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她了?"凯弗大师猛地推开房门，脸上焕发着喜色。
“还没有，凯弗大师，但我们有机会。另外有事相求。” 但愿他能办到! 迪并不在乎在公会会长们面前丢脸，他只想倾尽全力找到米娅。
"当然，我会尽力而为。你们最好进来吧。"大法师对皇家护卫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将迪和拉德引入内室。他向拉德伸出手说："抱歉今早没时间介绍，我是皇帝的御用法师，基弗大师。"
"迪向我提起过您。"拉德握住巫师的手，"我叫猎犬。"
"拜托，"迪打断道，不愿让寒暄浪费宝贵时间，"你能用魔法定位一个人吗?"
基弗点头："可以，但我需要莫伊林小姐的私人物品，越贴身越好，作为魔法媒介。"
迪递出米娅的裹身布，不舍得松手。他曾多少次像拆礼物般解开这些布条，露出她美丽的纹身。 停下!集中精神! “给。这些布条她贴身穿着好几年了。”
基弗眼前一亮："加冕礼上我见过!虽非寻常女士内衣，但这种情况…"他从迪手中接过布条，抚摸着柔软布料，突然瞪大眼睛："这些是附魔物品，知道吗?"
"知道。这会影响法术吗?"若布条的魔法干扰定位咒，他们就无计可施了。
"噢，应该无碍。"基弗蹒跚走向塞满书籍、小摆设和魔法器具的书架塔，"我把那个寻踪球放哪儿了?"
迪焦躁地变换站姿。
"我们会找到她的，迪。"拉德又盯着他看。最近他总是这样，这让迪感到异常不安。
“我忍不住想他们可能在对她做什么。”
“你把自己搞得惊慌失措对她没有任何帮助。冷静点。”
迪咬紧牙关。"当丽莎被抓时你能冷静吗?"
拉德脖子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不能，但我 确实 保持了清醒思考，这才让我们把她救回来。"
迪点点头。拉德是对的。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拉德依然盯着他。"你们俩能找到彼此是件好事。米娅需要有人陪伴。"
"我知道她需要人陪。"迪冷冷地扫了拉德一眼，但咬住了嘴唇。 因为她爱你而你却把她独自留在青城! 然而，他无法持续愤怒。毕竟拉德是他们能找到米娅的唯一希望。
"过来!"基弗匆忙走向一张矮桌，示意他们靠近。
迪小心翼翼地走着，眼睛直视前方。上次来这里时，巫师住所的超现实感让他心神不宁。拉德似乎对那些变幻的艺术品、可变的家具，以及脚下令人作呕的蠕动地毯毫不在意。 这也不奇怪，毕竟他自己就有一半魔法血统。
基弗把米娅的衣物堆在桌子中央，将一个玻璃球体安放在褶皱中。球体内悬浮着一根人类手指，饱满粉嫩得仿佛还活着。然而近端被整齐切断，皮肤和肌肉的环状组织在白骨周围清晰可见。迪的胃部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专注于巫师。
基弗将一本厚书摔在桌上，快速翻动书页。"我不常施展这个法术，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啊，找到了!"他念诵着晦涩的咒语，从耳后抽出那根彩色羽毛，在玻璃球上方挥舞。球内的手指突然抽搐，随即转动方向，颤巍巍地指向新的角度。"看!现在它应该正指向她所在的位置。"
"有地图吗?"迪伊问道。
"当然有!"基弗抄起裹着布料的玻璃球，大步走向一张堆满玻璃器皿、书籍、小饰品和陶器的宽大桌子。他用力按压桌沿，整个桌面竟然翻转过来。
迪伊条件反射地绷紧身体准备迎接物品坠地的巨响，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弯腰查看，发现所有物品都凝固在原位，连玻璃器皿里的液体都静止不动。 好吧，魔法确实方便， 他不得不承认。
"我们目前在这个位置。"翻转后的桌面呈现出令人惊叹的精细立体地图，完整展现了青城的全貌。基弗把包裹着布料的玻璃球放在王宫位置上。"地图方位完全准确，这样我们就能确定莫伊林小姐的大致方向。"
莱德顺着玻璃球里手指的延长线望去，视线越过贵族区、中城区，跨过河流直达德雷格贫民区。"这条线上的任何地方都可能是她的藏身处?"
"范围太大了。"迪伊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
"别灰心，迪大师。越接近目标，精准度就越高，"凯弗解释道。"从这个距离看两个街区之间的角度很小，但仅百码之遥时，这个角度就会变得很大。"
"好吧。"迪指着玻璃球体。"我们能带上这个吗?它能为我们所用吗?"
"呃…不行。我得维持魔法能量。"巫师突然大笑起来，咧嘴一笑。"看来我得跟你们一起去了!我欠莫伊林小姐一条命，我可不会让一群恶魔伤害她。"
"这可能会很危险，"拉德警告道。
凯弗用疲惫的眼神打量着他。"我也是，猎犬大师。魔法既是强大的武器，也是有力的防御。"
迪突然感到一阵自信，但也有一丝担忧。有凯弗同行或许是件好事，但他们几乎不可能再寻求刺客公会的帮助了。 别无选择…我们没时间浪费。
“我们需要立刻出发。你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给我两分钟收拾些东西就跟你们走!"凯弗咧嘴一笑，开始在架子上翻找，把这样那样的东西塞进长袍里。
迪与拉德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只是耸了耸肩说："我想，有个巫师站在你这边总没坏处。"
迪只能祈祷他是对的。
继续爬…继续前进…否则就是死。 在泥泞中摸索时，米亚的手按到了某种柔软有弹性的东西。她还没来得及抽回手，一阵剧痛便刺穿了手掌。
“该死!”
她的咒骂声在隧道中回荡，不由自主且响亮。她猛地抽回手，惊恐地环顾四周，却无济于事。黑暗太过彻底;她简直就像瞎了一般。那些酷刑的回忆不请自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恐惧。
他们挖走了我的眼睛吗? 她迟疑地伸手摸向脸庞，发现眼球仍完好无损。 不， 她想起来了， 他们剥走了我的皮肤…我的符文。 这就是她无法在黑暗中视物、能感受到咬伤疼痛的原因。
米娅吮吸着伤口，尝到了鲜血的金属腥味。 好饿… 她在黑暗中眨着眼，思绪在记忆、恐惧和噩梦中毫无逻辑地跳跃。唯一不变的是必须继续前进的念头。
是的…继续前进。找到出路…或者死去。
不幸的是，出路始终与她擦肩而过。在彻底迷失方向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恶臭的隧道里爬行了多久，忍受了多少次虫鼠的啃咬，又多少次冒险喝下腐臭的水来解渴，结果又全部呕吐出来。她是几小时前…还是几天前逃出来的?
继续前进…否则就会死。
米娅继续艰难前行。
她没有注意到黑暗逐渐转为昏暗，昏暗又化作阴影。直到前方透下一缕朦胧的阳光，她才意识到隧道到了尽头。她一时僵在原地，试图思考这光亮意味着什么。是吉是凶?在泥泞中向前爬行时，她眯眼望向光源，感受到脸颊上拂过一丝微弱的气流。对那个被药物侵蚀的大脑而言，光明与空气仿佛是陌生的概念，直到她终于明白过来。
光…空气…一条出路!
她从狭小的隧道中爬出，进入一个拱顶密室，几根粗大的管道在此交汇。她伸手探向那束光，它仿佛远在数英里外，遥不可及。能辨认出暴雨排水沟的铁栅栏，听见街道的声响。当她的手掌没入那片光芒时，她震惊地注视着—那简直像是某种地底生物的爪子，沾满污垢与血渍。米娅低头查看，发现全身状况同样糟糕。床单撕裂且污浊不堪，恶心的淤泥糊满她的双腿。她放弃了触碰光亮的尝试。光芒不会为她降临，而她必须继续前进。
突然间她感到暴露无遗。九狱在上，我为什么站在光线下? 会被人发现的! 黑暗意味着安全;这是刺客公会教给她的铁律。
继续移动…
米娅重新没入黑暗，此刻改为行走，手指沿着宽阔隧道的弧形墙壁摸索前行。虽然地面危机四伏，但站立行走毕竟比爬行更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甚至不清楚在逃避什么。唯一确定的是：只要停下，就会在惨叫声中丧命。
继续前行—至少几分钟，或许几小时后—泼溅声令她止步。又是老鼠? 不， 她断定。 体型太大了。但这地底还能有什么?
“这边!”
遥远的喊声在隧道壁间回荡，瞬间点燃米娅紧绷的神经。她喉头紧缩，心跳如雷。人声意味着人群，而人群带来痛苦与剥皮削骨的利刃。她急速左右摆头，试图判断声源方位。
前方?后方? 恐慌席卷了米娅朦胧的思绪。 没关系的。动起来，米娅!动起来否则会死… 她动作太猛导致头晕目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是什么声音?”
不，不，不要!
更多说话声传来，但米娅耳中嗡嗡作响听不清内容。前方隧道滑腻的墙面上，珍珠般的白光若隐若现。
快动…快跑…逃离这里!
当追捕声逼近时，米娅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来的方向逃去。
"该死!又来了!"基弗在水花四溅中停在岔道口，借着迪伊发光水晶的光线，怒视着玻璃球里那根断指。巫师皱着眉头来回摆动探测器。
莱德把尖刻的评论咽了回去。他对迪伊的巫师和那个怪异装置的信心正迅速消退。起初它指引他们 潜入 清城街道下方—这倒不意外，毕竟其他大师也有地下要塞—但随后信号开始漂移，既向下又横向移动。各种猜测涌现：绑匪在转移米娅?她自己逃跑了?他们杀了她把尸体扔进了下水道?
迪伊激烈否定了最后那个推测并催促继续前进。但目标移动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真见鬼!"基弗摇晃着玻璃球。断指摇摆不定，先指向一个方向，又转向另一边。这种波动在地面和地下都间歇性发生。有个信号明显更强，停留时间更久，但即便如此，这种摇摆还是让人心里没底。
小伙子本想独自行动，但必须等同伴发现踪迹线索他才能跟上。周围环境—滴水声、上方街道传来的震动、啮齿动物的窸窣声，以及令人作呕的恶臭—都干扰着他的感官。 就像绞索天气，他想着，回忆起特瓦林那场狂暴的倾盆大雨。
基弗晃了晃玻璃球，指向右侧隧道："这边!"
远处传来溅水声，莱德猛然刹住脚步。他抓住同伴们，拽住他们："什么声音?"
"我什么都没听见，"迪伊不耐烦地说。
"又是那些恶心的生物吗?"基弗压低声音问。
"能用之前那个闪光法术赶走它们吗?"迪伊摩挲着武器。
"嘘—"莱德偏头倾听。不，这不是他们之前遇到的 啪嗒!啪嗒! 沟壑怪那种有节奏的笨重脚步声。这声音飘忽不定，杂乱无章，正在快速远去。莱德瞥见指引方向的玻璃球纹丝不动指向声源处。"快跟上!"
莱德疾奔进隧道，身后传来同伴们响亮的踩水声。在摇曳的阴影中，他差点错过那块覆满黏液的石块上的痕迹。他蹲下细看，顿时了然："是她。"
迪伊跪在莱德身旁："怎么确定?"
"把光打这儿。"莱德指向淤泥中的手印，"手指纤细，尺寸吻合，你看。"他描摹着轮廓，"左手缺了根手指。"
迪伊倒抽冷气："他们为什么—"
"戴上戒指。"将戒指戴在米娅手指上并未如他所愿保护她，反而使她成为了目标。 就像维根一样…
"他们为何会…"基弗打了个响指。"如果这是真的，或许能解释我法术受到的干扰!它指向被遗落的手指和继续前行的莫伊兰小姐。"
迪伊哗啦一声站起身。"我们必须—"
"嘘!"远处的水声在莱德听觉边缘的隧道中回荡，有很多声音，而且越来越近。"有其他人或者 其他东西在这里。"
"我们必须 赶快行动!"迪伊的声音透着绝望，但他空着的那只手迅速探进外套，掏出一把小弩。咔嗒一声打开，装好箭矢蓄势待发。
莱德赞许地点头。至少迪伊思路清晰。"没错。做好准备。尽量安静地跟着我，努力跟上。"
他开始前进，专注于赤脚在泥沼中跋涉的声音。他不敢喊米娅的名字，生怕惊动那些尚在远处但正在逼近的未知存在。这时他意识到其实不需要喊叫。 米娅能听见百步外针落地的声音。
莱德双手拢在嘴边轻声道："米娅!停下!是莱德和迪伊!"侧耳倾听，他没觉察到她的步伐有丝毫放缓，甚至没有迟疑。但他确定那就是她。
他来到通道分岔处。在这里，两个声源分开了—米娅走向左侧，而另一个仍在远处的声源在他右侧。 她肯定听见他们了。 莱德几乎没有犹豫，以最快速度继续追赶她。 她知道自己正被追捕，却分不清敌友。 突然，她溅水的脚步声变成了爬行的窸窣声。 要是她钻进我们跟不进的窄缝，就会失去她的踪迹!
拉德放弃了隐蔽与谨慎，全速冲刺，感官和反应力瞬间拉满。微小生物从他路径上惊慌逃窜，针尖般的眼睛紧盯着他。泥水中未平的涟漪证实米娅刚经过此处;他离得很近了。转过几道曲折弯道后，左侧墙上半腰现出较小的排水管，管口边缘有明显刮痕。拉德边跑边估算管径，判断足够大，几乎没减速就钻了进去。管道狭窄得无法蹲跑，他只能手脚并用爬行。米娅逃窜的回音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清晰。
"米娅!停下!是拉德!"他用舞台耳语般的嘶声喊道。隧道转弯后又变直，他看见她四肢着地向前逃窜。浑身污秽赤着脚，她似乎只裹了条破床单。"米娅!是拉德!"
她停步转身，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扩张，但目光里毫无相识之意。实际上她的视线甚至没追踪他，仿佛根本看不见他。
她怎么了? 他暗自困惑，因为他清楚她的感官本该和自己一样敏锐。
"米娅!是我，拉德!"他放慢速度谨慎靠近，盯着她脏手中那把断尖的匕首。"别—"
匕首朝他面部挥来。
小伙子抓住米娅的手腕，但她在狭小的空间里猛地扑向他，像野兽般凶狠地拳打、爪抓、脚踢。他曾与她多次对练，甚至认真打过一次，立刻意识到情况非常不对劲。她的攻击虽然比普通人更快更强，但以米娅的标准来看却迟缓无力。他轻松挡下并反击她疯狂的攻击，怀疑她是否彻底疯了。这时他闻到她呼吸和汗水中散发的鸦片气味。 她被下药了!这就说得通了。
小伙子从她手中扭出匕首，双臂紧紧箍住她，把她的胳膊压在身侧。"米娅!住手!是我!你安全了!"
"不—!"她喉咙里迸发出凄厉的哀嚎，像只爪子被捕兽夹夹住的狼。
"米娅，是小伙子!"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嘴唇贴近她耳边低语，就像莉莎哭喊着找永远回不来的妈妈时他用的那种温柔语气。"好了，别反抗了。迪在这儿。我们会救你出去。"
她停止挣扎，但仍像飓风中的树叶般颤抖。"迪…迪?谁…"
"是 小伙子，米娅。我们来救你出去。你现在安全了。"
"小伙子?"迪的声音在管道中回荡，他的发光水晶光芒在管壁上折射。"你在里面吗?"
莱德咬紧牙关。"好了!"他回应道，心里希望迪伊没在凯弗面前用他的真名。"我找到她了!我们这就出来。"他缓缓松开环抱着米娅的手臂，但仍紧握着她的一只手。谢天谢地，她既没试图杀他也没再逃跑。"来吧米娅，跟我走。我们要离开这里。"
"离开…"她眨着眼，显然头晕目眩、困惑不已。"好…离开…"
两人一起朝着光亮处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