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号角手
事实证明，马温杜莱没想到自己的音乐首秀会是一场合奏。 — 布林 之书
马温杜莱坐在森林王座上。他此前从未这样做过。他的父亲不是那种会纵容孩子——哪怕只是短暂地——坐上 大椅子 的人。马温杜莱并不十分确定一个父亲该做些什么，但他认为既然洛西安在其他所有方面都很失败，那么他自然也是个糟糕的父亲。这张王座的舒适程度正如人们对一把由盘根错节的活树制成的椅子所预期的那样。幸运的是，树皮已经磨平，但马温杜莱仍然坚持要垫个坐垫。这把椅子的尺寸也很奇怪，似乎是为巨人打造的。扶手太高，座位本身又太宽太深。他要么得坐得离靠背老远，要么就得像个孩子一样双脚悬空。马温杜莱本希望坐在那里能让他感到更自信、更有把握。然而，王座只让他觉得自己很渺小。
王座尚未真正属于他，但这无关紧要。他是城中唯一的米拉利思——前提是那个茹尼族女人和她的大灰狼确实已经离开。关于她西行的报告比比皆是，没人试图阻拦，毛温杜莱更是乐见其成。城里人都听说了她的所作所为，知晓她曾踏足何处。没人关心她袭击了他们的王子，所有人只对她闯入花园之门津津乐道。那个茹尼族女人和她的白狼正逐渐演变成传奇。毛温杜莱在艾仁瑟农神殿亲手弑父，可人们谈论的却是那茹尼人穿着正式阿斯迦礼服、手持吉琳朵拉号角的英姿，以及那头狼如冰晶般湛蓝的眼睛。毛温杜莱很高兴她终于消失了。
直到他听见号角声响起。
夕阳西沉时分，那声音如同金属刮擦般刺穿所有人的耳膜。
现在他需要答案。
当皇宫卫兵引着阿奎拉议会成员步入王座厅时，毛温杜莱正调整坐姿试图摆正软垫。芬恩的士兵们早已知晓他弑父之事，也清楚整个议会都是共谋。毛温杜莱向他们解释原委时，不忘提醒每位成员自己受费罗尔的庇护加持，更强调方圆三日路程内唯有他具备米拉利思天赋。当他索要效忠时，果然无人胆敢拒绝。
马文杜莱曾考虑立即处决阿奎拉成员。那天晚上他几乎就要付诸行动，想象着在广场上举行一场盛大的公开烧烤。但他克制住了。他还不是芬恩。他不了解所有规则，虽然眼下自己刀枪不入，但他猜想这种状态不会持久。屠杀整个阿奎拉——每个部落的领袖——可能会激怒太多人。这很可能引发全面叛乱。 最好等我正式加冕后再动手， 他思忖着。 而且我要让伊玛莉亲手为我加冕。 他觉得那将是所有胜利中最甜美的滋味。于是他把他们全部囚禁起来——包括瓦塞克和其他几位他怀疑是同情者的人。处决将在他加冕次日开始。
伊玛莉和沃尔霍里克最先走进来，奥斯拉紧随其后。这两个领头者像恋人般十指相扣。马文杜莱推测大祭司和档案管理员此刻应该互相憎恶，但恐惧让所有人都成了朋友。接着是纳纳加尔和赫蒙。他们没有牵手，但肩膀相抵，仿佛谁都不愿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进入房间，似乎这两种情况都会招致惩罚。五人蹑手蹑脚地向前挪动，紧紧挤作一团。马文杜莱听说羊群也会这样，因为落单的那只就会被吃掉。
当伊玛莉毫无表示时，沃尔霍里克躬身行礼。
"殿下，"伊玛莉说道。
不是"我的芬恩"， 马文杜莱注意到这个细节。
"谁吹响了号角?"他质问道。
他能听到号角声这个事实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这意味着他仍具备足够多的费雷血统来参与仪式。但对即将面对未知对手的恐惧让他感到不适，一阵恶心感涌了上来。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伊玛丽回答道，"被关在地窖里可没法及时获取消息。"
"实话说，我的芬恩陛下，我们现在处于未知领域。"沃赫里克说道。
"那我怎么知道该和谁决斗?"马文杜勒的话语中渗出焦虑，这让在场所有人都警觉起来，每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马文杜勒愈发焦躁："你们难道没办法定位号角吗?它到河边了吗?到艾文帕萨了吗?"
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事，最大的恐惧。如果号角不知怎么传到了那座高塔，那么他可能要面对另一个米拉利斯法师。马文杜勒有信心击败任何非术士，但即使是面对同族中最弱的对手，他也毫无胜算。
我连一个鲁恩人都打不过，对上杰瑞德那样的对手又能有什么机会?就算他已经那么老了...如果真是他吹响的号角...这个念头让马文杜勒毛骨悚然。
"我觉得不太可能，"纳纳加尔说，"艾文帕萨离这里有三天路程。"
"如果有一匹好马也许能办到，"奥斯拉说，"一天跑上百里路。不过跑完马估计就累死了。但..." "或许" "有可能，而且艾文帕萨也没那么远...对吧?"她看向其他人。
"那鲁恩人没有马。我甚至不确定他们这种人能不能骑马，" 马文杜莱回答道。
"容我说一句，" 伊玛莉开口道，"自从离开艾伦瑟农后，肯定有关于鲁恩人行踪的报告。如果您能提供已知的情报，或许我们能更好地协助您。"
噢，是啊。你总是这么乐于助人，不是吗，叛徒。
马文杜莱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击者说看见那个鲁恩人带着它进了门，但出来时就不见了。"
震惊之色掠过每位阿奎拉成员的面庞，他们瞪大了眼睛。
就连伊玛莉也没那么擅长伪装。她确实 没有 预料到这点。
自从听到报告后，马文杜莱的胃就一直揪着。他是在被一个死人挑战吗?还是花园里那个古怪肮脏的家伙走漏了风声?没有人比特里洛斯更痴迷那扇门了。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完了。他和杰瑞德一样天赋异禀。他们都能凭空变出草莓。我从未听说过哪个艺术家能无中生有。
见无人应答，马文杜莱换了种方式。"如果挑战者始终不出现会怎样?到时候怎么办?"
这群绵羊面面相觑，眼睛瞪得更大了。
"啊......"沃尔霍里克又张开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挑战者总是迫不及待地参与，要么战斗要么迅速认输。当有两位决斗者时，他们总是同时在场，因为号角一直都在这里。我们给双方都提供了吹响号角的机会，仪式就那样进行下去。不该是这样的。这不对。"
"有时间限制吗?比如第一声和第二声号角之间?如果挑战者没有出现，到某个时刻我就会自动获胜?"
"如我所说，我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局面，我的殿下。我猜可能会出现一切都作废重来的情况。"沃尔霍里克提议道。
"作废?重来?这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看起来完全没有把握。"也许如果挑战未能完成，整个流程就会重新开始。"
"你是说我得重新吹响号角?"
沃尔霍里克点点头。"有可能。"
这简直比不知道最初是谁吹响号角更可怕，马文杜莱的怒火再次燃起。"我们已经没有号角了!我们。没法。重来。一次。"
他用手指着他们，像挥舞武器般横扫而过。所有人都惊恐地瑟缩着。"把他们带走，"他对卫兵吼道，"再关起来。不准给饭，连面包都不行。在我得到真正答案前，我吃不下饭，他们也别想吃!"
卫兵把这群人赶了出去，只留下马文杜莱独自坐在他那张不合身的椅子上。
各种噩梦般的念头向他袭来。
会是谁呢?怪物?三叶虫?我父亲?神明?说不定是费罗尔亲自来为我的罪行降下惩罚。
就马文杜莱所知，从未有人杀害过精灵王后又吹响挑战号角。或许此举违背了某种宇宙法则，召来了降下报应的神祇。奇怪的是，他宁愿与费罗尔战斗，也不愿面对自己的父亲。他想象洛锡安从死亡中归来，浑身焦黑，眼中燃烧着怒火。
马文杜莱将头埋进双膝之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