那金红蓝三色交织的烈焰完全属于她，这位火之继承者。当她终于发现他时，嘴角浮起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是王者的微笑。
但这笑意中透着疲惫，周身光芒明灭不定。她身后，纳罗克与仅存的怪物—正是他们在森林遭遇过的那头—正将黑暗力量吸入体内，蓄势待发。她转身迎战，身形微晃，面色惨白如死。这些怪物蚕食着她的力量，而撕裂同类的消耗更令她濒临枯竭。某种真切而终极的枯竭正步步逼近。
黑幕高涨，如同最后一记重锤要将她碾碎，她却如磐石般伫立，成为黑暗中的一抹金光。目睹此景的罗温瞬间明悟。风与冰在此刻毫无用处，但他另有对策。
罗温抽出匕首划开手掌，在疾冲穿越界石阵时任由鲜血奔涌。
黑暗力量层层堆叠，她心知这毁灭性的冲击必将带来剧痛，甚至可能让她与罗温同归于尽。但她绝不退避。
罗温喘息着赶到她身边，浑身浴血。当他伸出流血的手掌，将原始力量献给已然枯竭的她时，她并未用逃命的请求亵渎他的决心。她明白这必将奏效—这个猜想已在她心中酝酿多时。他们是卡兰纳姆，是灵魂共鸣的伴侣。
他为她而来。她迎着他的注视抽出匕首，在妮米亚墓前自伤留下的疤痕上再度划开手掌。明知他能读懂自己眼中的决意，仍轻声道："至死方休？"
他颔首应允。当两人血与血相融、灵与灵交汇之际，他的臂膀紧紧环抱住她。在十指交扣的掌心之间，他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艾琳·嘉拉汀，我也向你宣告归属。"
不可穿透的黑色浪潮轰然坠落，咆哮着要将他们吞噬。
但这不是终结—绝不是终结。她熬过了丧失与痛苦，挺过了折磨与奴役，承受过仇恨与绝望；这次她同样能活下来。因为她的故事不属于黑暗。所以她毫不畏惧那铺天盖地的墨色浪潮—有战士紧拥着她，有挚友赋予的勇气，只要与他同在，活着便不再那么难熬。
罗温的魔力轰然注入她体内，古老而诡异的磅礴力量让她双膝发软。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支撑着她，当他撤去灵魂最深处的屏障时，她驾驭住这股狂野力量任其奔涌全身。
黑浪尚未坠落半途便被金色光芒撕裂，惊得纳洛克和他幸存的王子目瞪口呆。
她不给对方丝毫凝聚黑暗的机会。从罗温深不见底的力量源泉中，她汲取烈焰与光芒，引动余烬与暖意，汇聚万千晨曦与夕照的光辉。既然瓦格恶魔渴求埃里利亚的阳光，她便赐予他们。
纳洛克与王子发出凄厉尖啸。瓦格不愿回归虚无，历经漫长等待才重返人世，他们岂甘就此终结。但她将灼目光芒塞进他们喉咙，焚尽污浊的黑血。
她死死抓住罗温，咬紧牙关抵御魔音。万籁俱寂的刹那，她瞥见纳洛克如雕塑般静立凝望。黑色利矛直刺脑海—瞬息间又迫她看见幻象。不是记忆，而是未来的惊鸿一瞥。那声音、气味、景象如此真实，唯有紧抓罗温才让她锚定现实。幻象消散时，光芒仍在积聚，吞没了所有身影。
当她将意志贯注于两个跪地的瓦格恶魔时，强光已刺目到难以承受。圣光灌入他们每寸阴影角落，她分明看见纳洛克眼中的漆黑正在褪去—那双眼睛竟化作凡人的棕褐，甚至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感激。真的只一刹那；随即她将恶魔与纳洛克尽数烧成灰烬。
仅存的那位瓦格王子爬行不过两步便步了后尘，那张完美面容上凝固着无声的尖叫，身躯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当光芒与火焰褪去，纳洛克与瓦格族仅存的痕迹，是四枚在湿漉草丛中蒸腾着热气的巫石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