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逝者之影
“文达库尔。”科里克走到卡伦身旁，握拳横在胸前，眼中充满敬畏。
透过门道，卡伦看见一座让杜拉克杜尔都相形见绌的富庶之城。它宏伟至极——仿佛山体被掏空了一部分，而后将埃菲利亚最辉煌的城池嵌入了这片空缺之中。
巨大的发光花朵几乎覆盖了城市上方数百英尺高的广阔岩石穹顶，宛如一片炽热的黄色天空。所有建筑都由光滑的灰色石块切割而成，顶部覆盖着黄金和另一种白色金属制成的屋顶，在黄色花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斑驳的光影。俯冲的拱门和闪耀的金色穹顶在城市景观中延展，看起来更像是艺术品而非实用建筑。
"太不可思议了，"卡伦说着向前走去，瓦勒里斯跟在他身旁，龙首好奇地歪向一侧。他们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石道，连接着贯穿城市中心的宽阔石板大街。一条抬高的石制平台将街道一分为二。平台两侧等距排列着矮人战士的巨大金像，这些闪耀的金像工艺精湛，细节入微，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科里克，你知道这城里还有其他出口吗？或者返回杜拉克杜尔的路？"
"城市边缘应该还有其他门户，就像这个一样，还有风道。它们可能通向更多隧道，带我们回到自由领。但说实话，我也不确定。直到今天，我们都以为温达库尔已经失落。其他隧道和通道可能早就毁坏了。"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塔蒙用平淡的语气说，回头看向那群人类和矮人。"我们不能继续在这些隧道里游荡了。饥饿和干渴会比任何东西都更快杀死我们。这里肯定能找到指引方向的东西。说不定还有风行者。"
想到可能找到被遗弃的风行者，卡伦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希望。
"领主船长说得对，"瓦埃里尔补充道，"至少这里应该有水源。没有水源的话，这座城根本建不起来。"
"那就这么定了，"埃里克说，"我们继续前进。"
埃里克说完后出现了片刻尴尬的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卡伦身上。
卡伦回头看着这群被迫凑在一起的幸存者们。二十三名矮人，四十三个人类，一个精灵，还有一条龙。他们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浑身是血。 他们都望着他。没有人露出讥笑或移开视线。他们眼中带着希望。而他不会让这希望消失。当这么多希望已经破灭的时候。卡伦强忍着全身隐隐作痛的伤口，向前走去。
"让我们先走。我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塔蒙说着，用他巨大的手掌拦住卡伦的胸口。卡伦正想争辩，塔蒙已经向前走去。"我们应该去那座塔，"他指着城市中心比其他建筑都高的巨大塔楼说道，"从塔顶应该能看到哪些隧道还完好。"
塔蒙转回身看向卡伦，两人目光交汇。卡伦点了点头。
塔蒙回以一个微笑和简短的点头，随即沿着石道前进。"王之守卫，列队。贝尔杜尔的士兵们，跟上。"
只有十四名贝尔杜安国王卫队成员在"风行者号"坠毁中幸存。但自从从贝尔杜安撤退以来，尽管经历了种种磨难，他们每个人都毫无怨言地跟随在塔蒙身后。他们排成四列纵队，开始穿越通道。卡伦惊叹于他们紫色的斗篷和锃亮的板甲依然光彩夺目，即便沾满血污和尘土。
幸存的贝尔杜安士兵——总共二十五人——跟随国王卫队穿过桥梁。士兵们发出几声抱怨和牢骚，但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你们先走，"科里克在所有贝尔杜安人都离开大厅后转向卡伦说道，"我们会负责断后。"
卡伦趁机打量站在科里克身后的矮人们。每个人都穿着矮人王国特有的棱角分明的铠甲，胡须上系着青铜、白银和黄金制成的许多圆环。有的披着阿兹玛尔的绿银相间斗篷，有的穿着奥兹林的黑色或杜拉克杜尔的深红色斗篷。他们都是为了支援贝尔杜安而聚集于此。他们响应了召唤——他的召唤——如今就站在这里。
"我们走吧，"卡伦不情愿地说道，向法尔明、埃里克和维尔尔点头示意。维尔尔眼中充满疲惫，脚步沉重。治疗埃里克、法尔明和其他伤员耗尽了他的精力，但他没有争辩或抱怨。他只是点头回应，踏上了通道。
一阵低沉的轰鸣在卡伦身旁响起。瓦勒里斯伏低身体贴近地面，喉咙中发出回响的声响，它眯起眼睛挡在卡伦面前，此时他们正跟随塔蒙和御林铁卫沿着前方空荡的街道前进。这条龙不信任此地，它的警惕渗入卡伦脑海深处，使他的感官变得敏锐。卡伦伸手触碰火花，只为感受它的存在。只为确认必要时能使用它。虽然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力量真正运用它。
当他们沿着石砌小径走向主街时，卡伦不禁被四周拔地而起的城市震撼得目瞪口呆。街道两侧的建筑高低错落。有些不过像林地里的镀金龙旅馆那般大小，有些则高达百英尺，但即便这样惊人的高度，距离那覆满花朵的天顶仍遥不可及。
近距离观察时，街道中央平台上那些精雕细琢的金色雕像比在门口所见更加不可思议。每座都独一无二。每张面孔各不相同，盔甲上的纹饰也迥然有别。工艺精细到卡伦能分辨出金色锁子甲上的每一颗铆钉。
"这里发生过战斗，"埃里克低声说，手指抚过一座雕像侧面年代久远的血渍，"很久以前。"
"是啊，这儿可算不上完好无损，"法尔敏说着将一颗小石子踢过布满碎石的空荡街道，"但是...尸体都去哪儿了？"
一阵战栗顺着卡伦的脊背而下。他方才完全被这座城市的宏伟所吸引，竟没有注意到建筑物的损毁。碎石瓦砾散落在街道各处。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战斗。但视野范围内却看不到一具尸体。没有腐烂的尸首，也没有积尘的骸骨。什么都没有。 尸体都去哪儿了？
"愿他们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钝挫。"科里克与其他矮人齐声吟诵这首挽歌时，声音里浸透着哀伤。
"愿他们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钝挫。"卡伦跟着复诵道。
卡伦的目光在连接主干道的各条小巷间游移，突然强烈意识到笼罩在这座巨城上如雾般厚重的沉寂。队伍脚步声是唯一在街道间回荡的声响，又被覆盖在山腹巨大空洞墙面与顶部的繁花稍稍吸收。
当队伍行进时——贝尔杜尔人在前，矮人在后——卡伦的视线被街边一栋灰色小建筑吸引。屋顶和墙壁有大片损毁，多数窗户都已破碎。若不是门上雕刻着一个符号：一个指向上方的大三角形，每个角各有一个小三角形，卡伦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骑士团的标志，"瓦埃里尔顺着卡伦的视线说道，"也是龙骑士的象征。中央大三角代表巨龙，三个小三角分别象征精灵、约顿人和人类。"
"秩序团..."卡伦低声呢喃，仿佛自言自语，目光始终锁定在门上方的雕刻符号。"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大陷落之前，秩序团在埃菲利亚各地设有许多使馆。不过，我确实认为他们在矮人城市里并不常见。"维尔瑞尔挑起眉毛，转向科里克。
"不，"矮人回答，带着一丝好奇打量着使馆。"我甚至不知道自由领曾经有过秩序团的使馆。北方科尔米尔倒是有一个。但帝国在大陷落后摧毁了整个城市。愿他们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钝挫。"
其他矮人纷纷附和科里克的话。
瓦勒瑞斯胸腔发出低沉的隆隆声，这条龙昂起头，挡在卡伦面前。一种失落感从瓦勒瑞斯的意识中飘散而出，它颈后的褶皱鳞片竖立起来。那座建筑里散发着浓重的悲伤气息。
瓦勒瑞斯振翅向前，腾空而起。每一次翼展都在幽灵城市中回荡，如同撞击空谷石壁的声浪。转瞬间，巨龙便掠过这段距离，从秩序团使馆二楼墙面的破洞飞入。
"瓦勒瑞斯！"卡伦呼喊，声音诡异地回荡着。"该死。我得跟上去。"
卡伦不等其他人回应，便紧跟着瓦勒瑞斯冲过宽阔的街道。当他用肩膀抵上大使馆沉重的黄铜大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无论瓦勒瑞斯在这栋建筑二楼感知到了什么，此刻巨龙显然已经找到了。那股从瓦勒瑞斯意识中辐射出的纯粹失落感，几乎让卡伦跪倒在地。 我来了。
大门洞开，卡伦冲过堆满碎石瓦砾的走廊，以最快速度奔上楼梯。建筑墙面浸染着暗红色污渍，石壁上布满深深的抓痕。
楼梯顶端的门扇早已脱离铰链。卡伦深吸一口气，迈入瓦勒瑞斯发现的房间。
这个房间出人意料地宽敞，至少是镀金龙旅馆大厅的两倍大，但还不及卡米林旅行者驿站那般规模。书籍、文件、笔记和各种小玩意儿散落一地。除了一张长长的石制书桌外，大多数家具都已支离破碎——大块屋顶和墙面彻底坍塌，地板上遍布碎石。若这栋建筑曾与整座城市同样恢弘，那样的时光早已逝去。
卡伦看见瓦勒瑞斯占据着房间左侧角落，龙躯蜷曲着围住地面某物。一阵悲恸通过精神联结涌来，巨龙喉间溢出低声呜咽。
"怎么了？"卡伦向瓦勒瑞斯靠近时伸出手问道。
凯伦的手还未触及瓦勒瑞斯的白色鳞片，这头龙便收回了翅膀，昂起头颅，将引发它如此悲痛的景象展露无遗：一个碎裂的木箱，以及四枚破碎的龙蛋残骸。
那些破碎的蛋壳碎片让凯伦胸口发紧，几乎窒息。他单膝跪在瓦勒瑞斯身旁，手掌轻抚巨龙冰凉的背鳞。这些龙蛋与凯伦初见瓦勒瑞斯时如出一辙，只是鳞脊的色泽与纹路略有不同。
"对不起。"凯伦低语着，让意识融入瓦勒瑞斯的精神世界，竭尽所能给予这头巨龙哪怕最微小的慰藉。
瓦勒瑞斯俯身用鼻尖触碰蛋壳碎片，鼻孔翕张。当那份丧失之痛通过灵魂联结撕裂而来时，凯伦的双手开始颤抖。那是种原始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在他胃里拧成悲痛的漩涡，让皮肤爬满战栗。母亲、父亲、艾拉、海姆——所有逝者的影像在凯伦脑海中闪现。这就是瓦勒瑞斯的哀伤：它破碎的家族残骸正陈列眼前。
瓦勒瑞斯扭转身躯，将修长的脖颈伸向天空，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这声龙吼如雷霆般掠过整座城市，在冰冷的石墙上回荡。那不是愤怒的吼叫，而是彻骨的悲恸。吼声在凯伦体内共振，让他寒毛倒竖。这声音撕扯着他的心脏，泪水夺眶而出。他的双肩垮了下来，浑身的力量都被抽离。
"发生什么事了？"埃里克大喊着，他和瓦埃利尔拔出剑冲进房间。"你不能就这样跑掉！"
卡伦用手捂着鼻子站起身来，手指擦去不断涌出的泪水。"没什么..."卡伦沉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向瓦勒瑞斯。那条龙仍躺在地上，身体保护性地围绕着破碎的蛋壳。"没什么我们能做的。"
埃里克和瓦埃利尔一定看到了卡伦脸上滑落的泪水，所以他们没再追问。
卡伦避开埃里克和瓦埃利尔的目光，走向房间中央的石桌。桌上散落着纸张、灰尘和碎石块。但在几张破损的纸张下面，压着一个用深红色蜡封的小信封。
拂开灰尘和纸张，卡伦拿起信封查看。蜡封上印着教团的徽记，信封沉甸甸的，似乎不止装着一张纸条。卡伦拿着信封犹豫片刻，试着揭开蜡封边缘。当无法完整揭开时，他直接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随着一声轻响，一个圆形吊坠和一张对折三次的信纸掉了出来。
卡伦俯身拾起吊坠，在手中翻转端详。吊坠背面由黄铜锻造，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螺旋纹饰，正面则是黑曜石切割而成，黑色玻璃内部镶嵌着白色标记，勾勒出"秩序之盟"的徽记。右手握着吊坠，卡伦拾起信件缓缓展开。
致我最亲爱的艾露娜：
我还留下了更多线索。这枚吊坠就是钥匙。
永远记住，即使在失去一切的阴影中，我们也能重获光明。
你的执政官，亦是挚友。
阿尔维拉·塞里斯
"阿尔维拉·塞里斯..."卡伦轻声念出这个名字，目光久久停驻。 德莱德的执政官。瑟林故事里的那位传奇。
"卡伦，我们得继续前进。其他人都在使馆外等着。"
卡伦轻叹一声，将信纸折好，连同吊坠一起塞进口袋。"知道了。再给我片刻。"
转身时，卡伦望向仍蜷缩在破碎蛋壳间的瓦勒瑞斯，幼龙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天花板的黄色花丛透过使馆破损的穹顶，在瓦勒瑞斯雪白的鳞片上投下金色光晕。
当卡伦伸手触碰瓦勒瑞斯时，突然听见 咔嗒 一声异响，余光瞥见石堆有动静——他确信其中一堆石块移动了位置。
"德莱德！"
卡伦听到维尔瑞尔高声呼喊时，感受到他在汲取火花之力。他猛地转头，发现自己正与一只悬停在离地三英尺空中的蛛形生物四目相对——那怪物被气流丝线托举着。这畜生足有猎犬大小，八条腿末端都长着乌黑发亮的利爪，看起来能在石头上犁出沟壑。它全身覆盖着如岩石般灰白的几丁质薄甲，头部嵌着四颗漆黑的眼珠，口器被两片能轻易咬碎骨头的巨大螯肢包围着。
"诸神在上，那是什么鬼东西？"埃里克惊呼着冲到卡伦身旁。
"不知道，"维尔瑞尔应道。卡伦感觉到精灵收紧缠绕怪物的气流束，随着一连串碎裂声，石蛛的外壳向内塌陷，它重重摔在地上，蓝色血液渗入石缝。"但我们必须立刻 离开.”
卡伦后脑突然警铃大作。他扑向地面的瞬间，瓦莱瑞斯的龙尾堪堪擦过空中，将另一只石蛛抽得甲壳爆裂，整个身躯砸进墙里。
维瑞尔就没那么幸运了。又一只石蜘蛛从阴影处跃出，它的一只利爪划破了维瑞尔的小腿。精灵单膝跪地，发出痛苦的嚎叫。但在这怪物发动第二次攻击前，维瑞尔已从剑鞘中抽出佩剑，自上而下刺穿了这怪物的甲壳，随后利落地拔剑而出，任由那具躯体砸落地面。当它坠落时，空气中飘荡着重复的咔嗒声，犹如暴雨敲击钢板的声响。这声音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无源之声，如同滚滚雷鸣般在这座死城中回荡。
瓦莱瑞斯静静伫立，双眼警觉，脑袋微微侧向一边。龙颈背部的褶皱鳞片全部竖起，胸腔里发出低沉的轰鸣，逐渐转为深沉的咆哮。卡伦感受到瓦莱瑞斯正在他意识深处拉扯。急迫。愤怒。恐惧。
"克拉瑟琳！" 外面的街道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瓦莱瑞斯，走！"卡伦转向维瑞尔和埃里克喊道，此时巨龙已振翅而起，穿过破损的屋顶腾空而去。"快走，"卡伦说着俯身拉起维瑞尔，"能走吗？"
精灵咬紧牙关点头，反手将卡伦推向门口。
当卡伦、维瑞尔和埃里克冲下楼梯时，更多石堆开始蠕动伸展，露出末端带着漆黑尖爪的长足。
"你们到底招惹了什么鬼东西？"当卡伦一行人冲出大使馆门廊时，法尔敏高声质问道。
街巷各处，矮人们三五成群地结成战阵，脚下踩着石化般的甲壳怪尸体。但同样有不少矮人的躯体静静倒伏在地。
"它们到处都是..."埃里克低语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卡伦顺着埃里克的视线望去。他的心直往下沉，恐惧如冰霜般在血管里蔓延。目光所及之处，甲壳怪正从某种休眠状态中苏醒。屋顶上、建筑窗口、小巷岔道间，这些生物抖落甲壳上的尘土碎石，起身迎战入侵巢穴的打扰者。
左侧视野突然掠过一道灰影，三只甲壳怪撞进矮人队伍。一名矮人倒下，铠甲如羊皮纸般被撕开，鲜血喷溅半空。另两名矮人奋勇抵抗，直到更多甲壳怪如洪流般将其吞没，撕成碎片。
"跑！"科里克指向稍远处的塔蒙和贝尔杜兰士兵们吼道。在愈来愈密集的 咔嗒咔嗒 甲壳怪利爪敲击石板的声响中，矮人的喊叫几乎难以听清。无人异议，整支队伍开始狂奔。卡伦双腿肌肉灼痛不已，他拼命催动双腿加速。两小时的睡眠显然远远不够，他正逐渐落后于队伍。
奔跑间卡伦回望身后，只见成千上万的怪物从门廊岔道涌出，彼此攀爬堆叠，如甲壳浪潮般淹没了整条街道。
埃里克、法尔敏和维尔里尔勉强跟得上卡伦的步伐，尽管维尔里尔已经逼近极限，小腿伤口的鲜血不断涌出。卡伦后脑一阵刺痛让他注意到精灵正在将精神能量注入自己体内。卡伦不确定精灵在做什么，但只要他能继续奔跑，这才是最重要的。
前方又传来更多惨叫，灰影从巷道中闪出，与塔蒙和他的士兵们碰撞出利爪与钢铁的交响。这些生物与卡伦见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它们行动如闪电，蜂拥扑向猎物。
"我们必须帮助塔蒙他们！"卡伦大喊。
埃里克简短点头，但眼中带着凝重，一种认命的神情。他们活着离开此地的机会渺茫。卡伦深吸一口气，在冲锋时让瓦勒瑞斯的意识渗入自己。巨龙在头顶盘旋，蓄势待发。
许多御林铁卫和贝尔杜兰士兵已经倒下，再也无法起身。
后方传来尖叫，卡伦知道噬骨兽已经追上部分矮人。他冒险回头瞥了一眼。只剩下科里克和另外两人还跟着他。但在他们身后十英尺处，是噬骨兽的海洋。成千上万。它们席卷街道，爬上建筑外墙，永不停歇。
卡伦拼命驱动双腿，恐惧化为动力。埃里克、维尔里尔和法尔敏与他保持同步。他们几乎就要到达塔蒙所在的位置。那里站着的人已不足七个。
当瓦莱瑞斯猛然扑向包围御林军的克拉林虫群时，一股狂怒涌入了卡伦的脑海。当一只漆黑的巨爪在瓦莱瑞斯身侧撕开一道血沟时，剧痛如烙铁般灼烧着卡伦的神经。年轻的巨龙发出凄厉嚎叫，随即用利齿钳住那只怪物，咬碎了它的甲壳，使其当场毙命。
瓦莱瑞斯强有力的尾巴横扫而过，成片的克拉林虫被砸向建筑外墙，甲壳爆裂，石墙崩塌。塔蒙和其他御林军成员聚集在巨龙周围，利剑出鞘，喉间迸发出原始的战吼。
随着瓦莱瑞斯咽喉中喷涌出的烈焰火柱将甲壳内的克拉林虫烤得滋滋作响，刺耳的尖啸响彻云霄。但每消灭一只怪物，就有四只更多从城市废墟中跃出。若此地真是虫巢，那么这个巢穴正在苏醒。
我必须做些什么。
卡伦探向星火之源，刚触及便感到力量流失。他双手颤抖，额头沁出冷汗，那熟悉的痛楚如附骨之疽般缠绕着他的灵魂。他早已虚弱不堪，根本没给自己恢复的时间。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咬牙挺住。卡伦再次触碰星火之源，强忍剧痛迎难而上。原始能量在他体内脉动，元素之弦在脑海中苏醒。他牵动气之丝线，熟悉的清凉感流遍全身。
他在一栋废墟建筑的瓦砾中发现了一块约两英尺长的锯齿状金属片。卡伦用空气之线缠绕住金属片，竭尽全力将其从地面发射出去，穿透了克拉瑟林的甲壳屏障。随着甲壳碎裂的声响，怪物们发出嘶嘶尖叫，蓝色血液溅满了石壁。卡伦双膝跪地，能量枯竭如烈焰灼烧灵魂，使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
"站起来，龙骑士。"当矮人科瑞克架住他的腋下将他提起时，卡伦认出了这个声音。他踉跄着跨过一堆碎石几乎站立不稳，但能感受到瓦勒瑞斯在意识深处催促着他。巨龙已重新升空，继续向涌来的克拉瑟林喷吐龙焰。
卡伦感知到前方约五英尺处的法尔明正在触及火花，将空气之线吸入体内。这位导航者将数百只怪物掀离地面，狠狠砸向周边建筑的墙壁，为通往塔蒙等人所在处扫清道路。
"继续前进！"埃里克冲到塔蒙身边吼道，"前面有座桥。"
塔蒙的目光在阵亡同伴的遗体间快速游移。除四人外其余都已命丧克拉瑟林之手，其中一人还拖着严重的跛伤。他带着悔恨的神色将伤兵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开始奔跑。
当卡伦和其他人冲向桥梁时，瓦勒瑞斯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随着巨龙召唤龙息、昂首后仰，在他们身后街道上蜂拥而至的克拉瑟林群中开辟出一条火与怒的路径，卡伦脑海中压力剧增。
"那是什么？"当他们抵达桥脚时，埃里克喊道。桥的另一端是座岩石岛屿，中央耸立着巨大的土丘。岛屿四周环绕着深渊，陡峭的悬崖仿佛永无止境地通向世界中心。四座桥梁连接着城市其他部分，分别位于其东、南、西、北方向。西桥和北桥已经坍塌，但其他两座依然屹立。
无人应答。他们继续奔跑，竭尽全力冲过桥梁，身后 咔嗒咔嗒 的克拉瑟林声响每秒都在逼近。
就在卡伦刚冲到桥的另一端时，他突然刹住脚步。无路可逃。克拉瑟林已经将他们围困。
"法尔敏，我需要你。"
瘦高的导航员气喘吁吁地冲到卡伦身边："怎么了？"
"我们需要炸毁身后的桥，但我现在太虚弱无法独自完成。如果我弱化石材，你能用风系魔法摧毁它吗？"
法尔敏脸上绽开笑容："我喜欢你的主意。咱们速战速决。"
卡伦点点头，伸手去够那簇火花。它就在触手可及之处，那些扭曲的光丝像是在戏弄他。他闭目深入，拥抱痛苦，让一切沉入黑暗。当他感知到火花时，便拼命拽动细弱的地脉之丝。恰到好处，不多不少。他双膝跪地，精力被抽干耗尽。双腿发软，神志模糊。
"驭龙者，你还好吗？"科里克的手按在卡伦肩上，眼中满是担忧。"它们已经抵达桥面了。"
"嗯。"卡伦对矮人微微颔首。瓦勒瑞斯从头顶掠过时卷起的气流扫过卡伦，巨龙急转回旋。卡伦感受到瓦勒瑞斯体内奔涌的力量，压力攀升至顶点。当克拉辛族冲过桥面时，巨龙张开颚骨，朝它们倾泻下龙焰之柱。
随着瓦勒瑞斯的火焰，一股能量涌过卡伦全身。虽然微弱，但已足够。他将双掌按在桥基的石面上，凝神聚意，汲取火花并将地脉之丝导入岩石。克拉辛族群已越过半桥，正踏过同族焦黑的尸骸前进。
卡伦感知着石中的联结，用能量丝线探查搜索。即便有瓦勒瑞斯传来的能量，他也没有粉碎岩石的力气。但若能稍加削弱...
瓦莱里乌斯降落在卡伦身旁的地面上，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咆哮。卡伦感觉到岩石开始碎裂，大地的丝线在桥梁中穿梭编织。"法尔明，就是现在！"
气之丝线环绕着导航员盘旋，如同只有能触碰火花之人才可见的旋风。卡伦看着导航员将丝线推向桥梁上方的空气，然后像铁匠锤击铁砧般将它们猛然砸下。桥梁在冲击力下震颤，许多克拉瑟林生物被抛下边缘，坠入下方深渊时发出尖锐的嘶叫。尘埃云悬浮在空中，当桥梁暂时挺住时，巨大洞穴陷入了片刻寂静，一阵恐惧的刺痛穿过卡伦的脑海。 我做得不够。
接着，随着一声雷鸣般的爆裂，桥梁崩塌了。倾泻而下的石块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在深渊岩壁间回荡，与数百只怪物坠入下方深渊时发出的嘶嘶尖叫混成一片。
"这边！有个入口！"塔蒙从小岛中央的岩石堆旁喊道。
"驭龙者。"法尔明拽了拽卡伦的手臂。"我们得走了。另一座桥还立着，它们不会花太久就发现这点。其他人已经进去了。"
通往岩石堆的入口是个光滑的圆形隧道，与贯穿整座山的那些隧道十分相似。没过多久，卡伦、法尔明和瓦莱里乌斯就穿过隧道，步入岩层中央的圆形厅堂。
其他人站在洞穴中央一座巨大基座前，基座顶端泛着黄色微光。洞穴边缘的岩壁上嵌着四个石环，每个直径约二十英尺，环身雕刻着繁复花纹，顶端刻有符印。每个石环前都设有小型石阶，通向环的内缘。
"这是什么地方？"卡伦说着，走到塔蒙和科里克身旁。两人正站在发光的基座边。
"我..."科里克环视洞穴，敬畏得语塞。"我想这是传送核心...但是..."
"无意催促你，科里克，但那些凯拉斯兽很快就能穿过另一座桥了。"埃里克说着耸耸肩，但语气冷硬。
"你说得对。抱歉。传说造物主违背众神意愿，赐予矮人五座传送核心。这是快速跨越大陆的手段，是对我们无法掌控火花之力的补偿。但我原以为只是传说。"
"怎么使用？"埃里克追问，声音透着焦灼。
"我...我不知道。"
"操！"埃里克怒吼着踢飞地上松动的石块。"我们被困住了。"
"看符印。"法尔敏站在洞室中央的基座旁。他抚摸着基座顶端散发黄光的源头——那像是被分割成四块的抛光水晶，每块都刻着符印。"这些符印...与石环顶端的雕刻完全对应。"
"你能破解吗？"卡伦走近法尔敏问道。
"不知道，试试看吧。"法尔明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其中一块符文水晶上，用力按下。水晶缓缓下沉时，卡伦的心跳骤然加速。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嗯...奇怪了。真以为这玩意儿会起点作用。"
埃里克站在法尔明身旁，满脸错愕。"你刚才是按下了发光的晶体？在矮人遗迹深处？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我是在矮人遗迹深处，按下了发光的晶体，完全不知道" "会" "发生什么。"
埃里克盯着法尔明看了片刻，摇摇头转身朝入口走去。
"你去哪儿？"卡伦抓住擦肩而过的埃里克肩膀问道。
"如果要死，我选择握着剑战死。"埃里克甩开卡伦的手，走到隧道入口处站定。
"有点夸张了吧？"法尔明耸耸肩，继续研究基座上的符文。
"龙骑士，埃里克没说错。如果我们弄不懂传送门原理前那些凯拉林族攻进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塔尔蒙面色阴沉。
卡伦长叹一声后点头。他转向其他同伴。每个人都汗水泥血交织，脸上刻满绝望，眼中透着认命的神色。是卡伦带他们来此绝境，此刻众人注视着他，期待他能说些什么重燃斗志。但他无言以对。
仿佛读懂了卡伦的心思，塔蒙凑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 "言语很美。但说到底，人们追随的是行动，而非言语。我们跟你一起。"
卡伦转头看向塔蒙，但那人只是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卡伦回以点头，压下恐惧，尽量用自信的语气说道："法尔明，你继续研究基座。其他人，去入口。我们要尽可能为他争取时间。"
有人发出抱怨和咕哝，但没人反对。当幸存者们陆续走向入口时，卡伦的目光落在塔蒙帮忙搀扶过桥的那位受伤的御林铁卫身上。鲜血从男子的胸甲下渗出，他的右腿明显行动不便。
"你不用去，"卡伦说着将手搭在那人肩上。"你和法尔明留下。"
"我不能干坐着等死，驭龙者。我要帮忙。"
"你确实要帮忙。确保如果有东西突破我们，也伤不到法尔明。明白吗？"
"遵命，大人，"御林铁卫回答，声音里没有丝毫讥讽。 我他妈才不是什么大人。
"你也一样，"卡伦转向维尔瑞尔说道。"别跟我争论荣誉。死了还怎么保护我。"
维尔瑞尔迟疑片刻，最终点头蹒跚着走向法尔明和受伤的御林铁卫。卡伦不明白这个精灵怎么还能站着。想必与他持续引入体内的精神丝线有关。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想。
塔蒙走向密室入口时，故意用肩膀撞了卡伦一下。"你处理得不错。"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完，便走向另外两名御林铁卫交谈。
卡伦对塔蒙的话摇摇头，跪在瓦勒瑞斯身旁，手掌抚过巨龙鳞片覆盖的颈部。"我们不会死在这里。我绝不让这种事发生。"
当瓦勒瑞斯用鼻尖轻蹭卡伦的手掌时，一阵表示认同的低沉共鸣在卡伦脑海中回荡。这条龙从破壳而出至今的成长幅度始终令卡伦惊叹。如今瓦勒瑞斯四肢着地时，脊背高度已堪比最强壮的骏马。它的吻部变得修长，面部的犄角与骨刺愈发粗壮尖锐。尾端开始分叉成扇形，边缘生出细小倒钩。它每天都在变得更强大。卡伦前倾身体，将额头抵住瓦勒瑞斯的眉心。"驭龙者誓言。"
瓦勒瑞斯胸腔发出赞同的低吼，同时纯粹的能量波动在它意识中荡漾，并涌入卡伦的脑海。
"它们来了！"埃里克的喊声在石室中回荡。 喀嗒喀嗒 甲虫爪足声随着埃里克的警告从隧道深处传来，逐渐增强为类似滚雷的轰鸣。虫群漫过穹顶外部时，整个密室都在震颤。
卡伦转向法尔明——后者正失神地盯着基座上散发黄光的水晶。"必须由你来解开这个，否则我们都得死。"
"他妈的一点压力都没有！"领航员大喊着，转身面向基座。
卡伦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心跳撞击着肋骨，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他站在隧道入口处，左边是埃里克和塔蒙，右边是矮人们。瓦勒瑞斯站在他身后，龇牙咧嘴，胸腔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保持队形，"塔蒙喊道，"我们需要堵住入口，削弱他们的人数优势。尽量拖住他们——"
"科里克，来搭把手！"法尔明的喊声打断了塔蒙。
"我这会儿正忙着呢，领航员！"
"不，科里克。我字面意思需要你的手！"
科里克看向卡伦，后者先瞥了眼塔蒙，才转回矮人："去吧。"
矮人抱怨着冲向法尔明站立的基座。
埃里克叹了口气，转动着手中的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从没想过我会这样死去。"
"死在洞穴里，胸前插着克拉瑟林的爪子？"塔蒙问道，话语边缘带着让卡伦不安的笑意。
"不。是和一个德莱德人、一条龙、两个矮人，还有贝尔杜尔国王卫队的队长并肩作战。这确实是个好故事。可惜没人能活着讲出去了。"
卡伦胃里打了个结。他现在能看清克拉瑟林了。基座发出的黄光洒在它们光滑如石的外壳上，它们如潮水般涌下隧道。这些生物相互推挤着冲向猎物，发出嘶嘶声和咔嗒声，卡伦的血液在血管中凝固了。
卡伦向瓦莱瑞斯伸出意识，让彼此的精神如洪水般交融。 我很抱歉。我本该做得更好。
巨龙发出震彻脏腑的咆哮，甚至盖过了克拉辛利爪的雷霆鼓点，狂暴的怒意涌入卡伦脑海。瓦莱瑞斯意识中只激荡着一个念头：反抗。对躺平等死的断然拒绝。
卡伦深吸一口气屏在胸腔，握紧手中长剑。他最后环视周围那些准备与他赴死之人的面容——这些信任他能带领走出迷宫的人们。每张脸上都凝结着应有的凝重。他辜负了他们。
卡伦踉跄着后退，一阵深邃的 呼啸 声在厅堂炸响，地面在他脚下震颤。穹顶裂缝迸出滚滚尘烟，碎石簌簌剥落。
"成功了！"法尔敏吼道，"快过来！"
卡伦侧目一瞥，虽不敢将视线从逼近的克拉辛身上移开，但当他看见某道圆环此刻盈满熔金般的流体时，惊得几乎脱臼——那金池表面不断泛起波纹，仿佛有石子坠入新成型的镜面。卡伦目光在圆环与隧道入口间来回扫视。
"快啊！赶紧！"法尔敏嘶喊着。众人望向卡伦，等待逃命的许可。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跑！"卡伦暴喝出声，转身冲向那道圆环。
法尔敏、科里克、维尔里尔和受伤的御林铁卫站在装满黄金圆环的最高台阶上，疯狂挥舞着手臂。一块巨大的岩石在卡伦左侧两英尺处崩裂开来。那些凯拉瑟林生物正穿过穹顶而来。卡伦继续奔跑着。他们距离圆环仅剩二十英尺。
他向右望去。奔跑中的塔尔蒙和埃里克汗如雨下，脸上因用力而扭曲。
十五英尺。
又一块岩石从天花板坠落，这次直接将一名御林铁卫击倒在地。卡伦想去帮忙，但为时已晚。两只凯拉瑟林从穹顶新形成的破洞中落下，砸在那人胸膛上，带爪的肢体撕开了他的铠甲。这景象让卡伦胃部翻腾，但他仍继续奔跑。瓦勒瑞斯跃过他身旁，落在法尔敏身侧。
十英尺。
"穿过去！"卡伦大喊。他看见法尔敏脸上的迟疑。等待毫无意义。圆环通向何处并不重要。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快走，法尔敏！快！"
法尔敏慌乱地点头，随后推着科里克穿过悬浮在圆环中的金色液体光幕。
卡伦冒险回头瞥了一眼。成群的凯拉瑟林已涌入大厅，数百只灰色甲壳、蛛形纲般的生物，带爪的肢节敲击着石面，闪烁的眼睛里透着饥渴。当又一名御林铁卫被坠石击中，随即被移动的虫群吞噬时，卡伦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卡伦在楼梯顶端停下脚步；法尔明、科里克、维瑞尔和受伤的御林铁卫已经穿过了传送门。"快走，快走！"他朝埃里克和塔蒙大喊，同时将双手按在他们背上推入光环。另外两名矮人紧随其后。
"瓦莱瑞斯，快穿过去！"巨龙没有争辩，直接跃入光环。
凯拉瑟林已经抵达台阶底部。
卡伦转头跳进了光环。
T塔蒙 跪 倒 在 地，大口喘息。他的牙齿打颤，脊背发凉。穿过那个光环就像寒冬跳进海里。 快站起来。现在不是瘫坐在地的时候。
塔蒙咬紧牙关，握紧剑柄，挣扎着站起身。导航员在他左侧颤抖着站立。里卡德、精灵和三名矮人与他并肩而立。埃里克·维兰德单膝跪在塔蒙身旁，双剑仍紧握在手。这个年轻人活脱脱就是他父亲的翻版。
七人全都盯着石环中那潭波光粼粼的金色池水。它与他们片刻前穿越的那个光环如出一辙。
池水表面泛起涟漪，巨龙从另一端破水而出。它雪白的鳞片在金光中闪耀，双翼紧贴胸前，在空中盘旋数圈后，稳稳落在距圆环五英尺外的一块巨石上。塔蒙驻足欣赏这头生物。自初次相见以来，它的体型已增长四倍。那时它看起来近乎脆弱。如今截然不同——后腿粗壮有力，胸膛更为厚实，利齿仿佛能咬断钢铁。他目睹过它在文达库尔撕碎怪物的方式，堪称残暴。巨龙用淡紫色的眼眸注视着他，这双眼睛在雪白鳞片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我很高兴你站在我们这边。
熔金池再次波动时巨龙发出低沉咆哮，这次穿越而来的是龙骑士。
"关掉它！"龙骑士翻滚着穿过传送门，膝盖撞上台阶底部的地面。他纵身跃起，长剑划出弧光，将尾随跃出圆环的凯拉辛兽腹部一刀两断。
"导航员科里克！"塔蒙怒吼，"关闭那个该死的传送环！"
当塔蒙咬紧牙关冲向龙骑士时，他看到莱卡德和埃里克也在行动。第二头、第三头凯拉辛接连穿过圆环，但两道寒光闪过，它们便成了台阶下的尸体。
塔蒙将巨剑挥向空中，在半空中击中了一只克拉瑟林，在它落地前就将这生物劈成两半。他再次旋转身体，打算用剑刃劈向另一只蜘蛛般的怪物，却见巨龙从天而降，一记尾鞭就将那生物的甲壳击得粉碎。
塔蒙怒吼着松开了剑，一阵灼烧般的剧痛贯穿了他的腿。当利爪抽回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刮擦着他的骨头。某个坚硬物体猛击在他背上，将他重重摔在石地上。他及时翻身，堪堪撑住压在上方的克拉瑟林，那生物的螯肢不断咬合，试图将他撕成碎片。当它带爪的腿砸在塔蒙头旁的石地上时，发出嘶嘶的声响。
随着银色剑尖刺穿它的腹部，嘶嘶声戛然而止。当剑被抽回时，一道蓝绿色的细血从伤口流出，那生物瘫倒在塔蒙身上。
塔蒙推开尸体，握住伸来的手借力站起。戒指中的金色池水已消失殆尽，如今只剩背后的石壁。十只克拉瑟林的残躯散落在石地上，甲壳破裂粉碎，渗出蓝绿色的血液。一名矮人毫无生气地躺在血泊中，他的板甲破碎，胸膛被撕开。当目光落在里卡德冰冷的尸体上时，塔蒙的心揪紧了。这个男人从他们孩提时代就陪伴着他。 愿圣母拥抱你。
塔蒙转身看向扶他起身的那个人，发现自己正与德莱德面对面站着。年轻人的脸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深紫色的眼圈垂挂在眼睛下方。自城市沦陷以来，他们都经历了太多，而德莱德比大多数人承受得更多，但他的目光坚定，手臂沉稳。塔蒙不确定谁的变化更大，是那条龙，还是德莱德。
"看来我又欠你一条命，"塔蒙低头致谢道。
"等我们回到杜拉克杜尔时，我相信你会十倍偿还这份恩情，"德莱德回答，嘴唇抿成一道严峻的细线。"为你的部下感到遗憾，队长大人。我会焚烧他的尸体，"德莱德说着，朝里卡德的方向偏了偏头，"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不愿看他在这洞穴中不得安息。"
"我非常感激。"
年轻人点点头，走开去查看埃里克·维兰德和龙的情况，接着又去查看领航员和矮人们。塔蒙看着他逐一检查每个人，直到确认他们安然无恙才离开。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特质，是塔蒙在大多数拥有他这般力量的人身上所看不到的。尽管面对死亡，尽管经历种种失去与痛苦，他依然心怀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