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着皇家护卫穿过走廊走向米娅的房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急切回家…丽莎…远离刺客、皇帝和卫兵。快速道别后我就能回家了。
在米娅门前，他和善地对守卫笑了笑。"我想见莫伊兰小姐。"
"我问问她是否愿意见客。"一名守卫敲了敲门。
"什么事?"至少她是醒着的。
守卫打开门。"您的同事来见您，莫伊兰小姐。"
米娅从正在整理的小包上抬起头来。"好的，我正需要见他。"
守卫领着拉德进门后便关上了门，还没等他道早安，米娅就厉声质问："你跑哪儿去了?"
"去了不少地方。昨晚回来时你不在，我就先睡了。他们给我安排了房间，虽然床太软了，而且那些守卫实在多余。"米娅是在生他的气吗?可能她还没完全康复。拉德仔细打量着她：她气色确实好多了，双手不再发抖，面色红润。事实上，她简直像刚从美容院出来：指甲锃亮，肌肤透着玫瑰色，眉毛修得完美无瑕。头发也恢复了天然深红色，修剪得整整齐齐。那件钴蓝色长裙合身极了，床上还堆着更多待打包的衣物。"皇帝送的礼物?"
她危险地眯起眼睛。"没错。别转移话题。说清楚昨天一整天你都去哪儿了。"
“我去拜访了大师们，按你吩咐的。他们很担心你，不过我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很安全。”
“关于我的遭遇，你透露了多少?”
“只说了他们折磨你，还有你在康复。我还说了迪的事。这个打击很大，尤其是对乔莉。”
"是啊。"米娅脸颊泛红别过脸去，"迪很讨人喜欢。"她卷起一件睡裙塞进包里，"之后呢?"
“在城里转了转。城市变了，或者说人们变了。氛围不一样了，充满希望。”
"那是新皇帝的功劳。所以，你为什么没回这儿来?"她仍然显得很烦躁。
"因为你需要休息，而我在这里无济于事。"拉德耸了耸肩。"我晚上回来了，但见你正忙着，就想着今早再找你谈。"
“好吧，至少你现在回来了。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拉德不喜欢这种语气。是 你有很多事要做，米娅。我是来道别的。"
“道别?米娅扔下正在折叠的真丝睡袍，直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她以为他是什么意思?"我要回特威林了。"
"不行!"她咬紧牙关。"你还 不能 走。"
"我 可以，米娅。"他歪着头，希望是自己误解了她命令的口吻。"我已经不在公会了。不需要听命于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绕过床铺，怒视着他。"任务还没 完成 呢!"
"我的完成了。我答应迪会找到你，我做到了。"他指着她身上的礼服。"既然你能盛装打扮与皇帝共进晚餐，就足以胜任总会长的职务。你不需要我的帮助，米娅。"
"我 需要 你的帮助!我已经不是…"米娅的脸涨得通红，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头。她的声音嘶哑如耳语："我已经不是 从前的我了，拉德。我独自应付不来。"
“你并不孤单。公会三个派系都支持你。你可以—”
"这根本不 一样!"她争辩道。"他们谁都比不上你。 我 我做不到你那样，自从基塔尔剥夺了我一半符文后就不行了!"她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
“你不确定这一点。”
"我 很 确定，"她反驳道。"我动作迟缓又虚弱，能感受到疼痛，而治愈魔法…你看到我的疤痕了!"
“我也能感到疼痛，而且根本没有治愈符文了。再说，除非你从昨天起就一直和卫兵对练，否则你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的速度和力量。”
她怒视着他，但愤怒总比恐惧和自我怀疑来得好。
"没有?那好，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多迟缓虚弱。"他朝她的礼服点了点头。"不过你该把它脱掉。我可不想弄坏皇帝赏赐的礼物。"
"在这里?"她的怒火瞬间转为震惊和怀疑。"现在?"
"有何不可?"拉德把长沙发推到墙边。"你穿着束身衣，只要我们小心点，这里的空间足够做些轻度对练。"
"可是…"她眼中再次浮现疑虑。
"你 必须 了解自己的能力，米娅。"他皱眉耸肩。"还是你更愿意等霍瑟夫从背后偷袭时再测试?"
米娅的手指不安地屈伸着，指甲发出咔嗒声，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她很紧张。
"好吧。"她瞪着拉德，同时伸手解开背后的束带，然后转过身去，费了些功夫才从那件长袖礼服中挣脱出来，将它扔在床上。黑色亚麻束身衣像手套般紧贴着她的身体。
拉德踢掉鞋子。他今早已经锻炼过，肌肉很放松。"需要热身吗?"
“不用。赶紧结束这出闹剧吧。”
“好的。”拉德在空地中央与米娅对峙，摆出他长期练习套路中的起手式。“你准备好了随时开始。”
米娅模仿他的站姿，深吸一口气，开始缓慢而有条不紊地进入对练节奏，动作间带着几分试探。他下意识地格挡她的拳打脚踢，反击速度只比她略快一筹。她挡下攻击时，他的脚踢中她前臂令她疼得皱眉。
“你得重新习惯疼痛的感觉。”拉德又挡下两记攻击，同时快速出脚轻击她的肋骨。
米娅后退一步，一只手垂下触碰被他踢中的位置。
拉德停住动作。“加 把劲啊，米娅。你在下水道袭击我那会儿可比现在快多了。”
她抿紧嘴唇绷成一道硬线，重新投入战斗，突然脱离标准节奏发起一连串杂乱无章的拳脚攻击。借着拉德反击的冲力旋转身体，她反手就是一记猛抽。
拉德后仰避开，看着她指关节擦着鼻尖掠过，感受攻击带起的微风。他接住下一招，冲她微笑：“有进步。”
米娅挣脱束缚，一记高踢直取他下巴。拉德旋身闪避同时使出回旋踢，但她俯身低扫，双掌撑地剪刀腿绞向他支撑脚。
哦，漂亮极了! 她速度虽不及从前，但应变能力依旧敏锐如昔。 让我看看有多厉害…
莱德一个翻身从地面跃起，脚部巧妙避开了她的陷阱。然而正如所有全力闪避的动作一样，一旦开始执行，他的轨迹就变得可预测，落点也被固定。若他真心想逃脱，本可以向后跳跃脱离她的攻击范围，但这并非真正的闪避，而是一次测试。他怀疑米娅的问题在于缺乏自信而非能力不足，因此故意留出了破绽。如果她能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就能向自己证明真正的实力。
当他翻腾时，她猛然旋身，为他所期待的那记踢击蓄积力量。时机把握精准且力道十足…但太过套路化。就在莱德伸手格挡她踢来的脚时，米娅突然扭身，另一只脚如鞭子般直扫他的头部。
莱德勉强后仰闪避，鞋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这个反击确实令他猝不及防—同时也感到欣慰。失去平衡的他蜷身翻滚站定，咧嘴笑着伸出手示意停战。
“就是这样。现在你明白了。”
米娅保持着备战姿态，眨着眼睛仿佛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惊讶。她低头看着双手，呼吸急促地点了点头。"是的，我…谢谢。"
"不客气。"莱德趿上鞋子。"再会了。我要去找基弗商量回家的事。"
"不行。"米娅抓起连衣裙，边说话边将衣物从头顶套下，扭动着穿好。"基弗要忙到下午。"
莱德皱眉。 她为了留住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她朝小桌上的信件挥了挥手。"若不信我，读读这个。我本想和他谈谈追踪拉克希米的事。但在你冲去特瓦林之前，还有件事需要考虑。"
莱德怀疑地打量着她。"什么事?"
"霍瑟夫在下水道里肯定认出了你。他知道你没死。"米娅活动肩膀调整裙装位置，开始束紧胸衣。"而且他可能抓走迪伊审问。他可能知道你住在哪，关于你的家人、你女儿，一切的一切。"
莱德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她说得对，但他不能任她摆布。"所以我更要和他们在一起。你已获得青帮大半支持，管理经验远胜于我。战略谋划也比我强。你不需要 我 留在这里。"
"是啊莱德，我 可以 独自完成，但若有你相助会更快 更 好。"她束紧最后一根系带，眉头紧蹙地望着他。"我越早获胜，你的家人就越早安全。在威胁显现前，帮我消除这个对我和 你家人 的威胁。"
"消除威胁?"莱德皱起鼻子。"别拐弯抹角，米娅。你想让我帮你杀掉霍瑟夫。"
"这正 是 我的意图。"她穿上精致的鞋子，双手叉腰面对他。"生死攸关，莱德。要么我们杀霍瑟夫，要么你的家人陷入危险。帮我杀了他，赢得这场战争。唯有 如此 威尔·福比什、丽莎和你的侄子们会平安无事。等事情了结，你就能回家继续当客栈老板，我绝不会再来打扰你。"
莱德无法反驳她的逻辑，却难以信任她。米娅总是深谋远虑，永远别有用心，时刻为自己打算。她不仅要赢得公会战争，更要报仇雪恨。她需要他的助力，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她对他家人安全的警告，会不会是某种隐晦的威胁?若他弃她而去，她的复仇之火会不会蔓延到拉克希米和基托尔之外?或许不会，但他不敢赌这个可能。
“好吧米娅，我留下帮你。”
"多谢。"她收拾完小包拎在手上，走向门口，"我查到些线索可能帮我们追踪霍塞夫，正好有任务要交给你。路上细说。"
"有件事他妈可以确定，"本吉与乔伦巡视帝国广场外围时说，"安保严密得跟银行家的钱袋似的。"
"蛮力布防罢了。"乔伦扫视东西两侧街道的重甲骑兵方阵，以及演讲台周围锃亮的禁卫军方阵，"至少这次他们没全朝着 同一个 方向。"
本杰强忍住对乔伦嘲弄的笑意。尽管在竞争侍从职位时胜过所有其他候选人，他还是被一位贵族子弟顶替了位置。自那以后他一直耿耿于怀。本杰暗自庆幸事情最终变成这样;乔伦当治安官可比当骑士强多了。他聪明、敏锐又可靠，是本杰完全信任的少数人之一。
"确实，"他一边同意一边环顾四周，评估着升级的安保措施。舞台后方、上方和两侧都用蓝色帆布遮挡起来。除了皇家卫队和骑士外，每栋建筑的每个窗口都部署了正规军士兵，屋顶上也安排了弓箭手。当这些部队负责防范对皇帝的威胁时，治安队则被指派监视密集的人群。这样的分工很合理。"至少伊思洛斯够聪明，承认他的卫兵不了解这座城市和市民。"
"这点倒不能怪他。他大概每个月才出宫一次。"乔伦停下来检查了下水道井盖，然后继续前进。
"说得对…这可怜虫。"当人群因皇帝刚刚提出的某个观点爆发出更多欢呼时，本杰提高了嗓门。他根本没在听演讲，那场演说刚开始，至少还要持续一个小时。"整天穿着华服站在同一个地方，这可不是战士该有的活法。"本杰朝排水沟吐了一口烟草汁。
"我打赌他能省不少鞋钱。"乔伦轻笑道。"而且他们 确实 筑起一道令人印象深刻的闪亮墙壁。五百名帝国军队可不是轻易就能突破的防线。
霍瑟夫能做到。 本杰再次希望莫伊兰小姐能在场。尽管她曾怀疑牧师不会出现，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在皇帝安全返回皇宫之前，他都不会松一口气。
当他与乔伦走近广场东北角时，人群逐渐稀疏。在帝国卫兵的警戒线后方，三辆一模一样的皇家马车沿着舞台后的街道一字排开。
"为什么要准备三辆马车呢?"乔伦问道。
“大概是个障眼法。如果有人要袭击马车，他们只有三分之一的机会选中皇帝乘坐的那辆。”
乔伦点点头："原来如此。"
本杰猜测这个新的防范措施是否因他的警告而起。他赞同这个策略，但那些马车却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乔伦已经转身准备沿原路返回，但本杰挥手示意他继续："替我巡视我们的区域。我想去检查些东西。"
下士挑了挑眉，点头道："好的，中士。"本杰擅自离开巡逻区域违反了规定，但乔伦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他转身朝南走去，步伐缓慢而谨慎，目光保持警惕。
本杰走近最近的一位帝国卫兵军官："我是清城警署的本杰明中士。介意我到舞台后方查看一下吗?"
那人核对着名单，眯眼打量着本杰。你就是 德雷福斯的首席中士?"
他提醒自己对方只是在尽职工作，强忍着讽刺的回应答道："是的。"
"把手放上来。"军官卷起羊皮纸卷向前递出。"我们在检查所有人。大魔导师凯弗的命令。"
本杰咬紧牙关将手放在羊皮纸上。什么都没发生。他根本不想知道如果身份不符会遭遇什么。
"好了，军士长，你可以通过了。"军官侧身让开。
本杰咕哝着道谢穿过警戒线。舞台后方区域空荡荡的只剩马车，周围建筑的窗户都紧闭着。屋顶上弓箭手端着十字弩的剪影清晰可见。本杰实在看不出这个方向能有什么袭击威胁。
在三辆马车旁蹲下身，他窥探舞台背面—唯一没有悬挂帆布围挡的侧面。显然这里已被彻底搜查过，底下根本藏不了人。本杰转向那些马车，从纯白马队到角柱上飘扬的旗帜都分毫不差。车窗的深色帘幕遮蔽着乘客。身着制服的马车夫们百无聊赖地坐在驾驶座上，对本杰的巡视视若无睹。尽管竭尽所能，他还是找不出任何破绽。
你找错方向了，本杰明…
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将他的注意力引向舞台后帘。帷幔褶皱处是唯一的舞台出入口。此刻台上的皇帝正身处险境。而一旦回到这里，他将重新隐入安全的庇护所。
安全… 本杰的视线追随着皇帝即将行进的路线：穿过帷幕，走下阶梯，在全程护卫下登上其中一辆马车。
安全…那到底什么让我如此不安… 他转身眯起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马车… 本杰再次检查那些马车。到底是什么让他的胃部翻腾? 某些事…和某人的对话…但究竟是谁? 有人在马车里死去。他屏住了呼吸。 蒙吉男爵夫人! 莫林小姐曾告诉他霍瑟夫是突然出现在 马车内部 杀害了男爵夫人。
就是这个! 皇帝总是被卫兵和骑士包围，即便在马车里也是如此，所以霍瑟夫无法在马车行进时突然出现。 但谁最先登上马车? 如果霍瑟夫在皇帝上车前就等在里面，他可以在卫兵察觉前杀死皇帝并消失。
但伊思罗斯肯定知道霍瑟夫的消失把戏。本杰关于蒙吉男爵夫人死亡方式的报告已送至皇宫。 但他们看了吗? 他思索着。 他们知道吗?
其实有个简单的应对方法：每辆马车都安排一名卫兵。 说不定还能顺便抓住霍瑟夫!
本杰朝一名皇家卫队中尉走去，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三辆马车。 他怎会知道是哪辆? 霍瑟夫可能有内线消息，甚至可能在皇家卫队内部有人，但传闻自从刺杀事件开始后所有宫廷人员都受到额外审查，所以不太可能。因此，他必须在皇帝离开舞台时从某处观察。
如果他正在观察，而我告诉卫兵引发骚动，就会把他吓跑。
若皇帝面临潜在威胁，帝国卫队绝不会含糊行事。他们会调来一整队骑士，将三辆马车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皇帝的安全自然无虞，但活捉霍塞夫的机会也将随之消逝。更麻烦的是，本杰若调动己方人马，势必会惊动帝国卫队。
也就是说…只能靠我了…
他只需要一个瞬间。若能在那牧师闪现时出其不意地出手，一记迅捷的匕首突刺就能终结这一切。他可不妄想生擒一个触之即死的危险人物。
本杰清楚自己的计划越界得离谱，但他向来不把规矩放在眼里。往常最多也就是执勤时喝点小酒，对地痞无赖动粗逼供—哪像现在，为抓个杀手竟把皇帝性命当赌注。 既然赌了一便士，索性再押上王冠吧，本杰明。
他踱步回到马车旁，突然发现自己和霍塞夫面临同样的难题。"到底哪辆?"
停在首辆马车前，他拉开车门窥探。空无一人。第二辆马车的软垫座位上搁着个文具盒，里面摆着几支羽毛笔和墨水瓶。若伊索斯足够精明，很可能在每辆马车都安插幌子来迷惑监视者。 看来这家伙也没那么蠢。 但当检查第三辆马车时，本杰发现了决定性证据—某张座椅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枚纤薄的金环。
本杰咧嘴笑了。 王冠可是个累赘。那家伙八成迫不及待要摘下王冠，换上这枚朴素的金环。 本杰关好车门，若无其事地走开。现在他只需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那辆马车。
"小姐，您确定要在这里下车吗?"皇家车夫皱了皱鼻子，看着中城区拐角处的小面包店。"我可以送您回家，或者等您…"
"就这里。我们只是去买点吃的。"米娅朝面包店方向示意拉德跟上。"并非对陛下的大厨不敬，但我实在 馋死 正宗点心了。您不必等候，我们会雇辆马车回去。"
"如您所愿，小姐。"车夫面露疑虑，但还是挥动缰绳，马车隆隆驶离。
米娅目送马车转过街角。拉德拦下一辆出租马车站在打开的车门旁，她便扔进手提包踏上车厢。还没等她坐稳，车门就在身后关上了，拉德从窗外向车夫报了个地址。
"等等!你要干什么?"米娅从车窗探出身低声质问，"快上车!"
拉德摇摇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要去工作，和你不同路。"
“可我以为你会—”
"你没事的，米娅。我知道你和我一样讨厌马车，但你是安全的。没人知道你离开了皇宫。晚点见。"说完，拉德转身大步流星地沿街走去。
马车突然启动时，米娅咬紧了牙关。 要命的铁棺材! 但她不可能步行去恩布里的总部，尤其是穿着这双夹脚的鞋子。 而且我连件武器都没有! 她猛地把窗帘拉严实，把自己塞进车厢角落，一只手紧握着门闩。 该死的家伙!他明明可以陪着我直到确保我安全为止!
当马车停在 黑鹅旅馆 门前时(位于德雷格斯区)，米娅的神经紧绷得像过度上紧的发条。她走下马车付钱给车夫，深深吸了一口气来缓解紧张，让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 别露出破绽，米娅。你可是大导师!掌控全局!说了算的人!
她昂首走进旅馆。
"啊， 欢迎，女士。我们一直在等您。"店主微笑着向她招手。"您要求的私人包间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他们当然在等她。米娅点点头跟上去，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个地方。一个正在扫地的老妇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还冲她眨了眨眼，另外几张面孔也似曾相识。 安全了…我安全了。这家旅馆和她昔日在特瓦林的旧居 金公鸡旅馆相差无几。当然，在那里总有帕克萨尔在吧台后，对她微笑并预知她的每个需求。此刻她周围都是陌生人，但这种环境仍让她隐约感到安心。店主—要么是个刺客，要么像帕克萨尔那样深得公会信任—领着她穿过走廊来到一扇门前，敲了敲门然后打开。
三位导师从宽大的桌子前抬起头，当米娅走进办公室时都站了起来。
米娅谢过店主，关上门大步向前走去。 自信。强势。你可是大导师! 她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问题。"我没事。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但首先，"她向农西伸出手，"给我一把匕首。"
诺恩西喉头滚动，但毫无迟疑地服从了命令，从腰间解下一把带鞘匕首，刀柄朝前递了过去。
米娅接过武器，拔刀出鞘，顿时感到安心许多。"谢谢。"她欣赏了片刻这把利刃，美丽的千层钢寒光凛凛。"抱歉弄丢了你之前送我的那些，诺恩西。"
"无妨，大宗师。"他嘴角扯出个勉强的微笑，"我还有很多备用的。"
米娅收刀入鞘，又做了个深呼吸稳住心神。
"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大宗师。"克莱姆森示意空着的座位。
"能 " 回来" 真好… 她落座时，手指在桌下紧攥着那把匕首。 安全了!我没事! 闲话少说。想必你们已收到我昨日的讯息。汇报进展。"
米娅耐心倾听各位大师调兵遣将的部署。他们业务娴熟且执行到位。恩布里已按她指示派人监视 幸运宝石的动向。"很好!那么我要求征召的行会法师呢?"
"很遗憾，我们长期合作的那位法师联系不上。"猎人大师面露愧色，但米娅不想听任何借口。
"什么叫联系不上?"她咬紧牙关克制情绪，"原因?"
“所有据点都找不到人。住处和商铺都空着。可能是外出云游，也可能被拉克什米或基塔尔抢先下手。我说不准。”
"该死!"米娅十指扣紧匕首，竭力压制翻涌的怒意。 又他妈要耽误工夫! 她本希望能立即追踪拉克希米，但现在看来只能等待凯弗尔了。"好吧，看来我今天下午得回王宫了。"
"有大法师在反而更好。至少我们知道 他 没有和拉克希米、基塔尔同流合污，而且他能胜任这份工作。"恩布里若有所思地停顿片刻，问道："大师，若不介意的话，您原本想找谁追踪?"
“拉克希米。”
恩布里更加困惑了："但您有什么拉克希米的物品能让我们用魔法追踪她呢?"
米娅绞尽脑汁想找个不暴露秘密的解释方式，却发现无法向师父们隐瞒真相。他们早知她被魔法强化过，但公开符文……她曾为保守这个秘密杀过人。
你总得相信某些人，米娅……
"不是我拥有她的东西，而是 她 拿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三人皆露困惑之色，但米娅继续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已保密多年……现在是向你们坦白的时候了。"
三位大师如同猎犬般陡然绷紧身体，却一言不发。
"你们都见过我做到……常人不能及的事。这些……能力源自纹身形式的符文魔法。"米娅解开袖扣将袖子卷到手肘上方，又拉起绷带露出皮肤上蠕动的黑色符文。"拉克希米发现后，就想据为己有。"
"她…什么?克莱姆森瞪大了眼睛。
"基塔尔…手术切除了我约三分之一的符文，将它们移植到拉克希米身上。她现在…" 米娅强压下涌上喉头的胆汁，"…正穿着我相当大面积的皮肤。"
农西脸色煞白。"这太 恶心了!”
"所以现在你们应该能理解我的下一个命令，让我把话说得 明明白白： 拉克希米和基塔尔已被判处死刑。不会有 任何 宽恕， 没有 赦免， 不作 交易，也 绝不 妥协。我要他们俩， 还有 霍瑟夫，全都死!"
"明白，"克莱姆森说，另外两人也点头附和。
恩布里向后靠在椅子上，脸上交织着着迷与厌恶。"但拉克希米为什么要你的魔法?她又不是战士。"
"为了续命。她显然已经很老了，基塔尔的药剂显然已经不够用了。"米娅在桌下握紧了匕首，想象着用它从拉克希米身上夺回自己的皮肤。她甩开这个画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拉克希米这么做唯一的好处是，我们现在可以用迪和基弗大师找到我的方式追踪她。"她抚摸着腕上的黑色绷带，"就用这些。"
"但是，宗师，如果拉克希米穿着你的部分皮肤…"恩布里结巴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他们不也能用同样的方式追踪 你吗?就像你打算追踪她那样?"
米娅的心跳漏了一拍，房间在她眼前天旋地转。 快逃!不逃就会死!
“宗师?您还好吗?”
"没事吧?"米娅强压下恐惧，克制住跳起来逃跑的冲动。"不太好，但会没事的。我没想到这点，恩布里，谢谢你提醒。我们得…采取防范措施。"
恩布里点头道："我会在旅店周围两个街区设下警戒线，监视可疑人员，大宗师。"
"我还会安排刀锋全天候保护您，"恩布里补充道。
拉德!我需要拉德! 但拉德另有任务，虽然当她的保镖很安心，却无法充分发挥他的才能。 如果不用拉德，那该用谁… 她看向克莱姆森，答案立刻浮现在脑海。
"乔莉。"这个魁梧的执行者能承受公会里任何人都吃不消的打击。"如果让乔莉当我的保镖，就不需要动用其他资源，而且我 知道 可以信任她。更何况，她对霍瑟夫那帮人的仇恨不比我少。"
"她归您调遣，大宗师，您说得对。"克莱姆森抿了抿嘴唇，"您觉得迪伊 还 活着吗?"
米娅揉揉眼睛。她一直回避这个话题，但必须面对。"生死未卜。只知道霍瑟夫抓走了他。我们得假设他们正…从迪伊身上拷问情报。"记忆中基塔尔剥皮机的嗡鸣声刺痛着她的神经。
农西点头道："血猎犬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才转移总部。"
"血猎犬 在 哪儿?"恩布里问，"他办案可是一把好手!也许能帮我们找到迪伊。"
"他是最棒的，"米娅同意道。"所以我派他去盯着奥塔尔。他熟悉霍瑟夫，以前和他打过交道。如果 有人 能抓住那个……"她再次强忍情绪。
“但我已经布置了我的人手—”
米娅抬手示意："无意冒犯你的猎人们，恩布里。血猎犬不会干扰你的人，而且他们很可能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如您所愿，大师。”
"还有件事需要你们调查。"米娅紧握匕首柄，指节发白。"在我…与拉克什米和基塔尔共处期间，注意到他们有种特殊的…默契。基塔尔不惜代价地维持着拉克什米的性命。我要知道原因。是他欠她什么?还是她用情报换取他的帮助?或者她掌握着他的把柄?"
三位大师面面相觑，茫然耸肩。
"那就去查。问问你们的老成员关于这两人的情报。要打败敌人就得了解敌人，而我不喜欢谜团。找到他们，就能找到最后一个泰西弗斯家的男孩，他们复辟帝国大师的计划就会破产。说不定还能找到活着的迪伊。"她站起身，众人随之起立。"现在我要去换掉这该死的束身衣。"
蜷缩在皇帝马车黑暗角落里的本杰无法确定，他究竟该希望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还是个重大失误。若他猜对了，霍瑟夫突然出现在马车里，本杰必须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这感觉简直像谋杀。 如果我搞错了，就得向皇帝解释我为何躲在他的马车里。 若是判断失误，运气好的话他只会丢掉官职。若运气不佳，他要么会被关进皇宫地牢，要么就会被过度热忱的侍卫一剑穿心。
又一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喝彩声震得马车微微颤动。皇帝的演说应该快结束了。等待那个杀气腾腾的牧师现身的感觉，就像等着绞索慢慢勒紧自己的喉咙。本杰摩挲着腰间的匕首，强迫自己保持警觉。要是能抿一口随身酒壶里的酒定定神就好了，但他不敢。就算没有威士忌的酒气，解释起来都已经够困难了。
广场上再次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比先前更加热烈持久。 这该死的演讲总该结束了吧。 皇帝马上就要从舞台后方的台阶下来，转向马车方向，在侍卫簇拥下穿过这段不长的距离，然后……
一阵微风穿进车厢，却将窗帘向外吹起而非向内。阴影渐浓，缕缕乌黑的雾气凭空涌现，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形。本杰咬紧牙关抽出匕首。他对发光石和传讯水晶这类简单魔法并不陌生，但眼前这种从雾气凝聚肉身、触之即死的把戏，真他妈把他吓得够呛。
巫师也是血肉之躯，本杰暗自提醒自己，此时霍瑟夫已在他面前完全显现实体。 至少他正对着车门……
就在最后几缕雾气消散之际，牧师突然从袍带取出小瓶凑向唇边。本杰不知道瓶中装着什么—魔法，毫无疑问—但他无意让霍瑟夫喝下它。警探从阴影角落猛扑而出，抓住祭司的手腕，将匕首刺入对方后背。
一声嘶哑的嚎叫在密闭空间回荡—分不清来自他自己的喉咙还是霍瑟夫的。他们重重撞上马车门，门闩应声碎裂。两人滚落车外时，白昼的强光令他瞬间失明。本杰重重摔在鹅卵石路上，肩膀承受了全部冲击，铁盔在石头上撞出裂痕，但这个老练的街头斗士比多数士兵经历的实战还多。他从霍瑟夫后背拔出匕首再次捅入，感受刀刃深深咬进肉体。叫喊声此起彼伏：他自己的、守卫们的、霍瑟夫的。当本杰第三次抽出血淋淋的匕首时，温热的血液让握柄变得湿滑，但就在他准备第三次刺入时，一阵黑暗脉冲席卷全身，从他灵魂每个角落翻涌出可怖记忆。
死亡、谋杀、拷打、审讯—全都以帝国之名—他手上的血，太多的血，那气味，那 腥味 在口腔蔓延。他钳制祭司的力道突然溃散，匕首当啷掉在卵石地上。一声毫无悔意的痛苦嚎叫撕裂他的喉咙。本杰翻滚着，拼命想逃离内心那个怪物，那个野兽，那个暴徒，那个杀人魔。
不…不是真的!是魔法! 本杰猛然睁眼。 杀了他!宰了这杂种!
霍瑟夫躺在仅一臂之遥的卵石地上，流血喘息。突然间，他的身体开始化为黑雾消散。
不! 街头生涯磨砺出的本能反应穿透了本杰脑海中痛苦的迷雾。他又抽出一把匕首，握柄在掌中坚实而真实，本杰翻滚进旋涡般的雾气中，用尽全力向下刺去。刀刃撞击鹅卵石的震动使他手臂发麻。霍瑟夫已不见踪影。
该死的! 本杰用受伤的喉咙艰难吸气。四周充斥着喊叫与威胁，哭喊与警告。他试图起身，但某个坚硬物体击中了他的肩胛之间，将他死死压住。
"他妈 的别动!"帝国卫兵咆哮着，剑尖抵住本杰的后颈。
"没动!"他丢下匕首。"看在诸神份上我是巡警!"
"我才不管 你 是谁!敢动就把剑捅进你脖子!"
"行!"本杰的脸紧贴地面什么也看不见，但此起彼伏的命令声、踏步声和盔甲碰撞声，活像九层地狱全炸开了锅。近处门扉砰然关闭，鞭声炸响，包铁蹄铁与车轮震得他脸颊下的卵石发颤。当马车喧嚣渐远，颈后的剑压略松了松。
"把他架起来!"制住他的军官下令。"缴械。"
"我是警署的本杰明警长!叫你们队长来!伊思洛斯认识我!"被拽起缴械时本杰没有反抗。在明晃晃的刀剑包围中，反抗等同自杀。
“让开条路!给队长让道!”
那群面色阴沉的禁卫军让开一条路。伊索斯队长挤过人群，双眼圆睁，握剑的指节发白。"本杰明 中士?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队长!是霍瑟夫!他出现在陛下的马车里。"本杰指向街道上那把染血的匕首。"我刺中了他，但还没结果他，那家伙就化成黑雾消失了。"他懒得补充自己当时正藏在马车里。
队长眯起眼睛，目光在破损的车门与鹅卵石路上的血匕首之间游移。"有人看见了吗?"
"我看见了…某些东西，长官!"一名卫兵敬礼上前。"我听到骚动，看见他，"他用手指戳向本杰，"和个穿棕袍的家伙从马车里滚出来。我刚要喊，结果…被什么魔法击中了。感觉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儿。等我再抬头，那袍子佬就不见了。"
"很好!"伊索斯盯着本杰。"放了他，中尉。中士，你得跟我们回宫交代清楚。"
“多谢 队长。"本杰整了整制服，瞥见禁卫军外围忧心忡忡的乔伦。"我得给德雷弗斯长官留个信，不能让他以为我临阵脱逃。"
“可以。”
本杰招手唤来乔伦简述经过。"把情况汇报给德雷弗斯，下士。替我值岗。"
"明白，中士。"乔伦心领神会地点头—他向来知道哪些该向上级汇报。
"队长。"本杰对伊思罗斯咧嘴一笑，举起血淋淋的双手。"我任您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