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狮与龙
毁灭纪元3081年冬 - 菲尔宁山脉
瑞斯特 当太阳与红月同时出现在天空时，瑞斯特和其他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第一军团的法师们在午夜时分出发，分成十组，每组十人。每支小队率领五百名士兵沿着塔雅·坦布雷尔的侦察兵前一天发现的山间窄道前进。四位天选者也加入了瑞斯特的队伍。
其他军团的法师们则留在主力部队中，参与黎明时分开始的主攻。
这是加拉蒙的计划。塔雅·坦布雷尔在第一天就发现了主要通道，但这条路漫长而危险，叛军也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尽管拥有四万大军和近六百名战斗法师，要攻下这个叛军前哨站仍需付出代价。仅靠正面强攻将会... 重大伤亡。然而，若能趁叛军专注于正面进攻时派遣足够多的法师找到进入山体的通道，叛军将陷入钳形攻势，战斗便能迅速结束。
里斯特认同这个计划。钳形战术是历史上最有效的作战策略之一，往往能显著减少人员伤亡——至少对进攻方而言如此。苏玛拉·图赞的著作对此有详尽论述。况且，正是山体的防御工事使得进攻代价高昂。若能消除这个因素，更多的战士就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活着与家人团聚。
身后传来的惊喘将里斯特从沉思中拉回，他本能地伸手。他抓住萨玛拉的腰带，不得不将脚跟扎进地面以防两人跌落悬崖。泥土和碎石滚落崖边，沿着山壁弹跳着坠入深渊。
确认双脚站稳后，里斯特后仰平衡萨玛拉的重量，将她从悬崖边缘拽回。
"谢谢，"她声音发颤，双手在身前微微发抖，"我...刚才走神了。"
"继续前进，"马格努斯回头喊道。
"别往下看，"里斯特对萨玛拉说，"如果山路太窄，就把胯部转向山体来保持平衡。山羊就是这么做的。"
她看着他，仿佛他长了两个脑袋似的，但在他转身继续前行前又感谢了他一次。他并不怎么了解这个女人。她比他年长五六岁，是在三姐妹战役后从圆环会征召来的。但他记住了她的名字——就像他记住了第一军团每个法师的名字一样。这是他在伊尔纳恩之后对自己的承诺，而且他一直遵守着。在与他一同攀登的九人中， 他真正信任的只有加拉蒙、马格努斯和妮拉，但至少他知道所有人的名字。
"那只手离她屁股近得危险，"妮拉低声说，退到里斯特身边，眯起了眼睛。
里斯特知道这是个陷阱。总是陷阱。然而，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避开。"那你宁愿我让她摔下去?"
"是的。"妮拉没再多说什么。她只是转身望向前面陡峭狭窄的小路，加拉蒙、马格努斯和约里克正在前面探路，用土系魔法探测岩石中隐藏的入口或空洞。
里斯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随着认识妮拉的时间越长，他父亲那句"女人既令人困惑又恼人，还完全避不开"的话就越发显得有道理。
攀登途中，他向外眺望远处的景色。军队在主路附近排成纵队展开。进攻已经开始，但主力部队仍在待命，因为小路宽度只容五六人并肩而行。
在他们攀登的大半夜里，他一直在思考那些走在军队最前列的男男女女——那些最先踏上征途的人。无论他或其他人做什么，那些士兵都将在下一个日出前死去。这是无法避免的命运。他们将直面叛军防御的全部火力，然后被击倒，只为身后的人能再推进几步，接着同样被击倒，如此周而复始。
"马格努斯?"瑞斯特低声问道。
那人挑起眉毛回头看向瑞斯特。
"那些带头冲锋的士兵。"
"他们怎么了?"马格努斯问。
"他们知道自己唯一的使命就是送死吗?"
"妈的，小子。你就不能问点简单的问题吗?"马格努斯皱起眉头，长叹一声。"你嘴巴不动的时候，脑子里就转着这些念头?"
瑞斯特低头看着地面，又回头望了望身后行进的士兵，小心压低声音："他们现在已经死了。冲锋几小时前就该开始了。他们开拔前肯定知道自己的命运吧?"
马格努斯鼓起腮帮，用手抹了把脸，捏着鼻梁："是啊，死了，愿救世主的光辉照耀他们。"
"但是...为什么?"这是瑞斯特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荣誉感吧，"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出卖了他。"更可能是自欺欺人。战争就是死亡，谁都逃不掉。"
"但为何不等待?如果我们切断他们的补给，他们终将需要食物和物资。我们可以兵不血刃拿下这个哨站。"就在瑞斯特说话时，他的思绪回到了贝罗纳城外营地所见——那些病患、伤员和饥民，以及这一切带给他的残酷与绝望感受。而此刻，他竟在提议对山中那些灵魂实施同样、甚至更恶劣的手段。
"时间，"马格努斯回答，"我们不知道他们储存了多少物资，也没有数周数月可以等待。皇帝要求速战速决，以便我们专注对付乌拉克斯人和精灵。所以，必须采取必要措施。"
"可是什么——"
"噤声!"加拉蒙压低声音厉喝。
"怎么回事?"马格努斯开口时，瑞斯特听到了异响：泥土被鞋底碾磨的沙沙声，树叶轻柔的窸窣声。
他还来不及吸气，一支箭就贯穿了约里克的眼球，那人翻滚着坠下悬崖。身后爆发出惨叫，更多躯体接连倒下。
妮拉猛地扑在瑞斯特身上，用空气之丝笼罩两人，构筑起实体屏障。
瑞斯特侧目瞥见一支箭弹开屏障，深深扎进萨马拉的脖颈。那女人腿上已插着两支箭，胸口还钉着一支，但最后这支让她眼球上翻，张着喷血的嘴轰然倒地。他凝视着那双失去生气的惨白眼睛，心脏狂跳不止。
另一位法师德雷曼蜷缩在一块岩石后面，膝盖下方插着一支箭，周围横七竖八躺着死去的和活着的士兵。瑞斯特隐约看见岩壁突出的树根间纠缠着燕达和其他几具尸体——那棵树从山腰斜伸向悬崖边缘。其余法师及时撑起了气盾才幸免于难，但他们已折损了数十名士兵。
"杂种们。"马格努斯低吼着，周身气流翻涌。"很好，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了，看来这条路确实通往某处。找掩体!接战!"
那人猛地转身，朝蜿蜒在他们所在平台旁的悬崖边缘甩出数道闪电。岩石在尘雾中炸裂，三名叛军从岩架上坠落，他们站立的小径也随之崩塌。
瑞斯特拽着妮拉躲到最近的乱石堆后，向源火敞开身心。
"他们在哪儿?"卡德高喊，这位法师自瑞斯特结识马格努斯时就随军行动。他背靠树木站在五十英尺外的山道上。
"右侧高台约二十人，"马格努斯回应，"左侧灌木丛里还藏着更多。我猜还有伏兵。瑞斯特、妮拉，用龙息术压制上方平台。最好能烤熟当晚饭。卡德、拉克林，你们对付灌木丛里的敌人。加拉蒙和我负责截杀逃兵。其余人保持隐蔽!"
"那我呢?"德雷曼从岩石后喊道，手指紧按着膝盖上的箭矢。
"哦，德雷曼，你还活着?太好了。能别让我们被杀掉吗?听我口令。三、二、一。放!"
瑞斯特从岩石后起身时，将火与风的能量丝线引入体内交织。妮拉紧随其后，她的能量丝线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他释放这些丝线，一道火柱咆哮着冲向岩架。惨叫声响起，燃烧的躯体坠入下方开裂的深渊，跌落时在岩壁上弹跳。一具尸体被嶙峋的岩峰刺穿，岩石从其脊柱爆出。
瑞斯特低头凝视那具尸体，看着肌肉和肌腱在压力下断裂，身体撕裂成两半，残躯翻滚着消失不见。这是他干的。他杀了那个人，就像在贝罗纳杀的那些人一样。而今天结束前，他还将杀死多少人...以什么名义?
"瑞斯特!"妮拉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我需要你。"
瑞斯特猛然回神，发现自己的火与风能量丝线几乎消散殆尽，幸存的叛军士兵正在搭箭拉弓。
他及时从意识中扯出另一道风之丝，将射向妮拉和自己的箭雨转向。这次他确保箭矢都射向了山侧，却忍不住瞥向萨马拉毫无生气的躯体，那支箭仍插在她的脖子上。
土与灵的能量丝线从瑞斯特脸旁呼啸而过，当加拉蒙掀翻叛军脚下的岩石将他们全部送入赫拉娅的怀抱时，空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有一阵子，里斯特能听到的唯一声响就是岩石滚落的轰隆声。随后是紧张的寂静，只有附近树木和灌木上噼啪作响的火焰声打破这份沉寂。
"清点人数?"马格努斯喊道。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卡尔德的声音："还有六个法师活着。德雷曼颈部中箭。至少八十名士兵阵亡。"
"操。"马格努斯拉扯着头盔的系带。"这群杂种比我们想的要聪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呼出。"好吧。里斯特，尼拉，保持警惕。任何动静，直接击杀。搞出这么大动静后，突袭的优势早就没了。别他妈磨蹭。必要时把整座山都给我轰塌。其他人，准备防护结界。出发!"
他们没走多久，下方平原就传来号角声，宣告着第二轮进攻的开始。
"加快速度，你们这群舔屁眼的蠢驴，"马格努斯咆哮着举起手，"我可不想让人说我们在这该死的山腰上互相舔脚趾的时候，其他杂种抢走了所有战功。"
"互相舔脚趾?"里斯特问道，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他努力跟上马格努斯的步伐，头盔不断滑动。
"别问了小子，这是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说法。"他扭头瞪着加拉蒙，竖起一根手指，"你他妈敢说一个字试试。"
瑞斯特逐渐找到了节奏，每一步都震得双腿发麻，盔甲的重量压得肌肉火辣辣地疼。若是一年前，恐怕太阳还没升起他就会瘫倒在地，吐得满地狼藉。但现在他更强壮了，更坚韧了。加勒蒙逼他爬过的那些台阶，终究是有道理的。
瑞斯特眼角余光瞥见云层间有东西掠过。他凝神观察片刻，怀疑是幻觉，但那阴影般的轮廓再次浮现——几乎微不可察。他停下脚步。
"怎么了小子?"马格努斯喊道。
瑞斯特偏过头，追踪着那片在白茫茫云海中翻腾的形影。
"瑞斯特?"加勒蒙走到瑞斯特视野边缘。
"龙。"瑞斯特答道。
"什么?在哪?"那人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你确定?"
瑞斯特指向云层缝隙，预判着生物的飞行轨迹。片刻之后，有东西掠过那道蓝色天隙，转瞬即逝。
"我想你可能......"加勒蒙话未说完，一头覆满蓝色鳞片的巨龙突然冲破云层底部，在惊天怒吼中再度冲天而起。
"你不是说这次行动不会有龙骑士团支援吗?"马格努斯问道。瑞斯特从未见过马格努斯显露恐惧——无论是面对恐惧、耻辱，还是拒绝威士忌的时候。但此刻他声音里透着惧意。
"确实没有。"加勒蒙眯眼凝视天空，"埃尔托尔他们正在驻守埃尔肯里姆和商旅隘口。"
"塞勒莱恩的鳞片是蓝色的。"马格努斯指出。
"但她的翅膀不是红色。"
"精灵?"
加拉蒙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这无关紧要。"
仿佛是对加拉蒙话语的回应，蓝色巨龙再次冲破云层，但这次后面跟着第二条。第三只生物紧随其后，比其他两只更小，鳞片苍白如云。
当这些巨龙在空中盘旋，向着下方洛瑞安军队的队列俯冲时，士兵和法师中响起阵阵低语。当那些生物急坠而下时，低语很快变成了惊呼。 惊呼转为死寂——其中两条巨龙低空掠过，向平原上的人群倾泻龙焰长河。第三只俯冲而下，在军阵中撕开血路后又腾空而起。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着观望，无能为力。闪电划破长空向上劈去，碎石与冰矛齐飞。龙焰如洪水冲击玻璃球般冲刷着各处的大型护盾。瑞斯特能感受到空气中所有力量在震颤。但这些巨龙太快了，它们背上的驭龙者用灵能斩断洛瑞安的法术线，手中倾泻着火焰。
最小的巨龙从右向左翱翔，用火焰在整列士兵中犁出一条焦灼之路。
从如此遥远之处目睹这场毁灭却又能看得如此清晰，有种超现实的感觉。在呼啸的狂风中俯瞰，一切仿佛出奇地...平静。时间似乎都放慢了脚步。尽管他看不见那些在烈火中挣扎翻滚的男男女女，看不见他们扑进尘土、肌肤从骨头上剥落的惨状，这些画面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记忆突然闪回到三姐妹之战的场景。他仍能听见周围人被活活烧死时的尖叫，看见龙焰如神明之刃横扫军队时那白炽的光芒。
"我们必须行动了。"加拉蒙的声音将里斯特从回忆中拽出，"得赶快进入山里。"
"那些人怎么办?"里斯特没料到自己声音会如此尖锐，但也不打算为此道歉。
"我们在上面什么都为他们做不了。"
"他们正在下面死去，加拉蒙。我们不能丢下他们。"
加拉蒙抓住里斯特的肩膀。"等我们下去战斗早就结束了。战斗法师会挡住 那些巨龙，好让军队撤进山里。岩石是他们最好的盾牌。塔雅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需要保持信念，孩子，"马格纳斯说。"有时候信念是我们唯一的盔甲。"他示意里斯特继续前进。"救世主会保佑他们的。"
"我从没见过哪个神明保佑过谁，"里斯特说着，目光又转回到下方的战场。他本想把这些话留在心里，但嘴唇却擅自说出了口。
马格努斯的眼神骤然锐利，但他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前进。我们杀光里面的一切就是在帮下面的人。走。"
科伦紧贴着 岩石，箭矢从上方山崖叮叮当当地弹开。洛瑞安法师们围攻塔尔赫姆主城门时，各系元素丝线在她周围的空气中盘旋。
她深吸一口气，从身旁箭筒抽出一支箭搭上弓弦。她侧身望向岩架下方，锁定一个黑色斗篷的身影，松弦放箭。那人像袋石头般栽倒。科伦重复着这个动作，扫视下方涌动的人潮，沿着火花之线追踪它们的源头。
每有一箭命中目标，就有十支被凌空截住或被火线焚毁。从城门通往下方平原的主干道上浸满洛瑞安黑皮革的痕迹，他们的人数一直延伸到远方帐篷的海洋。尸体堆积如山，洛瑞安人开始把尸首抛下山崖只为腾出移动空间。
起初她不明白为何派这么多人来送死，徒劳地冲击城门。直到看见那些粗制滥造的打补丁盔甲和疲惫面容，才明白他们先派来的是从贝罗纳难民和市民中强征的辅助军。等到几千人投入赫拉娅的怀抱后，法师们才姗姗来迟。
一阵震颤扫过岩石，科伦退回岩架后方，震动传遍她全身。她能感受到空气中跃动的火花之力，洛瑞安法师们将空气之线砸向下方的城门，同时用大地之线试图瓦解岩石，而攻城槌正不间断地撞击着木门。
唯一阻止城门在火花触碰下崩塌的，是法尔温和她身后十名法师在另一侧切断洛瑞安的法术线。而他们能勉强支撑的唯一原因，是洛瑞安人将大部分战斗法师留作预备——科伦对此心知肚明。几个世纪以来，洛瑞安人如何将法师生命置于平民之上，早已昭然若揭。
火花之力在下方脉动，大地之线渗入科伦等人站立的岩架。她向火花敞开自己，用大地之力加固地面，而另外三位未参与守门的法师之一——塔赫罗，正切断洛瑞安的法术线。
又一阵火花脉动让科伦脊背发麻，闪电弧光劈碎了她左侧的岩架。
蜷缩在岩架后的几名反抗者被撕成碎片，岩石碎片切开血肉压断肢体，另一些人被闪电撕裂，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
"我们不可能永远守住这里!"瓦里克大喊着，四肢并用爬向科伦，却在看见 一具从胸部切断的躯干时骤然停顿，心脏悬在敞开的胸腔外，血液仍在泵出。
鲜血汇成细流，顺着瓦里克脸上板结的污垢蜿蜒而下。近三百名战士分布在俯瞰主道的崖壁上，从高处倾泻着死亡。他们最初集结时人数超过五百。
"不，"科伦回答，"但只要法尔温还能守住城门，我们就必须完成任务。明白吗?"
瓦里克用力点头，嘴唇蠕动着，但声音被一声可怖的咆哮淹没。
科伦全身毛发倒竖，她拧身抵住背后岩石，仰头望向天空。
"他来了。"瓦里克的声音里混杂着如释重负与敬畏。
这不可能.
然而科伦的敬畏并非源于卡伦·布莱尔响应了她的召唤，而是因为空中那条龙并非白色。她立刻认出了瓦希尔——这条龙的灵魂伴侣伊尔米林曾是科伦导师的挚友。当年看着瓦希尔终日徘徊在阿鲁拉巢穴外，眼中光芒尽失的模样，让科伦心碎不已。
但此刻的瓦希尔充满狂暴力量，绯红双翼在云层间划出血色轨迹。这是昔日的瓦希尔。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离开了巢穴。科伦原以为这绝无可能。
巨龙再次腾入云端，片刻后重新现身。这次瓦希尔并非孤身前来。
科伦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阿凡迪尔的身影在云涡中显现，降落在瓦希尔上方的空域。数秒后，一条洁白如冬雪的小龙收拢双翼，刺破云层俯冲而下。
白色巨龙展开布满黑色脉络的巨大双翼俯冲向前，怒吼声在天空中回荡。
"白龙!"悬崖某处传来一声呼喊。"守护者!"
更多声音回应着。"瓦林的守护者!他来了!"
欢呼声四起，钢铁与岩石碰撞声作响。当欢呼声高涨时，群龙俯冲而下。阿凡迪尔和瓦列里斯先是急速坠落，继而同时展开双翼，向下方平原上等待的洛里安军队倾泻火雨。
她脑海中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那强大深沉的声音再次令她毛骨悚然。其中混杂着同等份量的骄傲、喜悦与愤怒。
还没到时候科伦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还没到时候。
一声挑衅的怒吼回荡着。
下方洛里安军队的号角声响起。科伦无需多想便明白其含义：不惜一切代价突围。此刻这座山脉将成为洛里安人唯一的避难所。
她向火花敞开自我，汲取着火、灵与风之丝线。她怒吼道："塔罗，马克里，乌利拉——埃尔丁斯蒂尔!"
科伦将丝线向前集中，感受其他法师的力量与之交汇。她作为媒介。随着一次呼吸，她释放了力量，看着风之丝线撞击下方的洛里安军队，将士兵掀离地面，震断腿骨，使碎裂的石片如钢刃般轻易划开血肉。
洛瑞安战斗法师们不习惯面对同样能操控星火之力的对手。在他们眼中，无人能与之为敌。圆环教会他们杀戮、毁灭，碾碎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更让他们深信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权利。
但圆环从未教过他们如何直面德莱德骑士。当巨龙展开双翼时，狮子便不再是猎食者。
奥尔德林的怒吼在科伦脑海中炸响，桀骜而狂暴。她将力量注入火焰与灵魂的织线，链状闪电从掌心迸射而出，将洛瑞安的军阵撕得粉碎。
当其他法师将织线与她的力量相连，星火之力在下界掀起死亡风暴时，山脉深处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号角声，她的心猛然下沉。周围众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洛瑞安人找到了入侵的通道。
科伦凝视着沿山道蔓延至平原的洛瑞安大军，火矢在下方战场划出猩红轨迹。她转身面对身后甬道，短促吸气后厉声喝道："瓦里克!"
男子射出一箭后贴靠到科伦身旁的岩壁上。他早已知晓她的决断。此刻已无选择。若让洛瑞安人形成夹击，固守城门便毫无意义。他们只会沦为待宰羔羊。"去吧，"瓦里克声音沉郁，"我们会死守到底。"
"不。我们必须同进退。法尔文还能支撑城门。当务之急是封堵他们的突破口，把这些入侵者彻底焚毁在我们的家园。"
瓦里克微笑着将手搭在科伦肩上。"能与你和法尔温并肩作战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他用力捏了捏科伦的肩膀。"我们会尽量为你争取时间。去吧，事成之后你可得赔我好几瓶朗姆酒。"
科伦抓住瓦里克的前臂："让他们尝尝烈焰与愤怒的滋味。"
瓦里克点头道："正合我意。快走吧。如果城门失守，我们会炸毁山岩撤退到暗道。但愿那位德雷莱德能扫清道路。"
科伦转身冲向岩壁通道，同时呼唤着塔罗。那孩子还年轻，他们在帝国找到他之前 就发现了他。他与星火的联系异常强烈。应该能阻挡敌军一阵子。
当她深入山腹，岩石将她吞没时，她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将阿尔德林的意识拉向自己。
时候到了，吾爱。来吧。
她能感受到泥土从阿尔德林的利爪间滑落，岩石在身下刮擦。随着一声震天龙吼，这头巨龙从独居多年的山巅巢穴腾空而起。这一刻终于来临，他将以所有逝去之物的怒火迎接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