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与智
卡伦 猛灌 了 一口 水袋里的水,喘息着坐在自己清理出的空地上——为了和瓦埃里尔能不受干扰地训练。
费伦希尔剑术与斯维达利亚剑术的差异,犹如水与石般天壤之别。不过他已渐入佳境。但这不仅仅是记住剑招的问题。关键在于领悟招式间的转换,感受每个姿态如何行云流水地衔接下一个。
他左右摆动头颅时颈椎咔咔作响,试图缓解僵硬的肌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幽林到贝尔杜尔的旅程:骑行、训练、进食、睡眠,周而复始。骑行永远是最煎熬的——无论经历多少次都难以适应。后背酸痛,腹肌像被撕碎,大腿内侧磨得红肿生疼。漫天飞雪更添艰辛。此刻他与瓦埃里尔坐在林间空地时,仍有细雪穿过树冠飘落,触及皮肤的瞬间带来细微刺痛,转瞬便消融无踪。
其他人都在卡林加特村,但卡伦、瓦埃里尔和瓦莱里斯留在了森林里。在宁静的环境中进行练习更为便利。况且,他们不能把瓦莱里斯带进村庄;见到它的人越少越好。
"当你呼唤火花时有什么感觉?"瓦埃里尔打破沉默问道,他随手拔起几片草叶,双腿盘坐,佩剑搁在身侧。这位精灵似乎从不流汗;至少不常如此。卡伦注视着瓦埃里尔时不禁注意到这点,金发垂落在他皮革护肩上。每当卡伦像现在这样全副武装对练时,他汗如雨下仿佛头顶烈日炙烤,浑身散发出多日未沐浴的气味。而坐在他面前的瓦埃里尔,虽然也穿着阿拉维尔精灵标配的全套皮甲,却像是刚悠闲散步归来。他额头上连一颗汗珠都没有。
卡伦挪了挪坐姿,歪着头思索道:"很难描述。当我接触它时,感觉...一种温暖?但持续得越久,汲取越多就..."
"你感受到了消耗。"
卡伦点头:"就像灵魂被硬生生拽出躯体,伴随着踢打与尖叫。有时会疼痛,犹如灼热的锐痛。强烈到让我想放声尖叫。"
卡伦感受到维尔里尔触及了火花,牵引着空气的丝线。精灵抛掷着把玩的草叶,用丝线将其缠绕。草叶悬浮在空中,仿佛时间静止。"当你触及火花时,便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让你能够穿越接触,也让火花得以反向流淌。门开得越久,流经的火花就越多。若开启太久..."卡伦感觉到维尔里尔牵引着火之丝线,草叶突然燃烧,发出明亮的橙光,随后化为焦黑的灰烬。"若是初涉火花之道,通常会在到达那个临界点前就失去意识。但当你强大到能承载更多时,危险也随之增加。随着消耗对你的影响越来越小,燃尽的风险却不断攀升。我见过强大法师汲取过多的后果。"维尔里尔转向卡伦,眼神严厉。"你必须谨慎。我每天都看到你在突破极限。你从火花中汲取更深,你逼迫得更狠。我目睹了你在贝尔杜尔的作为,在那座残破的矮人城市里,对飞龙所做的一切。即便未经训练,你已是个强大的法师。但训练至关重要:它能教你认清自己的界限,教你掌控之力。无论是否龙骑士,你都需知晓这些界限。因为火花会毫不犹豫地吞噬你的灵魂。"
卡伦颈后的寒毛根根竖起,喉头发紧。他离火花被无声无息地熄灭究竟有多近?离自己的灵魂连同瓦勒瑞斯一起被吞噬又有多近?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颤栗,恐惧如藤蔓缠绕心脏。作为回应,一股温暖舒适的感觉涌入卡伦脑海,试图安抚他的恐惧。瓦勒瑞斯从二十英尺外的灌木丛中现身,口中叼着软绵绵的鹿尸。将死鹿抛在地上后,瓦勒瑞斯走向卡伦,垂下脖颈,用鼻尖轻触他的前额。
当他们的意识相触时,画面在卡伦眼前闪回。瓦勒瑞斯的龙蛋、贝尔杜尔的迷雾、克拉瑟林、地下隧道、亚龙群。他们共同经历的每个瞬间,克服的每次磨难,都在刹那间掠过卡伦脑海,恐惧随之消散。卡伦抬手抚过瓦勒瑞斯冰凉的颈鳞。巨龙的讯息清晰可辨:卡伦并非孤身一人。无论面对何等强敌,遭遇何等黑暗,他们都将并肩而立。"Myia nithír til diar, Valerys. I denír viël ar altinua." 我的灵魂与你的同在,瓦勒瑞斯。此生不渝,亘古永存。
瓦勒瑞斯喉间发出轻柔的低鸣,巨龙在卡伦身旁蜷缩身躯,头颅轻靠在他腿侧。
"你选择的誓词很美,"维埃里尔唇边泛起微笑,目光流连在瓦勒瑞斯身上,"缔结灵魂羁绊是怎样的感受?"
光是想到这点就让卡伦露出微笑。但他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就像你的意识不属于自己,却又同时属于自己。每个念头都是你的,也都是他的。大多数时候我能分清差别,我们并非时刻都完全融合。我能感受到那种分离。但有些时刻,当我放下防备时,它就会变得..."他叹了口气。这种感受的本质实在难以捉摸。"我通过他的眼睛视物,用他的身体感知,借他的肺叶呼吸。我们合二为一。我仍是独立的个体,却归属于他,正如他归属于我。"
"不可思议,"维尔利尔低声自语,目光始终未离瓦列里斯。
"确实如此,"卡伦附和道,思绪仍沉浸在那份感受中。"来吧,"他说着站起身,"去和大家会合填饱肚子。我饿坏了。"
维尔利尔的表情骤然变化。"我想最好还是留在这儿。我可以捕猎些野味。这样更..."
卡伦稍作迟疑才明白维尔利尔为何突然情绪转变,而他绝不会放任这种情况继续。他不会让并肩作战的同伴为迁就蠢货的偏见而独坐寒林。"你必须同去。"
"我——"
"维尔利尔,我绝不会让你在寒冷的森林里烤野兔,而我自己却在温暖的酒馆喝炖汤。要么你同去,要么我留下。两种选择我都乐意接受。"
维瑞尔稍作停顿后点了点头,拉起兜帽盖住头部,遮住了双耳。"我们走吧。"
卡林加特并不比他们在赫尔蒙德山脚下停留的那个村子大多少。房屋同样由粗厚的原木搭建而成,嵌着厚重的玻璃窗,烟囱里冒着炊烟。不过卡林加特要热闹些,街道上到处都是商贩。有些人站在看似能抵御恶劣天气的固定木制摊位后面,有些人从马车后兜售货物,还有些人站在堆叠的板条箱和木箱旁叫卖。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站在厚重的木制摊位后方,她面容柔和苍白,发色如稻草般金黄,身着一件飘逸的棕色长裙,肩上披着厚重的狼皮。她身旁站着个孩子,穿着相似的装束,但那孩子的脸颊更为红润,头发更接近浅棕色。直到卡伦听见小女孩的吆喝声,他才意识到她们在售卖什么——成排成列的刀具,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有些是宽刃大刀,刀身带有细密的锯齿;有些是略带弧度的短刃,配着粗壮的刀柄,最适合剥皮之用;还有些是细长的平刃,搭配厚实的木柄;甚至有几把飞刀,配重精准的刀身连接着指环。卡伦不禁赞叹这些精良的工艺。他从未在锻造方面展现过天赋,远不及他的父亲。但他向来识货,这些刀具无疑是上乘之作。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佩剑的剑柄——那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此刻正悬挂在腰间的剑鞘里。大多数时候,卡伦都试图将关于家人的回忆深埋心底。并非不愿想起,而是每次回忆都会将他彻底吞噬。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思绪,同时用外套遮住佩剑,尽可能不让它显露出来。
"要水果吗,先生?"卡伦左侧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他低头看见两个不超过七八岁的孩子,一男一女。两人都有着大大的黑眼睛和玫瑰色的脸颊,肩上披着对他们来说过于宽大的毛皮外套。说话的是那个小女孩;她双手高举,每只手里都攥着一个亮晶晶的青苹果。"两个只要一铜币,"她说完又补充道,"先生。"
"听起来有点便宜。你确定我只要付这么多?"卡伦问道,微微俯身假装仔细检查苹果。一铜币本该能买四五个苹果,但他不打算讨价还价。
"是的先生。我们的是卡林加特最便宜的。"
卡伦从外套口袋的钱包里掏出一枚铜币,接过两个苹果,然后把铜币放在女孩手心。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道谢后,就蹦蹦跳跳地钻进了熙攘的人群。
"你知道他们是从街对面的水果摊买来的,"维尔里尔说着朝水果贩子点点头,这时卡伦抛给他一个苹果。
"我知道,"卡伦笑着咬了一口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流下。这正是他想要的——脆甜多汁,末尾还带着一丝酸味。
"我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维尔里尔低声说。卡伦不太确定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们经过一个摊位时,卡伦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浓密的胡须打着结,与他蓬乱的头发相得益彰。他胸膛宽厚隆起,脸庞饱经风霜。摊位后摆满冬季服饰:毛皮大衣、毛皮帽子、羊毛衬里的靴子,还有看起来像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鹿皮手套——那工艺足以与萨恩·皮姆相媲美。
"来瞧瞧啊,上等皮革,最厚实的毛皮,都是卡林加特本地猎获、精工细作!"壮汉洪亮地吆喝着。他带着德里法宁口音的抑扬顿挫让声音显得热情饱满,几乎带着邀请的意味。即使卡伦本不想买新靴子和手套,光是听这嗓音就可能被吸引过去。但他咕咕作响的肚子提醒着:新鞋可以再等等。
"冰封山羊"作为酒馆名字确实怪异,不过卡伦听过更离奇的。刚踏进酒馆,暖意便扑面而来,驱散肌肤寒气时激得他脊椎发颤。这里比预想中热闹得多。多数顾客都蓄着浓密胡须——女客们则以凌厉眼神示人——典型的德里费恩人特征。零星坐着几个风尘仆仆的异乡客,其中角落那个身穿艳红马裤配明黄紧身上衣的男子格外扎眼。卡伦猜不出他来历,或许是阿尔卡伦人?据说那地方的人既敢穿金戴银,也挥金如土,从不在意旁人眼光。此君活像鸽群里的孔雀,倒正应了这说法。
角落里的两名女子有着瓦尔塔拉人特有的古铜肤色,臂上墨色刺青更印证了这点。卡伦虽未接触过瓦尔塔拉人,却听过无数起义传说——如何男女并肩作战,如何以一当十。来过"林间空地"的吟游诗人大多偏向帝国立场,但即便他们也承认,若非龙骑士团出手,起义根本不会失败。再精湛的矛盾技艺,在龙焰面前都是徒劳。
他的目光在两个瓦塔兰人身上仅停留了片刻,便发现了坐在酒馆角落卡座里的法尔明、塔蒙和那两个矮人。他还认出了卡座旁边桌子上的男人和两个女人——除了阿勒伦和阿尔文之外,另外几位从巨龙袭击中幸存下来的德里法伊宁人:赫尔丁、西格丽德和古德伦。他在科里克身旁落座时朝他们点了点头。
"其他人呢?"卡伦问道,同时从法尔明的叉子底下抢走一块面包,引来了这位导航员怒目而视。
"埃里克和阿勒伦去弄更多马匹了,"塔蒙回答着,从宽底木杯中灌了一大口茶。"用阿尔文自己的话说,他去给我们弄瓶'快乐水'了。练习得怎么样?"塔蒙这个问题并非问卡伦,而是转向了瓦埃里尔。
精灵撇了撇嘴,拉下兜帽,肩膀微微耸了耸。"他学得很快,不过耐心消磨得同样快。"
"这个他也会学会的,"塔蒙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双手捧着那杯茶。
卡伦的目光在瓦埃里尔和塔蒙之间来回移动。"你们知道 他 就坐在这儿对吧?"
"是啊,"法尔明大笑着说,嘴里还含着半口炖菜。"他俩有时候就这样。活像一对双胞胎。我——"
法尔敏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眯起眼睛看着一个走向隔间的男人。那人身材魁梧,鼻子扭曲得像树根,短发在头顶弯成个寡妇峰发型。"你还好吗?"法尔敏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
"本来挺好的,要不是这顿饭这么难以下咽的话。"要不是这人说话时一直怒视着瓦埃里尔,卡伦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又他妈来这套..."卡伦咬着牙低声自语,下颌不自觉地绷紧。
"听着,你要吃饭可以滚外边吃。但你这号人不准进来。我数到十。"男人纹丝不动,就站在隔间尽头,双脚生根般钉在原地,眼睛死盯着瓦埃里尔。"十..."
卡伦攥紧拳头正要起身,突然有人揪住那人的后脑勺,将他整张脸砸向隔间之间的木梁。那人本就歪斜的鼻子撞在木头上当场爆开,鲜血喷溅在地板和桌面上,有几滴还落进了洛皮尔的汤里。那人的脑袋又被抓着往木梁上猛撞四下,每次撞击都像喷泉般溅出鲜血。第五下时,他像袋土豆般瘫软在地,虽然还有呼吸,但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站在他身旁的是古德伦,一位德瑞法伊宁族的女子,金发挽成发髻,面容凝固在冰冷的凝视中。她俯身看着那个男人,右手滴着血,然后朝他背上啐了一口。"人渣,"她说道,嘴唇扭曲成轻蔑的表情。"我代表我的族人向您道歉,精灵大人。他也很抱歉,"她边说边朝趴在地上的男人点了点头,那人的胸膛还在缓慢起伏。"等他醒来会亲口告诉你的。"古德伦微微欠身,随后向卡伦点头致意,便回到座位上,留下那个男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仍在呻吟。酒馆里其他人都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各自的事,只有那个阿卡伦人例外,他脸上的惊恐表情和卡伦预想的一样。
"我喜欢她,"法尔敏耸耸肩说。"不知道她有没有主了?"这位航海士皱起脸,手指梳过油光发亮的背头,思索着自己提出的问题。
"那个,"塔蒙朝地板上不省人事的男人努了努嘴,那人正躺在不断扩大的血泊中,"就是你找女人的标准?"
法尔敏又耸了耸肩,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炖菜。"我喜欢能保护自己的女人。"
卡伦再次低头看了看那个血肉模糊的男人,又看向塔蒙,后者只是摇了摇头,微微耸了耸肩。
"没人打算把他抬走吗?"卡伦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时一个女招待从那人身上跨过去,脸上带着几分厌烦的神情。
"我不这么认为。"瓦埃里尔回答,低头看着那人,脸上带着难以解读的表情。
卡伦向瓦埃里尔微微点头,精灵勉强挤出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作为回应。虽然看到那人承受应得的痛苦让他感到高兴,但想到许多德里法尼恩人可能都抱有同样的信念,这份快乐又掺杂着苦涩。
"眼睛怎么样了?"卡伦问洛皮尔,试图转移话题。
"很好,"矮人回答,用一根小木片剔着牙缝里的肉屑,"多亏了 精灵大师。” 洛皮尔冲着瓦埃里尔顽皮地咧嘴一笑。
"离开洛德哈尔后感觉如何?"
"说实话?"洛皮尔叹了口气,"我想家。追随你是我的荣幸,龙骑士,别误会。但我思念妻子的触摸,渴望山脉的温暖。"
"我们会送你回家的,洛皮尔,你们俩都是。"卡伦说话时对科里克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我保证。"
"我要介绍你认识我儿子,"洛皮尔说,"他会很想见你。"
"我也很想见他。"
"说到家,我们到达阿里斯福尔后具体有什么计划?"塔蒙把双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脸色凝重,"如果帝国使者已经见过洛萨尔·赫尔蒙德,我们还能信任他吗?"
"我们做不到,"卡伦抿着嘴唇说。"阿勒隆说在阿里斯福尔南边有个小渔村。我们会在那里等他找船长的消息。等他回来,我们就乘河船顺流而下到海岸,再从那里航行驶回洛达尔山脉。这样至少能节省一个月的行程,或许更久。"
"好计划。"塔蒙稍稍凑近,将声音压低成耳语,不让德里法宁人听见。"我们能信任他吗?那个阿勒隆。"
"可以。是他带我们走到现在的。"
塔蒙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但卡伦从他的眼神能看出,他并不完全相信阿勒隆的可靠性。
当太阳开始西沉至山脉后方时,埃里克和阿勒隆回来了。四匹马在飞龙袭击中幸存,他们又设法搞到了五匹。稍晚些时候,阿尔文举着一瓶德里法宁威士忌回来了,那酒喝起来像液态火焰般灼烧。老板娘原本脸色很难看,但当阿勒隆掏出钱袋后,她立刻变了表情。夜里他们还玩了几轮掷斧游戏。感觉很好,很温暖。卡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自由地笑过了。
但在心底,他始终意识到瓦勒瑞斯正独自在森林里等待。他能感受到巨龙的意识正触碰着自己的意识,不断寻求着卡伦安然无恙的确认。 我就来了,
"好吧。"卡伦皱了皱眉,喝干最后一口威士忌后将杯子扔在桌上,同时鼓起腮帮子。"明早见。"
直到走到旅店门口,卡伦才意识到瓦埃里尔一直跟着他。他早就接受了这个精灵不会离他超过二十英尺的事实。"快点,"他招手示意瓦埃里尔跟上。
他们在森林里走了不到十五分钟就找到了瓦莱里斯。不过即便以龙的体型,若不是卡伦能感知到它,他们很可能就这么错过了。当巨龙蜷缩在雪地里,翅膀像扇子般收拢时,几乎完全隐形——尤其在黑暗中。卡伦裹紧外套,呼出的白气袅袅升向夜空。
"我先守夜。"
卡伦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刚转身瓦埃里尔就不见了。这精灵简直能潜行到自己的影子里去。
T阿蒙 搓着 他的 双手 肩膀转动时发出喀嚓声。虽然总体上还能忍受寒冷——尽管他更喜欢贝尔杜兰温暖的夏天——但他最近认定自己实在不喜欢雪天。
不过也不全是坏事。他肩披厚实的毛皮内衬外套,背着德莱法恩产的睡袋,口袋里还揣着瓶威士忌。有这三样东西,至少今晚保暖不成问题。
塔蒙行走时,后颈窜起一阵诡异的战栗。靴底碾雪的咯吱声、枯叶随风飘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在周遭回荡。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寂静从来不是他钟爱的声响。寂静往往意味着变故。他仍踏雪前行,循着卡伦与维尔里尔的足迹。或许只是疑神疑鬼,或许不是。但后脑总有个声音在低语,那是种直觉——而他的直觉向来八九不离十。无论如何,宁可错判有备无患,也不愿因大意失算。
咔嚓。
塔蒙反手抽出腰间短剑,另一手握紧匕首。他旋身时心跳平稳如常。空无一人。他又屏息凝神数秒。那树枝断裂声绝非错觉——他确信无疑。
他直起身子将短剑归鞘,但匕首仍紧攥在手。当转回原定方向时,塔蒙猛然僵住。
眼前矗立着他平生仅见的巨狼。这匹如战马般魁梧的野兽竖起鬃毛,龇着雪花石膏般惨白的利齿,灰黑毛发间翻卷着低吼。
"慢着。"塔蒙喉结滚动,匕首柄上的手指微微抽搐。他不敢去碰腰间或背上的兵刃,只得平伸空掌示好,持匕的手侧垂。"放松...放松..."
当他试图慢慢挪步绕过那只狼时,狼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但它没有攻击,只是注视着。诸神在上,它怎么会如此巨大?他从未见过这般体型的狼,连相近的都没有。当狼开始移动,绕着他转圈,嗅探空气时,他咬紧了牙关。突然,它停止了咆哮,与他短暂对视后,便纵身跃入夜色,每一次腾跃都横跨惊人的距离。
塔蒙松了口气,随即瘫靠在一棵树上,滑坐在地。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头,心脏以稳定的节奏撞击着胸膛,每一下都像攻城锤般沉重。"诸神在上,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Rist 用 他的 舌头 轻扫过牙齿底部,此时他正手持那封信。他本该在一周前就读这封信的,在那次遇见妮拉之前。想到妮拉,一阵战栗掠过他的肩膀,沿着脊背蔓延而下。 专注。
他坐在皇宫花园的一个僻静角落,午后柔和的阳光恰好提供足够的阅读光线。将信件举在面前,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些文字。
我最亲爱的儿子:
很抱歉没有早些写信。最近诸事不顺。洛瑞安士兵几天前离开了。他们没说原因,但埃德哈特·哈默史密斯说他听说卡米林发生了暴动。无论原因为何,自从他们离开后,乌拉克人就开始袭击了。
我们在林间空地一直很幸运。新建的栅栏墙基本挡住了他们的侵袭。奥姆·马丁的儿子乔恩在上次袭击中手臂骨折,但我们没有失去任何人。艾瑞斯就没这么幸运了。
我们本希望卡斯托·凯能派兵增援,但所有路过的商贩都众口一词。他们说南方陷入混乱,伊利亚纳拉的军队已在该地区疲于奔命。
明天将召开议会,希望能有所行动。别太担心我和你母亲,我们都好,塔恩和伊琳达也是。你只需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最重要的。训练进展如何?感觉怎样?他们对你好吗?详详细细告诉我们。
全心全意想念你,
妈妈和爸爸。
瑞斯特将信纸对折四次,小心翼翼避免不必要的折痕,然后塞进褐色长袍的内袋。他把手指深深插入后脑的发间,用力按压头皮直到每根手指都因过度用力而发痛。泪水在眼眶灼烧,但他强忍住了。哭泣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