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佛罗里达的 空气粘稠潮湿。阿肯色州同样潮湿，但眼下正值二月中旬的隆冬。而佛罗里达这里几乎称得上炎热。
凯租了辆车，我们驶向奥兰多郊区。严格来说他未达租车年龄，但守护者和毁灭者能让人忽略年龄这类琐事。住宅区向四面八方蔓延，恍若拉斯维加斯城郊。
最终凯拐进一处门禁社区，输入密码升起闸门。
“你对这片很熟。”
"嗯，常来。我的线人娶了我妈。"他皱眉，"倒不是赞成这桩婚事，但木已成舟。他是守护者议会的尼尔。你们见过吧?"
我不解他为何反对，我觉得尼尔人不错。
“见过。为什么不早说你要见其他守护者?”
"觉得没必要。"他将车停进车道却未熄火，"还有件事你得知道。"
"什么?"我望向绵延的牧场式别墅。
“露丝也住在这里。”
"什么?"我猛地推开车门。为什么露丝会和凯的妈妈住在一起?凯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凯跟着我慌忙下车。"你知道露丝的情况吧?"
我们在前门停住脚步。"你在说什么?"
“她那个人渣父亲让她怀孕了。现在快生了，她准备把孩子送养。她说看到孩子就会想起她爸。而且，既然孩子的父亲同时也是祖父，可能会有些无法预料的健康问题。这样更好。”
我忘了。当我发现露丝的养父母被杀时，我也得知露丝怀孕了。这个细节直到现在才真正进入我的意识。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你似乎对她了解得相当多。”
“我一直密切关注着她。”
我咽了口唾沫，攥紧拳头。现在没时间收拾他。"但这和你之前说的不一样…"
凯推开门，我跟了进去。我有无数个问题。他对我说谎。很多谎。但必须等到我先拥抱我最好的朋友之后再说。
我们看到露丝正费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她使劲撑起身体扑向凯。凯抱了她一下，然后退后一步。
"娜奥米，"她尖叫着。她紧紧抱住我，卷曲的头发让我喘不过气。
"还有多久?"我指着她巨大的肚子问道。
“最多一两周。我太期待这一切结束了。然后，我就能回归正常生活。学校简直是个噩梦。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被男友搞大了肚子。”
一个高挑女人出现在门口。凯拥抱了她并介绍道："娜奥米，这是我母亲。妈，这是娜奥米，我女朋友。"
他母亲皱眉道："帕克说她是他女朋友。"
"显然帕克搞错了。"凯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太大了。
我保持沉默。惊讶于她竟然知道这么多。凯和帕克都从不提起她，但她对他们生活的了解程度足以知道他们都想要我。
露丝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场对话。她重重地坐回去，呼吸急促。
"你还好吗?"我问。
“还行，就是这么大肚子实在太难受了。说实话，我巴不得赶快结束。要收养孩子的家庭很棒，他们会陪产全程。”
“你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是个女孩。他们说准备取名凯特琳。”
她看起来适应得非常好。不过她比我多出很多时间来做心理准备。背景音里凯正在和他母亲争执。这时前门开了，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尼尔，"我向他点头致意。
他走过去亲吻了凯的母亲，凯便离开他们，坐到露丝椅子的扶手上。看着露丝时他的表情柔和下来："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
“凯，你妈妈和尼尔是怎么认识的?”
“他们结婚了。真可笑。他年纪大她两倍。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啊。原来敌意是这么来的。听起来像个愚蠢的理由。
"我想吃冰淇淋。你们能带我出去吗?"露丝问道。
"当然。但我得先和尼尔谈谈。你们俩能单独待会儿吗?"凯问道。
他试图把我排除在谈话之外。没门。虽然我很爱露丝，迫不及待想和她叙旧，但这事更重要。我们可以晚点再去吃冰淇淋。
“我也需要和尼尔谈谈。露丝，我们聊完就来找你。”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陷进沙发里。我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太想你了。我保证我们会有时间聊的，但我现在有件很紧急的事要处理。"她点点头，但我仍能看到她脸上的失望。
凯和我跟着尼尔走到门外。
门刚关上，尼尔就转向凯发难："凯，现在来这里很不明智。我以为上次你来时我们就说清楚了。"
“这次不一样。杀害亚历杭德罗的那些混混就在奥兰多。你得和帕克谈谈。他们是守护者。”
我本该自己打电话，但凯很担心我们和他扯上关系。
"不可能，"尼尔说。
“罗密欧和海登。”
尼尔脸色刷白："他们两小时前来过。问起你和娜奥米的情况。"
"你放他们进来了?你拿露丝的安全冒险?"凯握紧了拳头。
“他们是守护者。”
凯怒视着尼尔，掏出手机开始翻找通讯录。"娜奥米，去和露丝道别吧。我们现在就去处理这件事。"
我发现她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一碗冰淇淋。我在她身旁坐下，她伸手揽住我。"我好想你。我不喜欢这里的女孩们。"
“我懂你的意思。我找不到像你这样的人。这么久以来我都以为你死了，心都碎了。”
她皱起眉头。"我想给你打电话，但凯的妈妈不让。她说那会让我们都陷入危险。当凯告诉我你想通话时，我才意识到我本可以和你聊上好几个月。我气坏了，整整三天没和他说话。"
事情有些不对劲。这种保密程度太过分了。"你和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她回答得有点太快了。"没有。但自从不能和你说话后，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聊天。"
更多谎言。凯让我相信露丝已经死了，然后又假装几乎不和她说话。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她联系?
凯走进屋子，我本想当面质问他，却发现他脸色惨白。
“刚刚在艾波卡特正门外发现两名初级守护者遇害。情况不妙。娜奥米，你需要召唤罗密欧和海登。”
“要叫他们去哪里?我们可不想让他们回到这里。”
凯快速报出一个地址。"告诉他们一小时后和我们碰面。"
露丝对整件事显得毫不在意，让我不禁怀疑她到底知道多少。
我刚刚发出指令，露丝就抓住了我的手。"娜奥米，我羊水破了。"
“什么?”
她更用力地握紧我的手。"真的，我得马上去医院。"
凯立刻冲到她身边。"你还好吗?"
她点点头，面容扭曲。"现在就去医院。"
"妈!"凯喊道
凯的妈妈和尼尔冲进房间。他们扶露丝上车时，凯拉住了我。
“我们得照顾罗密欧和海登。不能跟露丝一起去。”
我多想帮忙照顾她，但她会没事的。他们照顾她很久了。他们离开后，凯快速驾车前往罗密欧和海登被召唤来的地方。
“娜奥米，你确定自己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呃，我们可是要去见杀害亚历杭德罗的凶手。我见识过你对叶尔丁先生做的事。面对罗密欧你真能保持冷静吗?”
"太看不起我了吧。话说我们要去哪?"如果要完成任务，我就必须压抑关于亚历杭德罗的所有思绪和情绪。要崩溃也等之后再说。
"在弗兰基家集合。他是个优秀的毁灭者，明白恢复平衡的重要性。其实他原本是我考虑的第一个接班人。"凯叹了口气，用手搓了搓脸。"不过现在这个决定权不在我手里了，对吧?"
“对，由我决定。不管忠诚与否，我已经选好了接班人。很快就能结束。只要守护者连环凶案停止，我就解脱了。”
“如果做不到呢?”
“你是说如果我不能把主宰毁灭者的能量转移给别人?”
“嗯。”
“那我只能做我必须做的事了。不过我可不会为此感到高兴。”
我们驶离奥兰多繁华的街区，进入一个房屋低矮狭小的社区，所有窗户都装着铁栅栏。凯找到目标房屋后停车。罗密欧和海登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我们敲响了那扇褪色的木门。弗兰基与凯握手后，好奇地打量着我。
“为什么带这姑娘来?我还以为你是要来教训几个不守规矩的破坏者。”
我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先生，恕我冒昧，但让人清醒这种事不是只有男人能做。您若仔细观察，或许还能学到一两招。"
他大笑："差点忘了你这暴脾气。进来吧，你朋友们还没到。"
屋里弥漫着香烟和洋葱的气味，简直和德韦恩的口气一样难闻。家具虽然破旧，倒还算干净。我在双人沙发坐下，凯挨着我落座。
"你母亲还好吗?"那人问凯。
“挺好的。我觉得她很快乐。”
男人点点头："凯，你从没说过怎么会加入破坏者。我记得你应该是守护者养大的。"
“我从没忘记父亲和他做过的事。大概是血脉召唤吧。”
男人后仰靠在椅背上，似乎思考了片刻："但你对养大你的人还有感情。"
凯歪着头："什么意思?"
“你命令我们停止杀害守护者时，那股力量是我感受过最强烈的指令。真高兴你学会了控制这种能力。”
“你凭什么断定是我?”
“得了吧，谁都知道权力已经更迭。这意味着阿伦博士出局了。你说得有道理。”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控制这个?”
男人大笑起来。"你等的那几个人不是应你召唤而来。他们是奉命行事。"
敲门声响起。我的胃一阵绞痛。真相即将揭晓。
罗密欧和海登走了进来，神情傲慢得就像在亚历杭德罗家时一样。我从未真正恨过任何人。连我母亲都不例外，但此刻我恨透了这两个家伙。
罗密欧对海登说："看到了吧。人们总会如你所料。他们正中下怀。等他们到家就来不及了。"
我直接凑到罗密欧面前："你他妈在说什么鬼话?"
他大笑着逼近，手臂环住我的腰："你今天真美啊娜奥米。不如我们把派对移到卧室?这样就能确保你没法准时回家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凯就把我从罗密欧怀里拽出来，照着他肚子就是一拳。罗密欧闷哼着直起身，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凯。
不许还手。
他摇摇头："该死的掌门人。我都等不及看他咽气了。话说他到底怎么知道这里的情况?摄像头藏哪儿了?"
他们在谈论我父亲。所有人都以为毁灭者掌门是他。"你说咽气是什么意思?"
他咧嘴一笑："你们俩保护得可真周到。可惜现在他就要死了，真正的掌门人将重掌大权。"
我后退一步。他说的每句话都毫无逻辑。是时候逼他说出真相了。
把你知道的关于杀害守护者的事全部交代出来。
他抱住脑袋，用力集中精神片刻，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吟。
“根本就不是为了杀守护者。”
“继续。从头开始说。”
罗密欧摆弄了一会手机，然后开始来回踱步。凯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弗兰基守在门边。但我并不担心他会逃跑。在交代完我想知道的事情前，他休想离开。海登睁大眼睛坐在罗密欧身旁。罗密欧再次抱头呻吟。终于，他开口了。
“我一直在两面下注。既是破坏者也是守护者。守护者的生活方式更精致高雅，这很吸引我。我不喜欢干脏活。但后来亚历杭德罗把拉斯维加斯给了帕克而不是我。那个混蛋。”
“他说旧金山再过几年就会开放，到时候可以给我。但我不想等。那时我听说有个失去全部力量的强大破坏者，只需要一点帮助就能东山再起。当时我正在训练海登，他很乐意跟我一起干。”
"没错，婊子们。"海登说。
"闭嘴。"我和凯异口同声。
“我见了那个破坏者。他满腔怒火，想要屠杀守护者。杀很多很多。他想除掉领导层，这样当他接管时，守护者就会元气大伤。而且我听说力量会在杀戮中转移。他想夺取他们的力量。”
“成功了吗?”
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当他杀死守护者并夺取力量时，成功了吗?"我重复道。
“噢，不。才没呢。把他气炸了。”
“他叫什么名字?”
他攥紧拳头盯着地面。嘴巴蠕动着却说不出话。然后他踹了一脚沙发。"不知道。不过是个小个子。瘦巴巴的，声音尖细。见我们时总穿着连帽衫戴口罩。"他停顿片刻挠了挠头，"我刚说到哪?哦对。我们干掉了亚历杭德罗。"他咧嘴一笑，"那可是件美差。他们让我试着夺取他的力量。想看看对我管不管用。"
“成功了吗?”
"那当然。爽翻天了。"他突然皱起眉头。
"等等，"我转向凯问道，"为什么能成功?我以为只有…"
凯打断我："毁灭者杀死任何异能者时，都能从死亡的毁灭者、守护者或暗影身上获取力量。"
这可不是好消息。但也解释了为什么毁灭者首领必须足够强大—他肯定不愿看到手下互相残杀或是干掉我们，因为那样他们可能会变得比他更强。
"继续说，"我对罗密欧说道。
"我必须把亚历杭德罗的头颅带给你。那个男人坚持要这么做。但白痴主人发布了新指令，我们不能再杀他们了。不过那人说如果没法亲自动手，可以怂恿别人代劳。只是首领们太难接近，所以我们只能找些低级守护者下手。
“但随后又来了新命令，说我们也不能那么做了。那时我们已经找到了另一个被夺走力量的毁灭者德韦恩，他根本不需要我们煽动就非常乐意杀害守护者。他杀人后让海登和我来吸取力量。如今我的力量已远超多数守护者和毁灭者，海登也是。”
海登咧嘴笑了。该死。我的胃一阵绞痛。这个问题永远不会结束。我们只能追完一个凶手又追另一个。我闭眼片刻，努力专注于眼前能解决的问题，而非那些力所不及的事。
“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佛罗里达?”
“是那个男人的主意。他说只要在佛罗里达杀几个低级守护者，你们俩就会赶来调查。这样他就能趁机杀死毁灭者大师，因为你们不再在那里保护他了。”
我父亲.
我猛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响了又响。无人接听。该死。
“凯，我们得走了。立刻。”
"但首先你得处理掉这两个。"凯说。
我们来得及赶去救父亲，但若放任这两个人带着力量离开，更糟的事可能会发生。
我攥紧罗密欧的手。必须吸取全部力量。他透露的信息比他意识到的多得多。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力量，就无法夺取他人力量。但只要有一丝力量，就能通过杀人获取更多。这意味着他可能永远不会认罪，因为我无法强迫他。我必须确保他永远不能再做这种事。
他咧嘴笑道："终于决定抛弃那些兄弟跟我走了?"
“不，我要从你这里拿走你从别人那里偷来的东西。”
我开始抽取力量，能感受到守护者与毁灭者双方的能量都涌入我体内。海登从侧面猛冲过来撞倒了我。连接中断了，我和海登一起跌作一团。
他的体型还算瘦小，我很快就把他推开，但罗密欧已经趁机逃跑。凯和弗兰基在他逃出门前抓住了他。我毫不犹豫地拽起海登的手，拖着他来到挣扎的罗密欧面前。
"贱人!"罗密欧叫骂着朝我脸上吐口水。我抓住他被凯反剪在背后的手臂上方，用尽全力抽取能量。我没时间浪费了，德韦恩正在追杀我父亲。我不断抽取、抽取、再抽取，直到一滴不剩。这过程既令人亢奋又毛骨悚然。结束后，我松开两人后退几步，大口喘着粗气。
我看向弗兰基："你能处理这两个人吗?"
他眼中带着惊恐看着我："你夺走了我的力量?"
“你说什么?”
"我的力量消失了。"他对我冷笑道。
我看向凯。
“我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