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传承
世界尽头——毁灭纪元3081年冬
卡伦紧贴着 瓦勒瑞斯的鳞片，狂风从两侧呼啸而过。当他闭上眼睛与龙心意相通时，龙躯的温暖渗入骨髓。滚雷在天空中咆哮，闪电撕裂夜幕，暴雨如注仿佛神域洞开。
经过近两天不间断的飞行，他们终于抵达了阿尔卡伦南端。每天飞行数百英里，只在进食和睡眠时才稍作停留。若是瓦勒瑞斯处于全盛状态，这段旅程或许不会如此艰辛，但事实上，他仍未从阿拉维尔那场战斗中完全恢复。
透过巨龙的眼睛，卡伦看到暴雨遮蔽了整个夜空，下方黑压压的森林如海洋般掠过。他能看见那些在暴风雨中挣扎的飞鸟散发的体温， 看见躲藏在树丛间的生物，闻到闪电击中树木时的焦灼气味，听见雨点如千万把锤子敲击般的轰鸣。
巨龙展开强健的双翼向右翻滚，猛然俯冲后又乘着一股气流继续前进。每次急转时，埃森都会紧紧拽住卡伦的腰带，将身体紧贴在他背后。若是换作其他人同行，早在数百英里外就会坠亡。即便有瓦勒瑞斯的鳞甲护体，即便存在灵魂联结，当这位灵魂伴侣如此高速机动时，卡伦也常常难以稳住身形。埃森至今还能牢牢抓住，这个简单事实就足以证明这个男人——他的至亲——的非凡之处。
前方森林豁然开朗，展现出一片丘陵地带，布满青苔覆盖的嶙峋怪石。在数百英尺高的锯齿状悬崖下方，黑色怒涛不断拍打着岩壁，凶狠而残暴。闪电划破夜空，粉红色的月光穿透厚重的炭黑色云层，使天空看起来没有一颗星星。
在距离平原边缘几英里处，一片锯齿状的岩石群盘踞在由七条溪流滋养的巨大盆地中，从荒芜的地表突兀耸立。闪烁的灯火点缀着岩壁，宛如繁星装饰夜空，数百个金色光点——那是窗户。
"就是那里，"卡伦低声自语，话音被风声吞没。艾森曾告诉他要寻找什么，但他没料到会是如此骇人的景象。这座要塞不是用岩石建造，也非建于岩上，而是直接从山体内部开凿而成。当卡伦通过瓦勒里斯的眼睛仔细观察时，他看到了塔楼，其尖顶与岩石扭曲缠绕。阶梯和走道盘旋在岩层周围，浑然一体。
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型石桥横跨盆地幽暗的水域，将 要塞与大陆相连。如果卡伦借助瓦勒里斯的听觉，他能听见旗帜在风中愤怒拍打的声响。
这座要塞本身简直就像是海中的孤岛。这地方看起来几乎固若金汤。
"要塞南面有处高地!"艾森的声音在卡伦耳边响起，通过风与灵魂的丝线放大。
随着他们接近，瓦勒里斯俯冲下降，雨点砸在他的鳞片上。他沿着盆地边缘滑翔，右翼倾向水面。刹那间卡伦将自己的意识与瓦勒里斯分离，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巨龙倒影在漆黑水面上凝视着他，雪白身躯在暗沉水色中格外醒目。
卡伦能感觉到龙吼在巨龙咽喉中酝酿，当咆哮爆发时，声浪犹如哈菲西尔之锤重击。吼声在盆地中回荡，撞击岩壁又拍碎浪涛。若要塞守军先前不知他们到来，此刻也必定知晓了。
瓦勒瑞斯俯冲而下，矛尖状的尾翼划过水面。浪涛拍击礁石，飞沫轻拂过卡伦裸露的皮肤。当接近要塞南墙时，巨龙猛然抬升，惯性将卡伦向后拉扯，埃森的臂膀及时环住他的腰际。
高原边缘耸立着直接从山岩开凿的高墙，其规模足以容纳两头瓦勒瑞斯。一队披甲卫兵在远处列阵，于铁箍大门前形成半圆阵型，手中火炬明灭不定。
瓦勒瑞斯俯冲降落，双翼完全舒展，拍击空气发出爆响，最终稳落于石台。
维尔玛·塔莉塞尔掀开兜帽， 暴风雨瞬间浸透她的长发。远方雷暴炸响，狂风怒号。她穿透雨幕凝视着那头白鳞巨龙，其翼膜间布满黑色脉络，正撕裂天际。
这头年轻巨兽体型惊人。它面颊与下颌的某些犄角长度堪比她的手臂，翼展远超百尺。此情此景唤醒尘封记忆。
"阿尔'伊尔·纳拉·安·瓦林，"派尔维尔轻声呢喃，同样掀开兜帽仰视苍穹。 以瓦林之光为证。 精灵眼中的神色既充满敬畏又带着惊奇。"他就像赫拉亚亲手播下的种子般茁壮成长。"
皮尔维尔的女儿安迪拉站在父亲身旁，比父亲高出整整一个头。在萨达尔要塞的近两年里，这个精灵每天清醒的时刻都在为埃森的召唤而训练准备。如今召唤已至，她静默伫立，凝望着风暴。
"看到这种东西却不用担心会被烧死或吃掉，感觉真不错。"伊尔杜双臂交叠。这位年迈的风暴守卫用灰眸注视着巨龙沿着盆地的岩壁扶摇直上。
奥雷利安·阿尼玛——阿卡伦风暴守卫高阶统帅兼新成立的奥尔米隆自由国度领袖——在伊尔杜左侧环抱双臂。这个男人就是岩石的化身。维尔玛对他了解不多，但就所见而言，他严厉、冷酷、诚实而高尚。具备这些特质却怀有错误理想的人通常被称为暴君，但奥雷利安 似乎是个正派人，渴望自己的国家摆脱洛里安的掌控。他三天前从海滨赶来，就为等候埃森与驭龙者的到来，将对抗西琳·林纳斯的战事交给将领们指挥。
当巨龙朝他们俯冲而下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它巨大的双翼展开时，阴影笼罩了整个高原。
"保持冷静，"伊尔杜尔向分散在四周的十几名风暴卫队喊道。维尔玛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气氛。这些卫兵从未见过不打算屠杀他们所知一切的巨龙。超过半数的人手都按在剑柄上。这景象让维尔玛暗自发笑。剑对龙有什么用?若这生物想要他们死，他们的位置早该摆在阿基隆的殿堂里了。与其持剑冲向那野兽，还不如从萨尔达尔城墙上跳下去。
巨龙翅膀猛地一振，在空中掀起一阵狂风，使如帘的暴雨形成漩涡。当巨龙降落时，高原为之震颤，它先是双足触石，接着是带翼的前肢。这生物像猎犬甩落皮毛上的雨水般摇晃脑袋。黑白相间的褶皱鳞片根根竖立，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隆声。
维尔玛左侧传来金属碰撞石头的叮当声，一名风暴卫兵踉跄后退，钢剑因他条件反射的抽剑动作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巨龙头部猛地转向声源处，冰冷的淡紫色眼睛锁定那名卫兵。它在原地挪动，嘴唇后缩露出短剑大小的雪白利齿。它突然向前探首，发出一声如此震撼的咆哮，维尔玛甚至能看到雨水为之震颤。
"我说了保持冷静!"伊尔杜尔吼道。他抓住那名卫兵的肩甲，用另一只手将剑强行推回剑鞘。
巨龙怒视着那个男人，呼吸沉重，嘴唇向后咧开。仅仅才过了两年，但维尔玛几乎已经忘记了龙类究竟有多么可怕。它们是超脱自然法则的存在，拥有无法估量的破坏力。体型堪比最大的船只，吐息能熔化钢铁，从头到尾覆盖着鳞甲。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生物都令人叹为观止。但它散发出的强大力量让维尔玛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片刻之后，巨龙低下头，伸出右前肢。维尔玛后颈传来一阵"火花"的刺痛感，两个身影从龙背上跃下，风之丝线缓冲了他们的落地。
"让开。"伊尔德对等候的卫兵喊道，大步走向那两个身影。
"立正。"奥雷利安跟在伊尔德身后，卫兵们向两侧散开，形成一条通道，火把的火焰在风中狂乱地舞动。
"伊尔德。"艾森喊道，他的斗篷在身后翻飞，头发和鼻尖都滴着水。他张开双臂，给了伊尔德一个熊抱。"很高兴看到你的头发还没全白。"
"艾森·维兰德。"伊尔德回抱了他。"你这混蛋，一点都没变老啊。"
艾森拍了拍伊尔德的脸颊。"我也会有那一天的，老朋友。我也会有那一天。"
他以同样的热情问候了皮尔维尔，然后转向精灵的女儿。
"安迪拉，你看起来比以前更壮实了。"他抓住她的双肩，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然后捧住她的太阳穴， 将他们的额头相抵。"他们在这里都给你吃了什么?"
"纳迪尔，"她深情地回应道。 叔叔。 "见到你真好。你还好吗?"
见到你真好。你身体可好?
"很好，谢谢。你母亲呢?"
"她和费恩在仓库里整理货物。"
"她还在生气吗?"
"草地什么时候不再绿过?"
埃森听了笑起来，终于将注意力转向维尔玛。"维萨尼。"
妹妹。
"阿卡尔。" 哥哥。
维尔玛抓住埃森的前臂，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眼比她记忆中的还要蓝。
埃森转向奥雷利安，微微颔首。"看到你安好真是太好了。对雅林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高阶斗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当时谁都无能为力。乌拉克人如潮水般淹没了城市。我们能活着逃出来已是万幸。你能来是我们的荣幸。"
埃森将一只手搭在奥雷利安肩上。"能受到欢迎是我的荣幸。请允许我为你介绍卡伦·布莱尔，瓦莱里斯的魂契者，四个世纪以来首位自由的德拉莱德。卡伦，这位是奥雷利安·阿尼玛，阿卡伦风暴卫队的高阶斗篷，也是阿卡伦反抗军的领袖。"
艾森示意他的同伴靠近些。那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个夏季的年纪。高挑精瘦，黑发，双眼与巨龙同色的锐利紫眸。她从未见过紫色的眼睛。但即便在最南端的陆之尽头，她也听闻过北方战事的故事。关于这个年轻人如何赢得"瓦林守护者"的称号。他举手投足间透着身经百战的老练， 目光如尺丈量着高原上的每个人。他双肩平展，手始终不离腰间佩剑的圆头剑柄——那是把精灵宝剑，从护手工艺到钢纹细节都彰显其古老。星火之力在他体内脉动。驭龙者的力量源泉远比普通法师深邃，但这个年轻人很特殊，他是... 非同 寻常的。
"萨尔达要塞归您了，驭龙者。"奥瑞利安拳抵胸口低头致意。
"我们也是您的。"驭龙者回以相同礼节，这种相互尊重的表现显然让高阶统帅很满意。
"卡伦。"艾森指向维尔玛。"这位是维尔玛·塔利赛尔，最后的奥术师之一，也是我最老的朋友。"
维尔玛握住年轻人的前臂致意，但就在接触瞬间，他的眼眸骤然泛起乳白色，她周围的世界陷入黑暗，继而爆发出万千色彩与光芒。记忆碎片掠过眼前：久经沙场的败绩，逝去多年的故友，深藏心底的脆弱温情。
待她回过神来，暴雨拍打着肌肤，风暴在头顶肆虐，而她的手仍在颤抖。
时间仿佛在同时被拉长又压缩——既像过了几小时，又似仅流逝了几分之一秒。
卡伦·布莱尔回望着她，眼眸重新泛起薰衣草色的光晕。他的手指紧握她的前臂，维玛注意到他身形微妙地晃了晃，仿佛刚刚勉强撑住没有瘫倒在地。他身后的巨龙向前移动，头颅歪向一侧，雨滴在鳞片上迸溅成碎珠。
其他人似乎都毫无察觉。
卡伦极轻地点了下头，目光始终锁住维玛。他是否也看到了那些记忆?这怎么可能?
她的心脏撞击着肋骨，口腔突然发干。
"阿拉伊斯·阿纳尔。" 幸会。 卡伦说话时视线未曾稍离。
"阿尔·杜，德拉莱德。" 彼此彼此，龙骑士。 维玛更用力地攥住男人的前臂将他拉近。那些记忆是她最深处的黑暗，本已被锁起且将钥匙沉埋。她低语道："那些瞬间不是你该看到的。"
未等龙骑士回应，艾森便将他拉开，逐一向其他人介绍。
"来吧，"伊尔杜在暴雨中喊道，"趁雨水还没渗进骨头，都进屋去。炉火正旺，还有热食能填饱肚子。"
他命令几名守卫去取绑在龙胸前的行囊。接到这个差事的男女们脸上写满震惊——说实话，若是让维玛去巨龙身上取包裹，她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驭龙者摊开手掌示意守卫们留在原地，自己则走向巨龙卸下两个麻袋和一个背包甩到肩上。他将这些递给艾森，而后转向奥雷利安说道："我会留下用餐，安尼玛大人，但不过夜。瓦勒瑞斯和我必须重返天空。"
"风暴太猛烈了，卡伦。"艾森将手搭在卡伦肩上，"况且瓦勒瑞斯也累了。我们会给它送食物。让它休息吧，黎明再出发。"
驭龙者回望艾森片刻，最终点头同意，转身去取剩余的行李。
晚餐过后， 维尔玛与其他人正聚在萨尔达尔要塞众多会客厅之一的壁炉旁。葡萄酒续了一杯又一杯，炉火的温暖渗入维尔玛的骨髓。
艾森坐在长沙发上，与皮尔维尔、安迪拉以及皮尔维尔的阿亚尔·埃尔温——埃拉拉交谈。费恩和伊萨卡也加入其中，两人坐在房间另一端的扶手椅上，手中端着新斟的葡萄酒。自瓦拉西亚返程那件事后，维尔玛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才重新信任这个阿达尼亚佣兵。但伊萨卡确实尽心竭力，为起义军招募了不少新人。
老伊尔德，愿赫拉雅保佑他衰老的心脏，此刻正瘫在火炉边的皮椅里昏睡，手指仍紧握着酒杯。这个男人即将迎来他第六十个夏天。他仍能像三十岁壮年时那样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但时光正悄然侵蚀着他。他值得好好休息。
大厅另一头，龙骑士从与几位风暴守卫队长的交谈中抽身，走向壁炉时长舒一口气。那些陶罐装的葡萄酒和牛肉炖汤的空碗还摆在长桌上。
"玩得开心吗?"维尔玛问道，当男人停在炉火前凝视火焰时，她话中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那些风暴守卫队长们简直把他拴在了桌边，问题一个接一个抛来。她不怪他们。毕竟他是龙骑士。对他们而言，他是传奇，是象征，是英雄。而在她眼里，这不过是个被迫成为非己所愿之物的年轻人，并因此失去了太多。从他每次说完话就瞥向地面的眼神，从那些破碎消逝的微笑，从他僵硬而训练有素的姿态里，她都能看出来。最沉重的希望总是落在最年轻的肩上，这真是个奇怪的讽刺。
"嗯。"他瞥了她一眼，那抹微笑刚成形就瓦解了。"比起只能和艾森说话，这算不错的消遣。"
维尔玛轻哼一声，啜饮着葡萄酒。"我深有同感。"
"我为之前的事道歉。"卡伦的语气瞬间变得沉重，"这是我无法控制的事。而且已经很久没发生了...我不..."他的声音逐渐消失，目光重新落回篝火。"对不起。"
维尔玛活了足够长的时间，能分辨真假。年轻人的话是真诚的。晚餐期间，她一直在回忆中搜寻，试图想起曾在何处见过这种力量。最终，她想起了老杜兰·林诺德的著作。 德鲁伊，一种失落的魔法。 距离她读那本书已经过去五百年了。
"你看到了什么?"
卡伦咬着嘴唇，双臂交叉。"死亡..."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么多的死亡。还有其他东西...我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的，你不该看。但事已至此。"她用杯沿轻触嘴唇，"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这位龙骑士将目光从篝火移开，那双独特的眼睛直视着她。
"看来你知道。我从没见过活生生的德鲁伊。"听到这个词时龙骑士明显退缩了一下，"艾森知道吗?我猜他知道。很少有事情能瞒过他。"
卡伦还没来得及回答，奥雷利安就走到两人之间，双手背在身后，炉火在他皮肤上投下温暖的光芒。这人穿着灰色束腰外衣，胸前绣着风暴守卫的徽章——一个带有两道闪电的盾牌。他向卡伦和维尔玛点头致意。
奥雷利安用舌头剔着牙缝里的肉屑，以同样的专注凝视着火焰 德拉雷德。"您的房间已准备好，德拉雷德，"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埃森·维兰德告知我您将在黎明时分前往黑木林。如果您想早点休息，我不会介意的。"
又一个破碎的、安抚性的微笑。"谢谢您，安尼玛大人。"
"不是什么大人，德拉雷德。只是个普通人。"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您。埃森告诉我这是座古老的暴风守卫要塞，"他环顾着房间说道。"但这地方远不止如此。即使千军万马也攻不下它。请问，它最后是怎么落到叛军手中的?"
阿尼玛尔短促地笑了一声。"萨尔达尔堡垒建于约一千四百年前，当时五大王国为争夺阿尔卡伦而战。这里曾是萨卡南王国的心脏地带，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四面视野可及数英里，由传奇的萨卡南风暴卫队驻守。它是那个时代的奇迹。但在'陨落'之后萨卡南人拒绝臣服，洛里安人焚毁了周边所有土地，法师们毒化了土壤。大约两百年前，这座堡垒几乎被废弃。这里除了风暴和岩石一无所有。再坚固的要塞若坐落在这天涯海角也无甚用处。只留下象征性的驻军维持运转以备不时之需。"奥瑞利安凝视着火焰长叹一声，"林纳斯高阶领主瑟琳娜与我不太合得来，说得委婉些。只要我还得到兄弟姐妹们的效忠，她就无法剥夺我风暴卫队高阶披风之位。但她可以将我流放到这座'毫无价值的岩石'上慢慢腐朽，如她所言。恐怕晚餐时我没能与您多交谈。我可以直言不讳吗?"
"但说无妨。"
"我不了解你。"
"我也不了解你。"
奥瑞利安·阿尼玛给了那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为这场战争而战，不是为了埃森·维兰德。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希望我的人民能摆脱帝国的桎梏，摆脱像西瑞恩·利纳斯这样的暴君——她只忠于那些填满她金库的人。她把风暴守卫当作自己的贴身侍女，即使自己吃饱了也会从孩子嘴里抢食物。我战斗不是因为我桌上没有食物，而是因为还有人在挨饿。"
"真是高尚。"龙骑士说完后皱了皱眉。"抱歉。长途跋涉让我有些失礼。"
奥瑞利安笑着摆了摆手。"你果然还是更喜欢省去那些客套话。"
"我和精灵们相处了很久，"卡伦心不在焉地摇着头说，"你见过精灵吗?"
"我的经历比较有限。为什么这么问?"
"我欠过命的精灵多到数不清。但在他们的统治者中，那些政治把戏、权谋游戏和文字游戏......永无止境。"
奥瑞利安粗声笑了笑，在火边暖着手。"那你还是太年轻了。"
龙骑士好奇地挑了挑眉毛。
"那不是精灵族，龙骑士。那是所有追求权力之人。很好，我就直说了。我自认是个有荣誉感的人。一个恪守原则与逻辑的人。一个忠于职责的人。忠于我的人民，忠于暴风卫队的兄弟姐妹们，忠于阿卡伦。我与艾森·维兰德和维尔玛结盟，只因他们的事业有助于我履行对阿卡伦的职责，而非对埃菲利亚。就算瓦尔塔拉燃起大火，或是德里法恩被冰雪淹没，我也毫不在意。他们的困境是他们自己的事。伊尔杜尔和他的追随者明早将乘船前往瓦尔塔拉，约四千余名前暴风卫队成员。伊尔杜尔是个守信用的好人。还有三千名暴风卫队驻守在 萨尔达尔要塞，他们从全省各地赶来为阿卡伦而战。我抽不出太多人手，但若有理由，我会派些人随伊尔杜尔和艾森同行。我有理由吗?凭什么要我派战士以你的名义为异国而战?"
龙骑士的嘴角抽动，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别派。"
"什么?"奥瑞利安对此真心感到惊讶。
"不要让你的战士们以我的名义去战斗。"卡伦深吸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他缓缓呼出气息。"我或许年轻，高阶祭司，但我已目睹太多人死亡。我听过他们血管喷血时的呼喊，见过他们在远离故土与挚爱数百里外咽气时眼中熄灭的光芒。我不愿有人为我而死。若要战斗或赴死，请为你所信仰之物而战。就此，我必须祝你晚安。返程尚远。感谢提供寝殿，但我将与瓦勒里斯宿于高原之上。"
龙骑士颔首示意，转身欲离。
"你当真如此决定?"奥瑞利安瞪着龙骑士，仿佛对方长了十个脑袋。"外面可是暴风雨。"
"正是。"龙骑士迎上奥瑞利安的目光，薇尔玛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脸上不再挂着破碎脆弱的微笑。他再次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去为你认为值得的战斗而战吧，阿尼玛大人。只需记住，若我们呼唤时你置之不理，当洛里安人携龙焰来袭时，或许就没人能听见你的惨叫了。"
不等回应，龙骑士缓步穿过大厅，中途停下与艾森简短交谈后，两人一同从正门离去。
奥瑞利安盯着卡伦·布赖尔的背影，一只手悬在半空，食指伸出似要反驳。若眼神能杀人，他眉宇间的阴鸷 足以斩断马首。令维尔玛惊讶的是，那人攥紧拳头哼了一声。"我喜欢这小子。"
"我也是..."维尔玛低声回应，目光盯着凯伦·布莱尔和埃森刚刚走过的门廊。仅仅两年前，她将一枚沾满鲜血换来的龙蛋托付给米尔顿港口的埃森·维兰德。如今看来，那些血没有白流。"我也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