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们的爪子在法师学院变出的诡异绿林坚硬岩石地面上隆隆作响。四面八方的威胁接踵而至。当一阵黑色旋风卷过树林带走伊恩后，我的目光只紧盯着多米尼克在前方留下的足迹。
这是任务的第四天，情况急转直下。法师学院和亡灵学院在这段任务中合作的事实，似乎只有多米尼克毫不惊讶。我让狼爪精准踏着他的脚印，大半时间都悬空着地。不断腾空跃起，既要跟上他的步伐，又要避开可能触发陷阱将我掳走的热区。
现在只剩我、多米尼克和芬利了，若我没猜错，我们简直是在为保命狂奔—真正意义上的逃命。多米尼克的耳朵不断向后抖动，多半是在确认芬利和我仍在这场追逐中紧跟着他。
如果说之前我体内的狼魂还在抱怨无法充分展现她的形态，那么现在我们正在弥补这个遗憾。在开始前，导师们都告诉我这将是我们狼形态持续奔跑的整整三天。除非想被传送回学院，否则绝不能停。天啊，我们才跑了一天，伊恩就已经累趴下了。
多姆向右急转，带领我们来到一处瀑布。我们沿着河岸奔跑，看到河水浑浊得几乎发黑。我体内的狼魂对右侧毒河散发的硫磺味皱起鼻子。多姆的狼似乎在寻找过河的方法，此刻他正俯身嗅探地面踪迹，而我站在芬利身旁，看着他焦躁的狼魂来回踱步。
我向前迈步，透过令人作呕的硫磺味嗅探空气。我能察觉到原本存在过河的路径，但被某种力量移除了。空气中残留着女巫魔法、吸血鬼和另一种生物的气息。我闻到新切断的枝叶、木屑的味道，以及延伸进漆黑水中的足迹。我们离瀑布越远，积水形成的湖泊就越发幽暗。
多姆的狼魂因我们停滞不前而焦躁不安，很可能我们三个都被困住即将任务失败。我看向那头躁动凶猛的狼，两束银棕色的狼眼目光如炬地锁定了我的视线。
芬利的棕狼在水边畏缩着，几乎要放弃了。我抬头望向那些巨大的柏树，那些死亡之树。如果我们不下水，就完蛋了。穿过水域是唯一的出路。我们被死亡包围着，上游的瀑布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吸血鬼和女巫联手确实很难对付。现在全靠直觉了，我决定选择那片水域—它正阻挡着另外两个家伙。
我上前几步，看见水中倒映着我的狼影。那只银棕相间、蓝眼睛的狼。为什么多姆和其他人都没发现我的这一面?完全不合常理。那个棕发棕眼的女孩，怎么会变成一只与她本人毫无相似之处的狼?
正当我放松思绪时，水中有东西抓住了我。一个漆黑的实体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拖入水中，一潜到水面下，我就又咬又抓那个紧抓着我的生物，但毫无作用。我感到一股暗流拖拽着我们穿过沥青般漆黑的水域，那时我只等着在学院里醒来了。
我无法呼吸，照理说现在应该被传送走了。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那股古怪的能量牵引。我的毛发刺痛，我的狼却放松下来。不!我不要回去。我感到水下那个抓住我的东西松开了力道，接着我漂浮起来。我看见一只闪闪发光的爪子—不，不是闪光。那是一只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爪子。我的每个动作都让水把我往下拽，于是我任由自己漂浮着。
突然，布雷克劳家族的景象映入眼帘。我快要死了，正被传送回去。 不!我不能死。我必须离开。 幻象逐渐消散，眼前只剩下幽暗的水域。我无法解释发生了什么，但知道自己无力对抗水流，只能随波逐流。水流越来越急越来越猛，我的身体不断撞击坚硬物体。在第十次重重撞上尖锐物体后，我能感觉到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
每次布雷克劳家族的幻象重现都让我更加焦躁。我一次次拼命抵抗那股牵引力，直到突然被抛向某个可以让我用爪子抓住的东西。
我奋力攀爬，后腿在物体上拖行—那很可能是一棵倒下的树，因为我感觉自己在折断树枝以求活命。
最终我被甩出水面，吐在血红色的沙岸上。狼形的我侧躺着，这场生存之战已耗尽所有力气。我想变回人形生堆火，因为此刻除了精疲力竭，我还冻得瑟瑟发抖。
我用尽全力撑起四肢辨认方向。感觉自己至少被冲出了八十英里，此刻独自置身于红沙之上，周围环绕着白色的树干…
猩红的树叶直插幽绿的天空，这景象让我完全迷失了方向，连太阳的位置也无从判断—它早已被乌云遮蔽。我完蛋了。所幸远处传来一声狼嚎。蠢货。多半是芬利在孤军奋战，毕竟我落水时多姆明明就在我身边。她吹响哨音是因为害怕，还是说这就是任务中最后幸存者该做的事?
此刻狼嚎声愈发凶暴，芬利突然胆大了?谁知道呢，我只确定要循着嚎叫声找到另一匹活着的狼。游戏尚未结束，而我仍在这里。
我跃上黝黑嶙峋的岩径，追踪着狼的哀嚎。当潜行至小径顶端那片枯树林时，我放轻了脚步。无法确定这是否是诱捕我的陷阱，必须谨慎行事。
狼的直觉高度警觉。这是孤狼心碎时的哀鸣，极不寻常。如果芬利同时失去了多姆和我，我们本该被传送回学校—还是说陷进了这所学校惯设的某种陷阱?那匹狼的悲鸣是否意味着真实的死亡?天晓得。
我窥见芬利化身的棕狼匍匐在地，向一匹突然静默的黑狼表示臣服，二者被枯树林团团围住。完全不明白为何嚎叫的是多姆，更不懂这般举止的用意，我低头向这位悲伤的狼王致意。
我刚蹦跳着靠近多米尼克，他的狼就猛地转向我。那双狼眼严厉地审视着我，嘴唇掀起露出獠牙。他看到了什么?我把头垂得更低，尾巴夹紧，向这位黑色头狼表明—无论我的狼散发出什么气息—我绝非他的敌人。
芬利的狼已经站了起来，而多米尼克正匍匐前进，在我周围不停嗅闻。他的鼻尖碰触我的鼻子，接着突然缩回脑袋，狼吻埋进我的毛发里搜寻着那股困扰他的气息。我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他竖起的鬃毛，深知只要在这头充满疑虑的狼面前做出任何错误举动，多米尼克就会撕开我的喉咙，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我拼命抵抗着不在那沥青般的水里死去可不是为了被传送回学校，更不会因为惊动这头本就躁动的狼而送命。
当多米尼克来到我右侧时，他的鼻子抵上了我的脖颈。我们静默而立，纹丝不动，他的狼发出呜咽声，试图解析此刻从我狼身上散发出的、令他不适的气息。
我注意到芬利已恢复人形，穿着她的战斗服。"那不可能是她，"她对多米尼克的狼说，"又是该死的陷阱，别上当。她不可能从他们召唤的水怪手里活下来。你清楚的。"
她双眼紧盯着我。多米尼克又用鼻子顶了顶我，随后他的狼开始舔我的脸颊、下颌和整张脸。这是他确认我身份的方式。但芬利既然认为我是某种幻象，为何还要变回人形?这简直蠢透了。
多姆不停地舔我的脸，这让我难以招架。这位无所不能的阿尔法表现得好像我是他最喜爱的新玩具，他疯狂摇尾并用脸亲昵地蹭我，几乎要把我撞倒。我猛地推开他，迫使这头黑狼龇牙咧嘴地进入了攻击状态。
哦，天哪。 我需要模仿芬利的动作，让自己恢复正常形态。这两个家伙表现得好像我已经死了一周似的。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实在太强烈了。我们有必要谈谈发生了什么。
我小跑离开，芬利跟着我进入树林，我变回了人形。我忘了放下那个被狼形叼着的防水背包，里面装着我的衣服，不得不笨拙地把这该死的东西从肩上扯下来。
"来，让我帮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珍娜，见鬼，你在水里待了好几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真的死了那种。"
我转向她，一把抓过她从防水包里取出的黑色上衣。我穿上衣服，接着是递给我的其他衣物。"几天?我在水里最多就待了十分钟。你说得对，我本该回到学院的，但我还在这里。仍然和你们在一起。我拼命抵抗才没被传送走。"
沉重的脚步声撕裂了森林的寂静，下一秒我就被两条粗壮的手臂紧紧箍住，整张脸都贴在多米尼克赤裸而坚硬的胸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能量席卷全身，就像是两个被撕裂的灵魂终于重逢。我无法解释这种感觉，只能顺从地接受这拥抱，因为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多米尼克的手掌托住了我的后脑勺。我稍稍后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当我与他四目相对时，那双眼睛竟如此阴郁。
"天啊，你们俩到底遭遇了什么?"我问道，转头看向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多米尼克的芬利，"说真的，那个东西把我拖下水之后发生了什么?"
"那片水域…"多米尼克的手指抚过我的面颊，"上帝啊，真不敢信你就站在这里。"
"我说过会完成这次试炼的。"我试图用笑容化解两位狼王身上散发的凝重气氛。
"不，珍娜。那片水本该要了你的命—要命 的。水里掺着强酸和硫磺。我差点跟着跳进去，但我的狼魂本能地阻止了我。如果你只是 假装 试炼死亡，我本可以和你一起传送。可当我的狼魂拼命拦阻，芬利的狼爪差点被那东西腐蚀掉时，我们就知道情况不对。它吞噬了你，你本不该活着回来，"他解释道。
"你不该来，"芬利说。"你体内藏着什么黑暗力量?怎么找到我们的?学院根本感应不到这里，而且那只鹰身女巫刚对我们念完学校的诡异咒语，多米就把她解决了。 主权 被喂养"
我环顾四周。"搞什么鬼?"我问多米尼克。"这就是他们用来杀人的把戏?芬利知道吗?"
“逃出学校控制范围后，我把那蠢鹰女打发回去了，芬利也摆脱了学院的控制。那个叫布伦达的贱人为学校某人效力，不确定是不是院长，但他脱不了干系。芬没事，她和你我一样酷。”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芬利逼问。"我甚至不知该问你是怎么逃出那片本不该存在的水域。学院里的东西想要 你至少那只鹰被多米干掉前，像该死的学舌鸟一直这么叨叨。"
"我听见多米狼形的嚎叫。觉得蹊跷。"抬头发现多米审视我的眼神活像在看复活之人。"既要隐藏行踪，为何要那样嚎叫?"
"他从没嚎叫，"芬利满脸困惑。"一声都没有。我们化狼只因暮色降临，那些黑影在追猎。它们不是来抓我们回校的—现在是要猎杀我们。狼形能更好感知并解决它们。"
"那我们为什么没有保持狼形态?"我问道。
多姆看了看芬利，又看向我，"在确定是你本人之前我不能杀你。我以为那些阴影正在显化我们此刻最渴望的事物。我想要你回来，这很难解释，但当你坠入水中时，那种失去你的痛苦撕裂了我，那种空虚感难以言表。"他伸手握住我的手，"你听见我的嚎叫了?"
“听到了。难道你没有?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舔了舔嘴唇，"珍娜，你听见的是我内心狼魂的哭泣。那根本不是真实的声音。除非我们是命定伴侣，否则你不可能听见那种声音。"
“你的意思是…”
"没错，"芬利接话道，"意思就是 现在幼崽们什么时候会来? 这种级别的伴侣。你们本不该产生这种心灵感应。多姆跟我说过你们假装恋爱是为了保护伊森。"
"天啊，"我说，"万一学校现在乱套了呢?我死了，你们两个在这被追杀…伊森会不会有危险?"
"伊森一直跟着我们，"多姆语气稍缓，"他一直在和那个鹰形变种人周旋，暗中尾随我们。当他恢复人形后，就把我们带到这里，坚持要我们为安全考虑不要离开。现在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我们来这儿了。他要我们等你。"
“他现在人在哪?”
"没人知道。他就在树林里看着我们，"多姆说，"看到你平安回来他一定会很高兴。"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E让我挖个地洞。我挖了，加上芬利这该死的几天帮忙，我们简直在地下建了座豪宅。来吧，我们得开始整理这堆烂摊子。伊森如果知道安全就会现身。他们把他关在地牢里，结果他逃出来了。"多米尼克笑道，"显然他们以为他还被关着，所以他在外面很安全，和我们在一起也没被发现。趁暗影猎人还没来，我们快下去吧，天快黑了。"
说罢，我跟着这两个不朽学院的逃犯下了地洞，看到他们在这阴森区域地下打造的藏身处时简直惊呆了。现在，我想我们都得试着拼凑这块拼图了。这就是我要招募芬利、多姆和伊森离开这鬼地方的地方。现在，会有更多人帮我寻找能阻止这所学校谋杀案的人…哦对了，还要找到那个想杀我的黑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