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未曾活过的人生
萨尔梅——毁灭纪元3081年冬
卡伦站在 萨尔梅城墙外的田野上，轻挠着瓦莱里斯颚侧的鳞片，看着乌拉克人的尸体堆在晨光中继续燃烧，黑烟无情地翻滚着。
提瓦尔和阿凡迪尔站在他身旁，还有瓦希尔。自从太阳升起，精灵治疗师们大半个上午都在处理瓦希尔的伤口。他们提出也要为瓦莱里斯和阿凡迪尔治疗，但卡伦和提瓦尔拒绝了。城内的伤者不计其数，而两条龙受的伤假以时日自会痊愈。
远处，在城市大门与卡伦站立之处的中间位置，两名骑手正向他们移动。
瓦莱里斯发出低沉的隆隆声，用鼻尖轻推卡伦。
"靠近些，"卡伦说着，将目光从燃烧的尸堆移开，抬头望向瓦列里斯的双眼。他轻拍巨龙的鼻吻，瓦列里斯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巨龙昂起头颅轻推阿凡迪尔的下颌，随即转身腾空而起。阿凡迪尔与瓦瑟尔紧随其后，当三头巨龙掠过长空飞向海洋时，四周响起阵阵惊呼。
"你在想什么?"蒂瓦尔望着空中三头巨龙问道。
"若是我们没去北方，这里的坟冢会少得多。"卡伦望向萨尔梅西墙之外，月辉城的精灵们正在那里埋葬数以百计的尸骸。
更近处的树丛旁，男男女女正将众多遗体抬上火葬堆。即便隔着距离，卡伦也认出那些战死者都是贝尔杜尔人——正如所有贝尔杜尔勇士的归宿，他们将被赋予火焰。
根据塔蒙的初步报告，前来驰援萨尔梅的一万四千人中，近三分之一已战死沙场。更详尽的统计即将呈报。 战争从未获胜。只是终结。 卡伦五指深深插入发间，发出悠长的叹息。
"若我们不曾北上，塔赫尔姆城内将无一幸免。科伦与奥尔德林都会死去。"她反剪双手，"抉择不该用后见之明审视。那条路只会通向黑暗深渊。这就是德莱德的重负——我们鲜少能做出不需付出代价的选择。"
卡伦点头但不言语。他明白提瓦尔所言非虚，但这无济于事。真相往往无法带来慰藉。这些战士曾高举他的旗帜奔赴战场，而他却不在场。他坚持自己当初的决定，也清楚若重来一次 他仍会做同样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愧疚会从他心中消散。
此刻在他脑海中盘旋的却是丹恩和里斯特。他知道必须告诉丹恩所见之事，但该如何启齿?何时开口?他们最亲密的朋友还活着——这消息他定会欣喜相告。但其余部分...里斯特不仅加入了魔法师议会，更以他们的名义大开杀戒。还有那个虽无血缘却情同手足的兄弟，竟加入了杀害卡伦父母、折磨里斯特至亲的军队。抑或是...当初正是卡伦和丹恩抛弃了他才导致这般境地...此刻的坦白只会是自私之举，唯一作用就是不让卡伦独自承受这些秘密。丹恩有权知晓真相，卡伦终将告知，但这几日属于伊琳达。他至少能让丹恩再安稳几日。
"你在阿拉维尔做的事，"提瓦尔说着走近几步，眺望燃烧的原野。"多谢。我们一直没机会谈这个，但我想当面道谢。"
"我不是为你做的。"卡伦从贝尔杜兰的火葬堆收回目光，与提瓦尔的视线相接。"我感激你所做的一切。那天晚上你来援救时，确实救了我们的命。当你说想要弥补过错时，我也真心相信你。但我是为他们做的，"他指向下方的萨尔梅城，"也为这片土地上所有仍在呼吸的生灵。我永远无法独自对抗龙卫队。无论流传什么谣言和传说，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瓦勒里斯也只是一条龙。我依然想亲手挖出法尔达的心脏，但我会咽下这份仇恨。如果这意味着能让你和阿凡迪尔与我们并肩作战，我愿意埋葬内心最黑暗的欲望，因为这是责任所在。"
提瓦尔的呼吸在晨雾中凝成白霜。"无论如何，我心怀感激。我将用鲜血与忠诚来报答这份恩情。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在军队休整期间，我们会飞往南方的瓦尔塔拉，并派人给德里法恩的阿勒隆·赫尔蒙德送信。先肃清南方，再挥师北上。但现在，我们要去点燃贝尔杜兰的火葬堆，在逝者墓前诵经祈祷，与众人一同哀悼。而今晚，我们将参加庆典。"
"庆典?"
"在我们的村庄，我们不仅哀悼逝者，更要庆祝他们曾经活过。有时这很容易做到，有时则不然。但今晚我们不仅要庆祝那些生命，更要庆祝这座城市依然屹立。"
提瓦尔还未及回应，两名骑手已逼近他们所在的山坡。
"哈姆?"
还没等马完全停稳，海姆就已经滑下了马鞍，而埃德哈特仍骑在马上咧嘴笑着。
卡伦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兄弟。
"我就猜你可能会在这里。"海姆稍稍退后，直视着卡伦的眼睛。"对不起离开这么久，弟弟。我们日夜不停地寻找着'心脏'。"
"所以你的守望者在阿尔维拉的遗物里什么都没找到?"
海姆摇摇头。"暂时没有。他们不眠不休，几乎废寝忘食。"
卡伦缓缓点头。
海姆再次凝视着卡伦。"我本想来找你...我试过...只是——"
"我理解，"卡伦说。"比你知道的更深。现在不一样了，对吧?我们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做选择了。"卡伦将法尔达的念头赶出脑海，意识到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海姆。"艾拉醒了。"
海姆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她还好吗?她有没有——"
"她很好...比很好还要好。"卡伦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海姆更用力地搂住。
卡伦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兄弟近在咫尺的感觉。
"来吧，"最终卡伦从海姆怀中退开。"首先我们得去祭奠逝者。然后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今晚还能和大家一起喝酒吃饭。"他抓住海姆的肩膀。"你回来真好...我需要你回来。"
“不，卡伦。我来是要告诉你，现在必须带着瓦莱瑞斯跟我一起飞走。卡林瓦尔大师要求你前往阿基隆神殿，我们需要为血月最后一日做好准备。路程不远，最多飞行一日。”
卡伦只是呆呆地回望着他的兄弟，“离开?现在?”他指向萨尔梅和那些燃烧着的乌拉克人堆、火葬堆和坟墓。“你没看到这些吗?你是瞎了，还是我疯了?”
“卡伦，如果埃菲阿尔提尔侵入这个世界，死亡人数将超乎你的想象。我们必须走。若叛徒穿越而来，这些都毫无意义。”
“你现在说话口气像你的大师。”卡伦凝视着海姆的眼睛。“这些是我们的族人，海姆。”他指向马鞍上的埃尔德哈特。“我们 的族人!林间空地消失了，但这里是我们的家园。约维尔死了——丹恩的妈妈也死了。”
“伊琳达...”海姆眼中凝固的坚硬神色瞬间消散。
“被那些乘船逃走的懦夫活活烧死。”
“卡伦，我不知道。我很——”
“今晚我不能走。如果我那么做，我算什么?”卡伦缓缓吸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生气的对象 并不是海姆。“若我连死者都无法敬重，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生者继续战斗?”
在凯伦的脑海深处，瓦勒瑞斯的思绪缠绕着他的，龙焰温暖着他，平息了他心中的痛楚。凯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让一万四千个灵魂跋涉数百英里，在远离家园和所爱之人的地方战斗至死。其中三分之一死在这里，因为当时我可以飞往南方却选择了北方。我接受了自己的选择。那是我必须做出的抉择。但我 绝不会 像他们的死亡无关紧要般飞离。你明白吗?我不会成为那种人。他们需要我在这里， 丹恩 需要我在这里，这就是我要留下的地方。"
凯伦的手指扣住海姆的前臂。"如果你真是我兄弟，这里就该是你留下的地方。我不在乎那座神殿里的人对你说了什么。 这里 就是你的家园，你的人民。直到我昨晚告知前，艾德哈特还以为你死了。"凯伦指向艾德哈特。"今天就按我说的做。明天随我去幽林。艾德哈特把爸妈葬在那里。我想种些树苗。愿意陪我吗?之后我就会起飞。我向你保证。"
"凯伦，我们等不了。我们必须——"
"就他妈一天!"卡伦怒吼着，拼命压制内心燃烧的怒火。"给我一天时间。我们父母的遗骨还孤零零地躺在故乡的灰烬里，你却不愿跟我去?海姆，还是该叫你雅顿...这才是你现在的身份，对吗?你不再是海姆了。你早就不是海姆了。"卡伦知道这些话很伤人，但怒火烧得他无法收回。"我要去看着瓦列里斯点燃贝尔杜安的柴堆。我要在父母坟前念诵诸神祝祷词。我要和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喝酒吃肉。明天我会去幽林，带些树苗种在 妈妈和爸爸安息的地方。要是你还在，提瓦和我就会响应你那位主人的召唤。"
卡伦没等回复。他向提瓦打了个手势——对方脸上写满了对他痛苦的理解——随后顺着山坡向城市走去，途中对埃德哈特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时， 卡伦站在"锈壳酒馆"外，手里端着没碰过的啤酒杯，心如刀绞。街上人头攒动，木炭火盆和悬挂在建筑间的灯笼照亮了整个街区。就连酒馆外这方寸之地，至少也有五个吟游诗人在弹唱不同的曲子——但没一个像磨坊镇"双驳船"酒馆里那个诗人那么难听，那家伙活像醉汉在弹一只猫。
"贝尔杜尔人民很荣幸能见证瓦勒瑞斯点燃火葬堆，"塔蒙双臂交叉，右手紧握酒杯说道。和卡伦一样，他一口酒都没碰。"这份情谊我们没齿难忘。"
"这是我们的荣幸。"卡伦的目光越过宽阔的街道，望向与萨恩、莱瑞、瑟林、埃里克以及一个十五六岁少女站在一起的丹恩。此刻卡伦只想带着挚友去水边痛饮。他们无需言语。只需并肩坐着眺望海面就已足够。但他明白该给丹恩留些空间。只要丹恩需要，他会随时出现——就像丹恩曾经为他做的那样。
"守望者大人。"两名男子与三名女子走近行礼，随后走进"生锈贝壳"酒馆。
"真是奇妙，"瓦埃里尔啜饮着酒水说道。
"什么奇妙?"塔蒙问。
"看见这么多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齐聚一处。"
卡伦深以为然。露尼希尔、瓦埃伦和阿杜兰的精灵们与各村镇的人类，以及来自大陆各地的德拉库林战士把酒言欢。甚至还有零星矮人穿梭其间。
"更奇怪的是洛瑞安士兵。"卡伦眯眼盯着街道对面聚众而立的士兵。多数人穿着便装，但仍有几个身披洛瑞安标志性的红黑皮甲。
"听说他们当中有两名战争法师，"塔蒙说道。
"你所闻属实。"一位中等年纪的黑发男子穿过人群，向卡伦和其他人微微颔首，肩上披着银边黑斗篷。"我是第四十三军团帝国战斗法师的督军多尔曼。"
卡伦体内的每个冲动都在叫嚣着要拧断这人的脖子，远处瓦勒瑞斯发出怒吼，引得街上男女纷纷抬头望天，惊呼声此起彼伏。
当卡伦盯着始终垂目的多尔曼时，阿尔蒂姆·瓦尔多克在那间牢房里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回：指甲被生生拔除，肋骨断裂，鲜血滴落。瓦勒瑞斯的第二声咆哮将他拉回现实，他稳住呼吸问道："第四十三军团为何会出现在萨尔梅?"
"我们奉命驰援卡米林解围，却遭伏击被迫退守村落。"那人向前一步，但塔蒙和瓦埃尔立即横亘在他与卡伦之间。塔蒙一掌抵住法师前胸，瓦埃尔的佩剑已半出鞘。
多尔曼低头看了看塔蒙的手，发出一声克制的轻笑。"我们流的血不比在场任何人少。"
他试图按下塔蒙的手，但那手掌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那么多尔曼督军，你是要留在此地，还是准备归队重返帝国军团?"
这个问题让多尔曼明显局促起来。
卡伦示意塔尔蒙和瓦埃里尔退下，他走近到能闻到多尔曼呼吸中的炖菜气味。他审视着对方的眼睛。"别担心。你在此战斗过，保卫过我的家园，只要你还在这城墙之内，就不是我的敌人。"当卡伦说话时，沉重的翅膀拍打声在空中响起，街上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保护这些人，靠这片土地生活，你就依然不是我的敌人。但只要你的士兵从这里开拔，胸前戴着那只黑狮徽章，你就是对我珍视一切的威胁，我将以相应的方式对待你。"
大主教身后的动静引起了卡伦的注意，他看见了一张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面孔。
"大主教，我对洛瑞安法师没什么美好回忆。但我要感谢你保护了我的家园和所爱之人。恕我失陪。"
卡伦从多尔曼大主教身边走过，塔尔蒙和瓦埃里尔紧随其后穿过人群。当他站在安雅·格里滕面前时，停下了脚步。
"你身上还是樱花香。"话一出口卡伦就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听起来很变态对吧?对不起，我..."
当安雅突然抱住他，用力到几乎要折断他肋骨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像棵树般呆立片刻，直到脑海中瓦莱里斯的轻推提醒他回抱对方。
当安雅终于松开他时，泪水已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笑着擦去泪水。"对不起...我只是从没想过..."她突然停住，摇了摇头。"见到你真好，卡伦。"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看起来长高了。"
"是靴子的缘故。"
安雅笑了起来，卡伦突然觉得心头一轻。天啊，他多想念她的笑声。"这是塔蒙·霍尔德和维尔里尔·伊林，我最好的两个朋友。"
安雅皱起眉头，身体微微向左倾斜，抿着上唇笑了："是吗?"
"什么?"卡伦转身看见维尔里尔和塔蒙已经丢下他，正穿过人群回头看他，脸上挂着欠揍的笑容。
"要和我一起走走吗?"
"非常乐意。"
塔蒙抱起 双臂，满心欢喜地看着听着桑农、奥里加尔、奈斯、托卡和莱昂讲着笑话和故事，麦酒不断。
他和维尔里尔把卡伦留给了那个显然比他们更需要他的女人，塔蒙则带着维尔里尔去见仍在城内幸存的八名贝尔杜兰皇家守卫。虽然想到几个月前他们的人数还多得多让人心痛，但再次见到他们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您真该看看那场面，队长大人，"桑农鼓起腮帮子说道，杯中的麦酒晃动着。"落锤就站在他们中间，乌拉克斯人一个接一个地面对他，就像在玩什么游戏似的。然后一个接一个地 他用那野兽般的武器砸碎了他们的头颅。我听说他还是婴儿时曾吮吸过母熊的乳头。
塔蒙只是静静地看着，当埃德哈特·哈默史密斯默默走到萨农身后，全程站在那里听着萨农向周围人群——他听说他们被称为"银狼"，因所披斗篷而得名——编织他的故事。
"别把我母亲扯进来，"埃德哈特说着，双手重重按在萨农肩上，压低声音耳语道，"这样我也不会把你母亲扯进来。"
萨农双眼圆睁，猛地向前一跳。"你这个操驴杂种生的狗娘养的。"
埃德哈特和其他人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山一般的男人拍了拍萨农的肩膀。看着这位"碎锤"，塔蒙似乎明白了卡伦和丹恩的性格力量从何而来。
"你们有人见过达伦吗?"埃德哈特问道。
"他在血屋，"内斯回答，语气变得沉重，"一个乌拉克人折断了小科纳尔的双臂。精灵治疗师们已经尽力了...但不能保证他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埃德哈特点点头，然后举起酒杯。其他人也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随着酒水不断流淌，玩笑继续着，故事也越讲越离谱。当萨农讲述保卫城市的伟大战役时，他说了句塔蒙宁愿没听到的话。
"现在这个龙骑士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好像这地方是他的一样，而我们流了几个月的血才没让乌拉克人把我们全宰了。"
其他声音安静下来，埃德哈特向塔蒙使了个眼色。
“什么?”萨农问道，一口喝干杯中残酒，环视周围人的表情。“他骑着他那条该死的巨龙飞来，就指望我们都鞠躬哈腰，表现得好像他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根本不在场。他没站在我这边，也没站在你这边，”他用酒杯指着奈斯说。“我受够了这些国王、长老、驭龙者，还有那些该死的洛瑞安人…他们为所欲为，要么让我们去战场上送死，要么就放任我们像那个白痴戴蒙一样饿死。”
塔尔蒙咬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萨农，够了。”
“亚瑟是我愿意追随的人。但那个戴蒙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他凭什么比我们高贵?血统?头上那顶破王冠?这个驭龙者也没什么不同。他和当初焚毁这个世界的人有什么区别?他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塔尔蒙上前一步，但还没等他动作，丹恩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拳砸在萨农脸上。
萨农踉跄着摔倒，但丹恩瞬间就扑了上去。
“你再说一遍，”丹恩怒吼着揪住萨农的衣领。他又一拳击中对方的脸，萨农的面颊顿时皮开肉绽。“要是再让我听见你他妈这样议论卡伦，老子就把你像鱼一样开膛破肚。”丹恩双手攥紧萨农的衣襟，把那张血淋淋的脸拽到自己面前。“你连舔他靴子上的屎都不配。你什么都不知道。”
丹恩松开手任萨农瘫倒在泥地里，然后甩开埃德哈特阻拦的手，怒气冲冲地挤进了人群。
桑农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火焰。
"冷静点，"塔尔蒙抓住桑农的肩膀说道。
"冷静?队长大人，我要他妈的一"
"我" "已经" "不再是你的队长了。退下，桑农，否则我会让你躺下。"
桑农怒视着塔尔蒙，随后猛推了他一把，转身要去追丹恩。塔尔蒙揪住他的衣领，一个转身将他甩回来，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上。
这位前御林铁卫像袋石头般重重摔在地上。
"有必要下手这么重吗?"埃德哈特站在塔尔蒙身旁问道。
"我从不手下留情。"塔尔蒙蹲在桑农身旁，轻轻拍打他的脸颊直到他恢复意识，"你喝太多了，说了御林铁卫不该说的浑话。起来，回去睡觉，明天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不再是御林铁卫了，"桑农将血唾在泥土里，口齿不清地说。
"对，但你比现在这副德行强。达成共识?"
桑农盯着地面，又抬头看看塔尔蒙，点了点头。
塔尔蒙把朋友扶起来，交给另外两个人带去休息。
"原谅他吧，队长大人，"奥里加尔说，"戴蒙国王造成了太多伤害。"
"我不是你的队长，我知道戴蒙做过什么。他当时只是个孩子，本不该独自扛起那顶王冠。"
奥里加尔点点头，塔尔蒙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是你的队长，奥里加尔，但我永远是你的兄弟。"
"永远都是，"奥里加尔附和道。
"我以为他是你的朋友，"埃德哈特说着，朝萨农离去的方向比划了一下。
"他是。"
"你对朋友尚且如此，对敌人又会怎样?"
"我的敌人根本站不起来。"
埃德哈特将手搭在塔蒙肩上。"来吧，我一直想知道能不能喝过一个精灵和贝尔杜兰的御林铁卫。"
"真的?"
"不，"埃德哈特回答，"但现在我很好奇。"
当卡伦 和安雅漫步在萨尔梅的街道上时，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思绪第一次平静下来。他仍能看见瓦勒瑞斯——那条龙躺在远处的田野里，脑袋枕在阿凡迪尔身侧，尾巴缠绕在瓦尔希尔腿上——但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安雅的声音上。
她成了一名治疗师，像他母亲那样。一个拯救生命而非夺取生命的人。如果当初没有离开林地，或许他也会如此。他们边走边聊，直到抵达码头，身后城市里传来音乐与舞蹈的回响。
他们脱掉鞋子坐着，双脚悬在码头边缘晃荡，凝望着大海。
安雅抓着他的手臂，低头看着环绕他前臂的银色符文刺青。"这些是什么?"
卡伦望进安雅碧绿的眼眸，又低头看向那些标记。"德雷斯克·密特·华坦。德雷斯克·密特·诺克尔。班特·尔·维，米斯特·奥格·奥斯瓦特。"
当符文泛起紫光时，安雅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卡伦倒吸一口气，感受到铠甲在他意识中脉动。
"这是约特纳符文。它们将我的铠甲与我绑定。 守护我的心。守护我的骨。我们因誓言而相连，主人与誓约者。”
安雅微笑着摇摇头，再次望向水面。
"怎么了?"卡伦问道。
"我总想象我们会相爱、结婚，计划生六个孩子，直到发现三个可能就够了。"
"真的吗?"卡伦笑着问。
"嗯哼。"安雅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我们会在林边建座房子，有个种满鲜花的大花园。你会带着费尼尔去打猎——说实话，你从来就不怎么喜欢打铁。我会跟着妈妈学做肥皂，但最后会成为治疗师——弗莱斯会教我。"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那本该是美好的生活，"她说，"简单，但美好。"
"简单听起来很棒。"
"怀念从未拥有过的人生，这正常吗?"
"我每天都在怀念。"卡伦把手放在安雅膝上，她靠过来把头枕在他肩上。"每一天。"
"我们能在这里多坐会儿吗?"
卡伦点头。"我很乐意。"
他深吸一口带着樱花香气的空气，闭上眼睛。简单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但他还能再假装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