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战争永无胜者
阿拉维尔——毁灭纪元3081年冬
卡伦坐着 守在埃拉的床边,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法尼尔卧在他脚边的地面上,这匹狼背的鬃毛高度甚至超过了卡伦的膝盖。
"我必须走了。"他把前额贴在妹妹的手背上。"我会尽快回来。要是你在这期间想醒过来,我绝不反对。"他抬起下巴抵在她的指节上,轻轻叹了口气。"拉什和艾莉亚会留下,坦纳和雅娜也是。他们会照顾你。"
卡伦又静静坐了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艾森还在等他,而且还有件事必须完成。他绕过法尼尔,俯身靠近埃拉,拂开她额前的碎发,落下温柔一吻。
"别放弃,"他用拇指轻抚她的脸颊呢喃道。
他在法尼尔身旁蹲下,双手捧住狼首两侧。当卡伦抓挠它的毛发时,法尼尔左右晃动脑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保护好她。"
狼昂起头颅与卡伦对视,金色的眼眸中盈满灵性。它将湿凉的鼻梁抵上卡伦前额,发出细弱的呜咽。
费尼尔爬上床铺,床架在他体重下发出吱呀呻吟。他挤进艾拉和墙壁之间的空隙,把下巴搁在她肩上。这世上再没有谁会比费尼尔更拼命保护艾拉。
卡伦从地上拾起铁手套戴好,又从椅子旁抓起头盔,将挎包甩到肩上。
当他下楼时,看见艾莉娅·哈维尔正站在一锅沸水前,台面上摆着两个杯子。"哎呀,卡伦。你这就要走了?水才刚烧开。我正打算给你送杯阿伦根茶上去。"
"今天不喝了,艾莉娅。我很快要和阿埃森飞往阿尔卡伦。该出发了。"
"确定不喝吗?"她递过杯子,"你母亲会希望你喝点的。"
卡伦摇头道:"等我回来吧。"
前门吱呀作响,拉什走了进来。"等你回来时,我会准备好新鲜蜂蜜酒,孩子。茶可以等等。"
男人大步穿过房间,双臂交叠着摇头长叹:"看你穿上这身盔甲,我还是没法习惯。"他自顾自笑了,"这会儿我该说些深刻有意义的话?可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父亲向来比我更会说话。"拉什双手捧住卡伦的脸颊,"我们会照顾好艾拉。你只要平安回家,听见了吗?"
卡伦点头问道:"你们真的不想跟着丹恩的军队一起走吗?不想回家看看?"
拉斯奇给了卡伦一个温暖的微笑,同时叹了口气。"家就是心之所安,孩子。你没听明白吗?我们的家就是和你、艾拉、丹恩在一起,还有瑞斯特...等他回来的时候。"
听到这话,卡伦的喉咙发紧。
"去吧。"拉斯奇拍拍卡伦的脸颊。"不过在走之前,你能告诉我怎么让盖勒隆进来喝点蜂蜜酒吗?那个该死的精灵就像雕像一样站在门外。"
"他就是那样。"
"没建议?"
"你要是想出办法,记得告诉我。"
卡伦摇头走出门外,深红色的暮光笼罩着阿鲁拉盆地。这是血月第十二天。卡伦不会为天空中那道红色伤痕的消失感到难过。
根据艾森那边重新传来的消息,整个埃菲利亚都陷入了火海。南北各城的难民四处流窜。乌拉克人围攻卡米林,埃尔姆内斯特已沦陷,卡瓦洪陷入混乱。最糟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瓦里尔双臂交叉站在卡伦左侧,倚着门框,盖勒隆就在他身旁。
"我猜你听到拉斯奇的话了?"卡伦问盖勒隆。
"听到了。"
"要和他喝一杯吗?"
"那要看他拿出多少蜂蜜酒。"盖勒隆试图保持严肃,但嘴角还是闪过一抹笑意。自从在黑木林初次相遇,这个精灵已经改变了许多。
卡伦大笑起来,握住盖勒隆的前臂。"谢谢你保护他们。"
盖勒隆微微颔首。"这是我的荣幸,龙骑士。"
卡伦如法炮制,随后示意瓦埃里尔跟随他穿越高原。
两人穿过阿鲁拉,向鹰巢进发,谈论着即将到来的战争。事实上,自从他们在卡米林遇袭那一刻起,对卡伦而言战争就已打响。但此刻,当谈论到军队行军、城市燃烧时,卡伦终于明白战争与其他事物的本质区别:代价与后果。
这不再仅关乎他一人性命,而是千万人的生死。失败的后果不再由他独自承担。无论结局如何,鲜血必将成为代价。从今日起,埃菲利亚将永远改变。无论他采取何种行动或抉择,成千上万的人会死去,城市将化为焦土。战争没有赢家,只有终结者。
当卡伦踏上鹰巢主高原时,他环视盆地景象。萨达克斯躺在从主高原边缘流下的小溪旁,头颅枕着青草,胸膛规律地起伏。其他高原空无一人,只有几名德拉卡达雷人在照料草木,确保一切井然有序。
首席守护者——古语称为"昂迪奥尔"的雅尼尔走近,躬身行礼:"驭龙者。"
"昂迪奥尔。"卡伦回礼,"瓦提尔在何处?"
"在翱翔,驭龙者。"雅尼尔朝高原另一侧的开阔山谷点头示意,"自晨光未现时便出发了。"
卡伦向精灵道谢,随后前往曾被拉基纳人占据、如今关押囚犯的旧区。审判过后,霍拉... 允许囚犯们在旧城区和鹰巢内部自由活动。卡伦很清楚她之所以允许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激怒他,但包括蒂瓦尔在内的所有囚犯都选择不踏入鹰巢半步。
萨达克斯抬起头。这头巨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回应声,深蓝色的眼眸锁定了卡伦。虽然仍不时显得无精打采,但自从阿拉维尔战役后,瓦西尔和萨达克斯都发生了明显变化。就连瓦西尔开始翱翔山谷这样简单的事实,也意味着她内心发生了某种转变。
从卡伦触碰瓦西尔时看到的幻象——如果那可以称之为幻象的话——他明白了改变的本质:目标。活下去的理由。守护的需要。
他们行走时,连接鹰巢的开阔山谷传来振翅声,卡伦和瓦伊里尔转身看见瓦西尔从高原悬崖腾空而起,她那巨大的朱红色翅膀完全展开,蓝色鳞片闪闪发光。巨龙飞过带起一阵劲风,寒意刺入卡伦的肌肤。
瓦西尔在盆地上空盘旋,当她降落在白色岩石上时,整个高原都随之震颤。
卡伦凝视着她的眼睛,黑色竖瞳中翻滚着熔岩般的火焰,巨龙温热的吐息拂过他,驱散了渗入皮肤的寒意。
瓦伊里尔从卡伦右侧走近,深深地弯腰行礼:"Alaith anar, Velikír Ayar。"
幸会,伟大的存在。
瓦尔希尔几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轰鸣。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瓦埃里尔嘴角扬起微笑。
巨龙低下脖颈,将鼻吻抵在卡伦身上。她的下颚刮擦着卡伦脚边的地面, 鼻孔抬升到超过卡伦头顶的位置。瓦尔希尔体型如此庞大,卡伦甚至不用弯腰就能走进她张开的巨口。她的体型是瓦勒里斯的两倍,浑身散发着力量。但当卡伦敬畏地凝视她时,想到赫利俄斯该有多么庞大,他心中不禁打了个结。传说中埃尔托亚尔和他的灵魂伴侣"黑日"赫利俄斯、"死亡之影"的故事仍在流传。据说现存记忆中没有任何龙能在体型上接近赫利俄斯。
他将右手覆在瓦尔希尔右鼻孔下方一道熔合鳞片的疤痕上,温暖透过皮肤传来。这道伤疤在卡伦指尖下感觉就像粗糙的石头。
瓦尔希尔保持这个姿势片刻,灰烬与焦灼的气味从她口中飘出,随后抬起头朝着溪边萨达克斯躺卧的方向走去。
卡伦和瓦埃里尔继续前往鹰巢西侧通道。
两名守卫将紧握的拳头按在胸前绣着的白龙纹章上深深鞠躬。卡伦从未见过他们。他微微颔首,将手按在心脏位置。"你们的名字?"
第一位是名精灵,她挺直身体,手指紧握住腰间剑柄。"安奈尔,龙骑士大人。"
"托尔丹。"另一名守卫的声音低沉而粗哑。透过他头盔的缝隙,卡伦能看到他皮肤上岁月的痕迹,以及那双饱经痛苦与失去的蓝色眼睛。
"久违了,安尼尔与托尔丹。我是卡伦,这位是瓦埃里尔。"他朝瓦埃里尔比了个手势。卡伦转向托尔丹问道:"你们从何处而来?"
"国王隘口,大人。乌拉克人破城那夜,我正驻守城防。当情报网传来您正在集结部队的消息,我便立即搭乘下一班" "前往法尔斯泰德的船只,再从那里行军赶来。这样更不引人注目。"托尔丹挺直腰杆,扬起下巴。"我目睹了您在国王隘口的壮举。能佩戴白龙徽记是我的荣耀。"
托尔丹低头凝视着胸甲上镌刻的徽记。瓦尔德里恩和他那群技艺精湛的铁匠们即便在赶制大量装备时,也未曾牺牲过锻造品质。
男子瞥了眼安尼尔。精灵点头示意,将头偏向卡伦。
"伊尔德瑞尔·维尔·阿萨塔尔。"从他磕磕绊绊的发音就能看出,托丹对古语并不熟悉。但他的尝试显然比卡伦第一次说时好得多。 我们在烈火中锻造。 卡伦觉得自己曾听过这句话,但记不清具体在哪里。
"伊·桑维尔·维尔·巴拉伦,"维尔里尔回答时嘴角扬起灿烂的笑容。 我们在鲜血中淬炼。 "你的古语说得很好,托丹..."
"托丹·法尔莫, 纳维尔.”
如果可能的话,瓦埃里尔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你的古语说得很好,托丹·法尔莫。'Du gryr haydria til ourín elwynar'。"
那人的眼睛瞪大了,他瞥了一眼安奈尔,后者忍住了笑声。
"你给我们带来了荣誉,"卡伦翻译道,看向瓦埃里尔时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原谅瓦埃里尔。说到古语时他总是太过投入。他为你的努力感到荣幸。"
托丹脸上闪过一丝自豪的光芒,他用力点了点头。
"继续站岗吧,"卡伦说着,从两名守卫身旁走过,进入岩壁上开凿的长长通道。精灵建造的一切规模之大永远让他惊叹不已。天花板足有百尺之高, 甚至更高,通道本身可能有百五十尺宽。似乎所有设计都考虑到了龙的体型。
"入口处那个是什么意思?"卡伦问瓦埃里尔。"'我们于火中锻造'?'我们于血中淬炼'?"
"这是早在圣殿骑士团之前,第一批与龙结盟的精灵的古训。至少我小时候是这么听说的。这已经成为德拉库林人的某种座右铭。"
"什么?"
"德拉库林。白龙们。塔蒙和我认为应该给他们一个名字,某种能团结他们的称呼。我们请精灵教导人类一些古语,作为交换人类教他们歌曲和故事。如果他们要并肩作战,就需要学会视彼此为值得牺牲的战友。"
卡伦摇了摇头。"我缺席太久了。"
"你一直和艾拉在一起,"维尔里尔纠正道。"而且像龙骑士必须做的那样处理政治事务。你不可能面面俱到,尽管你已竭尽全力。"
卡伦点点头,对维尔里尔露出半个微笑。
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走廊尽头通向中央庭院的拱门前。
阿凡迪尔蜷伏在庭院中央,柔和的阳光从上方开口处洒落。巨龙抬起头凝视着卡伦和维尔里尔,她深黄色的眼睛与脸上装饰性的白紫色鳞片形成鲜明对比。一连串咔哒声从她喉咙里传出,伴随着低沉的隆隆声。
她把吻部抵在卡伦胸口,朝他呼出温热的气息。卡伦用手抚过她的鳞片。他能感受到她体内的紧绷感,感受到沸腾的怒火。她和提瓦虽未被铁链束缚,却仍是囚徒,提瓦更是时刻处于监视之下。阿凡迪尔对现状心怀不满。这条巨龙虽未被囚禁在此庭院,却自审判日起就未曾离开,未曾翱翔。卡伦 不确定这是沉默的抗议,还是单纯不愿离开她的灵魂伴侣。
当卡伦站在那里时,正在与艾森等人一起等待的瓦列里斯将他们的意识联结起来。当巨龙的感官与他自己的交融时,周围的世界开始变幻。
一种深沉的保护本能在他们共享的意识中回荡——当提瓦和阿凡迪尔的影像在他们之间流动时。提瓦和阿凡迪尔是他们的一员,是他们的血亲。而瓦列里斯绝不会允许他们受到伤害。
在古老的传说中,巨龙是能够夷平整座城市、扭转战局的传奇生物。它们是无可匹敌的猛兽。每个故事都在诉说它们的愤怒与狂暴,讲述它们毁天灭地的无尽力量。
但鲜少有人提及这些伟大生物的怜悯与忠诚,它们的痛苦与磨难,以及它们守护所爱之物的永恒意志。这些正是卡伦渴望听到的故事,也是他希望有朝一日能亲口讲述的故事。
"不会太久了,"卡伦轻声说道,手掌抚过阿凡迪尔的鳞片。
巨龙喉咙里发出的声响类似呼噜声,伴随着一连串咔嗒声,随后它将脑袋重新搁回白色地砖上。
卡伦沮丧地叹了口气,示意瓦埃里尔跟他一起走向牢房。两人从开阔的庭院步入一条烛光摇曳的长廊,这条走廊卡伦在过去几天已相当熟悉。
"艾森说等我从焦土之地回来时,科伦和法尔文应该就到了。"卡伦从未见过这两位拉基纳人,但其他拉基纳人提起他们时总是与艾森相提并论。根据瑟林讲述的故事,他们是整个埃菲利亚最勇猛的两位战士。
"确实,"瓦埃里尔说,"但他们的旅程不会轻松。"
"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蓬荜生辉。"这个声音卡伦并不熟悉,但他知道是谁在说话。
他向左转身,看见白发女子和深色皮肤的精灵站在连接走廊里。哈拉和伊莱恩。四名胸前绣着白龙纹章的卫兵跟随着他们,灵魂之力的丝线将二人笼罩在防护结界中。
哈拉好奇地挑起眉毛走近,左手手指攥成拳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你的死期。"卡伦转身正对哈拉,怒火中烧,脑海中回响着瓦勒里斯的低吼。
哈拉咧嘴一笑,露出与她白发同样洁白的牙齿。她歪着头,目光从卡伦的头顶扫到脚底,又扫回来。"这么自信,这么傲慢。连站姿都像他。"
哈拉又向前一步,她的脚还未触及石板,瓦埃里尔的剑尖已抵上她的胸膛。
"拉维拉坎拉·玛哈维尔,瓦里恩·纳哈尔。"瓦埃里尔手腕上抬,剑尖在哈拉的束腰外衣上压出一道褶痕。 我绝不手软,弑亲者。
听到这个称呼,哈拉的笑容僵住了。
伊莱恩从哈拉身边走过,双手始终背在身后,两名护卫紧随左右。当他们监视他每个动作时,火焰之丝与灵魂之丝交织缠绕。这个精灵脸上布满细长伤疤,双眼如乳白色浊液。
"那么你就是他了。"伊莱恩凝视着卡伦,仿佛能看见他。在紧张的寂静中,伊莱恩用鼻孔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张开的手掌按在胸前。"为我们留给你的这个世界,我深感抱歉。 也为我们将修复它的重担压在你肩上而道歉。"
这些话语完全出乎卡伦对精灵的预期。就连瓦勒里斯的怒火也在他脑海中逐渐平息。
哈拉垂下目光盯着地面,肩膀耷拉着,瓦埃里尔的剑尖仍抵在她胸口。卡伦认得她脸上的表情:羞愧。
卡伦正要开口,却在这时看见了他。
法尔达站在伊莱恩和哈拉身后约四十英尺的走廊上,身边跟着三名卫兵,月光与日光混合的光线透过拱形窗户洒在他身上。那人像雕像般静止不动,目光紧锁卡伦。他脸上的伤疤已有些愈合,但皮肉仍呈现苍白的粉红色。
当卡伦与这个杀害了他母亲的男人四目相对时,他右手的指节不由自主地绷紧。就是这个男人活活烧死了她。卡伦只需伸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以命抵命。诸神定会认为这很公平。
瓦列里斯的愤怒渗入他的血液。卡伦怦怦作响的心跳声淹没了其他所有声音,视线逐渐暗淡收缩,直到眼中只剩下法尔达。
"大人?"离卡伦最近的卫兵试探性地上前,"大人,您还好吗?"
一只手搭上卡伦的肩膀——是瓦埃里尔的。精灵摇了摇头,卡伦注意到他眼中紫色的微光在卫兵铠甲上反射。
卡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继续。"
他将舌尖抵住上颚准备转身离开,但伊莱恩突然以铁钳般的力道抓住了他的手臂。
卫兵们"锵"地一声从剑鞘拔出佩剑,钢刃摩擦声在走廊回荡。瓦埃里尔的剑刃横在伊莱恩的 喉咙上,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只有卡伦抬起的手让伊莱恩的心脏仍在跳动。
"敢动一根头发我就割开你的喉咙。" 瓦埃利尔怒视着拉基纳人,他的剑纹丝不动地架在那里。
伊莱恩反而向剑刃靠去,加速了血液的流淌。他那双苍白的乳白色眼睛凝视着卡伦。"复仇不会带来平静。相信我,我明白。我们在愤怒中做的事只会腐蚀我们的内心。" 他缓缓吸了口气,"龙的怒火既是驭龙者最强大的力量,也是最致命的弱点。你必须先驯服它,才能驾驭它,否则它将会吞噬你。"
"如果我想听你的建议,"卡伦倾身向前,"我早就开口问了。"
"我们无法寻求那些自己都不知道需要的东西。帕斯帕·瓦尔诺,阿卡尔。杜·埃·奥林·塔洛斯·杜·维迪姆。"
保重,兄弟。你比你想象的更强大。
卡伦回望着伊莱恩空洞的双眼,试图寻找答案。他最后朝走廊尽头瞥了一眼法尔达——对方依然一动不动地回望着——然后转身大步离开,心脏仍在狂跳,血管里燃烧着怒火,脑海中回响着瓦勒里斯的咆哮。
"平息你的怒火,"卡伦边走边低语,靴子的铿锵声在走廊中回荡。
片刻之后,瓦埃里尔出现在他身旁。两人沉默前行,最终停在一扇镶着铁箍、刻有约顿符文的大门前。一名身着深色长袍的精灵立于门左侧,胸甲上纹着白龙图案。阿玛丽尔与其他四人被指派在蒂瓦尔周围维持灵魂结界,以防她接触火花。为确保那些符文镣铐不会铐上她的手腕,这只是个小小的代价。
阿玛丽尔向卡伦和瓦埃里尔点头致意。
卡伦指向大门。"她在里面?"
"在的,德拉莱德。"
"感谢你们守护她。"
"理应如此,德拉莱德。Det er myia haydria。"
这是我的荣幸。
"我很快出来。"卡伦对瓦埃里尔说。他快速吸了口气,推开门步入牢房。
一盏油灯挂在最左侧的墙上,将石壁浸在柔和的橙光中。
蒂瓦尔盘腿坐在房间深处。见他进来便抬起头,漆黑的双眸锁定他。
"Alaith anar,akar。"她虚弱地微笑,颔首致意。 幸会,兄弟。
"Alaith anar。"
她抿了抿嘴。"盔甲很衬。"她向前倾身,"某种安瑟林钢...锻造师手艺精湛。安瑟林钢本就难塑,约顿符文更是难上加难。你总不是专程来听我夸赞盔甲的吧?"
"不是。"
"法尔文和科伦到了吗?该结束这场等待了。"
卡伦摇头。"我即将启程。"
"什么时候?"
"现在。我要带艾森去阿尔卡伦,然后和瓦勒里斯飞往伊尔纳恩。"
提瓦尔嘴里发出的声音近乎嘶嘶作响。"那个地方...那里除了毒药什么都没有。"
卡伦轻轻叹了口气,坐在门边靠墙的长椅上,盔甲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法尔文和科伦很快就会到这里。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被处决。"
提瓦尔叹了口气,迎上卡伦的目光。"你绝不能这样做。你要让科伦和法尔文做出他们的裁决,并接受最终的决定。"
"我绝不接受。"卡伦身体前倾,咬紧牙关。"我们的底线在哪里,提瓦尔?如果我们处决你和阿凡迪尔,让世上又少一名驭龙者和一条龙,然后呢?就留我一个人对抗埃尔托亚、赫利俄斯和其他龙卫?这本身就是死刑。还有来自莱纳利昂的精灵们呢?如果他们调转矛头对准我们怎么办?他们有多少条龙?"
提瓦尔深深地、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她凝视着天花板,嘴角挂着近乎同情的微笑。"你没说错,卡伦。但你说话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单纯。我知道你不愿承认,但他们说的那些事我确实都干过。我背弃了自己的兄弟姐妹。我放火,我杀人,而且..."她突然停住,咬紧了牙关。"我在噩梦里总能看到那些面孔,听见那些被我斩断羁绊的德拉艾德最后的惨叫。我可以给你借口,可以告诉你我为何追随艾尔托亚,为何相信我们做的事是正义的。我可以解释埃菲亚特是如何扭曲我的思想...但当一切尘埃落定,终究是我亲手握着利刃,是我的心屈服于愤怒,是我的灵魂让软弱趁虚而入。"
"提瓦尔——"
"你不了解我,卡伦。"
"我知道在我需要你时,你出现了。我知道是你教会我认清自我,明白该成为怎样的人。"
她摇着头,眼窝深陷。"我犯下的罪行死不足惜。我不怪乔拉和其他人,就像我不会责怪一座被点燃的房屋燃烧起来。"
"不。"卡伦起身走到提瓦尔坐着的地方,单膝跪在她面前。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注意到她苍白的皮肤和唇上的裂痕。"这还不够。"
提瓦尔好奇地回望着他。
"你说得对。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也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曾跪在我面前,发誓要为这项事业献出最后一口气。仅仅赴死是不够的。当费恩·莫特姆灭亡,整个帝国化为尘土时,那时——唯有那时——你才能死去。在那天到来之前,我需要你继续战斗。我要你成为命中注定的守护者。明白吗?我不接受任何折扣的忠诚。"
提瓦尔凝视着卡伦,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你就像是她的转世。我只希望你能更强大。"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希望你是真明白,因为你要么帮我终结这一切,要么我亲自挥剑。"
卡伦起身向门口走去。
当卡伦拉开门时,提瓦尔说:"阿纳泰尔·奥德里尔·阿·奥里敏。"
赐予他们烈火与狂怒。
"我会让你离开这个地方。很抱歉没能早点来救你。"
她摇摇头。"你当时满腔怒火。"
"我是害怕。害怕真实的自己,害怕可能做出的行为。"
"恐惧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征服。"
卡伦又凝视了提瓦尔片刻,轻轻点头,随后退出门外将门关上。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在颤抖,竭力控制着身侧发抖的双手。他痛恨这一切。提瓦尔救过他的命,救过瓦勒里斯的命,很可能还救了阿拉维尔城墙内所有人的命。但她同样参与了屠杀圣殿骑士团的暴行。乔拉和其他人要她死的理由,和他要法尔达死的理由一样充分。
伊莱恩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我们为你留下的这个世界深感抱歉。也为我们请求你修复它时压在你肩上的重担感到愧疚。"
卡伦定了定神,向阿玛里尔道谢后,与瓦埃里尔一同沿着走廊返回。
双手颤抖的卡伦突然停在走廊中央,烛光在地面投下摇曳的阴影。
瓦埃里尔挑起一边眉毛。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在此,瓦埃里尔。诸神在上,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是个铁匠和治疗师的儿子,"他摇着头说,"两年前,我只知道格莱德这一方天地。而现在却有成千上万的人类和精灵准备以我的名义横跨大陆行军,胸前佩戴着瓦勒瑞斯的徽记。他们要奔赴" 战场",瓦埃里尔——以" 我的名义"。那个杀害我母亲的凶手就在这些走廊里自由行走,而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掏出他的心脏,却做不到。我不能动他分毫,却能派遣千万人去送死。给我解释解释。这一切都毫无道理。这本该是埃里克或达伦,或是你或塔蒙,或是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的使命。"
卡伦的胸膛剧烈起伏,脉搏狂跳。而瓦埃里尔始终注视着他,静静观察。
精灵抬头望向天花板,仿佛要在白色石料中寻找答案。"有些人正因为你的身份而追随你——而且人数不少,"精灵耸了耸肩说道。"他们渴望成为传奇故事的一部分,成为四百年来首位自由驭龙者传说的一页。他们不在乎你是谁,只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但现在不是了。在贝尔杜亚,你冒着生命危险为王室卫队争取时间,那些你素不相识的男男女女,那些你本无需效忠的人。在文达库尔,你是最后一个穿过传送门的人。你救下了每一个能救的生命。无一例外。在国王隘口,你甘愿为守护 那个夺走你一切的国家人民而死。你不愿放弃瑞斯特,为此穿越了焦土之地,这是前无古人的壮举。就在这座城市上空,你和瓦莱瑞斯用生命为我的族人争取了宝贵时间。很多人或许觉得自己配得上你所拥有的,觉得自己有权获得这些,觉得自己比你更强。但若身处你的位置,他们连你一半都做不到。你和艾森·维兰德之间存在本质区别。若帝国能在灰烬中重生,他会眼睁睁看着世界燃烧。他只在乎摧毁现存的一切,而你关心的是一切终结后还剩下什么。"
瓦瑞尔紧握住卡伦的前臂,直视他的双眼。"我与你同在。全心全意。我们是万德塞拉。即便你带领我们走向虚空,我也会跟随。每个佩戴这枚徽记的人都会如此。不仅因为你的身份,更因为你的为人。这支军队并非为在你的名义下赴死而前进,卡伦。他们前进是因为终于有人向他们证明可以奋起反抗,终于有人向他们展示有更崇高的目标值得奋战。"
埃森深深地 用鼻孔吸进一口长气,寒意流贯全身,肺部随之膨胀。当军队进行最后检阅时,呼喊声在庭院中回荡。泰莎拉女王兑现了五千兵力的承诺,乌斯里安和加尔德拉亦是如此,加上那些佩戴白龙徽记的战士,近一万四千名精兵将庭院挤得水泄不通。
货车轮轴吱呀作响,覆甲战靴踏击石面发出鼓点般的声响,持续不断的交谈声在空气中飘荡。
这一切都在埃森身后展开,传入耳中的嗡嗡声令他心境平和。这就是他等待的、他为之奋斗的:叛乱已如火如荼地展开,帝国正在燃烧。成千上万的人以崭新、更美好的名义前进。老实说,这般景象他原以为此生难见。他所有的作为,每次牺牲,都是为了这一刻。然而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这条巨龙身上。
瓦勒瑞斯,鳞片闪耀如新打磨般,体长足有七十英尺。颈部粗壮肌肉发达,胸部厚实有力。与瓦拉西亚其他巨龙一样,他浑身散发着力量与优雅并存的气质。
艾森一生中见过许多龙,他看着瓦莱里斯从一只可以蜷缩在卡伦膝上的幼龙,成长为如今这头庞然大物。
但这次不同。
自从莉娅拉被夺走——从他身边硬生生撕裂——这是他第一次将再次骑上龙颈,感受身下的力量,劲风拍打肌肤。
骑龙飞行,感受那种互信的羁绊,那种无拘的自由,本是最亲密无间的体验。这该让他满心欢喜,但此刻思绪带来的却是恐惧、悲伤、焦虑,以及胸口的麻木。这让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支离破碎的灵魂。
莉娅拉曾属于他,他也完全属于她。直到海枯石烂,时光尽头。但她已逝,唯余孤独。
瓦莱里斯似乎感应到艾森心中的痛楚,它扭动脖颈俯下身来,前肢弯曲,下颌轻蹭岩石。当龙瞳锁定艾森时,一阵寒意掠过全身,心脏突然狂跳。
瓦莱里斯向前探出脖颈,喉间发出低沉嗡鸣。
艾森伸出手,整装待发的军队喧嚣在他耳中达到顶峰。他能 感受到 瓦莱里斯的灵魂。如同在瓦拉西亚时库库尔坎那样,这灵魂如裹尸布般缠绕着他,流经全身,穿透脏腑。
瓦莱瑞斯将鼻吻抵进艾森伸出的手掌。艾森倒吸一口气,暖意从指尖蔓延,流过手掌,渗入骨髓。万千情绪将他淹没,每段记忆都伴随着时间片段在脑海中奔涌:埃里克与达伦的影像,接着是瓦莱瑞斯的龙蛋,库库尔坎的形貌,艾森自己,还有卡伦。
艾森每次呼吸都在颤抖,他的目光迷失在瓦莱瑞斯淡紫色的眼眸里。
在轮回的所有生命中,艾森从未体验过类似感受。
所有恐惧、痛苦与黑暗都离他而去。瓦莱瑞斯无需言语,艾森已心领神会。
更多记忆涌现时艾森咬紧了牙关:莉亚拉破壳的画面。她曾是那么娇小。初夜时分,她把肚皮贴在他前臂上安睡,纤薄的蓝色翅膀环抱着他的手腕。
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有些属于他自己,有些属于瓦莱瑞斯。每个故事都延续着相同主线:艾森与卡伦守护着莉亚拉和瓦莱瑞斯。直到最后,双龙的咆哮填满他的意识,他终于明白瓦莱瑞斯想传达的讯息。瓦莱瑞斯虽非莉亚拉,但会如她般守护艾森。就像艾森曾守护瓦莱瑞斯的龙蛋,就像他守护着卡伦。
就在此刻,记忆骤停,万物变换。预兆般的汹涌怒意从龙族流向艾森,同时传入耳中的是令人骨颤的深沉低吼。
瓦莱瑞斯眼中的黑色竖瞳紧缩成锋,龙唇翻卷,露出参差交错的巨大獠牙。
"如果我伤到他,"埃森轻声道,手指抚过瓦勒瑞斯温热的鳞片,"你会把我活活烧死。"
燃烧木头的香气伴随着从瓦勒瑞斯张开的下颚中呼出的温热气息,那低沉的咆哮声持续不断。
埃森背后突然安静下来,他猛然意识到准备出征的军队的喧嚣声已经停止。最后一次,他凝视着瓦勒瑞斯的眼睛,用拇指轻抚龙的鳞片。"我会永远保护他。"
埃森转身。数千名战士填满了庭院,以五十人为方阵排列整齐,抛光的铠甲在阳光与血月的交相辉映下闪闪发光。巨大的紫色旗帜在风中翻飞,中央绣着白色巨龙图案。毫无疑问这些是三国同盟的"礼物"。其他旗帜也在飘扬,有些是瓦伦的黑银双色旗,中央缀着七芒星;还有些是三国同盟的深绿色旗帜,正面绘着三棵白树。
在庭院的东侧和西侧边缘,数百名德瓦林·安甘族人站在一群马车旁,等待充当驮兽。
埃森的目光落在庭院北侧边缘,那里的寂静最为沉重。战士们组成的方阵已经退后,留出一条宽阔的通道通向埃森与瓦勒瑞斯所在的高台。
卡伦走在那条通道中央,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塔尔蒙站着 在庭院后方高原的基座处。他的左手搭在腰间剑柄上,右手拇指勾着腰带环扣。外表上他确信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铠甲擦得锃亮如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庞刮得干干净净。
但内心却是另一番景象。塔尔蒙从未有过子女,从未体验过这种喜悦。但当他看着卡伦穿过战士方阵时,那套铠甲上的符文泛着深紫光芒,他想象此刻感受到的骄傲就是为人父的骄傲。唯一玷污这份情感的,是愧疚于站在这里感受这一切的人是他而非瓦尔斯·布莱尔。
就连背着白木长弓的丹恩也像模像样。老实说,自从这个年轻人在阿拉维尔战役中证明自己后,塔尔蒙觉得他确实配得上这份荣耀。
塔尔蒙右侧,埃里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双手在背后交握。"就是今天了。我们今日进军。"
"紧张吗?"
"有点。"
塔尔蒙望着整齐列队的战士方阵,所有人立正注目着卡伦走向瓦勒瑞斯。
数千件紫色斗篷在锃亮铠甲衬托下格外醒目,旌旗在他们头顶翻飞。这些色彩让他想起贝尔杜尔,不禁觉得故乡以某种形式延续着。这是种奇特的慰藉。
没过多久,卡伦便在瓦埃里尔的陪同下登上了高原。
凯伦将头盔夹在臂弯里,握住塔蒙的前臂。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庭院。"他们看起来..."
"像一支军队。"塔蒙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他们是否真能打仗。"
听到塔蒙的话,凯伦脸上明显露出不适的表情。
"在你出生前很久,这一天就注定会到来。"
"我知道。"他转向丹恩,表情稍稍缓和,"准备好了吗,皮姆指挥官?"
丹恩下唇微撅,轻轻耸肩:"这个头衔听起来不错,不是吗?"
凯伦大笑,眼中坚毅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运气好的话,在你们抵达萨尔姆之前我就能赶上。如果没能..."
"那我们就杀出一条血路。"埃里克说。
凯伦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正要开口时,右侧传来脚步声。
维伦的苔萨拉女王在高等守卫的护卫下走来,守卫们手持长柄战戟。
女王身着一套光滑的黑色精灵钢甲,维伦之星精巧地镶嵌在胸甲上,腰间配着一把弯刀。
"苔萨拉女王。"凯伦手抚心口向女王低头致意,其他人也随之行礼。"Din närvarvin gryr haydria til myia elwyn。"
塔蒙对古语的了解和对纳沃南语一样——一窍不通——所以他保持沉默,微微低头。精灵是个奇怪的民族,他已经领教过几次他们的"荣誉"体系。最好让凯伦和瓦埃里尔来应对。
"阿尔·迪亚尔,米亚利,德拉莱德。"瓦埃伦的新任女王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她堪称美的化身,嗓音轻柔,眼眸明亮。但塔蒙很清楚,这位精灵的剑刃和她的言辞一样锋利。
"你对古语的掌握令人印象深刻,卡伦·布莱尔。我能从你的发音中听出瓦埃伦的味道。"她向站在卡伦身旁的维尔瑞尔示意。维尔瑞尔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僵硬,背部挺直,下巴高抬。"你是族人的骄傲,维尔瑞尔·伊林。"
"米亚娜莉..."维尔瑞尔睁大了眼睛,下颌微微松弛。仿佛获得了神明的赞许。"杜·哈林·米亚·弗莱,米亚娜莉。拉埃尔·海德里尔。"
"我的谢意属于你。"她手腕轻翻,一名高阶守卫捧出一个装饰华丽的黑色木盒,边缘镶嵌着银饰。
高阶守卫咔嗒两声打开银制搭扣,掀起盒盖。盒中静卧着一把微微弯曲的长剑。它在光线下熠熠生辉,精致的雕纹从护手盘旋至剑刃。握柄包裹着黑色皮革,柄头呈银星造型。这把武器的设计类似卡伦的佩剑,只是装饰更为繁复。
"米亚娜莉?"自从遇见这位精灵以来,塔蒙第一次在维尔瑞尔的语调中听出犹疑。无论这件武器是什么,都绝非简单的礼物。
"此剑名为'安维尔'——破晓之刃。它诞生于第一纪元,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当我们的族人四分五裂之际,这把剑属于高等瓦伦家族的首任冠军骑士埃林·沙德维尔。正是埃林首次与人类并肩作战而非兵戈相向。这位战士执此剑时成就传奇,归剑入鞘时获得永恒。
"我献上此剑,是要让你知道族人对你功绩的认可。你为瓦伦王国赢得了无上荣光——不仅保护了龙骑士团,守护了我们的希望,更向他展现了精灵之道,授予他'埃瓦利安之友'的称号。你在阿拉维尔之战冲锋陷阵,带领族人勇往直前。在这个精灵英雄寥若晨星的时代,你的光辉指引着我们。"
泰莎拉从剑匣中捧起长剑,将雪亮剑身平置于掌心,另一手握住鎏金剑柄。她向瓦埃里尔郑重呈上这柄神兵。
"瓦埃里尔·伊林,我将安维尔授予你。你可愿接受这份馈赠,肩负起瓦伦冠军骑士的重任?在这终焉之战中统领我军与龙骑士团的将士?"
瓦埃里尔直愣愣地盯着宝剑,张大的嘴半晌合不拢。这位素来寡言的精灵,此刻更是语塞。
"我..."瓦埃里尔声音发颤,"这将是我...无上的荣耀。这份殊荣...我受之有愧。"
"你被蒙蔽了双眼,瓦埃伦之子,因我们旌旗之下无人比你更配得上这份荣耀。你是数百年来首位与德拉莱德并肩作战的瓦埃伦精灵,首位斩杀血印者的勇士。你穿越了焦灼之地。唯一真正的耻辱是西尔米林国王没能早些赐予你这份荣誉。"
瓦伊瑞尔试探性地向前伸手,握住剑柄感受其重量与平衡。此时另一位高阶守卫捧着黑色皮革剑鞘走上前来。
卡伦抬手阻止了那名守卫。他将手搭在瓦伊瑞尔肩头,解下精灵原有的剑鞘与佩剑,将新剑鞘系回原处。
在塔尔蒙的记忆里,卡伦始终背负着沉重压力。即便在欢愉时刻,年轻人的眼神也总会出卖他的心事。但此刻他脸上只剩纯粹的骄傲。
瓦伊瑞尔道谢后深吸一口气,将黎明使者归鞘,同时单膝跪地。"我接受册封,米亚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