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怒焰爆发
卡伦的 双眼 猛然 睁开， 燃烧着如此耀眼的光芒，他眼前只剩一片纯白的画布。愤怒。纯粹、野性的狂怒充斥着他，灼烧着他的血管，填满那掏空他骨髓的虚无。
他以为自己能听见呼唤他的声音，但那不过是意识深处模糊的嗡鸣，被耳中沉重的翅膀拍打声所淹没。当他移动时，风掠过他的身体，呼啸而过。他能感受到 某种 再次出现的东西，那曾从他身边被夺走的东西，他渴望已久的东西。但现在，愤怒占据了他，让他的血液沸腾。他要杀死那些夺走他东西的人，将他们从世界上抹去，撕碎他们的灵魂。
当白光褪去时，画面在卡伦脑海中闪现。一幅由绿色、白色和黑色组成的广阔画卷：被雪覆盖的森林。远处是城墙。一场与旁边城堡齐高的熊熊烈火。但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逐渐淡去，他的目光聚焦在别处。一群人蜷缩在雪地里，骑手正从城市方向朝他们逼近。
一股压力开始在他体内积聚。那些骑手将被焚烧。所有伤害这份羁绊的人都将如此。伤害他灵魂同胞的人。他们都将被烈焰吞噬。
聚集 着 思绪， 塔蒙 抬眼望向天空。一个白色身影从云层中俯冲而下，以惊人的速度划破长空。它越靠近就显得越庞大，双翼在漆黑的夜空中完全展开。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咆哮如此原始而震撼，连空气都为之战栗。四周树上的鸟群惊飞而起，在夜色中盘旋成黑色烟柱，塔蒙后颈的汗毛根根直立。
巨龙从塔蒙头顶掠过，径直扑向冲锋而来的骑手们。突然，如同点燃了客栈大小的烽火，黑暗被驱散，在瓦勒瑞斯口中喷吐出的龙焰柱前畏缩退却。队伍中央的骑手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当龙焰的光芒熄灭后，阴影重新笼罩大地，伴随而来的是外围马匹的呜咽，以及骑手们被烧得焦黑起泡的躯体发出的哀嚎。
队伍最边缘的少数骑手相对完好地逃过一劫。不过五六人而已——在重新降临的黑暗中难以辨清。他们骨子里透着恐惧，马匹疯狂冲刺时脑袋上下颠簸，跑得比先前更快。这时巨龙又盘旋折返。
巨龙俯冲时激起细雪飞沫，一口咬住某个骑手，将其干净利落地撕成两截。龙翼再次拍打，它便重返天际。
塔蒙回头看向卡伦;年轻人虽醒着却气若游丝。他的双眼仍泛着淡紫色微光。塔蒙不知这是吉是凶，但至少卡伦还活着。
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龙吼响彻天际，巨龙俯冲而下，重重砸向地面，它那矛头般的尾巴猛然一扫，将两名骑手从马背上掀飞，坐骑当场毙命。当最后三名骑手逼近塔蒙一行人时，他们被火焰洪流吞噬;在痛苦的嚎叫与惨呼中化为灰烬。
片刻之后，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与皮革焚烧的恶臭。伴随着翅膀拍打的爆裂声，巨龙降落在塔蒙等人正前方，它龇牙咧嘴，露出剑刃般锋利的雪白獠牙。瓦莱里斯的龙瞳中燃烧着纯粹的怒火，当它俯视众人时，塔蒙注意到这头被囚禁的巨龙体型又增长了。如今它从吻部到尾尖至少三十英尺，双翼更加宽阔，下颚更为粗壮，整个身躯都显得更加饱满强壮。巨龙伸长脖颈，用鼻尖轻触卡伦，在他身侧磨蹭时，喉咙里发出低沉呜咽。就在塔蒙凝视那双泛着智慧光芒的淡紫色龙瞳时，他终于想起曾在何处见过与卡伦眼中相同的荧辉。
短暂的平静被再次响起的号角声打破，城门处传来阵阵呐喊。更多士兵正在逼近。
"我们必须继续前进。"贝尔德声音发颤，目光仍死死盯着挡在前方的巨龙。
"我跑不过他们，"塔蒙语气平板直白，"带着卡伦更不可能。我的腿会垮掉的。"
巨龙愤怒地龇牙咧嘴，猛地甩过头发出凶猛的咆哮，随后转向塔蒙和其他人。它伸出一只前肢，将头和脖颈低垂至地面，喉咙里发出深沉而隆隆的怒吼声。
"它在干什么?"贝尔德问道，声音仍在颤抖。
"把卡伦放到瓦勒里斯的背上。"瓦埃里尔跳起来，声音里透着紧迫。
埃里克挣扎着站起身，做了个鬼脸："放他背上?但他会掉下来的——"
"埃里克，没时间了。"塔蒙咬牙强迫自己站直双腿，"按精灵说的做，否则我们都得死。阿勒隆，贝尔德，帮我把他抬起来?"
两人点点头，协助塔蒙将卡伦扶起。
"纳尔德尔..."卡伦半昏迷地咕哝着。
"他没事吧?"阿勒隆把卡伦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面露忧色。
"不，"塔蒙架起卡伦另一只手臂答道，"但他还活着，我们必须让他保持这样。"
当塔蒙、贝尔德和阿勒隆合力将卡伦抬上龙背时，塔蒙全身每根骨头都在抗议。他们把卡伦右腿甩到另一侧，让他的手臂搭在瓦勒里斯的鳞片上。
"我们的《布拉吉尔》记载着巨龙拥有与生俱来的魔法，与它们的德莱德紧密相连，"瓦埃里尔将手放在瓦勒里斯颈部说道，"当龙成长到可供骑乘时，它们的鳞片会为德莱德塑形，将骑手牢牢固定。"
"瓦莱里斯的体型够大能骑乘吗?"埃里克问道。
"我们等着看吧。"瓦埃里尔摇晃着卡伦的腿。这个年轻人时昏时醒，眼中淡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暗。"斯特拉加。我们要从斯特拉加乘船离开。我会点燃信号火。"
无法判断卡伦是否理解，甚至是否听到了精灵说的话。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做的一切了。巨龙调整身体重心，重新完全站直，肌肉发达的脖子左右摆动。随着一声咆哮，它展开双翼，扬起漫天细雪。又向前迈了几步，翅膀再次拍打，使它微微离地，然后一次又一次。转眼间巨龙便直冲云霄，越飞越高。塔蒙只能祈祷精灵是对的，否则他们就是把卡伦送上了死路。
龙翼 拍 打 的 声响彻卡伦全身。他呻吟着，费力地睁开双眼，强迫身体服从意识的指挥。他的手和手指抚过瓦莱里斯颈部那些粗糙如石甲般的鳞片。触摸起来冰凉，却莫名给了他一种温暖的感觉。
卡伦知道自己甚至没有保持清醒的资格。他的身体在痛苦中尖叫：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但力量从瓦莱瑞斯体内涌出，渗入卡伦意识的每道缝隙。他能看见、感受、听见——所有一切。瓦莱瑞斯的身躯与卡伦的躯体已没有分界。他们合而为一。原先遮蔽卡伦双眼的光芒已经褪去，但所见景象已与从前不同。一切都变得更加锐利。
这种双重视觉起初令人不安——同时通过瓦莱瑞斯的眼睛和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但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在数百英尺下方，他能看见那些追击同伴的骑兵与士兵们举着的火把。他能看见他们钢刃的寒光，斗篷上的毛皮，以及他们体内散发的热量。这时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炽烈怒火。
瓦莱瑞斯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原始怒吼，声波震颤传遍卡伦全身。巨龙急转俯冲，朝着骑兵们垂直坠落。当巨龙几乎呈直角向下俯冲时，卡伦本能地想要惊慌失措，试图抓住什么作为支撑。但意识深处的另一个声音告诉他无需如此。他能感觉到瓦莱瑞斯的鳞片将他牢牢固定，无形的力量使他稳坐龙背。当卡伦闭眼张开双臂时，全身毛发都因瓦莱瑞斯俯冲时掠过的气流而战栗。他的灵魂再次变得完整。
即使闭着双眼，卡伦仍能透过瓦勒瑞斯的眼睛看清一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空气充满肺部，随后俯身将胸膛贴在瓦勒瑞斯的鳞片上。"以火为契的龙骑士啊，瓦勒瑞斯。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烈焰为盟，瓦勒瑞斯。吾魂与汝魂相系。
咒语响起的瞬间，瓦勒瑞斯体内传来深沉震颤，与卡伦的脉搏共振。当巨龙张开血盆大口，喷吐的龙炎如天河倾泻般淹没骑兵时，卡伦感受到后脑逐渐堆积的压力。火焰从左至右席卷军阵，所经之处人仰马翻，草皮焦灼，万物尽成灰烬。生命的消逝让愧疚爬上卡伦心头，但瓦勒瑞斯的暴怒将其压制——巨龙的怒火即是他的怒火，他们本为一体。若放任这些骑兵追击，埃里克他们必将丧命。卡伦决不允许此事发生。
瓦勒瑞斯俯冲而下，利爪攫起连人带马，凌空撕扯时飞溅的血肉染红了雪地。
残存的骑兵与士兵终于士气崩溃，四散逃入覆雪森林的掩护中。但瓦勒瑞斯的狂怒未减反增，如同地狱烈焰般熊熊燃烧——对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巨龙誓要赶尽杀绝。
瓦莱瑞斯振翅高飞冲入云霄，穿过云层时狂风抽打着卡伦的脸庞，接着他开始俯冲。当云雾散开，卡伦看见瓦莱瑞斯正朝艾瑞斯福尔俯冲而下，那种熟悉的压迫感又在他脑海深处逐渐累积。
不。
瓦莱瑞斯发出震天咆哮，刹那间卡伦感受到一阵深沉的孤独感从巨龙那里汹涌而来。这正是他在牢房里体验过的那种吞噬一切的孤独。想到瓦莱瑞斯竟也如此孤独无助，他的心在滴血。
"对不起..."卡伦轻抚巨龙鳞片覆盖的颈项，瓦莱瑞斯胸腔传来低沉轰鸣。"都怪我让我们被迫分离。我没想到那些镣铐会..."
巨龙胸中的轰鸣愈发强烈，更多情绪涌入卡伦脑海：悲痛、苦楚、恐惧。瓦莱瑞斯同样经历了卡伦感受过的那片虚无。同样深切的哀伤。
"我回来了，"卡伦将额头抵在龙颈后方轻声呢喃，巨龙仍在云间疾驰。"但如果我们袭击这座城市，德里费恩的人民永远不会信任我们。我们不能像帝国那样。不能像龙骑士团那样。我们必须做得更好。"
漫长的沉默中卡伦不确定瓦莱瑞斯会作何选择，直到巨龙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波震得卡伦全身发颤。龙翼划出优美弧线，他们远离了城市。
随着瓦莱瑞斯越飞越高，卡伦闭目贴紧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