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影之语
达伦 花了 一点 时间 让自己镇定下来。杜拉克杜尔之心简直像个野战医院。里面挤满了伤员，人类和矮人都有，有些人伤势严重到本不该还活着。两个矮人抬着担架上的一个男人从达伦身边经过，那人的手臂从肩膀处被切断，脸和脖子都是焦黑开裂的皮肤。他的尖叫声让达伦脊背发凉。
他确信在平常日子里，杜拉克杜尔之心本该是令人惊叹的景象。这是山中之城，城中之城。他想象着这个山地王国熙熙攘攘的景象，新鲜面包和烤大麦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混合着锻造间的金属味。但此刻周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空气里没有新鲜面包或烤大麦的香味，只有汗水、钢铁和焦肉的气味。这气味浓重得令人作呕，腐臭的味道粘在他的喉咙深处，浓得几乎能尝出来。
传入他耳中的不是车轮的吱呀声和孩童的笑声，而是垂死的人类与矮人的惨叫和他们亲人的啜泣。所有这一切都笼罩在那些奇异花朵发出的柔和的蓝绿色荧光里。
贝尔杜亚发生的一切都太快了。当巨龙开始焚烧城市时，混乱瞬间爆发。士兵们转身就逃。他们丢下剑与盾，拼命狂奔。达伦不怪他们。面对能从天空降下火焰死雨的野兽，剑盾又有何用?面对能融化钢铁、用吐息剥下人皮的怪物?达伦将双手伸到面前。它们没有颤抖，但这只是因为他受过训练不让它们发抖。恐惧仍攥紧着他的心脏。
他父亲坐在矮石墙上，就在他身旁。自从确认埃里克和卡伦没能抵达杜拉克杜尔后，艾森几乎没说过话。他只是沉默地坐着。
瑟林从庭院对面走来。即使在这片混乱中，精灵依然步履从容，绿褐相间的斗篷慵懒地飘在身后。那些奇异花朵的蓝绿色光芒让他银发泛起空灵光泽，恍若幽灵。
精灵嘴角绷紧，向达伦和艾森致意。"艾森，他们准备好了。"
艾森点头起身，双手互相搓了搓。他一手搭住达伦与瑟林的肩膀，将他们拉近。"无论里面说什么，我们都要去找埃里克和卡伦。他们还活着，就在这隧道网络的某处。我能感觉到。"
瑟林脸上不露丝毫情绪。"我也能。我跟你一起，艾森。我们 一定会 找到他们。"
埃森脸上原本凝固的绝望神色渐渐化为一抹无力的微笑。"我们会的。现在，让我们去和国王王后们谈谈吧。"
议事厅入口处竟没有卫兵把守。达伦觉得这很奇怪，但他猜想此刻没人顾得上，也没心思操心这些事。
瑟林推开门走进议事厅，示意埃森和达伦跟上。
达伦原以为不可能有比庭院更压抑的气氛，但议事厅内更甚。这里没有尖叫与哀嚎，沉默主宰着一切。空气中弥漫着皮革与熏香的气息，而非焦肉味，但有种沉重的绝望感压得人透不过气。
矮人自治领的统治者们瘫坐在高台王座上，甚至没人抬头看进来的新人。高台后方六座神龛里，诸神雕像依旧威严肃穆。达伦注意到哈法希尔与赫拉雅比邻而立——虽然父亲教导过这是矮人文化的典型特征，亲眼所见仍觉怪异。
戴蒙国王歪坐在左侧墙边的矮木凳上，肩头仍套着那身铠甲。尽管甲胄凹陷变形、沾染血渍，但鎏金镶边与巨型肩甲依然彰显着王者气派。
国王的新任首席顾问伊冯·阿内尔站在长凳前，双臂交叉，眉头紧锁。巨人阿修斯盘腿坐在地板中央，他苍白的蓝白色皮肤在花光下闪烁微光。在这个房间里，他似乎是唯一没有表露情绪的人。
"愿你们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钝挫。"瑟林向矮人自由领地的诸位女王与国王微微欠身行礼。矮人们低声回应着。
"陛下。"瑟林再次微微鞠躬，目光紧盯着戴蒙。"你们是否达成了某种协议?"
坐在王座上的一位矮人女王动了动。她金发辫子中夹杂的灰白发丝表明她是阿兹玛尔的普尔罗安女王。年长的女矮人叹了口气，费力地挺直了些身子。"算是吧，精灵大师。"
瑟林挑起眉毛，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他们愿意给我的子民提供庇护。"戴蒙的声音最后带着苦涩的转折。"但他们甚至不愿考虑收复城市的计划。"
"今天已经牺牲了太多矮人生命!"另一位矮人女王怒吼道，显然仍在为早先的争论愤怒不已。达伦猜测她是奥兹林的埃蕾妮娅女王，她那火红的头发和腰间别着的短斧暴露了身份。这意味着保持沉默的那位是杜拉克杜尔的基拉女王，而沃尔库的霍夫纳国王坐在她左侧。
"我的子民也同样牺牲了，埃蕾妮娅女王，希望你别忘了。如今贝尔杜尔城再也不能守卫你们的小..." 洞穴。"戴蒙说话时眯起眼睛，字里行间都浸透着愤慨。"我们——"
"我王想说的是，"伊冯打断道，他看向戴蒙时眼神温柔，"尽管我们永远感激您为我们人民提供的庇护所，但我们不能对家园沦陷坐视不管。您会如此轻易放弃杜拉克杜尔吗?或是奥兹林?我们只求您能理解我们必须夺回贝尔杜尔的决心。"
一阵明显的沉默如浓雾般笼罩着房间。没人敢率先打破寂静。达伦虽不懂王庭礼仪，但他敢打赌谋臣打断君王发言绝非寻常。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戴蒙身上，他却沉默不语。他的视线紧锁着伊冯。两人之间似有无声的交流，达伦只能猜测其中深意。当戴蒙显然不打算公开斥责伊冯时，普尔罗安开口了。
"说得很好，阿内尔大人。但眼下我们无力组织进攻——这点您心知肚明。来议事厅途中经过满是伤兵哀嚎的庭院，想必不只我一人看见。我们已是残兵败将，不得不摧毁所有通往贝尔杜尔的风之隧道，才阻止帝国追兵杀到杜拉克杜尔。当前必须重整旗鼓，积蓄力量。待到那时——唯有那时——我们才能考虑夺回你们的城市。"
伊冯皱了皱眉，缓缓低头行礼。达伦觉得在那人脸上瞥见了一闪而过的怒容。此人曾在国王会客厅里对矮人族出言不逊;此刻这般卑躬屈膝想必令他倍感屈辱。
戴蒙猛地站起身回应。他浑身血污的铠甲衬得挺拔身姿格外醒目："当你的子民安居乐业，而你高坐王座时，说这些漂亮话当然容易!"
基拉霍然挺直腰杆，眼中燃起怒火："我们理解阁下的处境，哦，失去王国的国王。但请记住你站在谁的地盘上。你能站在这里全凭祖辈功勋。我们认可的不是你父亲或祖父的荣耀——每个人都得证明自己的价值。在你用这种口气对我们说话之前，要证明的东西还多着呢。没错，这里是" "我们" "的家园，你最好牢牢记住这点!"基拉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戴蒙没有回应。他浑身散发着怒意冲出大厅，甚至没等随从跟上。伊冯向普尔罗安投去歉意的眼神，但目光转向基拉时立即变得凶狠。这人离开时草草行了个礼，只对埃森和瑟林点了点头。
普尔罗安在宝座上挪动身子，疲惫地叹了口气。她灼热的目光盯着基拉的后脑勺，后者正赌气地坐着，凝视远处墙上的某一点。"瑟林·艾尔特里斯，艾森·维兰德。很抱歉你们受到这样的接待。但至少现在你们知道了局势。你们打算如何参与其中?"
"我们休息后就离开，陛下，"艾森的回答让女王颇感意外。"我儿子埃里克和龙骑士尚未归来。他们乘坐最后一班离开贝尔杜尔的风行者号。我认为出了什么差错，他们现在应该还在隧道网中的某处。若能为我们提供一名向导，我将不胜感激。"
"会安排的，拉基纳。我们的人民欠你这个情，"普尔罗安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但如你所知，隧道网络极其庞大，贯穿整个洛达尔山脉。而且在这些山脉深处游荡的，可不只有矮人。"
"我们明白，陛下。"
"很好，"普尔罗安皱眉时脸上堆满皱纹。"你们的向导明早就会准备好。现在，能否请你们先行离开?我们有些事需要商议。"
"遵命，陛下。非常感谢。"
女王简短点头示意后，转身对埃莱妮娅说了些什么。
他们刚离开议事厅，阿修斯就追了上来。"艾森，我无法陪同你们搜寻。我会联系安甘族的芬里尔氏族。若你们未能成功找到龙骑士和你儿子，我相信他们能提供帮助。"
"变形者们?"埃森回答，"如果你认为这样最好。"
"芬里尔是个荣誉至上的部族，他们欠我人情。一路顺风，我的朋友。"
"阿修斯，"瑟林在巨人准备离开时说，"如果你真的遇到芬里尔族的麻烦，就告诉他们：锁链破碎者之子迷失了，他需要他们。"
巨人好奇地挑起眉毛，但只是点了点头。"如你所愿，我会照办的，阿尔温·艾尔特里斯之子，瑟林·艾尔特里斯。"说完，阿修斯大步穿过庭院，他巨大的双腿迈着雄健的步伐。
"明早在这里碰面，"瑟林转身对埃森和达伦说，"我还有几件事要处理。"
埃森和达伦穿过庭院，山城的天然声学效果将垂死者的惨叫不断回荡。达伦突然停下脚步，发现一个披着黑色带兜斗篷的男人在院子对面盯着他们。他站在伤者和垂死者中间一动不动。兜帽遮住了他的脸，但那目光让达伦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即使达伦注意到了他，那人也没有移动，甚至没有移开视线。
"达伦?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是我的幻觉吗? 达伦继续跟着父亲走，边走边回头张望。今晚怕是难以入眠了。
“你到 底 是 什么意思， "卡伦没回来?"丹恩从床边一跃而起，脸上闪过的一丝痛楚让瑟林知道这孩子的伤还没完全好。战斗前他们腾不出任何治疗师，丹恩只能懊恼地留在杜拉克杜尔。
"他和埃里克，还有维尔里尔和盖勒隆，都没能从风之隧道返回。我们觉得出了岔子，但他们应该还活着。"
"你怎么确定他们还活着?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你们都回来好几个小时了!"丹恩的表情在愤怒与忧虑间快速切换。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少年，瑟林还是头回见他这般模样。
"这是种... 感应. 除非你能触及星火，否则很难解释。但万物皆有联系，有时候你能 感知 到某些事。现在才说是因我另有要务。"瑟林没再多言，任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我们会找到他，"丹恩喃喃自语般低语。
"是的。"
"这不是在征求你同意，瑟林。我们 必须 找到他。给我半小时就能准备好。"丹恩抓起床边的皮袋，把触手可及的东西胡乱往里塞。
"冷静，"瑟林盯着丹恩肩上纠结狰狞的伤疤，那团肌肉组织仍红肿发炎。"明早出发。现在先让我看看伤口。"
这孩子平时就够烦人的，但瑟林心底却不禁涌起一丝赞赏。
这个 男人 悄悄 溜进 他在房间里移动时，连地板都没有发出一丝吱呀声。他全身穿着黑色装束，从头顶到脚尖，一件带兜帽的斗篷紧紧裹住肩膀，长度刚过膝盖。两把匕首交叉绑在胸前的皮带上，腰间还挂着一把双刃短剑。他飘过房间，小心翼翼地朝戴蒙的床铺靠近。
剑刃出鞘时低沉的摩擦声划破了笼罩房间的寂静。片刻之后，这个声音就被刀刃刺穿鸭绒被时发出的闷响所取代。
隐匿在黑暗中的伊冯不禁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差一点，"他说着从角落的椅子上站起身。黑衣人向后跳开。伊冯在这个黑暗房间里坐了足够长的时间，眼睛早已适应昏暗的光线，足够看清刺客脸上扭曲的表情。当对方脚步移动的瞬间，伊冯以为他要逃跑。结果那人却向前迈出右脚，发起了冲锋。
"很好，"伊冯说着左右扭动脖子，发出咔咔声响，同时向前迎战刺客。他的剑仍留在鞘中，等待需要出鞘的时刻。
黑衣男子猛扑过来，在刺向伊冯腹部时扭转身形。伊冯侧身闪避，用钢制护腕将刀锋向下格挡。当他回肘上击，狠狠砸中刺客鼻梁时，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刺客被这一击打得踉跄后退，空着的那只手捂住鲜血淋漓的断鼻。
"你以为你能闯进这里?闯进国王的寝宫，在他熟睡时行刺?"伊冯低头俯视着这名刺客，后者正弯着腰踉跄后退。
刺客再次猛扑，长剑划出一道弧光。伊冯低头躲过这击，起身时一记重拳砸在对方早已断裂的鼻梁上，将其轰倒在地。那人慌忙爬起，稳住身形，空着的手探入斗篷。伊冯适应黑暗的眼睛捕捉到匕首破空时的寒光。他侧身闪避，却仍感到脸颊被划破的刺痛。他抿了抿嘴，肩膀微微耸动。"不错，但我玩够了。"
伊冯"锵"地拔剑出鞘，几个箭步跨过地板，瞬息间逼近刺客。刺客挺剑直刺，前两击被伊冯轻松格挡。第三击时，他直接将对方长剑震落在地。动作行云流水间，伊冯抬脚正中刺客胸膛。
不等对方落地，伊冯已飞身压上，膝盖抵住刺客腹部，触地时清晰听见肋骨断裂的脆响。毫不犹豫地，伊冯将长剑刺入对方肩膀，即使感受到骨骼碎裂的触感也未停手。刺客的惨叫声在石室中回荡。
"听好了。你不可能活着离开这房间。绝无可能。但你可以选择死得多痛苦。说。"
男人痛苦地呛咳着，大口喘息。
"你想让我抬膝盖?我可以做到。"伊冯微微抬起膝盖，刚好让那人能够呼吸。
"你们的国王会——"当伊冯扭动插在他肩膀上的剑时，那人再次尖叫起来。
"别他妈考验我的耐心。"伊冯从那人胸前的腰带抽出另一把刀。"选哪只耳朵?"
那人瞪大了眼睛。"什...什么?"
"你更喜欢哪只耳朵?我会割掉另一只。"
那人犹豫了。伊冯没有。刀很锋利。刺客的右耳被利落地割下，尽管他的尖叫声迟早会惊醒其他人。
"下次我割的就不是耳朵了。说。"
"是王后。埃莱尼亚。"
伊冯点点头。答案就是答案。
"愿母神拥抱你，"他说着将那人的刀刺入他头部侧面的柔软组织。
"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戴蒙走进房间，达伦·维兰德跟在他身边。是这个年轻人提供的线索。他说看到有人在中心区监视戴蒙。这些年教会了伊冯一件事：事关国王的安全，再谨慎都不为过。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我会用生命保护戴蒙。
"我真的不知道，陛下。他可能为了保命而撒谎，也可能没有。但有一点是确定的，"伊冯边说边从那人的头部拔出刀，站起身来，"这座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比我们意识到的要多得多。"
达伦 坐 在 了 广场中央喷泉周围低矮的石墙，正对着那扇将核心区与城市其他部分隔开的厚重木门。喷泉中央，赫拉雅倾倒生命之水的雕像俯瞰着庭院。在他父亲的教导中，关于众神的故事总是比其他任何故事都更令他着迷。据说众神是一个古老种族，是他们赋予已知世界以生命。约特纳人称他们为恩卡拉。
达伦一直对矮人信仰中微妙的差异很感兴趣。与普通信仰一样，赫拉雅是"母亲"，生命的赐予者和亡者的接纳者。瓦林是"父亲"，万物的保护者和太阳的供给者。不过在矮人信仰中，除了他们的主神——"铁匠"哈法希尔外，赫拉雅似乎是唯一值得在议会厅外竖立雕像的神明。
达伦从思绪中抽离，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庭院。这里与前一晚的景象截然不同。大部分伤者已在夜间转移，因为核心区不是治疗伤者的地方。有些人被转移到杜拉克杜尔境内的临时医疗所，另一些人则被运往山中更深处——沃尔库尔、阿兹玛和奥兹林等城市。
随着伤者撤离，光滑的石板被清洗干净，烧焦血肉和汗水的恶臭已被刺鼻的布林洛克树汁消毒剂气味所取代。当达伦深深吸气时，这种尖锐的药味刺痛了他的鼻腔后部。
主城瀑布微弱的轰鸣声越过城门飘荡而来，在空旷的"心脏"区域回荡。这声音让达伦颇感意外：它在这座城市里传播的方式。声音在迷宫般的隧道和巨大厅堂间共振的方式，几乎让他产生幽闭恐惧。这更加凸显了一个事实：整座城市都被数英里厚的坚硬岩石包围着。若除去那些精美的金顶穹窿、恢弘的拱门、镶嵌钻石的柱廊，以及矮人建筑的所有其他奇迹，这里本质上就是个巨大的坟墓。
这个想法让达伦不安地笑了。隧道里情况会更糟。他向来不喜欢逼仄的空间，但同样不愿无所事事地干坐着。能继续前进让他感到欣慰。更何况，埃里克还在外面。当弟弟需要他时，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两名精灵的脚步声早在他们转角进入庭院前就传到了达伦耳中。阿莱娅和莱瑞通常充满活力。她们似乎总喜欢逗弄丹恩上蹿下跳寻开心，这让达伦看得不亦乐乎。但此刻，两人脸上凝重的表情容不得半点欢愉。
"我们很快就要出发了吗?"阿莱娅问道，同时将挎包甩到身前的石板上。
每个精灵都背负着一把白色长弓，皮质箭袋斜挎在身后，腰间悬挂着一柄微微弯曲的长剑——几乎与卡伦使用的那把一模一样。他们翠绿色的长斗篷垂落在棕色皮甲之上。那由厚实皮革锻造而成的两片式胸甲上，布满繁复的编织纹路。斗篷的肩部自然地垂落在活动式肩甲的金属条之间。
"等我父亲带着吉拉女王承诺的向导回来时。"
莱瑞点了点头，随后在低矮的石墙上挨着达伦坐下。
"一切都还好吗?"
"我们本不该让自己与驭龙者失散的。"
"你不该为此自责。那是场战役，整座城市都在燃烧，我们当时被彻底冲散了。"
"你不明白。"莱瑞叹息着将目光垂向石地板。
达伦没有回应。她说得对，他确实不明白。
"盖勒隆和维尔里尔始终没有回来，"阿莉娅环抱双臂说道，前额因忧虑而皱起。
"他们或许和卡伦、埃里克在一起。我父亲和瑟林都确信他们还活着。"
"也许吧。但愿那位驭龙者还活着。某些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棋盘上沉寂数百年的棋子正在苏醒。无论是否有驭龙者相伴，我们都必须直面即将到来的风暴。就我个人而言，当然希望——" "他在。"”
达伦点头回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萦绕在脑海深处的怨恨感挥之不去。他训练了一辈子——他和埃里克都是。他们跟随父亲经历了一切。童年时光都花在握剑和习武上。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要屈居于一个偶然遇到他们的人之下。这感觉就是不对劲。而且卡伦似乎执意要把失去里斯特的责任归咎于他，这更是雪上加霜。 又不是我能选择的。
当埃森走近时，矮人链甲的叮当声在空中回荡，他身旁是全副武装的矮人，身后跟着一支小军队。约五十双铁靴在"心脏"岩壁上踏出的回响，反而突显出这里人迹罕至。
"尼玛拉，这是我儿子达伦。"埃森抓着达伦的肩膀向站在他身旁的矮人介绍道。这个矮人比达伦矮约一英尺。她的金发扎成辫子，辫子里编着金、铜和银环。棱角分明的厚重盔甲覆盖在闪闪发光的链甲外，双刃斧插在背后的环扣里。
"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钝挫，尼玛拉。"
矮人微笑着重复了问候，随后与精灵们进行了同样的礼节。
达伦朝埃森的随行人员偏了偏头，挑起询问的眉毛。"矮人们不信任我们单独行动?"
"实际上，"艾森回答，"除了尼玛拉，他们都是志愿者。看来'驭龙者'的头衔在矮人族中仍颇具分量。他们都想协助这次搜寻。还有更多人想来，但我不得不拒绝。我们不能带着整支军队去那迷宫般的隧道里搜寻。"
"我们没迟到吧?"达伦转头看见丹恩和瑟林从庭院另一端走来。瑟林斑驳的棕绿色斗篷在身后飘动，银发在花光中闪烁。这位精灵的一举一动无不透着优雅。丹恩则穿着全套猎装，长弓斜背在身后。他的伤势似乎以惊人的速度痊愈了。 也许有治疗师帮过他。
"瑟林，"艾森微笑着将精灵紧紧拥入怀中。松开瑟林后，艾森转向丹恩，眼中带着歉意。"丹恩，很抱歉。但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那些隧道不是未经训练的人该去的地方，况且你还有伤在身。太危险了。"
"我要去。"丹恩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艾森。
"对不起丹恩，你不能——"
丹恩以惊人的速度闪到艾森面前。"我说了，我要去。除非你捅我一刀，否则别想阻止我去找卡伦。我不会让你再说服我抛下" "又" "一个朋友。"
达伦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丹恩和艾森身上时，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艾森的视线没有动摇。他锐利的蓝眼睛直视丹恩的目光，轻松与之抗衡。达伦的父亲是个战士。他的肩膀结实，站姿稳健，下巴紧绷。他本该比丹恩显得更具威慑力。但在那一刻，两人势均力敌。达伦不禁钦佩起丹恩的坚韧。
"很好，"艾森最终说道，嘴角微微上扬。
达伦觉得他看见阿莱娅和莱瑞都松了一口气。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如此。
丹恩点点头，稍作停顿后从艾森面前退开，去问候精灵们。泰林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赞赏的微笑。
当父亲触碰他的肩膀时，达伦吃了一惊。
“你，真的，不跟我们走。"
达伦只是呆呆地站着。他在说什么?"我当然要去。你在说什么?"
"经过昨晚的事——有人试图刺杀戴蒙——我需要有人在这里当我的眼睛。一个我能信任的人。一个能保护自己并确保戴蒙活着的人。"
达伦感到怒火中烧，几乎要失控。"爸，我要去找埃里克。如果他还在世，那么——"
"那么我会找到他。我这样做不是为了惩罚你。当我们带回埃里克、卡伦和瓦勒里斯时，我们需要矮人族和戴蒙国王的支持。战争就要来了，达伦，我们需要盟友完好无损。这就是我们一直为之战斗的。请为我做这件事。"
"遵命，阁下。"达伦说道，转身怒气冲冲地朝着通往主城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