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守誓者
阿基隆要塞以南——毁灭纪元3081年冬
阿丽娜深深 吸了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细细品味这气息。
舰队数量如此之多，金色船帆铺满整个海平面，血月的暮光将其映照得清清楚楚。她从未见过那些船身上绘制的鳞甲猛兽徽记——像是某种无翼飞龙，却涂着奇异色彩。
尖锐嘶鸣声划破轻柔的海浪声。阿丽娜带了近六百头翼龙来到海滩，只留百头守卫营地。她本想向舰队统帅展示武力，但营地也需要足够风骑兵驻守。六百头翼龙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莱因瓦尔将头探过艾琳娜的右肩，她反手轻挠他下颌的柔软处。这头双足飞龙发出愉悦的呼噜声，喉间回荡着咔嗒轻响。
艾琳娜打了个寒颤，耸动肩膀。她本是天生体热之人，血液比常人更炽热，极难感到刺骨寒意。但当寒意真正侵染骨髓时，她对此深恶痛绝。今夜正是这样一个格外寒冷的夜晚。
"确定不派斥候出去侦察吗?尽可能收集情报?"阿玛里在艾琳娜身侧抱臂而立，呵出的白雾在面前氤氲。
"冒险获得的情报不值得。那些船很快会逼近。无论敌友，让他们按我们的规矩交锋总比按他们的强。"她环视悬崖边聚集的数百头双足飞龙，"这片海滩最多容得下三艘那种巨舰。若想登陆，他们只能三艘一批。若来者不善，飞龙群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艾琳娜凝视着黑浪中密集的船队。若风暴守望港的舰队没有传来预警，这些船只可能来自南方或西方。可能是埃森的人，可能是海盗，可能是洛里亚雇佣的阿丹佣兵，也可能是卡沃斯或纳尔沃纳等大陆的侵略军。诸神总爱开恶劣的玩笑。无论如何，谨慎为上。
身旁的莱因瓦尔突然摇头展翼，发出焦躁的尖啸。
"镇定。"她抚摸着飞龙的下颌。
正如艾琳娜所料，当舰队在盆地周围集结时，三艘外国船只脱离了编队。这三艘船都由黑如煤炭的木材建造而成，船体上的苔藓被刮得干干净净。 三艘船都装饰着如新打磨般闪亮的金边，但其中一艘尤为醒目。这艘巨舰长约一百五十英尺，中央桅杆处宽约五十英尺，既庞大又美丽，船首装饰着与旗帜相配的金色雕像。那形象近乎一条龙，但头部更扁平宽阔，逐渐收窄成圆润的吻部。其下颌在头骨后部急剧外扩，两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这生物金色的眼窝中。
当另外两艘船左右漂移准备下锚时，这艘巨型舰船径直朝沙滩驶来。
"我的女王。"温达里指挥官乌尔斯拉·戈安——比艾琳娜年长十岁——低头行礼。"那艘船没有下锚。"
"是的，"艾琳娜回答。"它没有。"
"我们应该后撤，女王陛下。"
"你请便。"
"女王，我——"
乌尔斯拉的话被莱恩瓦尔低沉的吼声打断。这头翼龙仰头看着这个女人，露出獠牙。
乌尔斯拉鞠躬后退，回到自己的翼龙——伊库隆身边，带着它离开了。她深知不宜再坚持己见。
阿玛里、卢基拉和梅拉都站在艾琳娜周围，奥丁和其他翼龙也在她们身旁。
巨型舰船靠近沙滩时放慢了速度，但仍继续向前航行。它破浪而行，重重地 撞上沙滩. 刺耳的木头摩擦声充斥四周，船体划过海滩时，那庞大的质量深深啃入地面。
阿丽娜深吸一口气，那艘船继续朝她驶来，近距离才能看清它的真实尺寸，船首像的蓝宝石眼睛闪闪发亮。
当船首越来越近时，阿玛里和卢基拉后退了一步，其庞大的体积向他们压来。阿丽娜与梅拉及双足飞龙们坚守阵地，心跳保持着缓慢的节奏。船终于在距离阿丽娜约二十英尺处嘎吱作响地停了下来。
阿丽娜仰望着头顶上方的金色头像，凝视着那双蓝宝石眼睛。片刻之后，她后退几步以便更好地观察这艘船。
干舷高度至少有四十英尺，船体是纯净的黑色。上方露天甲板上人头攒动，同时从船腹深处传来低沉的呻吟声与金属撞击声。
除非船体受损或遇到无法回避的障碍，否则阿丽娜绝不会让船只搁浅。但此刻正值最低潮位，等涨潮时就能让船只脱困。这显然是为了制造震撼效果而采取的毫无必要的鲁莽操作。来人并不打算杀死他们——至少不会立刻动手。
就在阿丽娜转身要与梅拉说话时，一连串奇怪的吼声从船腹传出。比双足飞龙的吼声更低沉，更粗粝——却又并非完全不同。那吼声随即引来了阵阵尖啸与啾鸣。
梅拉将食指与拇指放入唇间，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悬崖上顿时响起尖啸回应，约五十头双足飞龙从俯瞰的峭壁腾空而起，降落在海滩各处，它们背上的温达利战士纷纷抽出标枪。
一头有着淡奶油色鳞片与蓝色翼膜的双足飞龙降落在距离艾琳娜不到两英尺处，雷恩瓦尔发出嘶嘶声。飞龙骑士翻身而下，先向雷恩瓦尔鞠躬，随后对艾琳娜行礼。"女王陛下。是纳沃南人。甲板上挤满了他们，全都穿着镀金铠甲。"
艾琳娜点头致谢。她这辈子见过不少纳沃南人，就像大多数居住在埃菲里亚南部和西南部海岸的人一样。瓦尔塔拉人是 海洋民族，但纳沃南人对公海的痴迷更甚。艾琳娜遇到的纳沃南人不是走私者、商人、海盗，就是来埃菲里亚定居的。许多温达利战士都是纳沃南移民的后裔。但指挥这些战舰的绝非海盗或走私者。这些都是艾琳娜生平见过最精良的战舰。而且有数百艘之多。
艾琳娜不由自主地向阿基隆祈祷。如果这些纳沃南人与洛里安人结盟，那么叛乱就结束了。如果他们来此入侵，那么叛乱也结束了。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艾琳娜转向阿玛莉："带上十名温达利战士，把剩下的所有神火都带来。若这些纳沃南人意图不轨，我们就从空中点燃他们的舰队。"
"遵命，我的女王。"阿玛莉跨上辛德尔腾空而起，同时召唤了十名风翼骑士随行。
"如果形势恶化，"阿琳娜对梅拉说道，"我们将尽可能长时间地在海滩阻击他们。最好趁着他们队伍被狭窄通道分散时逐个击破。等他们试图登陆时，我们可以从船上逐个狙杀。若我们撤退任由他们上岸，那就是我们的死期。"
"同意。"
梅拉将阿琳娜的指令传达给三位风翼骑士指挥官，后者随即升空布置防线，以防局势急转直下。
阿琳娜清了下嗓子高声喝问："来者何人?何人率舰队进犯瓦尔塔拉海岸?"
没有回应，只有船体发出骇人的吱嘎声——右舷部分船壳从内部裂开，向左滑移露出巨大缺口。片刻后，两根比阿琳娜腰身还粗的 黑檀木梁通过铰链支架从缺口伸出，轰然 砸落.
在沙滩上。两名深色皮肤的纳沃南人出现在缺口处，都穿着艳蓝色灯笼裤和宽松的金色衬衫，衣料上绣着同样的爬行动物徽记。这是她见过最光鲜的水手装扮。这两人来回穿梭，将系着绳索的木板卡入黑檀木梁的凹槽，一块接一块地铺设而下。
当阿丽娜看见那必定是世上最庞大的舷梯时，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究竟是何方神圣需要如此巨大的舷梯?那舷梯边缘间距至少有二十英尺，厚实得犹如房屋地基。
没过多久，阿丽娜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相同的低沉吼声从船体内传出，这次更加清晰，不再被木质船壳阻隔。紧接着是更古怪的鸣叫声，像是鸟鸣却又更...超凡脱俗。
船内传出纳沃南语的命令声，随即整艘船开始震颤，随着巨兽踏步发出咔嗒声响。
"这究竟是哪路神明..."
一头披着鳞甲的庞然巨兽从船舱现身。它用四条肌肉虬结的腿行走，肩宽至少是马匹的两倍，胸膛厚实，脖颈粗壮。这头巨兽的头颅与船首像如出一辙：狭长而宽阔，颚骨向两侧弯曲形成锐利的平面。弯曲的口鼻部逐渐收窄，前端有两个鼻孔状的狭缝。
锃亮的黄金马铠覆盖了巨兽大半身躯。华丽的头盔保护着上半部头颅，为眼睛、鼻孔和同样戴着金角的犄角留有开口。可活动的黄金甲片沿着它的后颈延伸，下部 覆盖着银色锁子甲。更多甲板覆盖着它的背脊与四肢，肩臀处配有厚实的护肩状组件。更多固定在甲片上的银色锁子甲保护着它的腹部。
一名身着金银铠甲的男子骑在这头生物的背上，坐在一个形似马鞍的金色皮革鞍具上——鞍具经过些许调整以适应爬行类脊椎的弧度。此人肌肉虬结，手中握着连接在生物头套上的缰绳。他左侧腰间悬着一柄巨大的弯刀，鞍具侧面则挂着一杆粗柄的八英尺长矛。
"好多金子啊，"梅拉低语道。
尽管跳板厚实无比，但当这头庞然巨兽登岸时，木板仍在其重压下发出呻吟。这头野兽的步态让艾琳娜明白，看似迟缓笨拙的表象下隐藏着截然不同的本质。从头套下方龇出的剃刀般锋利的牙齿昭示着捕食者的本性，而足端短促的黑色利爪生来就是为了将猎物撕成碎片。就在巨兽踏下跳板踩上沙滩的瞬间，第二头同样庞大可怖的巨兽紧随其后。
世上没有任何盾墙能抵挡这样一头巨兽的冲击，更遑论同时面对两头。
当两头巨兽踏上沙滩后，它们并排走向艾琳娜和她的风龙骑兵，在数尺外停住脚步。它们喷着鼻息跺着脚，胸腔里回荡着奇特的啾鸣声。
其中一头巨兽突然人立而起，鼻孔大张，但就在此时，凛牙跨步挡在艾琳娜身前发出怒吼，颈翼怒张。这头翼龙鼓起胸膛发出嘶鸣，将艾琳娜护在身后。
在她身旁，梅拉的翼龙奥丁也做出同样姿态，它将头颅低垂贴近地面，嘴唇翻卷露出剃刀般 牙齿。奥丁的体型远比林瓦尔小，但在保护家人时同样凶悍。乌林和另外两条双足飞龙加入了他们，发出嘶嘶声并露出利齿。
骑在爬行类巨兽上的男人发出咔哒声，用皮鞭抽打它的身侧。那生物喷着鼻息退后，眼睛在几条飞龙之间来回扫视。
当号角齐鸣时，五条飞龙同时昂首，两头爬行类坐骑分开，在中间留出一条通道。
一队男女从舷梯列队而下。前列四人穿着宽松的蓝色长裤和挺括的金色上衣，吹奏着饰有三角旗的长号。他们的耳朵和鼻子挂着铜环，每张脸上都布满白色墨水的纹身。
随后是两排共二十名武士，穿着艾琳娜见过最奢华的铠甲——全是由抛光的黑钢与镀金打造，胸甲和肩甲上装饰着白色珐琅花纹。他们的头盔用整块金属制成，金线分割黑色甲片，如同鳞甲般排列。一条两指宽的细缝横贯眼部位置。
号手与武士们在坐骑前列队，两侧各站十二人。待他们站定位置，号角再次响起，更多身影从通道中涌出。
这些人并非纳沃纳人。一个身穿黑色铆钉皮甲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两把剑交叉背在身后。他左侧走着一位披深色兜帽斗篷的女子，右侧则是个灰发如野兽般的壮汉，皮肤粗糙如皮革，精心打理的灰白胡须遮住了脸庞。一队人马跟随在他们身后，其中几人穿着混搭的皮甲与斗篷，后面还跟着数名身着镶金黑色板甲的武士。
穿黑皮甲的男人在阿丽娜面前约一英尺处停下，下巴微扬，盯着那五只将她护在身下的双足飞龙。
凛瓦尔向前倾身，覆满黑色鳞片的嘴唇掀起露出獠牙，带翼的前肢深深陷进沙地。这只双足飞龙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奥丁、乌林和其他飞龙纷纷后退，向凛瓦尔表示臣服。
那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直视着翼蜥的眼睛，然后单膝跪地，一手握拳抵在胸前，看向艾琳娜。"艾琳娜·阿特雷斯女王，我是埃森·维兰德，前来履行对你父母立下的誓言。我辜负了他们，这将是我余生挥之不去的悔恨。但我的誓言尚未消亡。我将见证瓦尔塔拉重获自由，或为此战死沙场，此乃我庄严宣誓。我带来四千名誓要铲除洛瑞安帝国的埃菲利亚自由剑士，五百名由奥雷利安·安尼马尔派遣的阿尔卡伦风暴守卫精锐，以及纳沃纳的拉特拉基亚王国两万雄兵。请允许我们与您并肩作战，我们将共同驱逐这片土地上的敌人，将洛瑞安帝国从埃菲利亚焚烧殆尽。"
他湛蓝眼睛下方的纹路随着凝视艾琳娜而加深，手掌始终紧贴胸膛，等待她的回应。在他身后，众人静默伫立，更多士兵正从舷梯列队而下。
艾琳娜让沉默持续了片刻，缓缓点头。埃森并未提及他的剑士们会来自纳沃纳王国。"埃森·维兰德。我自幼便知你名讳，却直至此刻才得见真容。你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平身吧。"
埃森起身，微微欠身行礼。"您原先设想的是何等模样，陛下?"
更平凡些的. 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某种气场，每个举手投足间都辐射出力量与笃定。不知为何，这让她莫名烦躁。
"我不确定，"阿莉娜挤出一个微笑回答道。
阿莉娜原以为初次见到埃森·维兰德会有一场唇枪舌战。多年来她无数次设想过直视他双眼时要说的每一句话。但此刻，所有准备都烟消云散。她没料到这个被父母奉若神明的男人竟会如此谦恭有礼，这让她措手不及。
"戴恩在哪?"埃森的目光越过阿莉娜望向其他温德瑞人。
"被俘了。"
这个词刚出口，埃森的表情就变了。"什么时候?在哪儿?"
"几天前。洛伦把他关在阿基隆要塞。我们明天就进军。"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本希望能早些抵达瓦尔塔拉，但风向不利，而且洛里安的舰船在瓦尔松德和阿卡伦沿岸水域巡逻。"他短促地叹了口气。"恕我失礼。"
埃森侧身让开，身后的同伴们随即分开列队。
一男一女站在纳沃尼亚重甲士兵纵队前端，两侧各有四名珍珠色板甲战士骑着双足蜥蜴坐骑。这些坐骑比最初踏下舷梯的巨兽小得多也精瘦得多，看起来敏捷凶猛。她早听说过纳沃尼亚的达尔瓦金——能撕下人类手臂又比战马迅捷的野蛮战骑。
那男子身材高挑精瘦，却肌肉结实。他的头剃得锃亮，脸上纹着白色墨水的刺青。通体鎏金的铠甲上装饰着那种怪物坐骑的面孔，完美贴合他的身形，胸甲上的蓝宝石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凌厉的光芒。他的肩甲造型如攫取的利爪，其工艺细节远超阿丽娜所见过的任何金属制品。一柄长剑悬于他腰间的皮带上，剑柄圆头镶嵌着一颗切割红宝石。
那女子昂首而立，右手搭在剑柄的蓝宝石上。装饰着蓝宝石与金环的粗辫子几乎垂到腰间。她双眼下方各有一个白色圆点刺青，还有两道白线从她的上唇延伸至下巴。她所穿的铠甲完全由一种光滑的珠母材质打造，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芒，边缘镶嵌着黄金。当阿丽娜凝视着这无与伦比的板甲时，她突然明白那是什么：阿塔勒斯龟甲。这种巨型阿塔勒斯海龟的甲壳坚硬如钢，能够吸收魔法。阿丽娜此前只听过关于它的传说。这是纳沃纳最伟大的战士——伊希尔丹人——以及皇族的专属装备。据说纳沃纳人守护这种材料比守护神火更严密，比守护自己的灵魂更谨慎。她抬头看向同样穿着这种龟甲、骑在达瓦金兽背上的战士们。他们真的是伊希尔丹人吗?
那男子向前迈出一步。他向埃森点头致意后，将注意力转向阿丽娜。他鞠躬并双拳相抵。
阿丽娜认得这个手势：这是纳沃纳人表示尊敬的礼节。她模仿了这个动作，引得那男子露出了微笑。
"瓦尔特拉的阿丽娜·阿特雷斯女王，温达里家族的第一人，能与您并肩狩猎是我们的荣幸。"他的口音浓重，元音拖得很长，'R'音卷舌明显。
"荣幸的是我们。愿我们的狩猎短暂而丰收。"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父亲与纳沃南商人交易购买她脖子上那条蓝宝石项链时，就教会了她这些客套话。直到洛里安人毁掉一切之前，她都一直戴着那条项链。那时她还是个孩子。如今她宁愿付出百倍代价也要重新拥有那条项链。
"我是阿克拉夫·拉特拉克。驸马，凯雅拉·拉特拉克公主的军队统帅，同时也是公主本人的誓言之盾。"男子再次微笑，随后向那位女子示意。"请允许我向您介绍凯雅拉·拉特拉克公主，水之血脉，安提根海洋的灾星，拉特拉克王室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凯雅拉公主微微颔首，双拳相抵行礼。
阿丽娜回望着她，不知该说什么。艾森带给她的不只是纳沃南的战士。不是那些寻找新家园的佣兵或平民。他带来的是纳沃南的王室成员。这必然有其代价。"能与您同舟共济是我的荣幸，凯雅拉公主。"
"我也是，阿丽娜女王。在我的旅途中，久闻瓦尔特拉的飞龙女王大名。"
两人之间弥漫着紧张的沉默，艾琳娜的目光在卡娅拉和艾森之间来回游移。"请原谅，"艾琳娜说道，"但我们的行军漫长，我的精神疲惫，我的兄弟还被囚禁在敌人城堡的高墙之后。因此我要为我的唐突道歉——我要问艾森·维兰德为何带着外国军队来到我的海岸，以及他为换取你们的援助许下了什么承诺。"
艾森欲言又止，因卡娅拉的一个眼神而噤声。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们的人民对这片土地而言也是外来者。我们有着共同的祖先。瓦尔塔拉和达里斯的第一批定居者都来自古老的土地，不是吗?"
"那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确实如此。那么再过三千年，我就不再是外人了，不是吗?"公主对艾琳娜露出半个微笑，目光投向仍伫立在艾琳娜身后的林瓦尔——尽管他喉间的低吼早已平息。"我有笔血债要讨。我想从黑狮子的心脏里放干那血。简单地说，用我相信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我要复仇。太久以来，洛伦帝国肆意烧毁我们的船只，杀害我的人民，躲在他们的巨龙背后。若不加以制止，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把目光转向我的故土?我认为是时候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那你们的国王或女王呢?我对纳沃南诸王国的历史略知一二。无休止的战争。我无法想象他们会轻易允许你带着两万战士横渡纳沃南海?为了什么，复仇吗?他们图谋什么?"
卡雅拉用三根手指轻触嘴唇，笑了起来。"也许我们可以边品酒边享用剑鱼来讨论这事，但我觉得这个提议恐怕不合你耳。不，他们可不会轻易放我扬帆离去。我正在经历所谓的'阿拉穆希尔'。这是我族语言，意为'追寻遗存'。我永远无法坐上拉特拉克的王座，继承顺位第三，而我的母后即将航向特里安河——愿阿科帕指引她。正因如此，我必须另寻出路。成为阿拉穆希尔是纳沃纳王室的古老传统，让那些命中无缘王冠的王子公主们寻找属于自己的荣光。当然，若我母后听闻洛瑞安帝国分崩离析，她心中定会欢欣不已。"
艾琳娜咬着下唇，拇指蜷进右拳。这事另有隐情。她心知肚明。但若没有那些战舰上的战士，瓦尔塔拉将永远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戴恩也将孤独赴死。这相当于现在与一个敌人交易，却为日后埋下隐患。但她已别无选择。
她需要这位卡雅拉·拉特拉克和她的军队。
艾琳娜缓缓呼出一口气，数着自己的心跳声，回头看向梅拉。她点头道："你说剑鱼?"
"确实如此。我们沿途捕获了大量新鲜剑鱼。实际上，我们还为你们带来了数百桶香肠、硬质的纳沃南奶酪、腌牛肉和猪肉、熏制的阿什卡雷特鱼、腌卷心菜和甜菜，以及来自尤奈尔北部果园的新鲜苹果和李子——足够填饱你们全军的肚子。请将此视为我诚意的证明。埃森·维兰德曾说粮食短缺。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你们的营地远吗?"
艾琳娜摇了摇头。
"信任是需要赢得的，艾琳娜女王。所以今晚让我们像神明般享用盛宴。待到黎明时分，我将在你敌人的鲜血中赢得你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