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疯狂追逐
这一 击 的 力 道震得艾森前臂发麻。他旋身挥出第二把利刃，斩断乌拉克的手臂，肘部以下应声而落。怪兽痛嚎着埋头冲撞，正中艾森鼻梁。尖锐痛感窜过全身，眼前炸开一片金星。正当艾森准备将剑刺入乌拉克腹部时，耳畔传来 嗖的一声。血雾喷涌中，箭矢没入乌拉克头部侧面的柔软组织。那怪物踉跄几步，随即轰然倒地，鲜血渗入泥土。
艾森转身看见丹恩搭箭再射，第二支箭穿透另一只乌拉克的腹部，紧接着第三支箭洞穿了它的咽喉。他低估了这个少年。
左侧传来的咆哮将艾森从思绪中惊醒，两个乌拉克人正朝他冲来。他向火花伸出意念，向诸神祈祷它能回应他的召唤。当感觉到它在脑海深处脉动时，一阵宽慰席卷全身。他毫不犹豫地抓住它，扯动气之丝线。他将这些丝线相互缠绕，抽打乌拉克人的腿脚，随后将这些野兽重重摔在洞穴冰冷的岩石地面上。他又用丝线缠住坠毁的风行者号的一块碎片，将其刺入第三个敌人的腹部。
周围的战斗似乎逐渐平息。两位精灵——艾莉亚和莱瑞——如同狂暴的风暴般战斗。她们的剑锋所向之处，鲜血飞溅，乌拉克人纷纷倒下。卡伦能让她们立下誓言效忠实在明智;这些是艾森自大陷落以来见过的最优秀战士。
在洞穴左侧，艾森看见瑟林用土之丝线刺穿数头野兽，用尖锐的岩石长片穿透它们厚实的毛皮。尼玛拉和她的矮人们也战果颇丰。随行的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从他们的动作就能看出——他们曾多次与乌拉克人交战——但依然有所伤亡。
他们刚发现坠毁的风行者号残骸不久，乌拉克人就袭击了他们。这些生物必定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血腥味、腐烂的肉体与尘土的气味在这个地方挥之不去。
"这是最后一批了，"丹恩说着将弓甩到肩上，周围赫拉娅结界的光斑映照着他脸上未干的血迹。在他们搜寻隧道的这几周里，这个男孩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自己。比起数月前埃森在村庄遇见的那个少年，他仿佛完全变了个人。不过这并不令人意外——自那个夜晚之后，发生了太多变故。
丹恩眼中闪烁着某种东西，那种钢铁般的决意穿透了往日的插科打诨。埃森猜测这与卡伦和他们另一位朋友里斯特大有关系。他们之间的羁绊清晰可见，而埃森太过明白一个人会为所爱之人做到什么程度。
找到卡伦固然关键，但整个埃菲利亚大陆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他去寻找埃里克。他仍能感知到那个孩子;这无法用言语解释，但他就是知道他们都还活着。将达伦留在杜拉克杜尔有多重考虑：需要可靠之人看守戴蒙。可若说此举没有保护达伦的私心，那便是自欺欺人。他已经辜负了一个儿子，绝不能重蹈覆辙。达伦和埃里克是埃森仅存的、与亡妻娜雅有关的真实存在。光是念及她的名字，就让他胃部绞痛。
自秩序会覆灭后的近四百年间，埃森从未允许自己娶妻。何必呢?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爱人衰老成灰。他再也承受不起这种痛苦。巨龙莉雅拉的死亡，至今仍在所剩的半片灵魂里灼烧。
这一切直到他遇见奈亚才改变。遇见奈亚让艾森明白，世上有些人会闯入你的生命，不由分说地索取你的爱。仅仅因为他们的存在，就能改变一切。
但奈亚的死亡如同再次失去莱雅拉。如果说莱雅拉带走了他一半灵魂前往神之殿堂，那么奈亚便带走了他半颗心脏。他的儿子们是她留下的全部。他将用体内每一滴血、肺中每一口气保护他们。即使要杀穿千军万马，踏过熔岩火海。 我会找到你的，埃里克。
"艾森?"丹恩挑起眉毛，侧头问道。
"他们还活着。从这里离开了。"艾森说着，用舌头舔了舔牙齿边缘，目光扫过坠毁现场。
"你确定?"瑟林擦去额头的汗水问道。
艾森点头。"我们该搜查尸体，但我很确定。北面隧道有痕迹。乌拉克人袭击前我就看到了。靴印和爪痕。"
"卡伦..."丹恩低语着，二话不说转身走向北面隧道。两名精灵紧随其后。
艾森正要喊住他——他们需要集体行动——但感觉有只手搭上肩膀拦住了他。
"随他去吧，"瑟林说。"他正承受痛苦，而且太年轻，还不懂如何疏导这种悲伤。"
艾森叹了口气。瑟林总是对的这点令他恼火，但事实往往如此。"要是他死在下边，责任在你。"
"我会记在账上。先搜查这里再追上去。"
当瑟林走开时，埃森感到一阵内疚。瑟林正命令尼玛拉和其他矮人搜索废墟。他本无意言语刻薄;他常常忘记瑟林和他一样满怀悔恨。
“Gods 该死的!” 丹恩 猛捶 向隧道墙壁，不顾手臂传来的震痛。"又是死路一条!"他把弓摔向坚硬的地面，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时瑟缩了一下。"操!"
丹恩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手指穿过沾满泥土灰尘的纠结头发，深深抠进头皮。他闭上眼睛。那些该死的矮人花的蓝色荧光让他厌烦透顶。难道矮人从没听说过蜡烛吗?
他现在该怎么办?他不能停下。他要找到卡伦，然后他们会一起找到瑞斯特。也许之后他们就能回家了?这个想法让他轻笑出声，却被喉咙里的灰尘呛到。想象卡伦若无其事地走回幽谷，身边跟着一条闪闪发光的白龙。那绝对会是个奇观。
他鼓起腮帮，用手指揉搓鼻梁，然后使劲揉搓眼角，试图弄掉那里的灰尘。不过，他确实很想见见父母。他从未想过思乡会成为影响他的因素。他从来不是个"恋家的人"。但此时此刻，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回去。
想到几年前的夏天，他和卡伦、里斯特在镀金龙酒馆的台阶上痛饮拉希的蜂蜜酒，丹恩不禁露出了笑容。那段回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平常的日子。夏日骄阳一如既往地高悬天际，他们喝酒聊天，最后踉跄着回家。这是他最珍视的记忆之一，尽管第二天早上母亲发现他半睡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时狠狠训斥了他，但这依然是个美好的回忆。他从未如此开心地在自己的呕吐物中醒来。"我会来找你们的。我保证......"
"你还好吗?"
丹恩睁开眼，发现艾莉娅正蹲在他面前，她金色的长发垂在左脸颊，在蓝花的荧光中，那双金色眼眸闪闪发亮。精灵的目光柔和，充满关切。但此刻丹恩最不想做的就是说话。告诉别人他有多害怕失去朋友，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没事，"丹恩侧过头，轻哼了一声。
"我们 一定 会找到德莱德的。"
丹恩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绷断了。他抬起头，直视艾莉娅的眼睛，双拳在身侧紧握。"他叫 卡伦，艾莉娅。我没叫你'那个精灵'，对吧?"话刚出口丹恩就后悔了。他的怒火不该冲着她发。这怒火本该留给自己。"艾莉娅，我......"
丹恩宁愿那个精灵愤怒地冲出去。但没有，相反，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而他只看到了受伤。当她朝着隧道另一侧走去时，他屏住了呼吸。
"......对不起。"丹恩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望向洞顶，后脑勺靠在岩壁上。他用余光看到莱瑞正斜眼看他。他无视了她。他知道自己错了;再开始 另一场 争吵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脚步声在隧道中回荡。
"总算追上你们了。你们在......"艾森的声音在看到死胡同时逐渐消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发出一声充满遗憾的叹息。"好吧，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你还好吗，丹恩?"不知为何，即使在这昏暗的隧道里，满身尘土和石屑，瑟林的银发依然如往常一样纯净无瑕。他轻盈地走向丹恩，伸手向下。丹恩哼了一声，抓住瑟林的手，用力站了起来。
"嗯，我没事。"丹恩向阿莉亚那边瞥了一眼，他确定瑟林注意到了，但这个精灵选择无视。"我们现在怎么办，瑟林?"丹恩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绝望。
瑟林看着他，平静如水。"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以我的荣誉起誓。"
丹恩注意到阿莉娅和莱瑞因瑟林的话猛然转身，她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卡伦之前在贝尔杜尔时曾向他提起过精灵与荣誉的事，但他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从瑟林的眼神中他能看出，这个承诺如同血誓般具有约束力，甚至可能更甚。
"这些隧道就像蜘蛛网一样错综复杂。"尼玛拉说着，手指缠绕着她那缀满金银戒指的发辫，"要找到正确路径可能得花上好几周。"
二十五次击杀换一枚金戒指，十次换银戒，一次换铜戒。第一晚丹恩就向尼玛拉的一名士兵打听过这些戒指的来历。尼玛拉身披棱角分明的板甲，肩上扛着双刃战斧，完全就是战士模样。但丹恩当时还是对矮人的说法将信将疑。大多数矮人都带着两三枚银戒和几枚铜戒——有的多些，有的少些。可尼玛拉的发辫上密密麻麻，足够在卡米林开家珠宝店了。然而过去几周里，尽管丹恩心存疑虑，尼玛拉用实力双倍兑现了这些戒指代表的承诺。
"我们没有几周时间了，"埃森抱臂说道，"现有的粮食勉强只够我们返回杜拉克杜尔。"
"那最好赶紧动身，"丹恩卷起袖子说，"我们这里有近五十号人，你和瑟林还会魔法——总该派得上用场。如果分头行动，搜索范围能扩大一倍。"
艾森用力按住丹恩的肩膀，将他固定在原地。"耐心点。我们会去追他们，但首先得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不能就这样在隧道里横冲直撞。"
"我等不了，"丹恩甩开艾森的手说道。"若是换作我被抓，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现在就在下面，我一定要找到他。"
"丹恩。"瑟林站到两人中间，面色平静。"我们的食物所剩无几，地下的水源也很稀缺，而且需要休整。如果我们死了，对卡伦毫无帮助。不能就这么冒进。"
"我们花了好几周才找到这个!"丹恩怒吼着指向"追风者号"的残骸。"他们等不起我们浪费时间。他没有几周时间了，瑟林。他等不了几周..."
瑟林摩挲着下巴，轻咬下唇——丹恩注意到他思考难题时总会这样。"既然已经知道残骸位置了。尼玛拉，按我们现在掌握的路线，返回杜拉克杜尔需要多久?"
"最多四天，"尼玛拉回答。"而且应该能找到领航员。自由领的骚乱现在应该平息了。有'追风者号'我们能快得多。"
"来回各要四天，"丹恩纠正道。"我们耗不起这个时间，瑟林。"
"我们别无选择，"瑟林神情凝重地回答。
"去他妈的别无选择!"
"难道你以为我们不想直接冲过去吗?"丹恩没看见艾森移动，但这个男人已经站在他面前，眼中燃烧着火焰。在杜拉克杜尔时丹恩或许还能与他平起平坐，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共同旅行的这几个月里，他从未见过艾森失控。但此刻站在面前的男人正在触碰那条界限。他咬紧牙关，右脚碾着尘土，呼吸深长而颤抖，就像一个正竭力阻止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事的人。"我们要找的不只是卡伦。我儿子也在外面。盖勒隆和维尔也是。你不是唯一痛苦的人。"
丹恩看向阿莉娅和莱瑞时，一阵内疚闪过心头。他真是个傻瓜。阿莉娅只是想安慰他。她的朋友们同样身陷险境，而他却只顾着寻找卡伦，把这事给忘了。
"你不是唯一在追寻的人。如果打算跟我们一起行动，最好振作起来，否则你只会成为累赘。我们要回杜拉克杜尔休整，明确方向后再回来。想留就留着吧。"艾森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走向隧道，只停下片刻与尼玛拉交谈——后者正呼喊着让士兵们跟上。
丹恩站在原地，靴子牢牢踩着积灰的岩石。他不愤怒，也不沮丧——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他只是站在那里。
"来吧，丹恩。我以荣誉向你保证我们会找到他们的，我们会的，但你必须信任我们。"瑟林对丹恩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然后转身跟随埃森，他那绿褐色的斗篷在身后飘动。
丹恩看向阿莉娅和莱芮。阿莉娅模仿着瑟林那勉强的微笑，但莱芮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只是继续走着。
当他们都离开时，丹恩跪下捡起他断裂的弓。这把弓从他十二岁起就陪伴着他。那时候对他来说有点大，但他坚持要使用它——尽管一开始他甚至没有力气拉开弓弦。他叹了口气，握紧手中裂成两半的木片，跟着队伍出发。毕竟他也没有太多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