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泰尼安·秦示意两名剑术大师上前，同时继续他的演说。
"控制力源自纪律。当你下达命令或提出晋升 机会时…"大师的目光骤然射向她，米娅的心脏瞬间冻结。"…你必须确保得到服从。"
"遵命，大师。"尽管心怀不安，米娅仍惊叹于这个计划的精妙。通过合法与非法手段同时掌控帝国，这简直是登峰造极的政变。她穷尽一生追逐权力以求摆脱恐惧。如今大师却宣称恐惧正是 获取 权力的手段。这种扭曲的逻辑竟莫名合理。 你最好习惯这点。这就是你的未来，米娅。你唯一的未来…
“而当你不被服从时…”
剑术大师抓住门上的巨大青铜环用力拉开。当沉重的门扇平稳外旋时，本就浑浊的空气混入浓重的金属腥气，呛得米娅干呕。拉德的惊喘穿透她的不适，她望向室内。
诸神啊.
"…你必须施以惩戒。"大师大步向前，众人跟随进入这间宽敞低矮的房间。"这里将教会你控制的真谛。"
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巨型石柱。左右两侧沿弧形外墙排列的，尽是些专门制造痛苦的器械。 痛苦之环……米娅认出许多器械与祖父地下室里的那些如出一辙。这边摆放着一个齿轮架，齿轮闪闪发亮，大转轮打磨得锃光瓦亮。那边立着一套枷锁，与帝国广场上的相似，只是颈部和手腕限制器的内侧镶满了钉子。就在她身旁，一把结实的木椅牢牢固定在地板上，粗壮的扶手末端装有能压碎手指的虎钳。
米娅强忍着恶心，回忆起萨利兹曾兴致勃勃地列举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手段。
就像教授在给得意门生讲课般，大师绕着内柱踱步时继续道："早年受训时，我发现自己有审讯的天赋。虽然帝国公务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但我总会抽空来这里磨练技艺。审讯训练对你很有用，米娅。我并非质疑你作为猎人的专业能力，但审讯是你的惩戒手段，是你的控制力—而控制力才是关键。"
米娅竭力保持镇定，紧握双拳控制着肢体语言。她绝不能祖父察觉自己对这个恐怖之地的真实反应。
“诺伍德!”
拉德的惊叫让米娅僵在原地。他面色惨白，下颌肌肉紧绷。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刻后悔了这个决定。
特瓦林皇家卫队队长被关在铁笼中，双手被铐在头顶上方。尖锐的螺丝穿过栏杆，刺入他的臀部、膝盖和双脚。诺伍德的头骨被四根同样锋利且拧紧的铁棒固定着。鲜血从伤口渗出，在笼子下方的地板上积成血泊。他双眼紧闭，但米娅仍能察觉到胸膛微弱的起伏。他昏迷了，但还活着。
大师看起来略带愉悦。"不用说，小伙子，诺伍德队长再也不能当你的线人了。不过，我希望他能向我提供关于他调查帕蒂诺男爵之死的线索。"大师朝霍瑟夫投去一个厌恶的眼神，然后将注意力转向米娅。"我相信他也能提供关于特瓦林皇家卫队的内部信息，这对你未来的行动无疑会有帮助，米娅。也许你会想协助审讯。"
"我…"米娅胃里翻涌着刚喝下的几口酒和吃下的食物，她移开了视线。但另一个方向的景象同样糟糕。"光明诸神在上…"
此前被巨大石柱遮挡的地方，六块齐腰高的石板像巨大车轮的辐条般矗立着。每块石板都有凹槽和倾斜角度，将液体引向地板中央的铁栅。在其中一块石板上，米娅看到了…她自己，就像祖父曾经展示的那样，血流不止、伤痕累累，被绑缚着，皮肤从肉体上剥离。米娅紧闭双眼，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不是我… 不是真的……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她意识到自己既错又对。那不是她，但这场景真实得可怕，比她所能想象的最糟情况还要骇人。
宗师轻声笑道："让我告诉你，米娅，你眼前所见与诸神毫无干系。"他漫步走向石台，"这本是给我新晋公会长的礼物，不过既然我打算接受米娅的提议—小子，就当这是你卸任前最后的让步吧。"
泰尼安·青从石台旁的托盘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钢钩，示意他们上前，直到他们站在这具曾经是人类的残骸旁边。"也让这成为警示：违抗命令的下场便是如此。我的眼线遍布各处，公会内外皆有。 这 就是掌控。
宗师将钢钩刺入肌肉，将受害者血流满面的头颅扯向自己。米娅惊恐地发现，那血肉模糊的嘴唇仍在喘息，残破的喉咙里发出细弱的痛苦呜咽。施暴者精心设计了这些折磨以保持受害者存活。米娅不禁怀疑这可怜人是否还清醒…想必早已神志尽失。她几乎能再次感受到祖父的刀刃划开自己皮肉的痛楚。
绝不能再!
“她…是谁?”
拉德充满厌恶的扭曲嗓音将米娅从阴郁的思绪中惊醒。 她?现在她注意到几缕残留的金发，扭曲断裂的纤巧双手，被炽热炭火灼伤的小巧玉足。这确实是个女子。
“当然是基莎!就是那个杀了你亲爱的威根的女人。”
他折磨她是为了…什么? 惩罚、情报、娱乐? 米娅的思绪突然飞转。如果基莎在五泉之战中杀了威根，目睹了拉德和米娅的战斗，她到底看到了多少米娅的能力、她的魔法、她的秘密。 她又告诉了宗师多少? 他知道米娅是个怪物吗?
拉德上前一步站在石台旁，俯视着这个被肢解的女人。"你为什么要 这样 做?"
拉德声音里极度的厌恶引来了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
"作为榜样。"宗师轻蔑地撇了撇嘴。"当基莎得知你妻子戴着会长戒指时，她本该把这个消息带给我。相反，她自作主张杀了你妻子。本有其他方法可以不招致你的仇恨。她接着又去找帕蒂诺男爵，冒着暴露我双重身份的风险。她让我损失惨重，现在她付出了代价。或许你该吸取教训。"
"你以为这样会让我怕你。"拉德的话不是疑问，而是控诉。"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 服从 你。"
米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疯了! 宗师会为此杀了他的。他会把拉德绑起来活剥皮，而我只能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 她张嘴想要解释、想要干预，但再看一眼基莎的惨状，求生的本能立刻占据了上风。 我救不了他。如果尝试，我会死在这里, 也是…或者更糟. 她向后挪动，在石板与中央立柱间的开阔地带感到无比暴露。所幸那些剑术大师们并未注意她，全都围着他们的主人摆出防御姿态。
"我曾希望如此，但看来你仍未理解。"大宗师用指甲划过凯莎残破手臂上裸露的神经。那个女人发出的原始而含糊的痛苦哀嚎让米娅脊背发颤。这 就是掌控之道。"
"住手!"莱德的吼声在墙壁间回荡。他踉跄着从石板后退开，恐惧与厌恶扭曲了他的面容。
大宗师转身时眯起的眼睛里带着杀意。"那个 几乎 听起来像命令。看来你需要这堂课了，如果想对我有半点用处的话。注意别像凯莎那样惹我不快。"他的目光扫向米娅，薄唇咧出刀锋般的微笑。"米娅明白的，对吧?"
"我明白，大宗师。"米娅深深屈膝行礼。这令她作呕，但她绝不能告诉这个掌控她生死的人—他就是个虐待狂猪猡。她的目光快速扫向莱德。她用意念催促他效仿自己，叩首逃命，签署任何东西， 做 任何事，只求活命。 动动脑子，莱德! 像个刺客那样思考!
"是的，我相信你明白。萨利兹最看重你的头脑和服从性。正是这点，加上你最近作为猎人大师的功绩，我才将特瓦林分会长的职位授予你。"泰尼安·清做了个手势，他的剑术大师们立即围住拉德。"萨利兹深谙我的手段。他正是用这些方法逼得米尔公爵走投无路，只能向我寻求庇护。只要我的执法官和军队开始推行法令，整座城市就会完全纳入我的掌控体系。"刀锋般的笑容再次浮现。"这就是你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拉德;成为一件武器，通过恐惧为我夺取控制权。这就是你 唯一 的价值。"
拉德颈部的青筋暴起，米娅不禁瑟缩。
"那么多谋杀…"拉德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根本不是为了 什么 贸易限制或打击盗贼工会的毒品交易…"
"当然不是!从来都是为了控制权， 我的 控制权。"大师打了个响指。"霍瑟夫!契约书。"
祭司从袍下取出一卷羊皮纸。米娅立刻认出了它—她自己也曾签过同样的东西。这张羊皮纸实则用人皮硝制，表面凸起的文字注入了符文魔法。一旦用鲜血签字，契约魔法就会迫使签署者终生效忠工会，永无逃脱或反抗的可能。命运完成了一个轮回。如果拉德签字，他将再次沦为纯粹的杀人工具。
"这是你离开这个房间的唯一方式，小伙子。"大师从他绣花的袍子里抽出一把闪闪发光的克里斯短剑，将刀尖抵在拉德鼻子下方。"刺破你的手指签字吧。"
拉德低头看了看文件，又环视四周包围着他的剑术大师们。
签了吧!米娅心想。他不可能战胜他们五个人的。即使能做到，他也伤不到大师分毫。无路可逃了。
"忍一忍，"她只对他耳语道。他目光迅速扫向她，又转回大师身上。"莉莎，"她轻声说，"想想莉莎。"
这句话狠狠击中了他。
拉德咬紧牙关，力道大得让米娅觉得他的牙齿都要碎了。他看向米娅时，她不禁畏缩了。那双云母般的眼睛里潜藏着疯狂。他宁死也不愿再次沦为奴隶。
我不能让他死.
"签字吧!"米娅向前迈了一步，更靠近些，但仍站在剑术大师们的包围圈外。"这不会改变什么，拉德。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当你的主人。"
"听她的话，小子。我会让她当行会首领，由她来掌管你。若想让米尔投降，我在特瓦林需要你的专长。"大师将克里斯短剑往前一送，刀尖几乎要刺到拉德的鼻子。"要么签字，要么死!"
拉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片刻，再睁开时直直望进米娅的灵魂深处。
他疯了…
"对不起，米娅。"他摇摇头，推开了那份血契。"不，我不会签的。"
他们会杀了他! Mya的灵魂深处裂开一道深渊，一个旋转的虚空吞噬了她的恐惧。她不能让他们杀死Lad，但她很清楚他们不可能获胜。他们杀不死大师。或许能逃走，但他一定会追捕他们。 思考! 像个刺客那样思考. 她需要一些优势，一些计谋，但如果Kiesha已经向大师透露了Mya的秘密，她就一无所有了。
除了死亡一无所有。
人终有一死. 奇怪的是，这个想法给Mya带来了慰藉。无论你是好人、坏人、虔诚还是亵渎。最终，死亡会带走所有人。
至少不会疼. 她的纹身确保了这一点。Mya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洗去母亲鲜血的手，思索着来世。他们的灵魂会相遇吗?她会在地狱里再次杀害母亲吗?
Mya无助地注视着，大师抽回匕首，Lad的死亡在火炬光中闪烁。
Mya扯开裙子的系带，准备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