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一扇门关闭
艾拉 坐 在 那 她坐在洞穴边缘,双腿悬垂在陡峭的悬崖之上。阳光从周围高耸山峰的嶙峋峰顶间洒落,温暖地照在她肌肤上。这个她栖身的小岩穴不过三十英尺长、二十英尺宽,看起来就像直接从山体沙褐色的岩石中凿刻而出——那些锋利的棱角与光滑的石面都太过完美,绝非天然形成。岩穴中央有一口小池塘,水面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自从雅娜和法尔文将她带到塔赫尔姆——这座位于菲尔宁山脉、距贝罗纳近百英里的反抗军前哨站,已过去数日。显然雅娜和坦纳的身份远不止表面所见。
艾拉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屏息片刻后缓缓呼出,看着白雾在眼前袅袅升起。这是她与瑞特离开林间空地后第一次停下脚步,也是他死后她首次感到些许安全。想到此处,艾拉突然窒息般摇头,紧闭双眼拼命抑制泪水。她再也承受不起更多眼泪了。
当费尼尔粗糙的皮毛蹭到身侧时,艾拉睁开了眼睛。这头狼獾是方圆千里内她唯一完全信任的生物。它身上某种特质似乎能暂时填补她心中的空洞,仿佛就是瑞特派来守护她的使者。
艾拉低头凝视费尼尔金色的眼眸,法尔文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 "古老德鲁伊的血脉在你血管中奔流。"
艾拉凝视得越久,周围的世界似乎就开始褪色,边缘变得模糊。一股暖意触及她的心灵,一种深深的亲近感。只是闪过一瞬,随即消逝。但她确实感受到了,仿佛菲尼尔的意识曾短暂地飘入她的脑海。艾拉轻声呢喃:"德鲁伊..."她向前倾身,将前额贴在菲尼尔平坦的鼻梁上。"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急促的脚步声从相连的隧道系统传入凹室,艾拉闻声抬头。她站起身,掸了掸裙摆,循声而去。"来吧,小家伙。"
塔尔赫姆的每个洞穴、厅室和凹室都由一系列相互连接的隧道相连,艾拉只能想到用蚁穴来比拟。这些隧道宽敞得足以让三四人并肩而行,她甚至可以叠起两个自己也不会碰到洞顶。
整个地方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当艾拉靠近那些匆忙的脚步声时,她听到了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气中的紧迫感让她意识到出事了。
艾拉加快脚步,循着声音在隧道中奔跑。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个方向。毕竟自从到达塔尔赫姆后,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探索这里。几分钟后,她来到一个开阔的大洞穴,里面有几座棕色石砌建筑。她 曾 来过这里。这是法尔文和雅娜带她离开贝罗纳后,初到塔尔赫姆时带她去的医疗区。
埃拉正前方是一座和其他建筑一样用褐色石头雕凿的小屋,木门上画着红色血滴标记——这是医疗室。门边,她看见雅娜坐在地上,双手紧扣在脑后。
埃拉跪倒在雅娜面前,呼吸为之一窒。"雅娜,发生什么事了?哪里不对了?"
雅娜抬起头。泪水在她脸上纵横交错,眼睛通红肿胀。在埃拉认识她的短暂时间里,雅娜向来犀利强悍。这个女人不止一次用肢体伤害威胁过埃拉,埃拉毫不怀疑必要时她真会付诸行动。她就像自然之力。正因如此,此刻她的模样让埃拉从骨子里感到恐惧。
"是坦纳,"雅娜说,声音从哽咽抽泣的喉咙里硬挤出来。
"雅娜,到底发生了什么?"
雅娜的眼神变得冰冷,呼吸放缓,啜泣停止了。"我告诉过你,如果他受到伤害,我会亲手杀了你..."她抓住埃拉的肩膀,手指深深掐进肉里。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埃拉,如果他死了..."
埃拉喉咙发干。坦纳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帮助过她。正是因为她,他才陷入危险。 求你一定要没事。求你一定要没事。 "雅娜,他在哪里?"
"里面。"雅娜咬牙切齿地说,目光仍死死锁定埃拉。
艾拉望向医务室的门时,胸口掠过一阵战栗。她俯身扶亚娜站起来。"亚娜,起来。快。"
"别碰我!"亚娜拍开艾拉的手臂。但随即一滴泪水滑落她的脸颊,心墙开始崩塌。"我不能看他那个样子..."
艾拉平视着亚娜的眼睛。她认得那种痛楚。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那种每往瑞特坟上放一块石头就刺她一刀的痛。她双手按住女人的肩膀。"他现在需要你。起来。"
亚娜回望着艾拉,双眸湿润。她咬紧牙关,呼吸变得粗重。"那个蠢货..."
"男人都这样,"艾拉说着把亚娜拽起来。这次女人没再推开她,而是搭住了她的手臂。
艾拉推开医务室的门,亚娜跟在她身后。
医务室比艾拉之前待的凹室大一倍,远近墙边都摆着病床,其间散落着装满药草的药柜,中央是张长石桌。当艾拉和亚娜进来时,多数病床都空着,只有远端坐着个头部缠血绷带的女人。另有三人围着躺在中央石桌上一动不动的男子——坦纳,全身布满血淋淋的伤口。
法尔文站在石桌对面,泥土嵌在她的脸上,白发间凝结着血块。这位精灵胸膛剧烈起伏,手臂撑在身后的矮床上。
艾拉也认出照顾坦纳的人是医务员,就是她刚来时照料她的那位。一条白色长围裙罩在她身前,额头上渗出汗水。
站在坦纳身旁的第三人背对着艾拉,但她的皮肤像达利亚花瓣般黝黑,长发用细绳束起。从她腰间佩剑来看,绝非医务员。
"他怎么样?"雅娜挤过艾拉时声音里混杂着担忧、焦虑和恐惧,停在石桌旁。
"情况稳定,"医务员头也不抬地说,"但很难说能否熬过今晚。"
"我已竭尽全力,"黑肤女子说着微微向右踉跄,"他的伤势极重,几乎无救。若再严重些,我宁愿自尽。"
"谢谢你,"雅娜把手搭在女子肩上。
"不必谢我,雅娜。他是值得救的人。"
雅娜点点头,嘴角浮现最克制的微笑,随后绕到坦纳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黑肤女子叹息着转向艾拉,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那么,你就是这场麻烦的起因?"
艾拉的胃部绞成一团,喉咙发干。"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引发这一切——"
"不,"女人将手搭在艾拉肩上,"我不许你这么说。坦纳加入我们是因为他相信每个生命都值得拯救。他清楚自己行动的风险。不过,在几乎不可能逃脱侦查的情况下还甘冒如此大险...这其中必有缘由。你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艾拉摇摇头,想到又有人为她送命就感到恶心。"不...他的侄子...我们当时..."艾拉顿了顿,"我们 是 阿亚尔·埃尔温。" 同心一体。
女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糅合了喜悦与失落的微笑。"你叫什么名字?"
"艾拉。艾拉·菲约恩。"
女人伸出手:"幸会,艾拉·菲约恩。我是科伦·瓦尔玛。欢迎加入反抗军。"
里斯特 坐在 他的 房间里 ,暮光透过窗户漫进来。他背靠墙壁,双腿向前伸展,脚悬在床沿外。新长袍摊在膝头,拇指和食指机械地揉搓着布料边缘,神情恍惚。
这件厚重的长袍采用里斯特从未见过的面料织就,整体呈褐色,边缘内一寸处镶着黑色滚边。黑色——战斗法师的颜色。他现在是正式的二阶学徒了。
瑞斯特长叹一声,仰头靠在冰冷的石墙上。他坐在魔法师协会驻帝国大使馆的房间里,法袍垂落膝上,内心充满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如果继续现在的道路会变成怎样的人。
他想念家乡和家人。卡伦。丹恩。意志试炼中看到的景象让这份思念更加强烈。那景象直击他灵魂深处。他仍能看到萨恩眼中熄灭的光芒,母亲喉咙涌出的鲜血。他能听见卡伦的话语。 你本该站在我这边.
那不是真实的。瑞斯特知道那只是古井制造的某种幻象。但他无法欺骗自己。当他在井中时,他完全无法分辨那并非真实。他杀死了卡伦。光是这个念头就让他反胃。在瑞斯特成长过程中,真正支持他的人屈指可数。事实上,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卡伦和丹恩。
当其他孩子因为他害羞、瘦弱、 与众不同而欺负他时, 是卡伦和丹恩站在他身旁。丹恩喜欢拿他开玩笑,但那就是丹恩的风格。而卡伦从不这样做。
"希望你们都平安无事,"瑞斯特喃喃自语,望着窗外落日余晖在深蓝天幕上留下的微光。
瑞斯特曾想过请求回家。当然想过。但这有什么用呢?他非常怀疑议会会同意。从北方到南方的路费,比他这辈子见过的黄金还多。但即使他真的设法回去了,也不能保证能找到卡伦和丹恩。实际上,几乎可以肯定他找不到。
议会是他该待的地方。不从这里汲取每一分知识才是愚蠢。不去读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不去学习如何编织火花之线的每一种方法,不去学习如何正确使用剑。每一天过去,他都变得更强大。一旦他足够强大,一旦他成为战斗法师,他就会找到他们。也许,妮拉也能和他一起去。
瑞斯特笑了,父亲的话在他脑海中回荡。 "老鼠和人类最周密的计划啊,孩子。它们多半都会出错。" 当然,当时拉什·哈维尔说的是他和萨恩·皮姆曾经想捉弄马洛·埃贡,结果脸朝下栽进了一堆牛粪里。但这个故事的寓意依然成立。制定你想要的任何计划,制定更多计划,但要预期它们会失败,并相应地做好准备。
一阵缓慢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吱呀一声打开,妮拉的头探了进来。"嘿。"
瑞斯特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目光落在妮拉美丽的脸颊上。"嘿。"
就在那时,瑞斯特注意到了尼拉褐色长袍上那道贯穿全长的黑线。"战斗法师,"他脱口而出,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你通过了意志试炼,阿达尔修女选择了战斗法师!"
瑞斯特用双臂环抱住尼拉,将她拉近。他不完全确定为什么阿达尔修女选择战斗法师作为尼拉的天赋会让他如此高兴,但他确实非常高兴。当然,这意味着他们将能有更多时间在一起,但成为战斗法师意味着将生命置于危险之中。这意味着尼拉会 将 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想到这一点,瑞斯特因自己的自私而感到一阵内疚。
"怎么了?"尼拉从他胸前抬起头,黑色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没什么,"瑞斯特说,把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感觉如何?"
"你的呢?"
"还行。我们别谈这个了。想庆祝一下吗?"
"我知道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