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星火已燃 烈焰焚天
阿拉维尔——毁灭纪元3081年冬
埃森站着 双手背在身后,身后是守护密斯尼尔中央大厅的青铜大门。他仰头凝视着白色石料雕刻的枝桠与叶片,它们在大厅高耸的天花板上蜿蜒交织,垂落成树状的石头立柱,环绕着大厅众多拱形窗户。一片被时光凝固的森林穹顶。
"我明白为什么这位新女王会引发分歧了,"丹恩对卡伦低声说,两人站在埃森左侧。
卡伦抱臂而立,目光紧盯着面前巨大石桌上雕刻的地图。埃里克、瑟林和其他人都站在他身旁,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焦躁的神色——除了瓦埃里尔。那个精灵很少流露情绪。
"安静,"瑟林压低声音呵斥道。
"怎么?要是我迟到这么久,你们早把我倒吊起来了。"
埃森真心希望自己能有丹恩在这种场合还能开玩笑的本事,但眼下关系重大。太多棋子同时在移动,太多生命悬于一线。这一刻是数个世纪忍耐与牺牲的顶峰。在这座大厅里做出的决定,将塑造未来的世界。
然而,他们已经等待了至少一个小时,乌斯里安女王和加尔德拉国王不愿让他们继续前进,直到这位维伦的新女王泰莎拉到来。埃森在阿拉维尔短暂停留期间,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她的名字。他对西尔米林并不十分了解,对他的这个侄女更是知之甚少。但据他所闻,她树敌的数量几乎与他一样多。这或许意味着她做对了些什么。
"这太荒谬了。"科拉从桌子右侧的等待位置推动轮椅向前。塔西亚和哈肯都皱起眉头,但没有阻止她。
一直望着拱门外山谷的加尔德拉国王转过身来,对科拉挑了挑眉。"我们会等待泰莎拉女王,就像我们会等待你一样,科拉·萨恩。耐心是一种美德。"
哈肯似乎察觉到科拉的烦躁,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但科拉一把拍开。"别像对小孩那样跟我说话,加尔德拉。我还记得你吸吮母亲乳房的样子。别自以为比我年长。我失去的耐心比你见识过的还多。"
在埃森有生之年,他深知精灵统治者们擅长权谋和文字游戏。即使在"陨落"之前,背景中也总是暗流涌动,总有一场博弈、考验或阴谋。因此当加尔德拉脸上露出明显的震惊时,埃森感到意外。
科拉微笑着,陶醉于自己激怒国王获得的反应。自从城市保卫战后,这个女人身上的锋芒又回来了。
"你正在与一位国王对话,"月神议会执政官之一的图里维尔厉声说道。这位精灵深红与金色相间的长袍随着他绕过桌子、走到科拉与加尔德拉之间时在地板上拖曳。他身形高大魁梧,俯视着轮椅上的科拉,黑发被一顶金色头环束在脑后。
科拉毫不退缩地迎向图里维尔的目光。"我与许多国王都交谈过,年轻的执政官。而我都比他们活得长久。"
"这是在威胁我吗?"图里维尔对科拉露出玩味的笑容,瞬间恢复了失态的镇定。唯有他的眼睛出卖了他;那里面燃烧着愤怒与暴戾。
"我从不威胁他人。"
巨大的青铜门吱呀开启,新任女王泰莎拉·瓦伦·阿鲁米尔昂首而入,黑银相间的长袍在她身后优雅飘动。这位精灵行走时带着近乎傲慢的优雅,她的两位执政官杜梅利安和伊西林紧随其后。
杜梅利安一如既往地昂首阔步,手指和脖颈上都佩戴着银制首饰,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毫无疑问,他已经为这个入场时刻暗自期待了大半个时辰。
相比之下,伊西林则阴沉如暴风云团,目光始终垂向地面。这位年长的精灵向来不屑参与同僚们的权力游戏,而且正如埃森所知,她对守时有着近乎偏执的坚持。
"这下可有意思了,"塔蒙·霍尔德低声说道,朝埃里克那边靠了靠。
苔瑟拉轻盈地滑过地面,在石桌另一侧站定身形,居于加尔德拉与乌斯里安之间。她向二人微微颔首,纤腰轻折间 向伫立在石桌左侧的德瓦林·安甘家族女族长瓦松致意。
加尔德国王以阴鸷的目光回应苔瑟拉的礼节,面容如石刻般冷峻。
乌斯里安却对她全然无视,这与在埃勒斯维·乌尔·瓦兰纳公开展示的关系判若两人。此刻门扉紧闭,这位阿尔杜兰女王显然已失去耐心。
埃森观察着众人对新女王的反应,直觉苔瑟拉玩的把戏与众不同。相较于前任西尔米林在权谋中展现的隐忍审慎——常对潜在助力者阿谀奉承——苔瑟拉更像是柄出鞘的利刃。埃森尚不确定这是否明智,唯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这位瓦伦新女王移步至石桌前,十指交叠俯视着艾菲利亚的石雕地图,仿佛对满室横眉冷对浑然不觉。
埃森只需瞥见科拉的眼神,便知这女子恨不能当场将苔瑟拉撕个粉碎。
"抱歉我迟到了,"泰萨拉终于开口,语气里连一丝真诚都欠奉。她抬起目光环视房间,在卡伦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转向仅相隔几步的乔拉和瑟里维尔。"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他们一直都这么戏精吗?"丹恩压低声音问,"看来我得常来参加这种场合。"
"再不闭嘴我就活剥了你的皮,丹恩。"瑟林咬着牙回道。
艾森转头瞪向丹恩,却看见塔蒙朝他后脑勺来了一记爆栗。
"我要往你靴子里撒尿,"丹恩小声嘀咕着往前蹭了半步,刚好让塔蒙没法明目张胆地揍他。
"好了,"乔拉说着,目光在瑟里维尔身上停留得连精灵都开始不自在。"既然人齐了,该规划后续行动了。"
"请讲,"乌斯里安打破了自设的沉默。
艾森望向乔拉和其他人,他们点头示意他继续。他刚要上前,突然转身与卡伦四目相对。
从焦土归来的卡伦已完全不是两年前艾森在西境村庄找到的那个少年。他更冷硬,更笃信自己的力量,却也带着囚禁拷打的痕迹,透着征战的疲惫。眼窝凹陷,皮肤皲裂,整个身形都透着脆弱。
此刻与艾森对视的那个男人散发着同样的铁血气质,甚至更甚。他走路时肩膀后展,下巴高昂,目光如炬。但他的身体已然痊愈。数月的训练与丰盛饮食让他的肩膀变得厚实,肌肉变得坚硬。他看起来仍显疲惫,却不再憔悴。
卡伦注视着艾森,紫罗兰色的眼瞳随光线变幻,他微微颔首示意艾森主导谈话,少年人的任性气已消失无踪。就在这一刻,艾森无比确信一件事:男孩已成长为男人,而这男人已成战士。
"等待的时日结束了,"当众人围拢到桌边时,艾森说道。"血月或许污染了天空,但帝国已暴露无遗。它如同四面受敌的负伤野兽。帝国法师在月光下固然更强,但乌拉克族亦是如此。"
艾森俯身撑在桌面上。
"乌拉克部落正横扫伊利亚纳拉,从西部村庄到法尔斯泰德与贝洛蒙。他们已摧毁阿卡伦的石盔城与卡登德,眼下正围攻卡米林,并洗劫了马林山麓的村庄。但关键在于,他们在南方的战迹比起北方造成的彻底毁灭相形见绌。在乌拉克族与林纳利昂精灵的夹击下,洛瑞安主力部队被围困在大陆北半部。这意味着——现在正是将洛瑞安帝国这颗毒瘤从南埃菲利亚彻底切除的时机。"
"听听,听听。"塔蒙双臂交叉说道,抿着嘴唇点头,目光扫过桌面。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狂热。帝国摧毁了他的家园,而塔蒙却无力阻止。埃森对这种感受再熟悉不过。
"那么,拉基娜,你的提议是什么?"加尔德拉双手背在身后问道,下巴微抬俯视着地图,银白长发如针般笔直地垂落在肩头。从加尔德拉的语气中,埃森听出这位精灵不会像在埃勒斯维·乌尔·瓦拉纳承诺的那样配合。他早料到会如此。
"我们终于收到了来自瓦尔塔拉的阿丽娜·阿特雷斯的消息。瓦尔塔拉起义军已将高阶领主洛伦和帝国保皇派逼退至阿基隆要塞并固守阵地。洛伦的五万大军对阵阿丽娜的三万兵力,还拥有一支帝国法师分队。洛伦按兵不动是因为除非获得补给,否则瓦尔塔拉人只能坚守到下个朔月。帝国军队封锁了烈炎隘口,根据情报,驻扎在阿尔戈纳附近的军队,连同袭击阿拉维尔溃败的残部,正在前往镇压起义。瓦尔塔拉人很快就会寡不敌众。他们能赢得这场战争,但需要我们的援助。"
"可惜现在无能为力了,"加尔德拉嘴角上扬说道。"我们不可能把阿拉维尔的所有战士都调走。尤拉克人正从洛达尔山脉向内推进,我们必须先解决家园的威胁。即便没有这个威胁,我们也来不及赶到瓦尔塔拉支援。两地距离太远,中间地带又到处都是尤拉克人。"
"嗯。"埃森早就料到加尔德拉会这么说。乌斯里安和泰萨拉却保持沉默,静静旁观。"你在艾尔斯维娅·乌尼尔·瓦拉纳是怎么说的来着,加尔德拉?"埃森耸了耸肩,尽量让语气显得浮夸。"'这是露尼希尔、瓦埃伦和阿杜兰的精灵们不再躲藏的日子。这是我们加入战斗的日子。'多么铿锵有力的话语。"
"别激我,埃森。这场战争要靠头脑而非冲动来取胜。我们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调集足够兵力横跨大陆。你知道这是事实。等我们赶到时瓦尔塔拉早已化为灰烬,而阿拉维尔也将无兵可守。"
"我知道。所以我提议让卡伦骑龙载我去风暴林。"
"什么?"卡伦脸上的表情和他声音里的惊讶如出一辙。
"我们在那里集结了盟军。一位名叫维尔玛·塔利赛尔的奥卡利安人,还有约四千名由前阿卡伦风暴卫队带领的精锐战士。骑马需要数周路程。但瓦勒里斯几天就能飞到。"
"那你打算怎么在下次月升前把四千人从阿卡伦运到瓦尔塔拉?"乌斯里安的语气很生硬,但埃松从她眼神中看出她其实很感兴趣。
"你知道我这几个世纪可没闲着。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瓦勒瑞斯孵化时,我就向艾菲利亚乃至更远的地方送出了信件,为今天做准备。其中一封信被纳沃纳的拉特拉克王室第四顺位继承人卡娅拉·拉特拉克拆阅。正是她的船只载我前往瓦拉西亚,带回了瓦勒瑞斯的龙蛋。"埃松对卡伦露出温和的微笑,看到年轻人眼中了然的神色。"也是她的船队在艾菲利亚西海岸被帝国海军焚毁。就在我们说话时,她正率领两百艘战船横渡纳沃纳海,船上载着约两万名士兵。其中几艘已停泊在地角附近,准备载我和阿卡伦的部队沿海岸线前往瓦尔塔拉。若运气好且得尼隆神保佑,我们就能避开所有洛里安的船只,在下个月亮前抵达。"
"埃松,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计划是引外邦军队登陆我国海岸?"加尔德拉挑起眉毛,双手仍然背在身后,"我很好奇,他们想要什么回报?"
"殿下可有更高明的计划?我洗耳恭听。但说无妨。"艾森深知与加尔德拉唇枪舌战犹如玩火。这位精灵记性极佳,又极易感到尊严受辱。但艾森的忍耐早已消磨殆尽。"莫非您认为眼睁睁看着瓦尔塔兰人葬身火海才是上策?待他们国家化为焦土,洛里安人就会集结。瓦孙迪人照例会见风使舵,届时卡瓦洪就会成为帝国的下一个目标。盟友们将逐个土崩瓦解,最终只剩我们孤立无援,衰弱得任人宰割。"
艾森将加尔德拉的沉默视为默许。
"卡娅拉有千万个理由憎恨帝国。她渴望目睹帝国倾覆。我与她家族世代相交。若战后她想要块安身立命的封地,给她便是。我们自当" "从北方划块疆土犒赏她浴血奋战之功。最关键的是,她重信守诺。我信得过她。"
"你当年也信得过埃尔托尔·戴萨纳。"加尔德拉语带剧毒,神色却缓和下来,眼帘低垂。"我也一样。"
"何不让卡伦载你直飞瓦尔塔兰?"塔尔蒙·霍尔德赶在有人回应前转移话题。他歪头审视地图,摊开右掌。"通过安甘族传信。令舰队即刻驶离阿尔卡伦。这样能节省数日行程。"
"因为如果卡伦去了瓦尔塔拉,他就会被卷入那里的战斗,而其他地方更需要他。瓦尔塔拉只是这个无限庞大谜团中的一小块拼图。自从阿尔戈纳被焚毁后,我们就再没收到卡斯托·凯的消息。他本该几天前就到这里。代替他的是正在赶来的阿雅娜·托瓦尔。红日佣兵团的图库尔·昂格尔也在赶来,他在贝洛蒙山脉附近统领着近七千兵力。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人。伊利安纳各地的派系首领几天内都会抵达。他们到来时卡伦必须在这里。他们必须亲眼见到他,看到他是血肉之躯,看到瓦列里斯不是传闻中的故事而是传说中的巨龙。伊利安纳是南方最大的行省;我们需要它的力量支持。如果我们现在不把这些派系统一起来,他们就会分崩离析,为了控制这个行省而互相撕咬。"
"然后呢?当阿雅娜·托瓦尔和其他首领到来时我该说什么?这场叛乱是你策划的,不是我。"卡伦的声音里没有愤怒——这是个可喜的变化,但艾森能感觉到他离爆发不远了。"我不认识这些人。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用舌头抵着牙齿,犹豫道:"我需要你在这里。"
"可能是我策划了这场叛乱,但点燃它的是你。"艾森转身面对他。"你的传奇正在铸就,会有很多人想依附于它。瑟林会留在这里陪你,乔拉也是。你会得到很好的建议。"
卡伦摇了摇头,右手紧握成拳攥住剑柄。"瓦勒瑞斯和我不该坐在这里喝酒聊天,让别人替我们打仗。"
"这与你的骄傲无关,卡伦,也与你的勇气无关——见过你战斗的人都不会怀疑这点。这是关于智慧的抉择。懂得何时冲锋、何时按兵不动的智慧。如果卡斯托·凯已死,他的旗帜将归顺托瓦尔或昂格。我们需要他们作为后盾才能成功,而你是我们最大的希望。"艾森叹了口气。"有了这些力量支持,我们就能进军德里费恩,给阿勒隆·赫尔蒙德取代其父所需的助力。我们可以说服高阶领主塔利安·卡拉斯宣布卡瓦洪归顺我们。还能把乌拉克人赶出西部村庄。前方还有很多硬仗要打,别着急。"
听到最后这句话时,卡伦的下颌肌肉抽动了一下。
"自从阿尔戈纳城陷落后,我就没收到城内线人的消息。但巴尔顿——愿他安息——派往萨尔梅的安加人已经联系上了。达伦报告说萨尔梅的防线还在坚守,但撑不了多久。乌拉克人每夜进攻的兵力都在增加。他请求立即增援。"
"那我们就出发。"卡伦没有丝毫犹豫。"我有近五千人追随我的旗帜......"卡伦望向远方迟疑了片刻,又坚定地说:"我会和瓦勒瑞斯飞过去。我们要打破围困,把乌拉克人赶回洛达尔。"
"我需要你带我去阿尔卡伦,五千兵力不足以阻击乌拉克斯大军。我们必须保持耐心。相信达伦。一旦你说服艾瑞安娜和图库尔加入我们的事业,我们就能向西进军。"
"那是我的家园,艾森。"卡伦的眼中闪烁着紫光,缕缕苍白的雾气向外飘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毁灭。我" "绝不" "允许。"
"而那是" "我的" "儿子。"艾森凝视着卡伦。他早知道这会是最艰难的部分。他看向站在几尺外的阿修斯,后者双手背在身后静静观察着。这位约特纳巨人比在场所有人都高出一头,只有塔西亚能与他比肩,拱窗洒入的血月光辉将他淡蓝的皮肤染上一层紫色。"阿修斯?"
约特纳人抬了抬眉毛。
"拉里昂那边有什么消息?你们族人集结了吗?能提供援助吗?"
阿修斯与艾森对视片刻,松开交握的双手走近长桌,丹和塔蒙让出空间。"几个世纪以来,约特纳人首次团结一致。拉里昂集结的部队此刻正在向阿拉维尔进发。我收到的最后消息是他们已离开位于奥南森林与山脉交界处的营地。等他们通过艾瑞斯恩平原,拉里昂会再派信鹰。我可以在马林山脉的中继站留信,但在此之前无法联系他们。"
艾森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明白了吗?耐心是我们的盟友,埃森。"加尔德拉自鸣得意地上扬的嘴角让埃森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舌头。"我们必须等待并谨慎行事。战争中,损失在所难免。由恐惧或欲望催生的急躁只会带来更多的死亡。"
埃森咬紧牙关,他仿佛听见脑海中回荡着莉亚拉的咆哮,这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如果每个决定都交给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我们会坐在这里干等,直到除了阿拉维尔之外整片大陆都陷入火海才离开。 这些都是埃森想说的话。但他只是长出一口气,对精灵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由恐惧或欲望催生的犹豫" "同样会走向毁灭,陛下。但至少急躁能让我们主动做出选择,而不是被迫接受他人的决定。"
"再从瓦伦调五千兵力,向西边的村庄进军。"泰莎拉女王笔直地站着,双手交叠置于腰间,面无表情。"我能在黎明第一缕曙光前让他们整装待发。"
乌斯里安和加尔德拉都盯着这位新女王,但谁都没有说话。
泰莎拉对随之而来的沉默挑了挑眉。她看向卡伦。"我不认识你,德莱德。我敢说你也不认识我。那就让我们快速了解彼此,让言语揭示内心的秘密。你保护了我的家园,甘愿为我的人民献出生命。因此我也将投桃报李,但愿这只是互助的开始。瓦伦麾下约有九千战士。我会留下四千防守阿拉维尔,亲自率领其余五千出征。将你的部队并入我军,交给你最信任的将领指挥。我们会保卫你的家园,而你去做必须完成的事。以我的荣誉起誓。"
紫色光芒缓缓从卡伦眼中褪去。他缓缓点头。"杜·哈林·米亚·弗莱,伊纳里。拉'维拉坎拉·格林马希尔·德尼尔。"
谢谢您,女王。我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泰莎拉微微颔首。"弗莱尔·米尔·诺尔·德尼尔·埃尔·贝斯克尔。"
等这一切结束后再来谢我。
"我再加派两千兵力。"乌斯里安女王倒吸一口气,目光与卡伦交汇。"阿拉维尔仍受威胁,我无法抽调更多。我们不能扑灭别家火灾却任自家焚毁。但我们可以提供帮助。"
卡伦低头致谢。
埃森望向加尔德拉时,强忍住即将浮上嘴角的冷笑。
国王怒视着乌斯里安和泰莎拉。他们这是逼他就范。"我也能提供两千兵力,但不能再多了。"
"那就这么定了,"埃森说着,双手平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卡伦将载我飞往风暴林,从那里乘船支援瓦尔塔兰起义。泰莎拉将率领九千名三盟战士和五千名起义军向萨尔梅进发,而卡伦和瓦勒里斯则返回此地,确保获得阿娅娜·托瓦尔、图库尔·安格以及尽可能多的小派系的效忠。"他看向卡伦。"一旦完成这些任务,你就在大军抵达萨尔梅前飞去与他们会合。届时我们就能向德里法恩和阿卡伦派兵。卡瓦洪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会归顺我们麾下。然后我们就能把目光转向瓦松德。有了奥纳尔的黄金和当地驻守的帝国守军,瓦松德将需要最多鲜血的洗礼。"
"北方怎么办?"阿修斯问道。
埃森很清楚阿修斯真正要问的是什么:科伦·瓦尔玛怎么办?那个被科尔纳收为学徒的女人——卢安的女儿,他的母亲——怎么办?
"我们在北方的部队四面受敌。目前他们中许多人还相对安全地驻扎在菲尔宁山脉的前哨站,但不知道这种局面能维持多久。我已以龙骑士团事务为由,要求科伦和法尔文赶来这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将穿越斯维达西亚。由于帝国军队处于高度戒备状态,这次行程可能需要些时日,不过芬里尔·安甘正在协助协调行动。"
"绝不可能。"乌斯里安眯起眼睛。"那是自杀,埃森。卡伦和其他人确实穿过了,但据我所知他们是四百年来第一批成功者。他们的成功并不能提高其他人穿越的概率。"
"我们听闻血月升起后,斯维达'西亚的疯狂逐渐消退。有报道称被乌拉克斯人驱赶进入荒原的难民。大多数死于饥饿、干渴... 失血过多。但我们在国王隘口的线人报告称,确实有人成功穿越,并且神志清醒未被疯狂侵蚀。"埃森指向站在后排双臂交叉的卡伦的兄弟阿尔登。"阿基隆骑士团已证实此事属实。"
阿尔登走上前来,对众多投向他的目光毫不在意。这个山一般的男人向埃森微微点头。"确实如此。血月升起那夜,费恩·莫特姆在帷幕上撕开了一道裂隙。我的一位兄弟牺牲自己将其封闭。自那以后,我们在焦土之地感受到的腐化气息已大不如前。埃菲阿尔提尔的魔爪不再掌控那片废土。"
"你们能...感受到它?"加尔德拉问道。
"就像潮湿天气里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水分,或是燃烧物产生的烟雾刺激着你的喉咙。那是一种病态的油污,玷污它所触及的一切。感知它是我们背负的重担之一,也是阿基隆赐予我们的天赋。"
"听起来可不像什么恩赐。"加尔德拉脸上掠过一丝真实的悲伤,转瞬即逝。"或许阿基隆从未选择我们族人成为骑士,反倒是种仁慈。"
阿尔登瞥了眼卡伦,目光又回到加尔德拉身上。"我获得了第二次机会来保护所爱之人。为这份恩赐,我愿承担任何重担。"
大厅陷入肃穆的寂静,只听得拱廊间呼啸的风声,以及开始降落的雨点敲打室外石桌的声响从天窗传来。
"阿尔登,卡林瓦尔请求就紧急要事觐见。"埃森说,"既然这些事务已处理完毕,他可以进来了。"
骑士低下头,闭上双眼。
不到一分钟,一颗绿色光球在阿尔登身后具现,其光芒与血月的绯红辉光相抗衡,将石壁染成古怪的暗褐色。 数秒内,光球扩展成直径逾十英尺的圆盘。盘中央如水波荡漾,表面漆黑如熔化的缟玛瑙。
一位身着金绿铠甲的男子迈步而出,身后跟着两名骑士。
卡林瓦尔经过时短暂地将手搭在阿尔登肩头,随后走到石桌最右侧。他的头盔化作液态金属,逐渐缩回领口。
"感谢诸位准许我觐见议会,"卡林瓦尔向精灵三元老及在座众人微微欠身,"上次在此立誓时,我承诺将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与诸位并肩作战。我必恪守誓言。但此刻前来,是向各位寻求援助。"
"但说无妨,卡林瓦尔宗师。"乌丝里安颔首,"若能力所及,我们定当相助。"
精灵与骑士之间的关系向来紧张,尽管乌斯里安的这一举动可能未被多数人察觉,但埃松很欣慰能看到这个姿态。
卡林瓦尔微微一笑,将张开的手掌贴在胸甲上以示回应。他先看了埃松一眼,随后抬头凝视天花板中央的圆窗,雨水穿过其中,在绯红光芒中闪烁。接着他向在场所有人讲述了与阿拉维尔之战同一晚发生在伊尔纳恩的战斗——关于亡者之兆,关于乌拉克族,关于厄菲阿尔提尔的选民降临世间,以及骑士团遭受的损失。
随之而来的寂静如实质般笼罩整个大厅,连新登基的女王泰萨拉也睁大双眼盯着卡林瓦尔。
见无人应答,卡林瓦尔继续讲述,他将铁手套按在议事厅的石桌上:"血月已持续七日。短时间内不会消退,而 在我们等待期间,厄菲阿尔提尔对这个世界的掌控正日益增强。"他垂下目光环视大厅,最后定格在埃松身上:"你们无需轻信我的言辞。只需放眼整片大陆——血裔如同狂潮般从群山中涌出。埃菲利亚南北的城镇尽成空壳,浓烟与火焰从其腹地升腾。在厄菲阿尔提尔选民的协助下,帝国军队的力量已达空前之境。我们无法独自阻挡即将来临的一切。"
"你们需要什么?"
卡伦开口时,所有脑袋都转了过来,精灵长老们脸上大多挂着轻蔑的神情。无论是不是龙骑士,他终究年轻——尽管他们鞠躬行礼、措辞谨慎,许多精灵仍视他为孩童,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
卡林瓦尔抿紧双颊,随后说道:"四百年来,我们始终等待着血月再现。如今它既已来临,我要告诉各位这并非最大的威胁。一场你们前所未见的战争正在逼近。"
"老友,不知你可曾留意,"埃森手指地图说道,"战争早已降临。"
"与即将来临的相比,这根本不值一提。诸神之战正在逼近。"
埃森张大嘴瞪着卡林瓦尔。"这就是全部!"他难以置信地说,"诸神自相残杀与我何干?四百年来我等待的就是推翻帝国的铁靴,夺回被掠夺的一切。你怎能说这无关紧要?当年我就在伊尔纳恩,亲眼见证你的手足们死在埃尔托亚手中,看着你的骑士团如我的教团般分崩离析,目睹费恩·莫提姆和他的帝国将约顿人猎杀至濒临灭绝。那时诸神何在?"
埃森的右手攥成拳头,下颌肌肉绷紧。
卡林瓦尔沉郁的神色未变,目光始终锁定埃森。"老友,你误解了。倘若厄菲阿尔提尔跨入此界,赢得这场战争便毫无意义。你所拯救的一切终将灭亡。"
"你这是什么意思?"瑟林的声音在殿堂中清晰回荡,精灵从亚修斯身旁迈出一步。这是瑟林在这殿堂内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在这里没有说话的权利,瑟林·艾尔特里斯。"加拉德国王眼中燃着怒火看向瑟林,"多年前你就该明白这一点。认清你的地位,阿斯特琳娜。"
瑟林低下头,微微颔首,但加拉德并未停止。
"你敢回到这里已经够放肆了。"国王眯起眼睛,缓缓绕着长桌踱步,"但你还敢在这殿堂里开口...你的傲慢简直无法无天。我们容忍你的存在是出于对龙骑士和拉基纳的尊重,但别搞错了,你的荣誉早已丧失殆尽。连你亲生女儿都抛弃了你的姓氏,可见你的背叛有多深。若再开口,我就送你到阿基隆的殿堂去。"
埃森用余光看到卡伦眼中泛起紫色雾气。他将手按在卡伦胸前摇了摇头。同时,他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拉基纳?"加拉德的声音仍带着怒意。
"笑你啊,加拉德。"千百年来,埃森一直袖手旁观不发一言。精灵的行事方式就是如此。向来如此,永远如此。但他受够了。"叛神正在我们城门外。埃菲利亚在燃烧。这座城市,也在燃烧!"他怒吼道,久违的怒火在胸中升腾,"而你却还像个孩子似的紧抓着你的怨恨不放。"
苏里维尔横跨一步挡在埃森面前:"你竟敢这样对——"
"再说一遍,图里维尔——"埃松压低声音,用平视的目光盯着卢尼西兰的长老"——我会把你埋得那么深,连你亲妈都会放弃挖掘。"
图里维尔的手悬在剑柄上,他惯常的冷静姿态已经破碎,脖子上青筋暴起。埃松能感受到从精灵身上散发出的火星涟漪。
"你们都谈论荣誉——"埃松的目光扫过三执政和长老们,在图里维尔和加尔德拉身上多停留了半秒"——却在这座城市里趾高气扬,仿佛外面的世界没有燃起大火。你们称塞林背信弃义,剥夺他的荣誉,对待他就像对待靴底的污秽,而事实上,他在各方面都比你们优秀。"
"小心点,埃松。"加尔德拉缓缓绕过长桌,眼中的怒火已然消失。他语气平静,但声音里暗藏杀机。"你正在划一条无法挽回的界限。你不是傻瓜。别做傻事。"
埃松正面对着加尔德拉站定。"你们要求塞林在他族人之间的战争中选边站。一场他根本不相信的战争。他选择了流放而不是制造更多分裂,而你们却因此宣称他毫无荣誉。当你们躲在这片林地,假装自己在改变局势时,塞林仍在战斗。当他的族人背弃他时,他 继续 去战斗。莉拉建造这座城市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而你们却将她的艾亚尔·埃尔温从城墙抛下,还让他们的女儿对他心生怨恨。荣誉的问题在于,加尔德国王,它存在于旁观者的眼中,而在我看来,你的荣誉有所欠缺,而瑟林的荣誉则毋庸置疑。"艾森看向震惊得张大嘴巴的瑟林。"这些年来,我一直袖手旁观,什么也没说,为此我辜负了你。拉埃尔·桑因,米娅·伊尔。乌夫林·米尔。"
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原谅我。
"杜·厄·乌夫林尼尔。"
你被原谅了。
瑟林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解脱感,他的嘴唇上挂着最脆弱的微笑。
"尽管这一切既美好又感人,"科拉双臂交叉坐在椅子上说道。她朝卡林瓦尔做了个手势。"我认为我们最好晚些时候再解决我们的不满。"
加尔德国王看向科拉,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说得好,拉基娜。"他将目光转向艾森。"我们改天再解决这事。但我们 会 解决的。"
国王回到桌子的另一边,向卡林瓦尔点了点头。
"血月只是个开始,"卡林瓦尔继续说道。"埃菲阿尔提尔试图亲自穿越帷幕,在这个世界显形。"
"这真的可能吗?"艾森问道。
"有一个被称为'血之核心'的容器,我们相信,如果被叛徒的选民使用,它有能力在帷幕上撕开一个足够大的裂缝来实现这一点。"
"这颗'血之心'究竟在何处?"乌斯里安用左手紧握住自己的右手腕。
"我们不得而知。正因如此才需要您的协助。唯一能确定的是,它不在费恩手中。若真被他所得,此刻我们便不会在此商议。神庙中的守望者们查阅古籍后,推测出了几处可能藏有心之所在。"
卡林瓦尔绕着石桌踱步,手指依次点过几处地点:玛尔·多鲁尔、科尔米尔、赫尔蒙德山、伊尔纳恩、狼松岭、马林山脉。
"这些可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哈肯·霍达克抱臂立于桌沿,"更非易于搜寻之处。"
"尽是些山脉与荒原,"科拉插言道,"这可比大海捞针还难。" "简直就像蒙着双眼在燃烧的麦田里找绣花针。"
"别无选择。"卡林瓦尔倚着石桌,"绝不能放任费恩抢先找到血之心。若他得手,你们所知所爱的一切都将湮灭。这场战争将毫无意义——届时既无战士可赴战场,亦无值得守护之物。"
乌斯里安女王摊开双手:"若血月西沉仍无人寻得此物呢?与其追逐可能永远不存在的幻影,不如全力应对眼前血肉钢铁的战争。若对洛里安人置之不理," "他们" "必将屠戮我们。若放弃追寻" "这颗血之心," "或许它永远湮没便是最好的结局,我们也能及时止损。"
"卡林瓦尔,我们曾发誓并肩作战。在这场战争中相互扶持。"埃森指向桌子。"但我们不能就这样抛下一切去寻找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我们人手不足,至少现在还不够。我在阿尔纳斯拉、贝罗纳和卡塔甘都有得力的人脉。我会通知他们追查任何关于'血之心'的线索。如果帝国找到它,我们会知道。一旦得知,我们将倾泻怒火。我向你保证。"
"空洞的承诺,无谓的言辞。"卡林瓦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早该明白的。"
"以我的荣誉起誓。"卡伦伸出手向卡林瓦尔示意,房间里的每个精灵——尤其是瑟林——都张大嘴盯着他。若是别人,埃森不会多想,但卡伦知道在精灵领地以荣誉起誓意味着什么。"父亲总是教导我,男人的誓言是神圣的,除非打算在被召唤时履行,否则绝不该轻易许诺。"
卡林瓦尔握住卡伦的前臂。"你父亲是个智者。"
"他的影响深远。"卡伦干脆地点点头。"如果你们找到这追寻之物,或是费恩先得手,召唤我们,我们必至。"
山谷外传来一声堪比雷霆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