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线光明
多哈尔矮人自治领某处——灾厄纪元3081年冬
基拉背靠 牢墙而坐，手按肋骨，每次呼吸都灼痛难忍。她咽下唾沫，尝到舌尖铁锈般的血腥味。
霍夫纳现出真面目并残杀埃莱尼亚与拉卡尔不过数日。她记不清具体天数。霍夫纳的守卫连片刻都不容她合眼，每当眼帘垂下，牢门便会轰然洞开，随之而来的只有痛楚。
她至今仍无法理解这场变故。埃莱尼亚死了。曾几何时，吉拉以为这个矮人是不可战胜的。而今斧刃劈开老友面门的记忆，却化作梦魇纠缠着她的 每个清醒时刻。她仍能听见埃莱尼亚牙齿崩裂的声响，感受到胸腔里翻涌的恐惧。
就连拉卡尔国王断裂的头颅也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虽与这个矮人相识不久，但他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吉拉弓起脊背时发出痛苦呻吟，后腰顿时燃起灼痛。她抬起手，指尖触到鬓角参差的短发时，呼吸为之一窒。
第一天他们就拿刀割断了她金色的长发，夺走她穷尽一生赢得的那些服役指环。
她的骄傲，她的荣誉，她的传承。
懦夫霍夫纳甚至不敢亲自动手。她猜他是要彻底羞辱她，不仅要口诛笔伐，更要坐实叛徒之名。又或许他想摧毁她，碾碎她的意志。若果真如此，显然他从未费心了解过真正的她。
她咬紧牙关，手指拨弄着头皮上残存的发茬。
基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随即因疼痛而咳嗽起来。若她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她定要亲手割下霍夫纳的头颅，把他的辫子和戒指原样奉还。她会将他的死亡当作战利品佩戴，用他的鲜血染红围巾，用他的骨头制成项链。她还要剥下他脸上的胡须，扔进熔炉烈火中，看着他的戒指在浓烟中熔化。
金属发出刺耳的吱嘎声，随着门闩打开的声响，基拉的心跳加速。她将身体更深地抵在冰冷的石墙上，咬紧了牙关。
门扇转动。基拉倒吸一口凉气，抬手遮脸——赫拉雅的青蓝色结界光芒如洪水般涌入通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两个轮廓随之显现， 在强光中难以辨认，只有金属战靴的碰撞声清晰可闻。
基拉等矮人靠近后猛然跃起，发出怒吼。每块肌肉都爆发出剧痛，每根纤维都在燃烧。她将这些痛楚埋藏心底。她绝不会让他们轻易得手。
她右手攥紧成拳，狠狠砸向最近的那个守卫。她的手背擦过矮人头盔底部，蹭掉了一层皮。但她没有收手，指节重重撞上对方的咽喉。
矮人踉跄后退，他的同伴趁机用钢护手猛击基拉腹部。她痛苦弯腰，这一击挤空了肺里的空气，还带出了鲜血。第二记重拳砸在她脸颊上，钢铁与骨骼碰撞发出碎裂声。
琪拉重重撞上背后的墙壁，脑袋嗡嗡作响，胃里翻江倒海。她的头颅如同被铁砧锤击般剧痛。视线模糊间，她瞥见一道身影闪过，急忙向侧面翻滚。 哐当 一声巨响，矮人的铁拳砸在琪拉脑袋原先所在的位置，将石墙打得凹陷。
趁对方还未收势，琪拉猛地扑上去，手指钻进对方领甲与头盔的缝隙，双手如铁钳般扣住咽喉。她全身发力前压，两人轰然倒地。
矮人摔在地面的震动让饥肠辘辘的琪拉手指微松，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她用尽全身力气勒紧矮人的喉咙，在疯狂发力中逐渐失去理智。
灵魂深处某种东西苏醒了——原始的呼唤，无法抑制的冲动在她腹腔燃起烈火。狂战士的召唤，哈法埃西尔的暴怒在她血管奔涌。她从骨髓深处榨取力量，手指再度收紧，将矮人的头颅提起又狠狠砸向地面。 一次，又一次，她抓着矮人的脑袋撞击石地，直到头盔叮当滚落。
同样的原始咆哮在她心脏炸响，狂热吞噬理智，她继续抓着矮人颅骨撞击石板。碎裂声不绝于耳，但她没有停手。双手浸满鲜血，碎骨混着脑浆在石地上溅出放射状痕迹。
当掌中的颅骨几乎变成碎渣，琪拉才仰面倒下，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断肋骨。她环视牢房，看见另一个守卫仍蜷缩在地，双手扼着喉咙艰难喘息。
花影般的光线从敞开的门洞倾泻而入，将场景染成青蓝交织的色调。
她的目光落在那两把绑在矮人腰间的胡须斧上——此刻那矮人的头颅已在地面糊成血泥。身体仍因剧痛而颤抖，她爬过地面，从皮套中抽出最近的那柄斧头，转身将利刃砍向将她锁在地面的铁链。
钢铁与钢铁铿锵相撞，斧刃擦出火花。她再次挥斧，双臂震颤。锁子甲的叮当声与急促脚步声在门外走廊回响。
她再度挥斧，钢制链环迸出碎屑。
脚步声里混入了叫喊。
"哈费西尔，若你对我尚存半分爱意..."斧刃又一次与铁链相击，金铁交鸣。
门口传来人声："这到底..."
琪拉没有回头。狂暴战士的怒意在她体内奔涌，如洪水席卷全身。斧刃劈中铁链，将钢环斩为两段，斧头在下方石板上震得嗡嗡作响。
琪拉勉强跪起，脚踝仍套着镣铐。正当她试图站起时，一股巨力将她撞倒，斧头脱手飞出。她再次栽向地面，后脑重重磕在石板上。
她挣扎着想爬起，但军靴狠踹在腹部，迫使她蜷缩成团艰难喘息。第二脚直袭面门，视线顿时模糊，颅骨炸裂般剧痛。
"叛徒。"声音淬着毒。
手指揪住她颈间破烂的衣衫将她提起，随即腹部又挨一记重拳，她再次跪倒在地。
如往常一般，踢击来得又快又狠，直到她咳出血来，将呕吐物喷溅在石地上。守卫们离开时，随着门扉吱呀关闭，琪拉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地。
她蜷缩着侧卧，双膝紧贴胸口啜泣。每一寸身体都在剧痛中尖叫。鼻腔里满是鲜血，几乎无法呼吸。
数分钟后，她不顾身体的抗议挣扎着坐起。光是维持这个姿势就让她几近昏厥。正当脑袋如石蹄践踏般剧痛时，她瞥见地上有条细长的布料。
随着一声闷哼，她拖行过地面，触及布料时彻底趴伏——手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呼吸变得沉重，意识随着眼睑逐渐下垂而流失。琪拉摇摇头，短促地呼了口气，将那片布料攥入手心。
借着门框渗入的微光，她勉强辨认出布料暗红的色泽。她熟悉这种触感：女王卫队斗篷的亚麻质地。
每位卫队成员都由琪拉亲自遴选。他们曾是家人，如今却也背叛了她。这个念头唤醒了原始暴怒，疼痛在意识边缘退却。但当她染血的手颤抖时，突然注意到：布料并非撕裂，而是被整齐裁切。
这并非打斗中扯落的。从痕迹判断，是有人匆忙却刻意地裁下并放置于此。
他们想让我发现这个。
基拉放任自己跌坐在石头上，肌肉如释重负地发出呻吟。她重重喘息着，每一寸身体都在抽痛，脑袋嗡嗡作响，右眼肿胀得睁不开。
但当她躺在那儿，手指紧紧攥着那条红色亚麻布时，一抹微笑悄悄爬上了基拉的脸庞。
他们来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