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6 猎物
艾森在雪地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让他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他在米尔镇定制的靴子防止他陷入积雪，但行走时异常笨拙，不到几小时就让他的双脚布满水泡。
他不由自主地频频左右张望，确认埃里克和达伦仍跟随队伍前行。自那个夜晚后已过去近两周。当加拉林带领其他人返回海岸后，跟随艾森深入内陆的队伍算上他自己共有六十三人。
如今只剩四十八人。
"这里的一切都在猎杀你们。在埃菲里亚，你们是猎手。在这里，你们是猎物。"
玛拉瑞的预言应验了。虽然队伍每晚分两班轮值守夜，恶魔再未出现，但人数仍在逐日减少。伊尔杜的战士莉莎夜间被冰熊撕碎，巴尔塔姆则被比马还大的巨鸟掳走。大多数失踪者都是在黑夜或暴风雪中无声消失。偶有血迹、碎皮革或布片作为痕迹，但通常什么都不会留下。有个阿达尼亚人夜间出洞解手时跌入冰缝冻死。
年少时，艾森曾听过关于瓦拉西亚的传说，那是一片冰雪奇境，瓦拉西亚巨龙自由翱翔于冰峰之间。无数探险队被派往这片冰原，有些为探索，有些为征服。无一归来。偶有传言称零星幸存者跛足而返，但终究只是传言。吟游诗人和说书人总能自圆其说，编织故事，但此刻艾森完全确信探险队未能归来的原因：这片土地猎杀了他们。
"她又发现了一具。"伊尔杜贴近艾森低语，朝前方约四十英尺处扬了扬下巴——玛拉里正与达伦、皮尔维尔驻足不前。
艾森闷哼着向前跋涉。他让目光在伊尔杜脸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个从阿尔卡伦带来四位同伴的男人已折损半数，仅剩瑟茜和帕德里克。艾森能从他脸上的沟壑中读出血的代价。但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至少真实的言语如此。更多牺牲、更多痛苦、更多死亡正在前方。此乃宿命。于是艾森只是向伊尔杜简短颔首，继续踏雪向玛拉里走去。
女人停在一根钢钎旁。锈迹斑驳的红旗在钎顶猎猎作响，这根钢钎插在巨型冰蚀湖附近的冻土上，湖水贯穿冰原，连通着数条细小的河道。
"又一个路标点?"埃森走近时问道。其他人围拢过来，有人热切地听着并望向马拉里，有人瘫坐在冰面上，脸上汗珠密布，胸膛剧烈起伏。部分人受了伤，断折的肋骨，大腿的伤口，粉碎的手掌。薇玛尽力做了处理，但她不是治疗师，照料这么多伤员让她精疲力竭。
达伦转身点头回应。马拉里先前的探险队沿路留下了路标以便返程。有些已经遗失，但多数仍保存完好。
"那就是隘口，"马拉里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她掀开兜帽，露出原本剃光现在已长出胡茬的头皮，指向两侧耸立着巨型冰岩山脉的峡谷。锯齿状的黑曜石山脉如邪神般俯瞰着大地，峰顶隐没在浓云之中。
即使寒风凛冽，马拉里望向峡谷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个女人面无表情，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我们花了约一周才穿越...只有半数人活着到达另一边。"
马拉里说话时，低语声四起，埃森能看到人群中蔓延的恐惧与犹疑。他们早已精疲力尽，半身冻僵。"我们会爬得更高，越过峡谷顶部，走你说的那些悬崖隘口。"
马拉里嘴角最细微的抽动暴露了转瞬即逝的笑意尝试。她点点头，转而直视埃森双眼。有那么一刻，埃森以为她要说话，但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寒风簌簌，卷起积雪掠过向西延伸的冰原。寂静笼罩着，玛拉里的话语无疑仍萦绕在散落四处的众人心头。埃森想说些安慰的话，却如鲠在喉。
"先填饱肚子。"达伦说着向前迈步，他朝埃森偏了偏头，"没食物撑不了多久，我们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歇脚了。"
"妙极了，年轻的维兰德。"发话的矮人杜林克曾在第二次叛乱期间往瓦尔塔拉走私奥尔特维德血酿时与埃森相识，是埃森见过最足智多谋的矮人。他将行囊甩在地上，揪着漆黑的长胡子掏出几包半冻结的布裹，展开后露出大块肉排。"这熊肉有些年头了，"杜林克皱眉看向达伦，"照经验看，味道跟克拉林粪便差不多，但严寒保鲜也撑不了多久。"
"等等。"埃里克冲杜林克挑起眉毛，"你怎么知道克拉林粪便什么味儿?"
杜林克盯着埃里克抿紧嘴唇，任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将就着吃吧。"达伦看着二人叹了口气，"父亲?"
埃森点头回应，单膝跪在肉块旁。当他伸手引动火花、捻起火线时，杜林克从行囊取出几个水囊，并示意其他人照做。
"你去准备宴席时，我去打些新鲜的清水。我们至今都没能幸运地找到水源，我实在受够了喝你们法师融化的雪水。那水寡淡无味。真正的水该带着山岩的气息。"
埃松将火线编织进肉块，小心地让热量均匀分布。上次他吃熊肉后，曾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他的思绪飘远，久久停留在第一晚洞穴里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舒克、库尔达、波尔，还有那些佣兵。数百年来埃松见过太多尸体，早已麻木，但那一夜不知为何却格外不同。那种残忍唤醒了他内心某些东西。是他把他们带到那里。是他引领他们走向死亡。是他杀了他们。
"她会为你把他们培养成这样而骄傲，至少会为这些被你培养成真正男子汉的人感到骄傲。"
埃松转头看见薇玛正跪在他身旁，将自己的火线与他的交织在一起。
"我知道她会的。"她瞥向坐在冰面上的埃里克，他正在为佣兵克里尔包扎受伤的手，同时教马拉里如何缝合皮肤。
在他们身后，达伦正与阿克拉夫、伊尔杜尔和皮尔维尔交谈。这些人类与精灵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而达伦平等自若地与他们对话。无需埃松命令，每当队伍停下进食或休息时，达伦就自发安排岗哨。他们甚至没有商议过，他就这么自然地接手了。
"抱歉我一直像幽灵般消失，"薇玛说着，将艾森拉回现实。她低头凝视着缓慢解冻的肉块，眼神涣散。"当她被痨病带走时...我只是...不知该说什么。然后时间就..."
"没关系。我们都有自己的应对方式，薇玛。"
"我本该在那里的，艾森。她是我的朋友。"
"你现在就在这里。"
当艾森正要再次开口时，左侧突然爆发出令人血液凝固的尖叫，他猛然醒悟。他跳起来喊道："水边!"
更多尖叫声响起，艾森转身看见一条巨虫从潟湖边缘探出。这条白鳞生物至少有十英尺长的身躯露出水面，血盆大口中鲜血淋漓，它松开又合拢下颚，咬住了杜林克挥舞挣扎的身体。矮人发出痛苦嚎叫，巨虫左右甩头时，利齿撕裂了层层皮革、布料和血肉。其他与杜林克同去打水的人只是呆立原地，瞠目结舌。
这怪物弓起上身，扭动脖颈，将杜林克的身体重重砸向冰面，头颅如西瓜般爆裂，血雾与脑浆蒸腾起热气。随着最后一次甩头，巨虫拖拽着杜林克退回水中。溅起的水花伴随回声，水雾弥漫，旋即杜林克便消失了。
艾森口干舌燥，心脏狂跳。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盯着潟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连风声似乎都在这寂静前退却了。
在众人之中，唯有达伦握着双刀走向潟湖边缘的同伴们。"离水边远点。"
艾森能从达伦咬唇的动作看出他的犹豫，但达伦又向前迈了一步，用缓慢清晰的口吻指向某个佣兵："塔拉，快离开水边。"
艾森本能地向儿子靠近一步。他看向维尔玛，感觉到这位女术士正在汲取源力，牵引着气、水、灵三系元素的丝线。维尔玛的瞳孔骤然放大只用了不到半秒。
当她转身高喊达伦名字时，艾森已拔剑出鞘狂奔而去。
刺耳的尖啸声中，巨蛇从潟湖边缘破水而出扑向达伦，覆满鳞片的修长身躯在空中扭曲。当箭矢贯穿怪物眼睛时，艾森距儿子尚有十尺之遥，那巨蛇轰然坠地，在冰面滑行至达伦脚边才停止。
第二条巨蛇破水而出的刹那，艾森的呼吸为之一窒。怪物咆哮时，巨大的毒牙泛着寒光。第一支箭射进它张开的血盆大口，血雾喷溅;第二支箭正中眼睛，怪物栽回溪流，将水面染得猩红。
艾森回首看见莱瑞尔正在搭箭，皮尔维尔和安迪拉已冲向溪流。
"艾森!"维尔玛的咆哮声中，艾森能感受到她正在剧烈抽取源力。"我们必须跑!往山谷方向!"
埃森还未来得及争辩，地面便剧烈震动，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巨蛇从水中蜂拥而出，它们肌肉虬结的身躯向前猛冲。埃森眼睁睁看着其中一条怪物撕下一名佣兵的手臂，又用尾巴横扫击断了她的腿骨。
就在这头猛兽即将扑向她身边的男子时，阿克拉夫从左翼冲来，纵身跃上巨蛇背部，将刀刃从鳞片缝隙间直插至柄。巨蛇痛苦扭动挣扎，阿克拉夫紧握剑柄岿然不动，另一手持短刀不断向下猛刺。
埃森左侧又响起一声惨叫。他猛然转身，当一头巨蛇朝他扑来时，手中已牵引着火与水的能量丝线。埃森不假思索地将这些丝线注入怪物下方的冰层，融冰化水又重塑成型，铸就一根粗壮冰刺。他向上猛提冰刺，将其从冰面拔起，径直贯穿巨蛇粉红色的柔软腹部，带着喷溅的血肉与碎骨从另一侧鳞甲破体而出。
当他转身在混战中寻找达伦和埃里克时，发现维尔玛正挡在他与一条树干粗细的嘶鸣巨蛇之间。这头前所未见的庞然大物长着如埃森前臂般长的毒牙。维尔玛与怪物长久对峙，巨蛇惨白的眼球布满整个眼眶，突然朝她猛扑过来。
维尔玛周身迸发的能量涟漪让埃森感到彻骨战栗。灵魂、空气与大地的能量丝线如江河般汇入她体内。埃森已经多年未曾感受过阿卡里安人这般强大的力量。
当巨龙撕裂空气向她扑来时，维尔玛释放出她的丝线。这不是复杂的编织图案，而是纯粹、不受约束的力量。
艾森看着土、灵、风三系丝线从龙头贯穿至龙尾，血肉分离，骨骼断裂。他目睹这头生物如被神之刃劈开般从中裂成两半，看着两半残躯坠落在维尔玛两侧的冰面上，内脏倾泻而出，蒸腾起阵阵热气。
维尔玛伫立场中，丝线环绕飞舞，能量如浪潮般从她体内脉动而出。艾森看见埃里克和达伦正与皮尔维尔、莉瑞尔、安迪拉及数名佣兵协同作战，将两头巨龙肢解。
他们左侧，阿克拉夫从死龙身上抽出刀刃，玛拉莉持剑立于其后，鲜血正从她手中的剑刃滴落。
"它们会不断涌来，"维尔玛转身对艾森说道。她的声音平静而克制，但周身散发的磅礴力量令人不安。
"除非?"
"除非给它们个止步的理由。施展'龙喉'法术，逆转属性再加水系。我来引导。那个精灵，能借力吗?"
艾森摇头望向皮尔维尔："他是匠艺法师。"
"那就尽力汲取。"
维尔玛未等艾森回应。当她抽取火、风、灵、水四系丝线时，周围空气似乎泛起涟漪。艾森血脉中如遭电击，点燃了对火花能量的渴望——于是他顺从本能，任由火花能量如甜蜜火焰般流贯全身。
埃森看到周围的同伴们正在消灭最后几条破水而出的海蛇龙，但体内跃动的火花让他感知到还有数百条即将浮出水面。他独自无法阻止这一切;没有莉雅拉在身边时，他与火花之间的连结已今非昔比。但有了维尔玛，一切皆有可能。
他牵引着能量丝线，将它们彼此交织融合，然后全部注入维尔玛体内。
埃森脚下的地面开始震颤，冰晶与雪屑在龟裂的地表飘散，蛛网般的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前方水域不断有海蛇龙破水而出，嘶嘶尖啸着张开血盆大口。
"就是现在!"维尔玛发出震天怒吼。
当埃森将所能调动的每一分力量都灌注给维尔玛时，电流般的刺痛感掠过他的皮肤。
龙颚术本是教团模仿龙焰聚合法师力量的技法。但此刻维尔玛却抽空空气中的热量，将其散入苍穹。在无法触及火花的人眼中，空气仿佛凝结成璀璨冰晶，而埃森却看见无数能量丝线交织成恢宏交响曲，彼此增幅着如浪潮般向前奔涌。
这些丝线扫过冰原，所经之处连空气都为之冻结，最终撞上海蛇龙群席卷整个潟湖。六条正在跃出水面的怪物瞬间凝成冰雕，寒霜覆盖了它们全身。
一条已腾空的海蛇龙如陨石般砸落地面，碎裂成千百块冰渣，冻凝的血肉与骨骼四散飞溅，铺就一幅死亡的马赛克拼图。
艾森咬紧牙关，能量流失的虚弱感渗入骨髓，不断吞噬着他的力量。其他人站在周围，敬畏地看着那些丝线在水中蔓延，将每一滴水珠都冻结在原地。随着水面结冰，那些海蛇也被冻结，它们的躯体被禁锢在冰封的坟墓中。
接着，维尔玛最后一次发力，狠狠拽动水与空气的丝线并握紧拳头。悬浮在潟湖中的剩余海蛇在纯粹能量的冲击波中爆裂开来。结晶化的鳞片碎片、血液、骨骼和血肉向四面八方飞溅。
维尔玛喘息着单膝跪地，汗珠顺着她的脸庞滚落。
艾森踉跄着向前走去，双腿如同风中芦苇般颤抖。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过度抽取火花之力了，几乎快要忘记这种感觉。他将手掌搭在维尔玛肩上，缓缓吸气以缓解肺部的灼痛。"你像橡树一样老当益壮啊，老朋友。每过一个夏天就更强大。"
维尔玛抬头望向他，汗珠顺着鼻梁滑落。"四百年过去了，你的演讲水平还是毫无长进。"
艾森哼笑着咕哝道："我一直很忙。"
"父亲!"
"我没事，"艾森说着拍开埃里克探来的手。他抓住儿子的肩膀仔细查看："你还好吗?达伦在哪?"
埃里克眉骨上方的伤口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线，除此之外他似乎安然无恙。埃松轻呼一口气，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他目光越过埃里克，看见达伦带着阿克拉夫和马拉里走来，其他人也在他们身后聚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埃松和维尔玛身上。
埃松扫视达伦全身寻找伤口，在确认无碍后，胸口的紧绷感才稍稍缓解。
他身旁的维尔玛站起身："我们损失了多少人?"
"活下来的就这些了，"达伦指着幸存者们说，其中许多人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有些伤势埃松心知将会把他们送进赫拉娅的怀抱。达伦环视聚集的人群，又回头瞥了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三十八人。牺牲了十个。"
埃松审视着四周的死亡与毁灭。冰面上散落着支离破碎的尸体和巨龙碎片。他咬紧牙关，舌头抵住上颚。目光越过达伦，他看见皮尔维尔跪在地上。
埃松向前迈了一步。皮尔维尔的女儿安迪拉跪在精灵身旁，她的脸庞和头发都沾满鲜血，肩膀不住地颤抖。
一具尸体静静躺在他们面前的冰面上。埃松心头绞痛，恐惧如毒蛇般在胃里翻腾。他强迫自己看去。当视线落在莉蕾尔脸上时，他的喉咙发紧，呼吸为之一窒。
年轻的精灵从颈部到腹部被完全剖开，鲜血汩汩涌出。
她还不满二十个夏天。
当安迪拉啜泣时，派尔维尔将双臂伸入莉瑞尔失去生命的身躯下方，当他将她搂入怀中时，整个人向前倾倒。这位精灵踉跄着，拖着身子站起来，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淌。
艾森见证了安迪拉和莉瑞尔的诞生。他曾看着她第一次呼吸，而现在却引导她走完最后一程。当精灵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向他走来时，他几乎不敢直视派尔维尔的眼睛，其他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派尔维尔在距离艾森仅几步之遥处停下，无声的泪水依然顺着脸颊滑落，怀中紧抱着他的女儿。"我们将火化她，让骨灰随风飘散，"精灵说道，话语间夹杂着压抑的抽泣。"至少这样她不会长眠于此地。赫拉娅会接纳她。"
艾森点点头，喉咙哽咽。他见证过太多死亡，但这样的时刻总是与众不同。
派尔维尔又向前一步，艾森强迫自己不要移开看向莉瑞尔敞开的胸膛的目光。
"她为信仰而战而死。为了更美好的未来，"派尔维尔含泪说道。"帮帮我，老朋友。帮我送她最后一程。"
派尔维尔转身走向安迪拉，将跪地的女儿的头按在自己腿边。她啜泣的样子让艾森心碎。
"我们需要向山口移动。"玛拉里的声音出乎艾森意料。"我们需要寻找庇护所。"
"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恶魔可不会等待。"
"就他妈给我们一分钟时间!"艾森爆发的怒火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他的双手颤抖，呼吸急促。
玛拉丽只是微微点头，后退了一步。
"她没错，"薇尔玛低声说，把手搭在艾森肩上，"我们不能待在外面。"
"我知道。"艾森的声音虚弱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不知道那些巨龙或'海蛇'怎么应对冰。当冰融化时，它们可能还活着，而我们已经没力气再战了。我们必须前往高处。在找到远离水域的高地前，我们没有休息的资格。"
"先把尸体烧了。"艾森长叹一口气，转向幸存者们，目光停留在儿子们身上。他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先火化遗体，再出发。我不能让他们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