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些下三滥怎么守住这秘密的？"艾琳转向凯奥时轻喘着问。
四人立于小阶梯顶端，艾迪恩与罗温举着的火把摇曳金光，照亮前方巨穴般的空间。
凯奥摇头环视四周。谢天谢地，没有拾荒者的踪迹。"传说暗影市场建在真神的骸骨之上。"
“至少骸骨这点倒是说对了。”
每面墙壁都由头骨与白骨精妙垒砌—四壁乃至穹顶皆由此构筑。连楼梯底的地面也铺满形状大小各异的骨头。
“这不是普通的地下墓穴，”罗温说着放下火把，“这是一座神庙。”
庞大的空间里确实散布着祭坛、长凳，甚至还有幽暗的倒影池。更多建筑结构向黑暗深处蔓延。
“骨头上刻着字，”埃迪昂说着大步走下台阶，踏在骨制地面上。艾琳皱起眉头。
当埃迪昂走向最近的墙壁时，罗温提醒道：“当心点。”她这位表兄懒洋洋地挥了挥手。
“各种语言都有—笔迹全不相同，”埃迪昂举着火把沿墙移动，惊叹道，“听听这段：‘我是骗子。我是窃贼。我夺走姐姐的丈夫，还为此发笑。’”他停顿片刻，默读另一段文字。“这些字迹…我觉得这些人绝非善类。”
艾琳扫视着骨庙：“动作要快，真要命地快。埃迪昂负责那面墙；查奥尔负责中央；罗温负责右边；我去后面。挥动火把时都小心点。”若有人不慎将火把靠近地狱火，诸神保佑他们吧。
她向下踏出一步，又一步。最后一步落在骸骨铺就的地面。
一阵战栗窜过脊椎，她本能地看向罗温。他紧绷的面容说明了一切，但他仍开口道：“此地不祥。”
查奥尔持剑大步走过他们身边：“那就赶紧找到地狱火离开。”
没错。
四周墙壁的颅骨、建筑结构的骨骸、厅堂中央的骨柱—所有空洞的眼窝仿佛都在注视着他们。
“看来这位真理之神，”埃迪昂在墙边喊道，“更像是食罪者。你们真该读读这些人写下的罪行—那些骇人听闻的勾当。这里恐怕是埋葬罪人的地方，让他们在同类骸骨上忏悔。”
“难怪没人愿意来这儿，”艾琳咕哝着踏入黑暗。
神庙深邃无垠，他们找到物资补给—却不见拾荒者或其他住客的踪迹。毒品、钱财、珠宝都藏在颅骨内及地面的骨制墓穴里。但地狱火依然杳无踪影。
他们踏在骸骨地板上的谨慎脚步是唯一的声音。
埃琳向着幽暗深处不断行进。罗温很快清理完神庙他那侧区域，来到后方与她汇合，一同探索那些延伸至沉睡黑暗中的壁龛和小甬道。"这些文字，"埃琳对他说，"越往深处年代越古老。我是指单词的拼写方式。"
罗温正小心开启一具石棺，闻言扭身望向她。她怀疑普通人根本推不动这石板棺盖。"有些忏悔词甚至标注日期。我刚看到七百年前的铭文。"
“这下显得你很年轻了，对吧？”
他回以苦笑。她迅速别开视线。
骸骨地板在他走近时咔哒作响。"埃琳。"
她艰难地吞咽着，紧盯头骨旁刻着的一行字：二十岁那年我为取乐杀了个人，至今未向任何人透露埋尸处. I kept his finger bone in a drawer.
落款时间是九百年前。
整整九百—
埃琳凝视着更远处的黑暗。若暗影集市可追溯至加文时代，此处建筑年代必然更早—或至少同期存在。
真理之神……
她反手抽出达玛瑞斯剑，罗温瞬间绷紧肌肉。"怎么了？"
她端详着完美无瑕的剑身。"真理之剑。人们曾如此称呼达玛瑞斯。传说持剑者—加文—挥动时能洞见真实。"
“所以？”
"玛拉赐福布兰农，也赐福金焰剑。"她窥探着幽暗深处，"若真存在真理之神—噬罪之神？若他赐福加文，也赐福此剑呢？"
罗温此刻凝望着亘古的漆黑。"你认为加文使用过这座神庙。"
埃琳掂量着手中重剑，向着黑暗低语："加文啊，你究竟忏悔过何等罪孽？
他们在隧道中不断深入，当埃迪昂"找到了！"的狂喜呼喊传来时，声浪已微弱难辨。而她几乎无心回应。
当祭坛后的石壁—原始神庙圣坛背后的墙壁—映入眼帘时，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此处的骸骨近乎风化剥蚀，铭文模糊难辨。
祭坛后的墙壁由纯白大理石砌成，刻满怀特马克符文。
大厅中央赫然呈现着埃琳娜之眼的巨型浮雕。
冷。寒气刺骨，他们的呼吸在面前凝结成雾，又交融在一起。
"无论这位真理之神是谁，"罗温喃喃低语，仿佛生怕惊扰亡魂，"都绝非仁慈之辈。"
确实—用凶手、窃贼乃至更恶之徒的骸骨筑造神庙，她怀疑这位神明本就不受爱戴。难怪会被世人遗忘。
艾琳走向石壁。
达玛里斯剑在她手中骤然冰寒—刺骨的冷意迫使她五指张开，圣剑哐当坠落在祭坛骸骨上。金属撞击枯骨的轰鸣如惊雷炸响。
罗温瞬间闪至她身侧，双剑已然出鞘。
面前的石壁发出呻吟。
符文开始轮转移位，在石壁表面重新排列组合。记忆深处浮现低语：唯借神眸，方见真容.
"说真的，"当石壁因圣剑感应停止重组时，艾琳看着新形成的繁复厄运符文阵列开口，"我早该习惯这些'巧合'了。"
"能解读吗？"罗温发问。远处传来埃迪恩的呼唤，他立即回应并招呼两人过来。
艾琳仰视着符刻："需要些时间。"
“开始吧。找到此处绝非偶然。”
她甩开战栗感。当然不是偶然—凡涉及埃琳娜与厄运魔钥之事，从来都暗藏玄机。她缓缓吐息，指尖抚上石壁。
"这…记载着埃琳娜与加文的故事，"她指向延伸的符文带，"首段称他们为阿达尔兰开国君后，缔结灵魂契约。而后…突然追溯至战争时期。"
埃迪恩与查奥尔的脚步声伴着晃动的光源靠近。查奥尔吹了声口哨。
"我有不祥预感，"埃迪恩蹙眉凝视巨型神眸浮雕，又看向艾琳颈间挂坠的微缩版。
"那就舒服待着吧。"她头也不回地说。
艾琳又读了几行，费力地破译着那些符号。厄德符文真他妈难认—简直该死地难懂。“这里记载着第一次战争后残留在此地的恶魔与瓦尔格之间的战争。而且……”她重读那行文字，“本次瓦尔格大军由……”她血液瞬间冰凉。“三位国王之一统领—正是大门封闭后被困在此地的那位。上面写着直视国王—直视瓦尔格之王如同凝视……”她摇摇头。“疯狂？绝望？这个符号我不认识。他能幻化任何形态，但此刻在他们面前显现为金瞳俊美男子。那正是瓦尔格诸王的标志性眼瞳。”
她扫视下一块石板。“他们不知其真名，故称他为埃拉旺—黑暗之王。”
埃迪昂接话：“所以艾琳娜和加文与他交战，你的魔法项链救了他们，艾琳娜唤出真名令他分神，加文趁机诛杀了他。”
“是，是，”艾琳挥挥手，“但—不对。”
“不对？”凯奥尔追问。
艾琳继续阅读时心脏骤停。“怎么回事？”罗温厉声追问，精灵族的耳朵显然捕捉到了她心跳的异常。
她艰难地吞咽着，颤抖的手指划过一行符号。“这……这是加文的临终遗言。弥留之际留下的。”
死寂笼罩众人。
她声音发颤：“他们并未诛杀他。无论刀剑、烈火、洪水或蛮力，都无法摧毁埃拉旺的躯体。这只眼睛……”艾琳抚上颈间项链，金属透着暖意。“眼睛禁锢了他。只是暂时的。不—不是禁锢。而是……让他陷入沉睡？”
“我有种非常、非常 bad feeling about this,” Aedion said.
“于是他们用钢铁与某种坚不可摧的石头打造棺椁。将棺椁封存在山脉深处的黑暗墓穴—那墓穴幽暗得……幽暗到没有空气，没有光。”她读着铭文，“他们在重重墓门上镌刻符文，任何盗贼、钥匙或蛮力都无法破除。”
“你是说埃拉旺从未被消灭。”凯奥尔沉声道。
艾琳想起加文曾是多里安的童年英雄。而那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谎言。艾琳娜 had lied to her—
“他们把他埋哪儿了？”罗温轻声问道。
“他们把他埋在……”她双手颤抖得厉害，索性垂到身侧，“黑山里，还在坟墓顶上建了要塞，让住在上面那个贵族家族永远守着。”
“阿达兰没有黑山，”凯尔说。
艾琳口干舌燥：“罗温，”她低声问，“古语里'黑山'怎么说？”
沉默片刻后响起一声松弛的喘息。
“魔拉什，”罗温答道。
她猛然转向众人，双眼圆睁。刹那间所有人僵立对视。
“你们说巧不巧，”她开口，“国王偏在这时候把军队调往魔拉什？”
“这才叫真巧呢，”埃迪昂反唇相讥，“咱们英明神武的国王得了把能开万界之门的钥匙，偏巧他副手占着的地方—正好埋着伊拉万？”
“那疯子国王，”凯尔咬牙道，“若他真要复活伊拉万—”
“谁说还没复活？”埃迪昂截断话头。
艾琳瞥向罗温。他面沉似水。若真有瓦格之王现世，必须速夺秘钥，把这群杂碎统统踹回地狱老巢。
她颔首：“可为何偏是现在？两把钥匙在他手里捂了十年，怎么突然放瓦格过来？”
“倒也合理，”凯尔分析，“若为迎接伊拉万重生，总得备好听他号令的军队。”
艾琳呼吸急促：“距夏至还有十天。若在阳光最盛时引动魔法……”她转向埃迪昂，“地狱火备足了吧？”
对方点头的动作不如她期盼的那般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