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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

“软趴趴的人类身体,恶心死啦!”奇蒂拉追踪着红龙时自言自语。

单是从旅店走上酒馆,连下个路口都还没到,炎祭就曾如此大发牢骚;根据这一点,奇蒂拉早就认定它看见第一条小溪就会停下来泡一泡红肿的脚,而自己也可以趁机追上。炎祭的足迹相当好认,它所经之处树枝会折断、灌木丛零零落落、野草踩得乱七八糟,不过它前进的速度倒是让奇蒂拉吃了一惊,一开始两人间距离拉开很多。看来专注于目标时,炎祭也会暂时忘却那身人类躯体,大概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拖着尾巴、挥着利爪压过了这片林子。

奇蒂原本就很疲累,但还是要尽力追赶,因为她必须在野外找到炎祭,否则让它进了山洞,它就可以放心地以巨龙形态出现。此外,她还想抢在天黑前追上对方,因为炎祭在黑夜也看得见,但是自己却不行。

奇蒂拉也打定了主意,她毫无顾忌放手一搏,动作迅速准确。怀疑自我是一种软弱的表现,好比是地基有裂缝,总有一天会害整片墙壁倒塌,或者说是锁炼甲上一个断掉的铁环,难保不会有箭矢恰好插了进来。坦尼斯就有这种问题,他会不断提出疑问,反覆分析自己的行为跟反应;奇蒂觉得他这脾气真是讨厌,也曾经积极要他戒了这习性。

“你决定要做一件事,就去做!”她当着半精灵的面说:“不要婆婆妈妈、啰哩巴唆的。你总不能跳进一条河里才去想你会不会淹死,等你想好了,你已经淹死啦!跳进去就得开始游泳了,回头看岸边也没用。”

“我想这就是精灵的血统。”坦尼斯回答:“精灵要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一定会反覆想个一两年,还会找亲朋好友都问过一遍,然后好好研究、翻阅古书,或者寻求智者的意见。”

“之后呢?”奇蒂听了还是很不耐烦。

“通常他们自己也忘记一开始到底打算怎么办。”坦尼斯微笑着说。

她那时也笑了,坦尼斯每次都可以逗她开心。但此时她笑不出来,忆起那半精灵更是令她厌恶──坦尼斯唯一一次果断的决定竟然是离开她。奇蒂拉也贯彻自己的信念,将坦尼斯赶出脑海之后继续前进。

相较于炎祭,奇蒂拉占有一个优势──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做事一向钜细靡遗的她,先前画下的地图也非常精确,除了各种地标可供指引以外,每一段路也都以她的脚程标明步数,例如:“从被雷劈过的橡树走七十步,到了熊头形状的岩石那边往左转,走森林里的小路穿过小溪,上陡坡一路到岩架。”炎祭也看过地图,但是它并没有带在身边,可能是身为龙的它并不习惯用地图,毕竟通常都是直接飞过去,不太需要在意要从哪儿渡河这种琐事。奇蒂拉的猜测也的确无误,追踪三小时以后便发现炎祭一度走错了路,后来才又折返,这样来回使它损失许多时间,而奇蒂拉则能趁势赶上。

奇蒂拉的动作虽然快,但绝不莽撞。她尽量保持安静,也时时注意脚底,不会意外采到干枝、矮树等等发出声音,力求在炎祭看见、听见自己的行踪前就要看到它。她还将靴子的短刀移到腰带上,这样才能快速取出,抢在炎祭还没回神就将它击杀。

反观红龙那方,留下的踪迹就算是瞎了的溪谷矮人也可以找得着,像是泥巴上的足印、硬生生折断的树枝、甚至是长袍的红色布料都撕破了钩在一丛刺藤上。随着位置越接近山区、渐渐走到上坡,奇蒂拉也就没办法找到那么多蛛丝马迹,毕竟只剩下坚硬的石头,没有树枝可以折断,也没有泥巴可以留下脚印。但她还是很肯定自己没走错地方,因为说穿了,其实是炎祭在照着她的路线走.
 

地上的影子越来越长,奇蒂腿酸了、人累了,肚子很饿,心情也很沮丧。宝贵的阳光还有一小时,所以她不免想要放弃、想要回去军营,但胸口那股雄心就像马刺一样不断鞭策着她。

太阳西沉,她沿着自己在地图上标出的牧羊人小径行走,这条小路沿着山坡时高时低,牧人与羊在城外开战时已经躲进围墙寻求庇护,但他们的生活还是留下了些痕迹。途中奇蒂拉躲在稻草小屋子里避热,也在路上捡到了牧羊人在慌乱中掉落的革制小水袋。她正要越过一条不很大但水很急的小河,原本专注于不失去重心,但不知是直觉还是某种气味或声音,她停在原地,站在湿滑的石头上,不是望着脚下而是前方。

炎祭就在她前面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站在一道陡峭的山壁旁边,身子微微转了过去,打算朝上走。奇蒂拉回想地图,发现在这个地方必须偏离小路走野地上山才成;比起崎岖的山路,那条小径自然诱人许多,而且看似能通往红龙想去的地方,但奇蒂拉曾经从山上往下眺望,所以知道这小路很理所当然地通到一个水草茂盛的小山谷。炎祭还在犹豫要往哪儿走,似乎专心想记起地图的细节。

狭路相逢可真是不妙,奇蒂拉在心里暗骂一声,但手不忘握住刀柄,并且随时准备挤出迷人微笑,如果炎祭真的回头发现自己追在后面,那干脆上前打声招呼。她已经想好一套说词了──柯罗斯指挥官做了紧急部署,她得知佣兵团那边派遣一支部队昨天夜里潜入了希望城,明天天亮会从内部展开奇袭,柯罗斯同时领兵从外面攻打,而她当然是来通知炎祭局势有变化。

问题是炎祭根本没有转过来。

奇蒂拉焦虑地一直瞪着它,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红龙想使诈。它应该会听见自己刚刚溅起水花,这种距离会没注意到显得很怪;虽说奇蒂拉行动很小心,但刚刚她大半的心力还是放在不要掉进水里,没有那么计较自己是否发出声音。

炎祭站在原地,低着头身子摇晃,不知道到底是看着自己的鞋子、看着地上的路,还是根本在撒尿。显然是相当的好运,而奇蒂拉不想与自己的运气过不去,只想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塔克西丝的手下马上又会少一头龙,因为奇蒂拎着刀,抓到准头之后便射了出去。但是她失手了。匕首从炎祭肩胛骨中间穿过,但却继续往前飞,刀刃反射出一道夕阳余晖,接着传来金属撞在岩石上的声音、刀刃摩擦着石头的声音,然后什么声音也没了。

奇蒂拉瞪大眼睛,脑袋还在摸索着到底该怎样解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什么事,但很肯定自己身陷危机,所以拔剑后马上跨过小河,准备与炎祭正面冲突。那头龙居然还不转身,一动也不动,一直到奇蒂拉靠近到可以削下它的头,真相终于大白。她才刚反应过来,小径上炎祭的幻影已经散去。

头顶上一阵石头摩擦的声音引起她注意,一抬头便是颗巨石顺着山坡砸过来。奇蒂拉连忙一蹲,身子朝着太阳烤热的石子地贴过去,并以两手护住头部。巨石擦过身边,击中后头突出的岩块后飞向溪流中溅起一大波水花,但马上又有另外一颗大石头飞过来,这一次炎祭还是没打中,可是已经相当逼近了,更不用说他大可继续这么用石头攻击,奇蒂拉无处可躲,迟早会被碾过去。

“干脆让它打中算啦。”奇蒂喃喃道。

她赶快将自己身上那副钢胸甲的系带解开,这期间又避开一次飞岩攻击。

伸长头子往上一望,下一颗大石头已经过来了。奇蒂拉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尖叫,并且将胸甲朝着石头的路径扔过去。石头擦过胸甲,胸甲在半空旋转一阵弹到小溪里,给夕阳照得漾起一片红光。
 

奇蒂拉将身体卷成一团尽可能缩小的体积,利用黄昏模糊的光线掩蔽,这时候即便以龙族的目力也很难分辨是不是真的杀死了她。她趁着大石击中地面发出巨响那一刻滚进一旁的灌木丛间,爬进先前就发现的山壁缝隙中,虽然又滚又挤地使大腿、膝盖、手肘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皮,但至少暂时不会被炎祭发现──当然前提是这一招瞒得过它。

奇蒂拉等待着,脸贴在岩壁上一直喘气。上头不再有石头飞来,可是这也不代表安全,要是炎祭并不认为已经杀死奇蒂拉,它很可能还会回来追杀。她留神注意有没有听见脚步声,同时暗叫心脏别跳得那么快。

外头风平浪静,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不过还是没有乱动,继续躲在缝隙内,深怕炎祭还会回头察看。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安心下来,相信炎祭也认为已经杀死自己;对那头龙而言,自己跟反射着阳光的甲胄没什么差别,而它已经看见胸甲飞出去时的闪光,也听见自己的惨叫。以炎祭那种龙族的傲慢,大概很容易以为这点手段就能得逞,而它刚刚应该也逗留了一会儿以防万一,只不过炎祭太急着报仇,不可能待太久,尤其龙蛋的味道几乎都飘进它鼻孔了。

“话说,”奇蒂不甘心地提醒自己:“我这次还是低估了它,而且这一次已经差点要了我的命。”

同样的事情不能有第二次。

奇蒂拉又等了一阵子。她很不耐烦,挤在石头里也很不舒服,最后她终于说服自己:就算得跟那头龙打一架,也好过夹在两块石头中间。于是很小心地滑出藏身之处,匍匐在小路上头察看山坡,寻找有没有红色袍子的身影,甚至是红色的翅膀、红色的鳞片。

什么也没有。一整片就是荒山野岭,看得见的范围都没有可疑之处。

奇蒂拉坐在路上,先是检查了自己的剑,发现没有什么损坏以后才看看自己的伤势。大部份都是擦伤或瘀伤,她从手掌伤口拔出一些石屑、吸出膝盖的黑血以后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

放弃炎祭,回去军营。这是最合理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代表失败,而奇蒂拉这辈子只失败过一次,何况那是情场而非战场。她心中涌起许多血腥的念头,她想报仇;原本奇蒂拉只觉得自己必须阻止炎祭摧毁龙蛋,可是给它那样一番惊吓、逼得委身缝隙以后,奇蒂拉真的决心杀它报仇了。就算要一整晚在山里头跟踪它也无所谓,她一定要宰了这头龙。

所幸当天晚上索林那瑞非常明亮。如果奇蒂拉更幸运一点,或者塔克西丝决定助她一臂之力的话,那么红龙可能会在夜间的山区中迷路。其实根据大石头的路径判断,炎祭上山时已经走错了路。

决定要做一件事情的话就去做,不要老想着怎么做或者为什么要做。做就对了。

露出坚毅卓绝的神情后,奇蒂拉也动身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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