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伊莉德困在地牢太久，早已失去时间概念。
但方才她分明感受到世界震颤，仿佛听见风声呼唤她的名字，听见惊慌叫喊—随后万籁俱寂。
无人解释变故，也无人前来。永远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她不知道弗农会等多久才把她交给那些怪物。她试图通过数餐次来计算时间，但那些人早晚给的食物都相同，进餐时间也飘忽不定……仿佛存心要她迷失时间感。仿佛要让她彻底沉沦在地牢的黑暗中，等他们来抓她时，她就会心甘情愿—只要能再见阳光，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牢门咔哒开启，当弗农闪身进来时，她踉跄着站起。他故意让门虚掩着，火把的光刺痛她的眼睛，她不住眨眼。石砌走廊空无一人。他大概没带守卫。他清楚逃跑对她而言多么徒劳。
“看来他们没饿着你，挺好。可惜这气味实在难闻。”
她拒绝为此感到羞耻。气味是最不值得在意的事。
伊莱德紧贴在湿滑冰冷的石墙上。或许走运的话，她能找到机会用锁链勒住他的喉咙。
“明天派人来给你收拾干净。”弗农转身欲走，仿佛视察已结束。
“为什么？”她嘶声问道。久未开口的嗓子已经沙哑。
他侧过瘦削的肩膀：“既然魔法已经回归……”
魔法. That was what the ripple had been.
“我要探究你血脉中沉睡的力量—我们” bloodline. The duke is even more curious what will come of it.”
“求您，”她说，“我会消失。绝不打扰您。佩兰斯归您了—统统归您。您赢了。放我走吧。”
弗农咂了下舌头：“我就爱听你求饶。”他瞥向走廊弹响手指：“科马克。”
一个年轻人应声出现。
他美得超凡脱俗，红发下的面容完美无瑕，可那双碧眼却冰冷疏离。令人毛骨悚然。
他脖颈套着黑色项圈。
须状黑雾从他身上渗出。当他的视线与她相触时—
记忆撕扯着她：那条缓慢断裂的腿，经年的恐惧，还有—
“管好它，”弗农厉喝，“否则明天她就没意思了。”
红发青年将黑暗吞吸回体内，记忆侵袭戛然而止。
伊莱德的呕吐物溅在石地上。
弗农咯咯笑起来。“别这么夸张，伊莉德。一个小切口，缝几针，你就会完好如初。”
恶魔王子对她露出微笑。
“之后你会交给他照料，确保万无一失。你血脉里的魔法如此强大，怎么可能失败？说不定你会让那些'黄腿'都黯然失色呢。”弗农沉吟道，“第一次过后，说不定殿下会亲自用你做实验。那个告密者在信里提过，科马克住在裂石堡时就喜欢…玩弄年轻女性。”
天啊。天啊。“为什么？”她哀泣着，“为什么？””
弗农耸耸肩。“因为我能。”
他走出牢房，带着恶魔王子—她的未婚夫—一同离去。
牢门咔嗒落锁的瞬间，伊莉德猛扑上去，疯狂拽动门把，金属深深勒进手掌磨出血痕也不停手，哀求着弗农，哀求着任何人, to hear her, remember her.
但空无一人。
曼侬终于能瘫倒在床了。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只盼那位年轻女王还徘徊在裂石堡附近，读懂了她的密信。
要塞长廊人声鼎沸，信使们匆匆穿行却都避开她的视线。管他发生了什么，她只想沐浴，然后沉睡。睡上几天几夜。
等睡醒了，就把打探到的女王消息告诉伊莉德。这是她欠下的血命债最后一环。
曼侬用肩膀顶开房门。伊莉德的干草铺收拾得整整齐齐，房间纤尘不染。这姑娘准是又躲在哪个角落，窥探着对她最有利用价值的目标。
走向浴室的半途，曼侬忽然嗅到异样。
或者说，缺失的气味。
伊莉德的气息淡去—陈旧。仿佛已离开数日。
曼侬望向壁炉。没有余烬。伸手试探—毫无暖意。
目光扫过整个房间。
不见打斗痕迹。可是…
下一秒曼侬已冲出房门，直奔楼下而去。
她悄无声息地潜行三步，骤然化为全力冲刺。她两三阶并作一步跃下楼梯，最后十英尺腾空而起砸向平台，双腿在冲击下震颤—如今这双腿强健有力，随着魔力的回归变得如此凶悍。
若弗农要为埃莉德被夺走之事报复她，本该趁她离开时动手。倘若埃莉德家族的血脉中除了铁牙血统还流淌着魔法天赋…那么魔力回归或许已唤醒了某种力量。
他们要的是君王, Kaltain had said that day.
玛农狂奔着穿过一道道长廊与阶梯，铁爪在抓握墙角急转时迸出火星。仆役与卫兵纷纷惊惶避让。
片刻后她冲进厨房，铁牙毕露。当她跃下楼梯直扑厨房总管时，全场死寂。"人在哪？”
男人红润的脸霎时惨白："谁…谁？"
"那姑娘—埃莉德 Where is she?”
厨师的勺子哐当坠地："不知道啊，翼领大人，我好几天没见她了。她有时会去洗衣房帮忙，兴许—"
玛农已疾冲而出。
傲慢如公牛般的洗衣女总管嗤鼻道未曾见过埃莉德，还说那瘸子怕是遭了报应。玛农离去时那女人正捂着脸惨叫着倒地，四道血痕深深刻在面颊上。
玛农飞身冲上石阶，靴底擦过光滑的黑色岩面，疾驰过连接两座塔楼的露天石桥。
她刚抵达桥对面，桥另端突然传来女人的呼喊："翼领大人！"
玛农猛刹脚步，险些撞上塔墙。旋身望去，只见身着粗布裙的人类女子正跑来，浑身散发着洗衣房特有的皂角与清洁剂气味。
女人大口喘着粗气，深色肌肤涨得通红。她不得不撑住双膝缓气，随即抬头急道："洗衣房有个姐妹认识地牢守卫。她说埃莉德被关在下面。除了她叔叔谁都不准进。虽不知他们要干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什么地牢？”这里有三个不同的地牢—还有他们关押黄腿女巫团的地下墓穴。
“她不知道。他只肯透露这些。我们几个姑娘试图…想看看有没有办法，但是—”
“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曼农转身。三座地牢，三种可能。
“翼领大人，”年轻女子说。曼农侧首回望。女子将手按在胸前。“谢谢您。”
曼农强迫自己不去想洗衣妇的感激，更不愿深思那些软弱无助的人类竟敢妄图凭自身力量营救艾莉德意味着什么。
但她确信那女子的血液绝不稀薄如水，也不会浸透恐惧的味道。
曼农猛地冲刺—不是冲向地牢，而是直扑女巫兵营。
奔向十三魔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