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斯堪德与独角兽> 第七章 致命元素

第七章 致命元素

  斯堪德试探着往孵化室里跨了一步。墙角里的女孩仍然尖叫不止,惹得四头独角兽也躁动不安。黑发男孩仍然僵立原地,直勾勾地盯着福星恶童。博比则努力地安抚着她的灰色独角兽,它的眼睛红红的,直往后翻。

  斯堪德糊涂了,这可不是他平时走进某间屋子时大家会有的反应,通常都没人理他。

  “你能闭上嘴歇歇吗?”博比冲着那个喊叫的女孩呵斥,“我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她顺着那个女孩的目光回头一看,叹了口气说:“是斯堪德啊。唉,他的名字是很怪,比‘腹泻的大象’还要难听,但他本人没什么可怕的。”

  “喔,谢谢你,”斯堪德气哼哼地说,“介绍得真不错。”

  博比耸耸肩:“不客——”

  “你们俩安静些!”牵着红色独角兽的男孩说,“弗洛指的不是他,是他的独角兽。”

  斯堪德皱起眉毛:“弗洛是谁?”

  “就是她。”那男孩不耐烦地指了指墙角里的女孩。“我是米切尔。我们没时间正式地自我介绍了。既然这里出现了一头不合法的独角兽,那就说明他——”他指了指斯堪德,“也是不合法的骑手。”

  斯堪德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想看看身后是不是还站着另一对骑手和独角兽。

  米切尔使劲儿地挥着胳膊,好像对大家的无动于衷很不满意。他那刚出壳几分钟的小独角兽拖着缰绳挣扎,想躲开骑手的拍打。“那样的头斑很不寻常,意味着与独角兽结盟的是第五种元素。”米切尔压低了声音。

  博比眯起眼睛盯着他。“我们确实是从本土来的,小米,”她说,“但我们还是知道的,元素只有四种,没有第五种。人人都知道。”

  米切尔没理她,只管来回打量着斯堪德和福星恶童,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一逃了之。

  “官方宣称的是四种,你说得对。”弗洛终于开口了,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仍然躲着福星恶童,非常害怕,但至少不再尖叫了。

  博比扬起下巴,看着米切尔说:“听到了吧?”

  米切尔紧闭着眼睛,小声咕哝着什么。

  “可过去确实有五种。第五种元素是存在的。”弗洛鼓起勇气,说了下去,“只是我们不能提起它。骑手,还有岛上的所有人,都不能提。本土人不知道这些,是因为在条约签署前就已经有了禁令,而且——”

  “它叫什么?”博比的眼睛里满是对秘密的渴望。

  弗洛焦虑地四下望望,好像怕人偷听似的。“魂。”她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说道。

  “火球威猛![1]”米切尔拦住了弗洛,“你疯了吗!这么就说出来了!在这儿——在整座岛上最可怕的地方?不行,我们得采取行动,我们得向特勤告发他——他们!”他猛地指向斯堪德和福星恶童。

  斯堪德不打算在这儿等着看特勤到底是谁或是什么。他不想再被人指指点点,于是清清喉咙说:“如果不需要帮忙,那我就回我的孵化室了。”

  “你可不能带着它到处乱走,”弗洛连忙小声提醒,“你们俩都会没命的。”她指了指福星恶童,小家伙正转悠着想啃斯堪德的球鞋后跟。

  “你们到底在胡说什么啊?”斯堪德摇着头说道,“它才刚出壳七分钟!它怎么了?或许我倒是有错,”他避开了博比的目光,“可它什么都没做过。福星恶童还是个小宝宝啊。你们看啊。”福星恶童追着火把的影子咬来咬去,一不留神儿,下巴撞到了墙上。

  “它——有——驭——魂——头——斑!”米切尔恶狠狠地说道。他实在忍不住了。

  “什么?再说一遍?”博比不等斯堪德发问就抢先说,“驭魂头斑是什么意思?”

  “就是它头上的白色斑纹。”米切尔气鼓鼓地答道。他极力想说服大家,手指离福星恶童越来越近,惹得福星恶童想张口咬他。“有这个标志就表明,你们是以魂元素结为同盟的。你看看,银刃没有。”他指着银色独角兽说道,又指了指自己那头血红色的独角兽,“我的红夜悦也没有。还有那头灰色的,全都没有啊。”

  “它叫鹰怒,”博比不高兴地说,“‘那头灰色的’,怎么说话呢!”

  弗洛抱着胳膊转向米切尔。“也许不是你说的那样。那可能只是个普通斑纹,”她指了指斯堪德,“他驾驭的可能也只是普通的元素——并不是魂元素。”

  “只是个普通斑纹?”米切尔急得唾沫飞溅,“你要拿整个离岛的安全来冒险吗?万一它偏偏不是普通斑纹呢?”

  弗洛脸上滑过一丝疑虑,她没有松开抱着的胳膊。

  “你们上星期没看混沌杯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见织魂人骑着一头荒野独角兽闯进竞技场,抢走了全世界最厉害的独角兽吗?”

  “福星恶童的头斑和织魂人有什么关系?”斯堪德沉声问道,“又和新元飞霜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雷霆密布![2]”米切尔不耐烦地说,“你们在本土什么都不学吗?你们没看见混沌杯上的织魂人?”

  斯堪德回想着当时的情景:爸爸和肯纳站在电视机前,织魂人的脸从上到下遮得严严实实的。

  “白色条纹。”他喃喃地说道。

  “那就是织魂人的标志,”弗洛说,“织魂人就是驭魂者。”

  “可是魂元素有什么好怕的呢?”博比气呼呼地问。

  “织魂人会用它来杀人啊!”米切尔绝望得脸都拧成了一团,“这还不够可怕吗?独角兽,骑手,他想杀就能杀……”

  “不可能,”博比笑话他,“骑手,或者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杀死独角兽的,哪怕是这个什么织魂人也不行。”

  斯堪德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在培训课上都学过。这就是你们需要从本土引进骑手的原因。因为荒野独角兽是杀不死的,而且也是无法被联结的——”

  “要杀死独角兽,有两种方法,”米切尔大声地打断了他,“一种是杀死骑手,独角兽也会一起死去;另一种是——”他咽了口唾沫,“被驭魂者杀死。”

  孵化室里瞬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那是致命的元素!”米切尔几乎嚷嚷起来。

  博比终于流露出一些忧虑来:“这么说,那个织魂人能够使用致命的第五元素魂元素大开杀戒,而且他现在还拥有了世界上最厉害的独角兽?”

  “所有人都怕极了。”弗洛说,棕色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很好,”米切尔阴阳怪气地说道,“通过一番教学,大家终于知道第五元素是可怕的,织魂人对本土和离岛的威胁是极大的。现在我们总可以向特勤举报这个驭魂者了吧?”他央求似的望着弗洛。

  “不行。”弗洛坚决地说道。银刃打了个响鼻,像是在表示赞同。斯堪德看得出来,弗洛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们必须举报!那头独角兽很危险,这个斯堪德也不是什么善茬儿!他根本不该通过考试!他怎么登岛的,你们想过吗?”

  斯堪德感受到了博比的目光。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要提一提直升机的事,他就会陷入更大的麻烦了。拜托了,他在心里乞求着,拜托了,什么也别说。

  “想那些已经没用了,”弗洛说,“他已经来了。我不会举报人家去送死的,我做不出那种事。”

  “但你自己有一头银色独角兽,”米切尔苦口婆心地劝道,“实在不该蹚这浑水!要是你帮了驭魂者,他们肯定就不让你加入银环社了。”

  弗洛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她就镇定下来。“斯堪德和福星恶童没对我做过什么坏事,我不会去找那些蒙面骑手的。不过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一头银色独角兽。米切尔,你真的要跟我对着干吗?要跟我和银刃成为敌人吗?”

  “不是,我……”米切尔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他好像憋不住话似的,还是继续说道,“就算我们都不告诉特勤,只要走出孵化场,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头斑,根本藏不住啊。”

  “噢,藏得住。”斯堪德突然想起了阿加莎给他的小玻璃罐。他掏出来,拧开了盖子。

  米切尔盯着斯堪德,只见他将手指伸进玻璃罐,蘸了一点黑色液体。“这个应该有用吧?”他问道,“把头斑遮住,临时遮一遮。等到我的身份明确了,成为驭火骑手、驭风骑手之类的,就可以证明我们没问题了。”斯堪德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阿加莎早就预料到他用得上这招儿是吗?这意味着什么?阿加莎到底是什么人?

  “你从哪儿弄来的?”弗洛反而有些怀疑了。

  斯堪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自己喜欢画画应该糊弄不过去吧。

  “是不是在咱们的直升机里找到的?”博比悄悄地眨了下眼睛。

  米切尔满腹狐疑地盯着博比,正要发难,却被红夜悦撞了一下。这头小独角兽扯掉了鹰怒的一绺鬃毛,惹恼了它。骑手们讨论个没完,小独角兽们实在无聊,开始胡闹。红夜悦、鹰怒和福星恶童又是叫唤又是转悠,在孵化室里一通折腾;银刃霸道地占领了一个墙角,不管谁凑近都大声咆哮。

  斯堪德和博比好不容易才按住福星恶童,但很快就发现,它不喜欢别人碰它的头斑。米切尔置身事外,只管抱着胳膊喋喋不休,说他们帮了驭魂者,迟早会被抓起来,骑手生涯也会完蛋的,说不定还要搭上性命,因为斯堪德和他的独角兽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米切尔,你能不能闭嘴!”博比不耐烦地叫着往福星恶童脑门上抹上最后一把。她说如果只有斯堪德的手上沾着黑色,那就很容易惹人怀疑,所以干脆贡献了自己的两只手,把它们弄得乌漆墨黑的。斯堪德本想说几句,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只得作罢。

  弗洛似乎有些后悔,她紧张地环顾孵化室,眼看就要再次崩溃。她那头银色独角兽一直低低地咆哮着,吓得她捂着嘴呜咽。她眼里含着泪水,仿佛一看银刃就会哭出来似的。

  “你没事吧?”斯堪德小心地问道。毕竟,在他出现之前,弗洛就一直在叫了。

  弗洛张了张嘴巴正要回答,却被一声巨响打断了。孵化室最里面的石壁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

  “又怎么了?”斯堪德无助极了,他梦想中的胜利之旅可不是这样的。

  小独角兽们惊恐地叫着,喷着鼻息,四处乱窜,尖角在狭小的空间里戳来戳去;新骑手们则冒着危险,拼命地想要抓住它们。直到有一丝阳光挤进了孵化室,斯堪德才反应过来:那面石壁正慢慢升起,变成出口。

  石壁完全升起后,四十三头新生独角兽宝宝的尖叫声扑面而来,堪比一千列火车同时拉响汽笛,震耳欲聋。

  喧闹声中还有米切尔的叫声,他大喊着:“快走!快走!咱们没在自己的孵化室,趁乱出去才不会被人发现!”他说着就拽起红夜悦,消失在阳光中。

  斯堪德还没来得及问往哪儿走,博比一把将小玻璃罐塞回了他手里。

  “若无其事地走出去,不会有事的。”弗洛好心地提醒着,牵起那头银色独角兽往晨光中走去,“别慌,根本看不出来。”

  “走不走呀?”博比问斯堪德。她也牵好了鹰怒,跟在弗洛后面往外走。

  “啊,对了,多谢,”他不好意思地咕哝道,“那个,直升机,嗯。”

  “噢,别提了。”博比翻了个白眼,猛地一推斯堪德的胳膊。这让他想起了肯纳,让他在一片慌乱和疑惑中感觉好了一点儿。

  新生的独角兽们排成一列,逶迤前行,斯堪德带着福星恶童跟在后面。戴银色面罩的卫兵——现在他知道,那是特勤——想把独角兽们引到大路上,但基本没能成功。到了外面,感觉大不相同,他再次意识到,独角兽是神兽,拥有无数神奇的魔法。四周尘土飞扬,夹杂着火星、浓烟;兽角上淌着水,蹄下的草地上留下了黑色的痕迹;沿途的树木被电得滋滋作响;路上凹出了大坑,土地裂开了罅隙。新骑手们则困在各种元素的交叉攻击之下,痛苦地嚷嚷着,独角兽们时而兴奋地跃起,尖角划过半空,骑手们却只能紧紧地抓住缰绳,别无他法。

  福星恶童也不例外,孵化室里那个乖乖吃糖的宝宝不见了。斯堪德领着它,尽量跟紧队伍,可福星恶童一会儿追着他的手指咬,一会儿踢他的腿,要不就是尾巴上燃起火苗,把火星崩到他手上。福星恶童的眼睛时黑时红,而且像其他独角兽一样,嘴边淌着白沫。斯堪德希望这只是兴奋的表现,而不是想吃掉他的前兆。可福星恶童像是能读懂他的心思,磨着牙凑近了自己的骑手,用门牙顶他的屁股。好吧,斯堪德心想,或许独角兽真的想吃掉他。

  斯堪德回头看了一眼,弗洛和米切尔各自牵着他们的独角兽,并排走在后面。博比带着她的鹰怒赶到前面去了,正跟一个离岛生热络地聊着。虽然斯堪德知道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但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落单。他本来希望登岛之后能有所改变:大家都有独角兽,交朋友应该容易些吧?

  可结果呢?他和福星恶童的结盟竟是基于一种闻所未闻的元素。斯堪德按下心里的失望,把注意力集中在福星恶童身上。此时的福星恶童正在用嘴去咬一只低空盘旋的鸟。至少,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的独角兽,他们之间的联结让他觉得自己的心更加强大了。

  走在前面的队伍拐了个弯,渐渐从他视野中消失。这时,斯堪德闻到了一股腐烂的气味,像是被冲到马盖特海滩上的死鱼味,也有点儿像爸爸喝醉酒时呼出的臭气。

  突然有人呼救:“救命!救命啊!”

  斯堪德拽住了福星恶童,他听出那是米切尔和弗洛的声音。

  一头巨大的荒野独角兽挡在了他和那两个离岛生中间。

  犹如一桶冰水兜头泼下,时间也仿佛静止了,斯堪德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了几个字:快跑、跑不动、叫吧;快跑、跑不动、叫啊……荒野独角兽就是邪恶怪兽,它堵在小路中央,巨大的头颅左右摇晃,一张大嘴里利齿森森、腐臭阵阵。和其他独角兽不同,荒野独角兽的角是透明的,如鬼魂一般。它的身体瘦削至极,斑驳的灰色皮毛之下,骨骼清晰可见,腹部有一处伤口豁着皮肉,苍蝇嗅着血腥气,在四周嗡嗡乱飞。

  弗洛和米切尔的独角兽惊恐得尖叫起来,也像他们的两位骑手一样,根本动弹不得。斯堪德拼命地想找那些特勤求助,可他们刚好都拐过了前面的弯道。

  荒野独角兽大声嘶鸣,频率之高,令人无法忍受。它的角射出闪电,击中了米切尔左侧的一棵白桦树。大树轰然倒下,树叶还没落地就已经干枯焦卷。弗洛捂着耳朵,绝望地惊声尖叫。荒野独角兽下一次进攻,应该不会再放过目标了,斯堪德想,如果传说中的那些魔法是真的,那么弗洛和米切尔的伤永远也别想痊愈,当然,前提是,他们得在这袭击中活下来。

  荒野独角兽的低吼声震荡着斯堪德的胸膛。荒野独角兽拥有所有元素的力量,所以无法预判它下一次攻击的方式。裹挟着腐朽之气的灰色巨兽低下头,用致命的尖角对准了弗洛和米切尔。就在这时,斯堪德内心突然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嘿!”他一只手使劲挥舞,另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福星恶童的缰绳,“看这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过去,欧文让他交出午餐、作业或混沌卡牌时,他都没抵抗过,都照做了。勇敢反抗的人一直都是肯纳,但肯纳不在这里。

  “他要干吗啊?”米切尔呜咽着说。荒野独角兽咆哮着转向了斯堪德。

  它的眼睛紧紧地锁定了斯堪德,斯堪德对自己所看到的惊讶不已。它的眼神里固然有愤怒,但同时还有——悲伤,浓浓的悲伤。它不再吼叫,只是半张着嘴,绿色的黏液滴了下来。福星恶童轻轻地叫了一声。那荒野独角兽打量着斯堪德的脸,仿佛在寻找什么。斯堪德从没见过哪种动物露出这样困惑至极、迷茫至极的神情。随后它挥动灰色翅膀,扬起前蹄。福星恶童咆哮着保护斯堪德,但它稚嫩的叫声完全被巨兽的吼声淹没了。斯堪德没有躲避的意思,只是绷紧了全身,准备迎接重击。

  但想象中的重击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石头小路上,斯堪德听到了一声巨响,他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荒野独角兽转过身绝尘而去。

  这时,斯堪德才发觉自己腿软了,从大腿到脚踝都抖个不停。他一屁股瘫坐下来,膝盖抵着额头,闭上了眼睛。焦虑的嘶鸣声在他头顶响个不停。“好了好了,小伙子,”他咕哝道,“我歇一会儿就……”但这不足以安抚福星恶童,它先是闻了闻骑手的头发,然后叼起一撮嚼了起来。

  斯堪德叫唤起来,可他的独角兽不以为意。“噢,这真有点儿疼了,快停下。”

  米切尔站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一头荒野独角兽!挡在咱们的路上?就在这儿?我真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驭魂者居然——不不不,这太荒谬了!”

  “斯堪德!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博比的声音由远及近,听起来很恼火。“我离开你五分钟都不行啊?你竟然冲着一头荒野独角兽喊‘嘿’!”

  “我说,罗伯塔——”米切尔的声音仍然哆嗦着。

  “别叫我罗伯塔!”博比厉声打断了他。

  “我说,博比,”米切尔加重了语气,“我们认识以来,你总算说了句公道话。”

  “我们认识很久了吗?时间过得这么快吗?”博比回敬道。

  “都少说两句吧!”弗洛的声音轻而坚定。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斯堪德努力想止住颤抖,但没能成功。“你们看不出他情况很糟吗?”

  斯堪德觉得他们凑近了些,于是勉强睁开眼睛,费劲地挤出几个字:“我……没,没,没事。”

  弗洛蹲了下来,满脸担心地看着他。她的银刃暖烘烘地呼着气,喷在斯堪德的脖颈上,让他感觉平静了许多。

  米切尔一把拽开弗洛。“起来!”他压低声音催促道,“快起来!别让人看见!”

  “我什么也没做……是吧?”斯堪德困惑极了。

  “你肯定做了什么!要不然,它怎么不攻击你呢?”米切尔疑惑得都快要把自己的头发扯掉了,他转而对弗洛说道:“我早就说过,咱们应该告发他!他是个驭魂者!这种人与荒野独角兽脱不了干系!你看那个织魂人——”

  “你要来真的?”博比正要发作,却被弗洛抢了先。

  “米切尔·亨德森,你是不是应该先谢谢他,而不是指责他?”

  米切尔似乎吃了一惊。

  弗洛双手叉腰,银刃凑在她的胳膊肘旁,哼了一声。“我们对他没说过一句好话,可他刚刚救了我们的命。还是说,你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可是——”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弗洛压低声音,“但在我看来,我们不应该因为驭魂者当中有一个变坏了,就对他们抱有偏见。”

  米切尔咬着嘴唇,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斯堪德。

  “行了,小米,”博比有点得意,“我们可等着呢。”

  米切尔瞪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行,谢了,”他冲着斯堪德的方向不情不愿地说,“感谢你愚蠢地冒着生命危险赶走了怪物。”

  弗洛叹了口气:“好了,就先这样吧。不过,斯堪德,你真得站起来了,我们落后这么远会惹麻烦的。”

  弗洛和博比伸出手,把他拽了起来。还没等斯堪德掸干净牛仔裤上的土,米切尔已经领着他的红色独角兽转身走了。

  “他可真够意思!”博比望着他的背影,摇头晃脑地说道。

  “呃,荒野独角兽的气味还没散,”斯堪德皱着鼻子说,“它们怎么会那样?身上的肉都烂了,闻起来臭臭的,还有——”他觉得脚下咕唧作响,“这些黏液?”

  弗洛有些悲伤地望着地上的枯叶。“永生对于任何活着的生物来说都太久了,所以荒野独角兽才是那副模样——浑身溃烂,气息浑浊。咱们这些独角兽在与骑手结盟时,就失去了永生的资格。而荒野独角兽呢?它们的生命是无限长的,生命没有尽头,就等于无休止地接近死亡。这是它们逃脱不了的命运,就连驭魂者也无法杀死它们。”她轻声说出禁忌之词,身体在六月的阳光里瑟瑟发抖。“它们所思所想的就只有鲜血与杀戮,因为那是它们仅有的东西。有些荒野独角兽甚至都不会飞了。”

  斯堪德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悲伤。死亡,这字眼儿听起来总是很可怕;难怪那头独角兽的眼神那样迷茫。可随后,他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米切尔说,驭魂者与荒野独角兽……有某种联系……”斯堪德顿了顿,想从弗洛脸上看出些端倪。

  “我真的对第五元素知道得很少,因为在这里不准——”

  “你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博比插嘴道,“说吧。”她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牵着鹰怒的缰绳。

  弗洛神情纠结,一方面她不敢打破规则,一方面她又不愿意糊弄斯堪德。权衡再三,她终于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你们都看了混沌杯,织魂人不仅能骑荒野独角兽,还能用某种魔法控制它,就像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结。于是所有人都说,织魂人使用的就是第五元素,至于为什么这么说,我真的不知道。”她紧张地又补充道:“早在咱们出生前,织魂人就一直在利用魂元素作恶,所以在离岛,这是高危话题,严禁提起。但我看得出,我父母真的非常害怕,所有大人都很害怕,他们都认为织魂人正在谋划一件大事。”

  “嗯,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斯堪德确实是个驭魂者,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织魂人计划的一部分,是那些荒野独角兽的伙伴?”博比直言不讳地说。

  “对,就是这个意思。”弗洛顿了顿,“总之,别再提这些了。我不喜欢这些吓人的东西,而织魂人就是最最恐怖的。我甚至觉得这独角兽也有点儿……”她紧张地瞥了一眼正在轰苍蝇的银刃。

  博比翻了个白眼说:“好了,快点赶路吧。”

  他们重新跟上了队伍,斯堪德牵着福星恶童走在最后面。他脚踏着石头小路,每走一步都要在心里默念一句:千万别让我成为驭魂者,千万别让我成为驭魂者……

  [1] 在本书中是驭火者的一种咒语,日常会被骑手们用作感叹词。——译者注

  [2] 在本书中是一种咒语,日常会被骑手们用作感叹词。——译者注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