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个，桑妮。” 小艾尔把《玩具总动员》的蓝光碟戳到我面前。我们正坐在家庭影院的碟柜旁，林肯蜷缩在我身边梳理毛发。它或许喜欢游泳，但不喜欢游完后的湿漉感。
我接过碟片："还不行，除非你用对名字。"
他撅起嘴："但我喜欢叫你桑妮。"
“可那不是我的名字。我叫桑迪。”
他摇着头："不，就是桑妮。现在，看《玩具总动员》。"
我讨厌和小孩争论。根本没法和他们讲道理。
在搬来和吉妮同住前，只有母亲会叫我桑迪。其他人都叫我桑妮。有次我问母亲为什么不用我的昵称，她说如果真想叫我桑妮，当初就会给我起这个名字。母亲去世后，我发誓只回应"桑迪"这个名字。要是小艾尔觉得他能让我改主意，那他就大错特错了。我背上的疤痕证明，我连更严重的折磨都挺过来了，何况小孩子的耍赖。
我把《玩具总动员》放回架子。
"桑—妮—"他拖长音调抱怨。
“桑迪。”
他用力跺脚，鳄鱼的眼泪流了下来，扑倒在地尖叫起来。他最擅长发这种脾气。男孩的父亲亚历杭德罗在他出生前就去世了，有时金妮会因为愧疚而屈服于儿子的撒泼。
林肯冲出了房间。他通常很擅长安抚情绪激动的人，但只要小艾尔一尖叫，他就会逃走。真是只深得我心的猫。
我耸耸肩，拿出 《汽车总动员》，放进播放器里。
然后我坐在角落里开始素描。我紧紧攥着铅笔，提醒自己这些尖叫声来自一个孩子，不是我的母亲。记忆中她的尖叫声总让我在深夜辗转难眠。
我无意识地画着，等反应过来时，纸上已布满熊熊烈火。那场火烧死了我的母亲。
不到五分钟，艾尔的眼泪就神奇地干了。他爬上一把巨大的椅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没有什么比动画片更能转移小艾尔的注意力了。
我把画撕下来揉成一团，将这个记忆塞进脑海中标着"妈妈"的盒子里。那个盒子很难打开，因为尽管我对她有着美好的回忆，但她惨死的恐怖阴影玷污了这一切。她在娜奥米救我的一个月前去世，那些可怕的细节总在我最不经意时浮现。她的胸部布满三度烧伤，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一直在痛苦尖叫。当爸爸拿起枪朝她头部开枪时，我其实感到解脱。
但我依然疯狂地想念她。
我继续画着素描，背景里是闪电麦昆和板牙争吵的声音。我想捕捉日落的色彩，但总画不好。又一次抹掉太阳的轮廓时，娜奥米踱步进了房间。她把阿莱抱到膝头。
"你给他吃东西了吗?"她问我。
“喂了爆米花。金妮才离开一个小时。”
她皱眉道："光吃爆米花可不行。我去给他做点晚饭。"
她低头看着小男孩："阿莱，娜奥米阿姨和桑迪阿姨要给你做晚饭。你乖乖看电影好不好?"
他扭动着从她膝头滑下来，一屁股坐在离屏幕仅一英尺远的地板上。
"我得和你谈谈，"她对我说。
我放下铅笔跟她走进厨房。她总是想找我谈话。
她放上一锅水烧开。她和金妮像得出奇，有时我会忘记娜奥米并非她亲生。她穿着白色七分裤，银蓝色衬衫，搭配同色系细带凉鞋。尽管已近晚上七点且外出整天，她的妆容依然完美无瑕。她们的穿着总让我自惭形秽。我衣柜里塞满了类似的衣服，但我拒绝穿戴。对我来说，牛仔短裤和T恤就够了。
想到娜奥米和我的成长经历几乎完全相同，就觉得特别诡异。她背上也曾布满伤疤，但凯治好了她的。而我的伤疤是荣誉勋章，我骄傲地展示它们。这些是保护自己和母亲的证明。
我瞥见娜奥米的手势，趁她还没开始说教就扑了过去。
"你的戒指呢?"我问道。看来金妮可能又得对婚礼策划师爽约了。
娜奥米叹了口气。
“在我书桌抽屉里。但这次不是你想的那样。今天我去了个地方，最好别让人知道我和帕克要结婚的事。”
该死。这个话题转移不了她太久的注意力。她和帕克已经解除婚约至少三次了。金妮居然还愿意帮他们筹备婚礼，真是出人意料。
他们永远只为一个问题争吵。
娜奥米仍然拒绝成为守护者。
"所以…你去哪了?"我问道，希望她能忘记要跟我谈的事。
“我去见了父亲，但在那里遇见了蒂芙尼和杰森。”
哦，这可有趣了。她现在居然和敌人混在一起。杰森可是破坏之王，和帕克完全相反。
“为什么?”
她把一把意大利面倒进锅里，用勺子指着我："不关你的事。但我希望保密，请别告诉帕克。"
"告诉我什么?"帕克走进房间，朝娜奥米走去。
"没什么。"她对他甜甜一笑，他给了她一个深吻。真让人作呕。好吧，说我虚伪好了。
他与她十指相扣："你的戒指呢?"
娜奥米脸红了："做饭前摘下来了，不想弄脏。"
我悄悄靠近，想听得更清楚些。
他靠在料理台上："一整天没见你了，我想你。"
她笑了。笑声听起来很假。"我知道，瑞奇需要些女孩时间。我们明天去圣巴巴拉怎么样?在海滩上待几天?"
我好奇她到底对帕克隐瞒了什么。娜奥米很少撒谎，几乎从不。这一定是件大事。
"听起来很棒。但我们得等到晚上才能出发。我有些事要处理。"帕克说。
我喜欢海滩。那里是写生的好地方。而且，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能一起去吗?"我问。
帕克瞪了我一眼，深棕色的头发垂落在他眼前。他以前染过很酷的发色，但去年某个时候他决定要做个成熟大人了。这有点可悲。
"我本来想和娜奥米独处。"他对我挑了挑眉，好像试图暗示什么我没领会的事情。也许他想利用这段时间说服她让我接受守护者训练。
没等我回应，娜奥米开口了："其实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也许没有那些漂亮男孩分心，她能更专注练习。"
他们意味深长地交换眼神时，我局促地挪着脚。"那意思是说我可以去?"
"可以，"娜奥米说。"现在去把小艾尔叫来。晚餐准备好了。"
"等等，"帕克说。
我从厨房逃到一半停住脚步转身。"嗯?"
“明天早上六点你要上课。”
"什么?"娜奥米问，"她都是跟我上课的。"
帕克摇头："不，从现在起她跟我上课。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能力?"
娜奥米捏了捏鼻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错。你就是。"帕克抱起双臂。
"我去看看小艾尔，"我说，此刻最不想做的就是留在房间里听他们为我争吵。至少我明白发生了什么。
"六，"当我冲向影音室时，帕克说道。
小艾尔不在沙发上。该死。
我冲到沙发侧面，发现他蜷在角落，炭笔涂得到处都是。我的夕阳画现在变成了一团糟的绿色和紫色。
是啊，我真是讨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