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多米尼克把分手演得很戏剧化，所有人都信以为真。谢天谢地!我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那可笑的关注焦点，但现在却要付出另一种代价。倒不是多姆那些严苛训练把我折磨得半死—既然是我主动要求参加这次任务，这些训练本就在他计划之中—而是其他人都似乎很享受他这样 针对 我。
此刻，我又一次独自坐在图书馆里，研究那些关于仙境的烫金书页。头疼欲裂，而我那幼稚又抑郁的狼魂拒绝借我她的眼睛，让我能看清书上那些色彩斑斓的文字。她很可能会成为我任务失败、无法逃离这个鬼地方的原因。但这还不是最烦人的。自从我和多姆结束了假情侣关系，我那些沉迷仙药的朋友们就正式与我绝交了。我竭尽全力想融入他们，假装自己也喝了他们那种仙药，但无论如何努力，我那些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我如此想念的朋友们—都不愿再与我往来。
这种转变既诡异又令人心碎。简直是一夜之间，就从坦纳喂艾玛吃东西、凡娜像个小女生般傻笑，变成了午餐时他们对我视若无睹。我无力挽回，什么都做不了。我想责怪他们的恋爱对象，但我太了解那些仙子了。尼克和艾玛不会唆使他们这么做。都是这该死的学校搞的鬼。
失去了假男友后，如今陪伴我的只有午餐时坐在旁边的伊森，他总是用那些快速、生硬又晦涩的事实与人交流。我再也受不了了，可距离逃离这里去参加大师试炼还有整整五天。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最让我沮丧—是失去朋友这个事实，还是我竟然希望和Dom继续保持假情侣关系，只为了午餐时能有个人说说话。现在的我，什么话题都能聊。通往精灵之屋路上发光的仙石?我乐意之至。天气?为什么不聊呢?可悲的是，我渴望从多米尼克那里得到的远不止简单对话。不止一次，我发现自己盯着他和那群大师们看—那些确保自己坐在他那桌的女孩们，以及午餐时围绕在Dom身边的任何人。
我必须不断克制自己，特别是当我沉迷于他时。他的微笑，他那威严却有趣的性格，似乎能让围坐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开怀。
不知为何，自从那晚他带我去桉树林后，我就渴望接近他、待在他身边。是因为他让我多看到了几分他的狼性吗?我毫无头绪。
我看着伊森从他独自就坐的餐桌前起身。我本可以和他一起，但伊森总是明确表示他在图书馆学习时不想要人陪伴。我瞥了眼时钟。熄灯前还有二十分钟。我跟随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合上了那本我连一句话都没读完的精灵书。
"伊森，"我轻声唤道，知道他的猫头鹰本性会受惊，毕竟他还在消化刚刚学的内容。猫头鹰就是这样。你永远别想偷偷接近它们。
当我喊他名字时，他刚踏上图书馆的最后一级台阶，闻声停住脚步。他仰起头，看向我正沿着通往学校前草坪的小径轻盈走向他的身影。
"嗯，珍娜，"他微微笑着回答，"我要回宿舍了。"
"想绕个路吗?"我对他温和的态度报以微笑。
“我不明白。绕路。我会按往常的路线回宿舍。大家都知道他们—”
我迟疑着慢慢挽住他的手臂。他和多姆一样高挑，但更瘦削，体格也没那么健壮。"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想和你散散步。最近在学校里，你好像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不是这样。"他瞥了眼我挽在他臂弯的手。我以为他会警告我不要碰他，可那双温柔的蓝眼睛却直视着我。"你的朋友们都在，是你自己筑起了高墙。"
“哇，这话可真伤人。”
“但这是事实。”
"所以我才爱猫头鹰。你们嘴里吐出来的全是事实和真相，"我打趣道，"来吧，我们走走。"
他僵硬地点了头表示妥协。"我们有十八分钟，我不能误了就寝时间。"
“我知道，我也不能迟到。”
“对，你不能。”
"来吧，我最爱的猫头鹰，"我鼓励他踏上那条通往树林的小径，在那里没有任何超自然生物能听到我们的谈话。
"为什么叫沉默之树?"当我们走近桉树林彩虹般的树皮时，伊桑问道。
“沉默之树?为什么这么称呼它们?”
“它们不像学校里其他被女巫施咒、被精灵附魔的树木。留下这些树是校方的疏忽，他们从没想过学生竟会利用这点。其他树木会监听并向校方汇报学生的行为。”
"哦，所以这些树就是学校的告密混蛋咯?"我捂住嘴，"抱歉，不是故意说脏话。"
“你总是过度使用那些激烈却毫无必要的措辞。不用脏话也能把观点表达清楚。”
“我知道，你说得对。我正在努力改正。”
"我们为什么要来沉默之树?"他追问道。
“伊桑，我看到了些东西。关于你曾说过的这所学校里会有永生者死去的事。我需要知道你是否与此有关。”
伊桑挣脱了我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我知道该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你不需要这些答案。你很清楚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谢天谢地。"是的我知道。可学校为什么要杀害永生者?这怎么可能?"
“我不能回答这些问题。请不要把这些疑问塞进我脑子里。”
情急之下，我无视了伊桑的警告。"伊桑，永生者不会死，但你说他们会。你看见杰丝了吗?我见到她了。"
"永生者终将死去。"他开始焦躁不安地念念有词，见此情形，我就知道自己彻底搞砸了。
“伊桑，求你了，冷静点。没事的。”
“你不安全。永生者终将死去。”
他双脚踏地发出沉重闷响，暴躁地来回踱步。 该死! 他即将变身，而Dom会为此杀了我。他费尽心思保护表弟的安全，我却因为想从我认为知情的对象那里获取信息毁了一切。
"伊森，求你了。冷静点。没事的。我在遵守规则。求你了，"我向他狂躁的灵魂哀求道。
“你不安全。银宅家族并不安全。”
这他妈 到底 什么意思?他的宣告让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无法再劝阻他变身。他骤然化作一只雄伟的灰林鸮，振翅腾空时掀起强劲气流，最终落在树冠高处。这本不该发生。算上Dom和我，伊森是第三个能在这些树周围使用异能的超自然者。Dom之前让我以为只有我们俩能在这些抵消超自然魔法的树旁感应到狼灵。
我庆幸他只是安全地待在高处而非飞走，但离熄灯只剩十五分钟。我正准备硬着头皮去找Dom，却见他已怒气冲冲地疾奔而来，脸色阴沉如墨。
"为什么?"他对我低吼。"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
他抬头看向栖息在高枝上的伊森。"珍娜，我告诉过你别再追问那些事!这很难做到吗?为什么找伊森?为什么偏要利用他来解答我明确说过必须保持悬疑的问题。"
“因为这事关我的生死，你心知肚明。”
“现在他有生命危险。我无法同时保护你们两个。该死的，珍娜。”
"我不是故意的。"我感到懊恼与悔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试图阻止他。"
“我必须把他带回来。快走!最糟的情况就是让迪恩·埃奇沃特发现我们在这里，还看到伊桑不仅在非变形时间变形，而且是在应该抑制变形能力的树下变的形。”
我刚要离开，就看见那只巨大的猫头鹰朝着紫藤树森林飞去，树上闪烁着紫色的花朵。情况不妙。
一头巨狼从我身边呼啸而过，我还来不及压制自己的狼性，就进入了保护模式也跟着变了形。这下我们全完蛋了。我本该更理智的。 该死。 我用爪子刨着坚硬的泥土，我的狼形追踪着多姆的狼在灌木丛中留下的痕迹。在这片闪烁的密林中追了一英里后，伊桑终于落地。那头狼低下头，悄悄靠近猫头鹰。当它摆出臣服姿态趴下，将口鼻搁在前伸的前爪上时，发出一声呜咽。
伊桑的猫头鹰眨了几下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正在恢复人形。当我转身准备离开时，才意识到意外的变形把我穿的衣服都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裸着身子回到宿舍，这等于向所有人昭示我刚从狼形变回来。要么裸体穿过走廊，要么保持狼形大摇大摆进去—这两种选择都难以接受。
当我以狼形态返回宿舍时，遇见了多米尼克的狼形。他暴怒不已，而我则麻烦大了。那匹狼对我龇牙咧嘴，仿佛我是它多年的宿敌。我低下头缓缓前进，进一步挑衅着多姆的狼形。奇怪的是，我并不像其他狼形变体者那样对这匹狼感到恐惧。
我们同时露出獠牙对峙，但由于没有他的狼形那么训练有素和凶猛，我被拦截扑倒。被压制后，出于本能的服从行为，我在巨狼的爪下蜷缩发抖。他将口鼻抵住我的咽喉，让我明白他能在我的心脏再次跳动前就撕开我的喉咙。此时我的狼性占据了主导，而我放任其如此。在我整个狼形变体的生涯中—无论是训练还是测试—都从未陷入过这般境地。我知道自己是两者中较弱的一方，而多姆才是主宰者。
保持着标准狼形态的多姆继续嗅闻我的颈部，直到我的狼形屈从于当前的臣服姿态。我的狼形舔舐着他的口鼻、颈部以及面颊—夹着尾巴表示彻底臣服。这比阿谀奉承更甚，这是完全的屈服，允许多姆成为我的主宰狼。我蜷缩着四肢，夹着尾巴，任由我的狼形将力量奉献给多姆。我之所以没有反抗，只因自知擅自变形理亏，而现在多米尼克不得不冒险以变形体现身—又一条因我而破的戒律。我即将欠这个变形者一条命，只因我失控变形，出于对伊桑所作所为的愧疚。
这份愧疚现在只会让我们三个的处境更糟。多米昂起头注视着，虽然毛发竖立，却很满意我在这件事上服从了他的权威。他终于从我身边退开，银边棕色的狼瞳与我对视时，带着某种理解—我没有反抗他，没有让糟糕的情况恶化。他退后几步，这下我可彻底完蛋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在这该死的森林里等一套衣服?让大家彼此看着裸体，然后大摇大摆回到校园，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三个违反校规变身的裸体?
见鬼，我都想直接晃着蠢屁股走进地牢让那些混蛋处置了。我困惑极了，主要是因为我刚才完全向多米屈服了。现在只能跟着他行动。他突然吠叫，促使我看向他那边—伊森居然穿着衣服，我他妈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做到的。
多米发出轻柔的低吼，这是命令我跟着他穿过树林的信号。我照做了。他领着我绕过树桩，钻过覆盖在树根处的灌木丛。在把鼻子探进灌木并用脑袋顶开之前，他还瞥了我一眼。
我凑近嗅闻这片区域。在青翠的植被后方，我闻到了棉质衣料的气味，便把头探进覆盖树桩的茂密灌木丛。这是个洞穴，我能闻到新鲜泥土的气息。多米的狼形用鼻子轻推我的肩膀，我钻过灌木丛。洞穴里散落着衣服—全是多米的。这里肯定是他藏应急物品的地方。
我向后退去，听见他化身的狼在洞穴外徘徊。我套上一条需要在腰间收紧的黑色长裤，还有一件躺在其他衣物堆上的黑色长袖衫。这些都是多姆的训练服。这位狼族变形者显然考虑得很周全，这些装备都是为了保护伊桑准备的。我能看出这些衣物放在这里的时间不长。这个区域似乎是专门设置的，因为多姆知道在这所学院里，由于"每天只能变形一次"的奇怪规定，伊桑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变形。
被他衣服上的气息包围时，我又闻到了他的味道。他是值得信赖的，而我却让他的处境变得更糟。透过棉质衬衫的纤维，我能感受到他狼形状态下流露出的忠诚。他的内心誓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所爱之人。天啊，我都干了什么?多米尼克现在肯定恨透我了，他很可能会利用我向他臣服这件事，在训练中惩罚我。倒不是说我不该受罚，但这绝对会很难熬。
重要的是，多姆用这个被他改造成洞穴的小储物间救了我们三个。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主要欠他一个道歉，为我之前错看他而道歉。他本可以轻易抛下我不管，天知道如果我就这样变形被学校抓住会有什么后果。但他没有。他没有让我自生自灭，反而帮我掩盖了变形的事实。
我从洞穴里爬出来，他的狼形迅速消失在洞中。"你还好吗?"我问同样穿着多姆黑色衣服的伊桑。
"我没事。我们必须回去了。多米尼克会保护你的，"他说道。
我不打算继续深入交谈。眼下我不想冒任何风险。
多姆进书房没多久就出来了。他胡乱抓了抓自己的黑发，抖落上面的杂物，又转身去掩盖他藏衣服的地方。
“伊森，现在回去。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你在找我和珍娜。明白吗?你必须撒谎。”
“我在找你和珍娜。”
"你在找谁?"多姆质问又开始紧张不安的伊森。猫头鹰不会撒谎。要是伊森能蒙混过关，这绝对能载入变形者的史册。"伊森，熄灯后你为什么还在树林里?"多姆催促着来回踱步的表弟。
“我变形了。”
"不行!"多姆低吼。"伊森，你为什么在森林里?你必须保护她。你得撒谎，否则他们会伤害她。"
伊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僵硬地点点头。"我在找珍娜。我很担心她。"
"回去的路上你脑子里只想着这个。要是他们发现我们都变形了，我就再也帮不了任何人了。把这句话刻进你的猫头鹰脑子里。你做的是对的，E!你是在保护她。"他抱起双臂。"伊森，你为什么在森林里?"他又问了一遍。
“我在找珍娜。我很担心。”
“别犹豫。记住这点，现在立刻回去。”
伊森飞快地跑出我们所在的地方，返回学校操场。
多姆回头看着我。"等我们被拦下时，你让我来说话。"
“我不会让你为我做的事顶罪。这是我的错。”
"我不会让你陷入麻烦，就因为我表弟情绪激动时控制不了变身。现在，当他们问起伊桑为什么去找你时， 我的 回答会是我单独把你带去了树林。我想吓唬你放弃那个大师的考验。"
“他们不会相信这种说辞。”
当多米尼克露出微笑时，我震惊了。"哦，他们当然不会相信这个蹩脚的故事。他们会认为我是出来和刚复合的女友来个晚安吻的。"
“什么?那场游戏已经结束了。"
“你刚刚重启了游戏还提高了赌注。你很幸运校长坚持让学生在这所学校找到真命伴侣，否则这招行不通。欢迎再次成为我的女孩。”
我揉了揉额头，"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当我看着你引诱我表弟去树林套取情报时，我也这样问过自己。这些天关于你的事，我不断这样问自己，西尔弗斯。”
“这所学校有问题。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想你知道我察觉到了异常，但我不至于蠢到在熬过这几年时拖累身边所有人。你必须冷静下来，既然你的狼人已经臣服于我，"他盯着我，我叹了口气…又来了， “你就得听我的，至少试着在这里熬满三年。天杀的，前提是你能再坚持三分钟。我发誓你会毁了我的，西尔弗斯。”
他结束了这一切，突然抓住我的手，重新摆出杰娜和多姆虚假情侣的姿态，让我不得不保持沉默。这段新关系现在应该很棒了—多姆和杰娜在树林里亲热被抓。也许对我来说，此刻在地牢里挨饿反而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