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应存在之物
炙烤 的 气 味 野猪的气息从附近的洞穴飘来，营火上的肉块正滋滋作响。卡伦将温暖的香气吸入鼻腔。他一边用手轻抚瓦勒里斯的颈部，感受指尖下龙鳞的冰凉触感，一边听着自己饥肠辘辘的声音。他记得第一次触碰这些鳞片时，惊讶于它们竟是如此柔软。那时的瓦勒里斯看起来如此脆弱，那么娇小而柔弱。它的意识只是卡伦脑海深处的细微感觉。目睹它成长至今的变化几乎令人不安。即便被困在那些隧道里的时光也没能减缓它的成长。如今它已明显比卡伦见过的任何马匹都要庞大，甚至超过三年前夏天骑进格莱德的那匹瓦孙迪战马——他记得那匹马叫黑刺李——假以时日，它终将长成那些将贝尔杜尔夷为平地的巨龙般大小。到那时就再也无法隐藏它了;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龙卫都能找到他们。
瓦勒里斯用鼻吻轻蹭卡伦的手臂，心灵感应中传递着安适的情绪。那双淡紫色的龙眸与卡伦视线齐平，随后它昂首向前，将平坦的额头顶在卡伦前额。瓦勒里斯的意图清晰可辨。
"德拉莱德·纳尔德尔，"卡伦说道，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乌尼拉。" 永远。
瓦勒里斯发出低沉的轰鸣作为回应。
卡伦抬手抚过瓦勒里斯颌骨边缘的犄角隆起。"等瓦埃里尔吃完后，我让他来看看你的伤。治疗其他人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在此之前，好好休息吧。"
瓦勒瑞斯从鼻孔喷出一股气，带着一丝挑衅。
"别这么孩子气。只是些小伤口。"卡伦眯起眼睛看着瓦勒瑞斯，脸上挂着微笑。龙用鼻子轻轻推了推卡伦，然后把头重新搁在前肢上。
即使走向洞穴时，雪花触及皮肤便融化，卡伦仍能感受到如浓雾般笼罩营地的阴郁氛围。他们启程时带着近五十人。而那些巨龙将他们摧残殆尽。若不是瓦勒瑞斯，他们可能无一幸存。
卡伦瞥见洛皮尔坐在篝火左侧，挨着科里克和塔尔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窝处斑驳的肉团。他还算幸运。
当卡伦环视幸存者时，一阵轻微的愧疚感袭来。大多数德里费宁人都没能活下来。剩下的十一人中，德里费宁人仅占五位。这份愧疚不仅源于他们的死亡——虽然那也存在——更源于他暗自庆幸死的不是自己的朋友。将朋友的性命置于帮助他们的人之上似乎不对，但他确实这么做了。
卡伦用目光搜寻阿勒隆，发现他站在临时营地的边缘，斧柄深埋在雪中，整个人倚靠在斧头上，肩上披着厚厚的毛皮大衣。卡伦强忍腹中饥饿，踏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向他走去。虽然暴风雪暂时停歇，但大地仍覆盖着皑皑白雪，刺骨的寒风依旧啃噬着卡伦的肌肤。
"一切还好?"阿勒隆头也不回地问道，目光始终锁定前方的森林。卡伦永远无法适应雪势减弱后这里明亮的夜晚，或许是积雪的反光，但他不确定。要是瑞斯特在就好了，那家伙总懂这些事。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三人终将重逢。
"嗯，"卡伦走到阿勒隆身旁应道，"你呢?"
"死不了。"阿勒隆惯常的欢快语气荡然无存，只剩下空洞的沉重。
"为你失去的同伴感到难过。"
阿勒隆转向卡伦挺直身躯："不必道歉。德里法恩本就是险地，如今更甚以往。穿越这片土地本就危机四伏，即便没有你出现，那些勇士迟早也会踏上这段旅程。我看得懂你眼里的自责——他们的死不该由你来背负。"
"我..."
"他们战死沙场，死得英勇。别用你的愧疚剥夺这份荣耀，让他们在阿基隆的英灵殿尽情欢庆吧。"
卡伦点了点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明白，但他也不需要完全明白。有时候，接受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是怎么在那种袭击中活下来的?我们差点就全军覆没，而且我们还有瓦勒瑞斯。"
阿勒隆脸上浮现出真切的困惑。"我从未见过这么多龙兽聚集在一起。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龙兽通常都是单独捕猎，即便如此它们也很难对付，但我们总能想办法。如果它们开始像这样成群结队地攻击..."阿勒隆的肩膀耷拉下来。"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的人民要怎么活下去。但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卡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他选择沉默。他只是站在阿勒隆身旁，两人静默地望着森林中半明半暗的深处。最后还是阿勒隆先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意思?"
"等我们到了艾瑞斯福，你登上你的船之后。"阿勒隆再次转向卡伦。浓密的胡须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好奇。"战争要来了，卡伦。帝国正以你为借口在南方增兵。每天都有报告说帝国船只登陆吉萨和法尔斯泰德。等我们到达艾瑞斯福时，帝国法师早就带着抓捕德雷莱德的指令来而复返了。有些高等领主会俯首听命，但其他人不会。你觉得卡斯托·凯在伊利安纳会怎么做?或者阿卡伦的赛琳娜·利纳斯?你认为瓦尔塔兰人会在脖子已经被踩住的情况下束手就擒吗?"
"我并不是有意要引发这一切..."
艾勒隆叹了口气。"你没有。这一切始于几个世纪前。但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将成为其中的一部分。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瓦勒瑞斯在卡伦的脑海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鸣，一种无畏的反抗感在他体内震颤。"我们打算战斗。"
"我们?"艾勒隆挑起眉毛。"啊...我明白了，"他说着，目光落在瓦勒瑞斯身上。
"那你呢?"卡伦问道，目光始终锁定艾勒隆。
"我?"
"你父亲是德里菲恩的最高领主。德里菲恩会怎么做?"
艾勒隆长叹一声，背靠着树干。"我父亲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我只能确定他会做对他最有利的事。但我会战斗。我的人民为这片土地流血。我不打算让帝国再从我们这里夺走更多。"艾勒隆从树干旁直起身来。"去吧，吃点东西。我们还要几天才能到达卡林加特，然后从那里到阿里斯福尔还要四天。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不会再遇到更多的飞龙。"说完，艾勒隆把斧头扛在肩上，开始在营地周围缓慢巡视。
"又是这个词，"卡伦咕哝道。"运气。"
几乎就在艾勒隆刚走开时，卡伦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野猪肉香气。
当卡伦走进洞穴，在瓦埃尔和艾勒隆的副官阿尔文之间的泥地上坐下时，所有人都在沉默地吃着东西。
"来得正好，驭龙者，"阿尔文说着递给卡伦一块半硬的面包和裹着野猪肉的布包，"我看到矮人们正盯着最后这点食物。"阿尔文的声音刚好能让科里克和洛皮尔听见。卡伦分不清这人是在开玩笑还是故意挑事。幸运的是，洛皮尔只是恶狠狠地瞪了阿尔文一眼，而科里克直接无视了他。卡伦实在没精力处理这些。他接过面包和肉时向阿尔文点点头，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卡伦忍不住望向蜷缩在雪地里的瓦勒瑞斯——他离开时龙就待在那儿。这条龙断然拒绝进入洞穴。洞穴空间其实足够容纳它，但问题不在这里。每当想到要进入任何类似山体隧道的地方，瓦勒瑞斯意识中就会涌起强烈的焦虑。那场事故的记忆在两者脑海中仍历历在目。他们差点让整条隧道坍塌在自己和所有人头上。惊慌中，瓦勒瑞斯失控了，连带卡伦也随之失控。道理就这么简单。只要稍有闪失，他们就能让一切毁于一旦。
"感觉如何?"维尔里尔打破舒适的寂静问道。这位精灵漫不经心盯着地面，及肩的金发在火光中微微闪烁。
"还行，就几处擦伤。本来可能更糟的。你呢?"
"我不是指身体上。"维尔瑞尔微微抬头，目光从洞穴坚硬的泥地移向那永不熄灭的篝火。"你本该死在那里的。"
卡伦的胃部一阵绞痛。"你在说什么?"
维尔瑞尔转过来直视卡伦的眼睛。"你不该能如此频繁地汲取火花之力。先在贝尔杜尔，现在又是这里。也许是因为你和瓦勒里斯的羁绊。我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快速、如此频繁地汲取力量。只是...要小心。"
卡伦也不明白。两次他都感受到那股抽离灵魂的力量，就像之前那样。但每次过后，他都感觉更强大了。即便此刻坐在篝火旁，他也觉得比飞龙袭击前更强。虽然膝盖仍然发软，脊椎传来阵阵灼痛，但他确实感觉更强了。是真的变强了?还是火花在诱惑他索取更多?驱使着他深入挖掘。"我会注意的。"
维尔瑞尔缓缓点头，似乎只信了卡伦一半话。"等我们回到罗德哈尔山脉，也许艾森·维兰德会知道更多。我无法保护你免受未知危险的伤害。"
卡伦对维尔瑞尔露出无力的微笑，站起身从地上抓起睡袋。"准备出发时叫醒我。我要和瓦勒里斯一起睡。"
他能看到维尔瑞尔脸上的犹豫，但精灵没有争辩。"遵命，德拉莱德。"
卡伦向瓦埃里尔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洞穴。这位精灵始终没有真正习惯直呼卡伦的名字，每当不赞同卡伦的决定时，他似乎总是刻意使用"驭龙者"这个头衔。
卡伦摇了摇头叹息着，将睡袋扔在瓦勒瑞斯身旁的地上。巨龙察觉到卡伦到来，微微抬起了头。在世间所有问题中，瓦埃里尔的措辞选择实在微不足道。眼下他首先需要考虑的是，抵达阿瑞斯福尔后究竟该如何行动。
卡伦牵引着火系元素，清除瓦勒瑞斯身旁的积雪，然后铺开睡袋。这是德里法宁工艺的制品，专为抵御严寒恶劣环境设计——两块毯子侧边缝合，内衬羊毛，外层覆着磨损的皮革。最重要的是它能提供温暖的睡眠环境，而此刻他急需休息。
当卡伦钻进羊毛内衬的睡袋时，瓦勒瑞斯伸展龙翼，如同天棚般为他遮挡可能飘落的雪花。
谢谢。
意识深处传来低沉的龙吟回应，暖意随之涌遍全身。在瓦勒瑞斯的守护下，巨龙体温驱散了刺骨寒意，卡伦终于放任自己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