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玛农将血红斗篷裹紧身躯,更深地嵌入壁橱阴影,凝神听着破门而入的三个男人。
整日风中飘荡的恐惧与愤怒她早已尝出滋味,为此准备了一下午。当涂白茅屋屋顶上的她看见草浪间浮动的火把时,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村里无人阻拦这三个凶徒—却也没人加入他们。
他们说有克洛辰女巫(Crochan witch)潜入了菲恩哈罗北部这片翠绿山谷。在这苟且偷生的几周里,她等的就是今夜。每个她落脚或途经的村庄,上演的都是同样的戏码。
她屏住呼吸,像头受惊的鹿般僵立不动—那个男人,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壮农夫,手掌大如蒲扇,正踏进她的卧房。即便藏在衣柜里,她仍能闻到他呼吸里的麦酒味—以及那股嗜血的欲望。呵,村民们心知肚明他们打算如何处置这个女巫:她在后门贩卖药水与护符,还能预言未出生胎儿的性别。她倒是意外这群男人竟犹豫这么久才鼓起勇气闯进来,想要折磨继而摧毁令他们胆寒的存在。
农夫停在房间中央。"我们知道你在这儿,"他假意哄劝着,脚步却移向床铺,目光扫过房间每个角落,"就想谈谈。镇上有些人被吓坏了—我敢说他们怕你胜过你怕他们呢。"
她岂会轻信?尤其当这男人弯腰查看床底时,背后匕首的寒光正若隐若现。每个闭塞小镇和古板凡人村落里,戏码总是如出一辙。
趁着男人直起身的刹那,玛农如游蛇般滑出衣柜,隐入卧室门后的阴影里。
沉闷的叮当声与重击声已然昭示着另外两人的勾当:他们不仅搜寻她,更在肆意劫掠。其实没什么可拿的—这小屋本就自带家具,而她所有家当,凭着多年训练与本能,早就收进刚离开的那个衣柜角落的布袋里。随身不带累赘,身后不留痕迹。
"就想聊聊而已,女巫。"男人从床边转身,终于注意到衣柜。他咧开嘴—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玛农纤指轻推,卧室门悄然合拢。铰链无声滑动的瞬间,走向衣柜的男人浑然未觉—这屋里的每扇门轴都经她亲手涂过油。
粗厚巨掌攥住衣柜把手,匕首斜握身侧。"出来吧,小克罗坎,"他哼唱着。
玛农如死神般静默地贴到他背后。直到她双唇几乎触到他的耳廓低语时,这蠢货才惊觉她的存在:"认错女巫了。"
那男人急转身,砰地撞上衣柜门。他举起匕首隔在两人之间,胸膛剧烈起伏。玛农只是微笑,银白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时他注意到紧闭的房门,倒抽一口气要喊叫。玛农的笑意却加深了,上牙龈缝隙中猛然刺出一排匕首般锋利的铁齿,咔哒一声如铠甲般扣合。男人惊得再次撞上身后门板,双眼瞪得眼白毕露。匕首哐当掉在木地板上。
接着—纯粹为了让他彻底吓破胆—她朝两人之间的空气轻甩手腕。闪着寒光的铁爪唰地弹出指甲,带起刺耳的破空声。
当玛农将男人逼向孤零零的窗户时,他正对着心慈手软的神明喃喃祈祷。就让他自以为还有活路吧,她微笑着步步紧逼。没等发出惨叫,男人的喉管已被撕裂。
解决此人后,她闪身穿过卧室门。另外两个劫匪仍在搜刮财物,依然以为这些都是她的产业。其实这不过是栋废弃房屋—原主人要么死了,要么早该聪明地逃离这片瘟疫之地。
第二个男人同样来不及尖叫,她两记铁爪便剖开了他的腹腔。但第三个农夫前来寻找同伴时,正撞见她站在血泊中:左手绞着朋友的内脏,右手将尸体按在铁齿间撕扯喉管。他拔腿就跑。
男人平庸寡淡的血腥味裹着恐惧在她舌尖弥漫,她朝地板啐了一口。玛农任由鲜血滑落下颌,故意放幸存的农夫逃进田野。齐人高的枯草在隆冬时节疯长,足以没过他们头顶。
她数到十。只因她渴望狩猎,自撕开母亲子宫、浴血啼哭着降世那刻起,嗜血的本性便烙印在骨子里。
只因她是玛农·黑喙—黑喙巫族继承人。她在此蛰伏数周,假扮克罗坎女巫只为引出真正的猎物。
那些道貌岸然、令人作呕的克洛肯女巫仍在世间游荡,伪装成医者和智者潜藏各处。玛农初次辉煌的猎杀对象就是个克洛肯人,不过十六岁—与她当时同龄。那黑发少女身披的血红斗篷,是所有克洛肯女性初潮时获赠的圣物—而这斗篷唯一的用处,就是让她沦为活靶子。
玛农将克洛肯人的尸首遗弃在风雪肆虐的山隘后,把斗篷当作战利品带走—百余年后仍披在身上。任何铁牙女巫都不敢如此行事—毕竟没有其他铁牙族人胆敢披着宿敌的象征色,招致三大母系族长的震怒。但自从玛农拖着斗篷昂首踏入黑喙要塞,将那颗克洛肯心脏装在匣中—献给祖母的礼物—猎杀她们便成了她的天职,直到最后一个克洛肯人从世上消失。
这是她最新的轮值任务—在芬哈罗驻扎六个月,而她的女巫团其他成员则分散在梅利桑德和艾尔韦北部执行类似命令。但数月来她穿梭于各个村落,连一个克罗坎族人的影子都没发现。这些农夫是她几周来第一次遇到的乐子。要是不好好享受一番,那才叫见鬼。
曼侬踏进田野,边走边吮吸指甲上的血迹。她如幽影迷雾般滑过草丛。
她发现那个农夫在田中央迷失了方向,正恐惧地发出咩咩般的呜咽。当他转身看见血迹、铁齿和那抹邪恶至极的笑容时,顿时失禁。曼侬任凭他歇斯底里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