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尽管我的几位大臣心存疑虑，"莫尔格雷的苏丹怒视着两个长子，"我仍决定接受你们的提议。明日大军开拔。数日内即可抵达特瓦林行省，直取都城。"
霍塞夫微笑着深鞠一躬。"感谢陛下!" 也感谢您，神圣的德米娅。 尽管彻夜的操劳让他精疲力尽，但这份辛劳与痛苦都是值得的。他成功挑起了战争。
"不过…"苏丹抬起一只手，"此次行动成败取决于情报—特瓦林的城防与战备，从青港调遣的帝国军队部署，行军序列与预计抵达时间。我儿加拉将统领前线大军，他已列出所需情报清单及提交时限。若你们 无 法提供，我将立即撤军，并亲自向皇帝请罪，指认你们 二 人皆为叛乱分子。"
加拉面色阴沉，一手按着镶宝石的弯刀，从王座台阶走下，递出一卷羊皮纸。
约瑟夫扫了眼清单，面露不悦。 死亡甜影在上，难不成要我在袭击时牵着他的手? 若能得到当地公会的协助，获取特瓦林的情报本应易如反掌，可那群懦夫全都躲起来了。 这意味着我得亲自动手。 这比他预想的要耗费更多时间精力，但别无选择。没有莫尔格雷的帮助，他们寸步难行。
"我会准时交付情报，殿下。"他僵硬地鞠躬。
格雷文紧张地瞥了眼约瑟夫，也跟着鞠躬："我们当然会提供您所需的一切，伟大的苏丹。青帝国欠您人情。我们 绝不 会忘记最强大的盟友。"
"那么事务已毕。"苏丹挥手示意退下。
他们躬身退出御前。
科瓦克大使在门厅焦躁踱步："怎么样?"
"一切进展完美，大使。"格雷文露出满意的笑容。
约瑟夫将骷髅护符弹到一只手上，伸出另一只手："现在返回青帝国?"
"对，立刻出发。"格雷文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拽住科瓦克。
当迷雾吞噬他们时，约瑟夫内心因预感到阴影之球另一侧的剧痛而畏缩。他短暂考虑过把同伴遗弃在此以减轻痛苦，但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他还需要格雷文，况且在莫尔格雷入侵前夕大使突然失踪会引发调查。
当极乐至福的暗影之球在首席治安官的办公室内凝实成形时，剧痛与眩晕迫使霍瑟夫跪倒在地。他干呕着，痉挛着，最终将胃里的秽物尽数倾泻在格雷文奢华的地毯上。耳鸣如恶魔在他颅内尖啸，头颅仿佛要被利爪撕开。有人按住他的肩膀，格雷文与大使压低的声音从遥远之处传来，透着不安与关切。
霍瑟夫充耳不闻，颤抖的手指摸索着腰间的精灵药水。他拽出小瓶，拔开瓶塞。只需一滴，痛苦与不适就会烟消云散。他举起药瓶的手不住颤抖，将瓶口倾斜至嘴边。空无一物。霍瑟夫摇晃着药瓶，无声祈求着那薄荷味的甜美救赎，却依旧徒劳无功。他眨去泪水，死死盯着药瓶。
精灵药水已消耗殆尽。
嗒，嗒，嗒。
黑暗中的声响…潮湿的甬道…爬行…暗处撕咬的生物…血腥恶臭…吱吱鼠叫，抑或是基托尔的剥皮机器…发光的符文与蠕动的肉条…
我的血肉…
嗒，嗒，嗒。 “米娅?”
米娅试图移动，却发现某种粘腻冰凉的东西缚住了四肢。她喘息着，心跳如雷，奋力挣扎。猛然睁开的双眼慌乱扫视四周—并非束缚，只是被汗湿的睡袍缠裹。并非地牢，而是恩布里总部的房间。空气里飘着河水气息，而非下水道恶臭。她恼火地叹气，掀开湿冷的被单坐起身来。
“您没事吧，米娅小姐?”
“什—”她的目光猛地转向窗台下蜷缩着的两个矮小身影。内斯特和诺克用担忧的大眼睛迎上她震惊的视线。玛雅忘了自己又招募了这些街头孩子来守护她。乔莉总有睡觉的时候，而玛雅还不完全信任其他任何刺客。“对，我没事。”
有人在敲门。“玛雅，你醒了吗?”
“拉德?”她驱散噩梦从床上爬起来。一定是敲门声闯入了她的梦境。
内斯特将十字弓对准门口，诺克把斧柄砸向掌心，露出短獠牙。
“没事的。”她示意孩子们放下武器，然后大声说，“进来。”
门开了，拉德走进来。他端着的托盘上，罐子和盖碗里飘出诱人香气。“黑咖啡和早餐?”
“天啊，太棒了。”她转身指向窗边的小桌子，“亲自送早餐?看来你确实” “是” “个旅馆老板了。”见拉德没回答，她转回身发现他正盯着孩子们。
“你在招募” “孩子”“，玛雅?”拉德颈间青筋暴起。
“这是内斯特和诺克。他们是…我的朋友。”
“他们是武装保镖。”拉德大步走到桌前重重放下托盘，碗碟哐当作响，目光始终没离开孩子们。
“他是谁?”内斯特仍握着十字弓，但已指向地面。
“诺克!”
“一个” “朋友”."米娅指向门口。"你们两个先回家。告诉帕克斯今晚派瘸子和棍子来。"
"是，米娅小姐。"内斯特卸下弩箭靠在墙边，跟着诺克出去了。
米娅关上门转向桌子，试图避开拉德那双云母色的眼睛—那目光燃烧着怒火，像杯子扣住虫子般钉住她。
“孩子，米娅?你居然用 孩子 做公会的工作?"
"对，我就是!"她厉声反驳，火气上涌。"在你把我丢在这里 一个人之后，我需要帮手，只能找到什么用什么。"
"但你在把孩子们置于 危险中!”
内疚绞紧了她的肠胃。 他说得对， 心底的声音轻声说，但她把这个念头甩开。
"你根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米娅跺脚走到桌前想倒杯黑酿，但手抖得洒了出来。她放下杯子转向拉德："我发现他们时正在街上挨饿。我给了他们食物、衣服、遮风挡雨的屋顶!在遇到我之前他们每天都活在危险里。没错，保护我很危险。霍瑟夫 杀害了 其中一个孩子就为抓我，这个罪孽我得背一辈子，但谁知道如果我不收留他们， 会有 多少孩子死在街头。"
拉德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怒火："但你现在不需要他们了。你有刺客听令。放了他们吧。"
米娅尖声大笑："放了他们? 去哪儿?要回到街上饿死，靠偷窃抢劫为生吗?"她双手叉腰，怒视着他。
小伙子一言不发，但下颌肌肉有节奏地绷紧又放松。
"他们不 想 回到过去的生活。跟着我，他们有了人生目标。看到那个叫诺克的女孩了吗?她救了 皇帝 的命，虽然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觉得她在街头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昨天见到乔莉时，她眼睛亮得像太阳。她发现像自己这样的人也能 成为 人物，穿得体面，活得有价值。这些在街头永远得不到。就算我 命令 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走。不信你去问帕克萨尔。"
小伙子上下打量着她："我相信你，米娅，但我不赞成。这太危险了。"
"你不需要 赞成 。这是 我 的决定。别忘了，你已经不是公会成员了。"
“那些孩子也不是。”
她报以冷笑："他们比你想象的坚强，街头智慧连恩布里的猎人都比不上。"
你在推开仅有的朋友之一， 良心谴责着她。
玛雅咽下了怒气。她不想和拉德争吵。作为一位经历过孩子身处险境的父亲，他的担忧情有可原。"况且这些孩子主要只当我的眼线，负责监视和汇报见闻。他们只与我单线联系，对公会事务知之甚少，不会因此涉险。他们甚至不知道这里是公会总部。等他们长大些，我会让他们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但现在，请别干涉。"
拉德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
玛雅瘫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往黑咖啡里倒入奶油，仰头灌下一大口。滚烫的咖啡灼痛了她的舌头，却驱散了部分疲惫。"你昨晚情况如何?"
"估计比你好些。"拉德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黑咖啡，"看得出你还是睡不好。"
玛雅眯起眼睛："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头发乱得像鸟窝，黑眼圈快垂到颧骨，脸色苍白还浮肿。"面对她杀人的目光，他歪了歪头，"你自己问的。别拿报信人出气。我们可是盟友，记得吗?而且我还给你带了黑咖啡。"
玛雅用手指梳理着头发叹息："没错，我糟透了。可能跟没裹绷带有关，我不适应这种热度。而且当… 我 好不容易睡着，又会做噩梦。"
拉德耸耸肩："这个嘛， 我 可没法帮你安眠。"
要是迪伊还在就好了… 玛雅审视着拉德的表情，但那副面孔上看不出半点虚伪。 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是既太多又太少? "算了。我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她喝完黑酿咖啡，伸手去拿盖着的餐盘。"跟我说说你晚上的事。真想让我高兴的话，就说你杀了霍瑟夫。"
"抱歉，没霍瑟夫。不过德雷福斯 确实 来了访客。"
迈娅一边吃着甜粥又喝了杯黑酿咖啡，一边听拉德汇报。听到罗斯小姐时，她勺子都掉了。"你觉得她是审判官?别告诉我你没跟踪她!"
“跟了，而且不止我一个。那个巡佐乔伦·阿瑞克斯也在外面盯着。”
“不意外。本杰明警长可比看起来精明。你觉得阿瑞克斯发现你了吗?”
"应该没有，"拉德露出罕见的窘态，"不过他确实厉害。那女人可能也没发现他，但她乘马车时把他甩了。我跟着她到了高地的一栋大宅子—三层楼占半个街区。看着像旅馆，但没挂招牌。很多衣着光鲜的人进出，里面有音乐声。门口没迎宾，但门厅里有个守卫;罗斯小姐进去时我看见了。我守了一整夜，她再没出来。"
"太棒了!我让恩布里去查那地方。"比整壶黑酿咖啡更提神的兴奋感席卷全身，"我觉得你说得对。她 肯定 成为拉克希米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德雷福斯，或者挑起他和伊思罗斯之间的争斗，我真的不在乎。如果我们能追踪这个女人到拉克希米和基塔尔那里…"米娅靠回椅背，脑海中闪过复仇的画面。 我会亲手杀了你…
"米娅?"拉德的语气很奇怪，他眯着眼睛，眉头紧锁。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她起身走向梳妆台，往盆里倒水，打湿一块布擦脸。"今天我会派人监视那栋房子，你先休息，但我要你今晚回去看看里面。"
“如果你支援我，我就去。毕竟那地方可能到处都是刺客。”
"什么?"米娅停下动作，在镜中与他对视。"你最适合单独行动。你总是这么说。"
拉德耸耸肩。"那地方很大。我需要多一双眼睛，但不能冒险让你的刺客们看到我的能力，所以必须是你。再说，我们刚来清城时也是一起侦察的。我们配合得很好。"
米娅转身面对他。她无意识地揉着手臂，仿佛能透过袖子感受到下面符文的花纹。"但是…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不，你就是你。比大多数人强，比极少数人弱，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
“好有哲理啊!”
"我只需要你在街上望风。你是说你连这种派给 小孩子 的任务都做不了?"
"我不会派 小孩 出去照看你的背后!"
"不吗?"他耸耸肩。"也许你该向他们学学。你比想象中更坚强，米娅。还有别总碰指甲了，别让人看出你紧张。"
她的怒火窜了上来。他总警告她无意识的小动作会暴露情绪，但这会儿只让她更恼火。"你根本 不知道 我有多坚强，莱德。"
“对，我不知道，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听着，感谢你来帮我，但这不意味着你有权评判我的方式，也别以为 一秒 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莱德歪着头。"我没说比你更了解自己，米娅。只是提建议。就像 你 曾经 给 我的建议—那些 好建议—当我还沉浸在威根死去的自责中时。你说了我需要听的话，现在我也在说 你 需要听的话。"
"如果我就是 不想 听呢?"米娅知道自己既任性又在抬杠，但控制不住。她对自己的恼火不亚于对他，可能因为他说对了而她不愿面对。尽管总争执，她确实想念莱德。能和人坦诚交谈的感觉真好。
"所以 才要 由我来说。"他冲她一笑。"记得吗?我不在公会。而且你揍不过我。"
"我揍不过你?"她挑眉。"想去训练场验证这个理论吗?"
莱德咧嘴笑着朝门口摆手："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邀战呢。"
“这他妈又怎么了?”基森警官边嘟囔边和本杰一起走向德雷福斯的办公室，其他警帽们排着队鱼贯而入。
“鬼才知道，”本杰承认道。警长召集了所有高级警官开会，但没说具体内容。“也许是皇帝又搞出了什么 新 新协议。”
“那是不是意味着新协议要变成旧协议了?还是该叫它们旧的新协议?”托巴斯警官咧嘴笑道，“这些协议真他妈让人分不清。”
本杰和其他人苦笑着摇头。遵守新的行为准则可不容易。对于习惯了大呼小叫、威胁恐吓、必要时还会敲几个脑袋的街头警帽来说，礼貌地向平民询问信息实在是件难事。已经有两名警帽因为重拾旧习被降级了。
“闭嘴!都给我安静!”他们列队进入时德雷福斯吼道，“把门关上。”
警官们顿时噤声，窸窸窣窣地挪到能看清指挥官的位置。德雷福斯看起来心情不佳—如果本杰没猜错的话，他整晚都没合眼。眼袋发黑，脸颊上还支棱着些没刮干净的灰白胡茬。当然，本杰自己今早也完全没刮胡子，但警长平日进门时总是衣着光鲜、一丝不苟的。
“昨晚又发生了 三起 火灾：码头区河滨的一家旅店、中城区的一家鞋铺，还有贫民窟的杂货店。现在只剩神庙区和下风区还没遭殃。”
“所以牧师和乞丐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了，头儿?”
德雷福斯猛地站起身，布满疤痕的双手按在凌乱的桌面上，脸色涨得通红。"托巴斯，再敢说一句俏皮话，我就让你挂着一条杠去贫民窟巡逻。我叫你来不是听笑话的!我叫你来是要告诉你我们要集中所有力量—我是说 所有力量—来追查这些纵火犯。其他所有调查即刻起全部暂停。"
这突然是怎么了? 本杰举起手："但是局长，我正在调查霍瑟夫—"
"你 耳朵聋了吗，本杰明?我说了 所有 其他调查都暂停。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别再跑去替皇家卫队干他们的活儿。要是他们连把皇帝关在宫墙里都做不到，那是 他们 的问题!现在有人放火烧楼，活活把人烧死。我们有一个连的士兵协助，都给我动起来。我要答案，昨天就要!你们这群人听明白没有，还是说我得换十二个新警长?"
"是，长官!"众人齐声应答。显然局长正在气头上，谁敢不服从命令就等着掉脑袋。
“那就滚出我的办公室干你们该死的活儿去!”
警长们鱼贯而出。直到门关上，抱怨声才此起彼伏。有几十项调查正在进行，看到自己的心血像夜壶里的秽物般被倒掉，警长们都难以接受。
本杰盯着局长的门，琢磨着里面那个人。一阵寒意顺着他的脊背爬上来。 难道我错了吗?他真的可能参与了什么阴谋? 他明知这么做可能会丢掉工作，却决不愿放弃 自己 的全部调查。
"怎么回事啊，警长?"乔伦一手拿着黑咖啡壶，一手端着杯子，看着那群满腹牢骚的警长们列队走过。"有人削减养老金了?"
"没那么严重，但确实有人惹毛他了。局长要暂停所有调查，直到我们能控制住这些纵火案。"本杰打量着这位下士，尽管熬到深夜，他看起来却精神抖擞得不可思议。"没想到你这么早。有消息吗?"
"有一些。"乔伦啜饮着黑咖啡，朝门口点了点头。"想出去走走吗?"
"好啊。"本杰等着乔伦喝完咖啡，随后跟他出去。他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乔伦才开口。
“德雷福斯昨晚刚到家就有访客。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
"高级妓女?"本杰从没听说德雷福斯有什么女性朋友，但男人总有需求，而愿意为几枚银币满足这种需求的女人—或男人—从来都不缺。
“我觉得不是。她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就算是山顶区的交际花也不像。就算真是，那也是人类历史上最短暂的幽会。窗帘没完全拉上，我能看见他们在客厅交谈，但听不清内容。她只待了几分钟。”
“看清她长相了吗?”
下士懊恼地摇摇头。"除了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妇女，我说不出更多了。天很黑，我不想靠得太近。我试图跟踪她，但她跳上了一辆出租马车，是乔基公司的。我已经派了个警员去找那个车夫。"
"很好。查出她去了哪儿，也许我们就能知道她是谁。"本杰扭头望向警局总部的方向。"德雷福斯今早心情很差，看起来一夜没睡。也许她带来了坏消息。"
"关于他的朋友奥塔尔?"约伦皱起眉头。"你觉得我们的朋友圈里出了内鬼?"
"那可就糟了。"本杰想了想知道奥塔尔死讯的那些警察，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这边。杰姆会管好她的人，而且我觉得莫伊林小姐的人也不会泄密。"
约伦扬起眉毛："伊思罗斯?"
"哈!"本杰摇摇头，朝排水沟吐了口唾沫。"绝对不可能。不过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不觉得吗?"他掰着手指数着："我们发现奥塔尔死了，还有张纸条牵连德雷福斯。然后半夜有个女人找他，第二天局长就取消了所有调查，只留下纵火案。敲诈?"
“也许是有人想让某个调查停下来。只停一个会显得可疑，但全停的话，看起来就像是在集中力量查纵火案。”
所有这些"也许"在本杰脑海里像木桶里的苹果一样上下浮动。"见鬼， 也许 这个神秘女人与整件事毫无关联。说不定只是个倒霉的巧合。你知道的， 巧合罢了.”
他们停下脚步对视一眼，互相露出讥讽的笑容。"得了吧。"
"我觉得咱们应该继续调查下去。"本杰说道。
乔伦冲他咧嘴一笑："听起来很合理。"
“那就去吧，但要低调行事别留记录。”
乔伦的笑容消失了："要撬开马车夫的嘴可能需要些钱，而且我觉得德雷福斯不会同意我动用警队公款。"
"给。"本杰掏出腰包递过去，"反正这些钱我多半也是花在酒色享乐上。"
"没想到你还是个音乐爱好者。"乔伦强忍着笑意说道。
"那得看是谁在唱。"本杰眨眨眼回答，"那就回头见。"
"回见，警长。"乔伦碰了碰铁盔帽檐，大步离去。
本杰目送他离开，随后拐过街角绕路返回总部。乔伦是他见过最机敏的警员。虽然违反命令可能会连累乔伦惹上麻烦，但他还不准备放弃调查。直觉告诉他，上司的古怪行为和霍瑟夫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本杰打算找出这根线头，扯一扯，看看能拽出什么来。
约瑟夫踉跄着从马车上下来，紧紧抓住车门防止双膝发软。颠簸的旅途让他的脑袋随着急促心跳阵阵抽痛，胃里又一阵翻涌作呕。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丢脸地瘫软下去，关好车门，拖着步子挪到路边。
伪装成基塔尔总部的社交俱乐部就在街对面。这家历史悠久、仅限会员的场所专门服务于贵族阶层。因此约瑟夫不能直接进去。他转向街道另一侧闪闪发光的商铺街，强撑着逐渐消退的体力。
就快到了…再走几步…
他握住 生活香料 的门把时手不停颤抖。推开门时，上百种香料混合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让他本就脆弱的胃部再次翻腾。这家店铺隐藏着通往基塔尔总部的四条秘密通道之一。
"需要帮忙吗，兄弟?"满脸皱纹的店主问道。
“听说你们地窖里有珍稀熏香出售。”
老人眼皮都没抬一下，颤巍巍地走到一扇门前打开。"从这儿下楼，先生。会有人接待您。"
约瑟夫穿过门洞，迟疑地凝视着下方的楼梯。自从在格雷文巢穴晕倒后，他担心没有药剂辅助再次穿越暗影领域会要了他的命。此刻看着颤抖的双腿和漫长的阶梯，他不确定是否该冒险使用符咒。
甜美的死亡阴影啊，赐予我力量。 他重重倚着栏杆，一步一颤地往下挪。楼梯尽头站着两个面色阴沉的刺客，双臂交叉，眼神锐利。
霍瑟夫掀开长袍兜帽。"我必须立刻见到基塔尔大师。"
"大祭司 霍瑟夫?"两名刺客交换了惊讶的眼神，方才开口的女子退到一旁，她的同伴则打开了门。"恕我们无礼!没认出是您。"
考虑到自己最近的伪装变化，他并不意外，只是哼了一声表示不必道歉。他拖着脚步进门后突然停住。房间里塞满了铁箍箱子、成堆的皮袋，以及架子上排列的陶罐，弥漫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香料气味。没有其他门。
“往哪走?”
"从这里进去。"女子绕过几口箱子来到后墙，移开看似装有隐藏滑轮的架子，向里面的黑暗空间示意。"需要火把吗?路很黑。"
"不用。"霍瑟夫召唤出珍珠色的死亡微光笼罩手掌，从刺客身旁走过。
通道确实漆黑，但地面踩踏痕迹明显。墙壁因潮湿而反光。当他伸手扶墙稳住身形时，手掌沾满污垢，但霍瑟夫根本不在乎。他从未感到如此疲惫虚弱。在格雷文巢穴里呕吐流鼻血的崩溃经历，已动摇了他的信心，甚至信仰。 德米娅，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而隧道尽头确实存在着光明—无论是字面还是象征意义。两名炼金术士把守着尽头的门，十字弩上装着基塔尔特制的炼金箭矢，正对准霍瑟夫胸膛。在那扇门后，炼金大师将赐予他更多长生药。
刺客们认出了他，放下了武器。其中一人转身在身后的铁箍门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叩击声，宣告道："神父来了。"
门开了，露出另外两名刺客。他们将牧师迎进来，随后关上门。从这里开始，霍瑟夫对平面图了如指掌，足以找到基塔尔的办公室。又有两名守卫在那扇门前迎接他。
"基塔尔在吗?"霍瑟夫低声问。
"在的，两位大师都在。"守卫敲门后打开了门。
基塔尔和拉克希米正伏在一张大桌前研究城市地图。他们抬头看见来人，眼睛顿时睁大了。
霍瑟夫等到门关上。"基塔尔，我急需更多你的药剂。"
“更多?炼金术士站起身，面露惊色，"你 不可能 已经用完那一整瓶了!"
"显然我已经用完了，否则不会来要更多。"他向后靠在门上，竭力保持站立姿势。"我去莫尔格雷的任务比计划中…更费劲。"
"你 真不该 服用这么多。"基塔尔拉出一把椅子，"我 告诫过 你这很危险。坐下吧，别摔倒了。"
拉克希米仔细打量他："你看上去糟透了，霍瑟夫。或许基塔尔说得对，你该停用这种药剂。"
"不是这该死的 药剂 要我的命!"霍瑟夫强压怒火，拖着步子走过地毯坐到椅子上。他瘫进椅中，双手按住抽痛的太阳穴："穿梭阴影位面已经让我精疲力竭，而我还没完成任务。如果不能使用护符，我们整个计划就完了!"
"我会给你些东西。"基塔尔离开房间，片刻后手持一个小瓶回来。"这是另一种配方，但应该能帮上忙。它还能缓解你的戒断反应。每次只服用一滴。"
霍瑟夫用颤抖的手紧握小瓶，给自己服下一滴。他的恶心感立刻消失，随着疼痛减轻，体力也开始恢复。隐约的钝痛依然残留，如同噩梦的记忆，但与先前的剧痛相比已不算什么。当他把小瓶塞回口袋时，手仍在微微发抖。
这位炼金大师凝视着霍瑟夫，仿佛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这种衰弱是暗影之球的魔法副作用?"
"或者是保护我穿越它的魔法所致，"霍瑟夫已经后悔透露了这个秘密。
“具体有哪些症状?”
“这重要吗?你给的药剂能治好。我只需要—”
基塔尔打断他："你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药剂只能缓解症状并修复损伤。掌握更多信息，我或许能彻底消除这种影响。"
霍瑟夫只迟疑片刻就权衡出了利弊。 如果基塔尔能消除疼痛… “头痛、恶心、虚弱，偶尔流鼻血。”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在皇帝遇刺后。起初症状很轻微，所以无法确定具体时间。随着时间推移，症状发作越来越频繁剧烈，特别是连续多次穿越或带人穿越时。我使用护身符的频率比以前高得多。”
"那个骷髅护身符用来完成穿越?"基塔尔伸出手，"让我看看。"
"不行。"霍瑟夫本能地将颅骨翻到掌心攥紧，"这是德米娅赐予我的圣物， 我 不容他人染指的圣器，绝非寻常魔法玩物。"
基塔尔耸耸肩坐回原位，"随你便，但半夜盗汗惊醒时可别再服那药剂。它帮不了你。"
"那就给我能 真正 起效的东西!"
炼金术士怒目圆睁正要反驳，拉克什米及时介入："基塔尔，霍瑟夫的技艺对我们至关重要。"
基塔尔皱眉颔首："我会想办法，但警告你霍瑟夫—终要付出代价。"
“为达目的，代价再大也值得。”
拉克什米向同僚递去警示眼神，转向霍瑟夫："莫尔格雷的任务成功了?"
"成了，但后续工作比预计更繁重。"霍瑟夫轻拍装着药剂的囊袋，"苏丹坚持要特瓦林的城防部署、米尔军队战备状态、青朝兵力调动的情报。你们能独立搜集的信息越多，我的负担就越轻。至少废黜阿巴克尔王位的计划又进了一步。"
拉克什米挪动身子端详指甲："关于这点…计划有些微调。"
"什么意思?"霍瑟夫从她躲闪的眼神中读出了又一次失败。
“我们原本希望留在奥塔尔房间的字条能导致德雷弗斯局长的被捕，但这并未发生。于是我们转而试图削弱他的忠诚度。”
霍瑟夫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们之前招揽他就失败了，凭什么认为他现在会变节?"
"我们不是 要 招揽他。我们只需将他推向正确的方向。"她甜美地笑着。"我们正在让警察局与帝国近卫军互相倾轧。"
霍瑟夫向后靠在椅子上。"这有效果吗?"
审判长满意地笑了。"需要时间，但在基塔尔的帮助下，我们会让局长变得草木皆兵。"
“这足以削弱阿巴克尔的安全防护吗?”
“一旦军队撤离清港，我相信可以。”
霍瑟夫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虽然还有工作要做，但他们的计划终于开始见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