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曼侬在早餐厅鞭笞艾丝特之后，无人敢问缘由—无人敢问。
三记毫无留情的重击。
艾丝特连眉头都没皱。
鞭刑结束时，那女巫只是用染血蓝眸逼视着曼侬，断裂的鼻梁涌出汩汩蓝血。不见笑容。不见狂态。
而后艾丝特径自离去。
其余十二位女巫警惕地注视着她们。晋升三把手的薇斯塔几乎要追出去，但索瑞尔摇头制止了红发女巫。
此后整日曼侬都心神不宁。
她曾嘱咐索瑞尔对黄腿族的事保持沉默，但此刻犹豫是否该让阿斯特林也如此行事。
她踌躇着反复思量。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这句话连同前晚艾丽德那番说教式宣言在玛农脑中盘旋不去。希望。. What drivel.
二十分钟后，当玛农比公爵传召时间迟了大步闯入议事厅时，这句话仍在脑海中翻腾。
"你是存心用迟到冒犯我，还是根本不会看时间？"公爵在座椅上发话。弗农和卡尔坦分坐长桌两侧，前者噙着讥笑，后者茫然直视前方。不见暗焰的踪影。
"我乃不朽之身，"玛农在他们对面落座，索瑞尔在门边守卫，维斯塔守在外厅，"时间对我毫无意义。"
"今天倒有几分伶牙俐齿，"弗农接口，"我欣赏。"
玛农投去寒冰般的目光："今早我没用早餐，人类。换作是你最好当心点。"
那位领主只是微笑。
她向后靠上椅背："这次传召所为何事？"
“我需要另一支女巫团。”
玛农面不改色："现有黄腿族女巫呢？"
“她们恢复良好，很快就能接待访客。”
骗子。
"这次要黑喙族的，"公爵步步紧逼。
“为何？”
“因为我需要，而你必须提供，你只需知道这些。”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她能感受到索瑞尔的目光烙在后脑。
“我们不是供你手下泄欲的妓女。”
"你们是神圣的容器，"公爵道，"被选中是种荣耀。"
“我看这是典型的男性思维。”
泛黄的牙齿一闪："选出你们最强的女巫团，送去地下室。"
“这需要时间斟酌。”
“尽快执行，否则我亲自挑选。”
是你让他们这么做的.
"在此期间，"公爵以迅猛之势起身，"让你麾下的十三人团待命。有任务交给你们。"
玛农驾驭着猛烈疾风飞行，即便乌云压顶，即便十三人团四周风暴骤起，她仍驱使阿布拉克萨斯加速前进。冲出去。她必须冲出去，必须记住疾风刮过脸庞的刺痛，记住毫无阻碍的速度与无穷力量是什么滋味。
尽管怀中抱着的骑手削弱了这份快感—那具纤弱身躯正裹得严严实实抵御着恶劣天气。
闪电劈裂近在咫尺的空气，玛农甚至能尝到以太的金属味，阿布拉克萨斯猛然转向扎进暴雨浓云。卡尔坦连瑟缩一下都没有。跟随十三人团飞行的男人们爆发出惊呼。
惊雷炸响，震耳欲聋的轰鸣令天地失声。在玛农迟钝的耳中，连阿布拉克萨斯的咆哮都变得模糊。这恰是伏击的绝佳掩护。
是你纵容他们这么干的.
雨水浸透手套，却感觉是温热黏腻的鲜血。
阿布拉克萨斯抓住上升气流急速攀升，玛农的胃猛地下坠。她紧紧环抱卡尔坦，尽管这女人系着安全带。对方毫无反应。
当龙群掠过白牙山脉的峡谷时—过去数周他们精心测绘的地形—佩林顿公爵与索瑞尔共乘的身影在玛农余光里化作翻腾的黑暗。
野蛮部落直到大难临头都不会察觉危机降临。
她心知无法逃脱，更无从回避。
玛农继续冲向风暴中心。
抵达与雪岩融为一体的村落时，索瑞尔俯冲到能让卡尔坦听清佩林顿指令的距离："那些屋子。全部烧光。"
玛农扫视公爵又看向怀中的任务目标："是否要降落—"
"就在这儿动手，"公爵下令，对卡尔坦说话时扭曲地放柔了语调："现在开始吧，小宠物。"
下方，一个娇小女性身影钻出厚实帐篷。她仰头尖叫。
幽暗火焰—影火—瞬间吞噬她全身。凄厉惨叫随风刺入玛农耳中。
更多人涌出帐篷，不洁之火已扑向他们的房屋与马匹。
"全部烧光，卡尔坦，"公爵的声音穿透狂风，"继续盘旋，翼卫长。"
莎萝尔迎上玛农的视线。玛农猛地别开脸，将阿布拉克斯勒回隘口—部落曾在此扎营。她知道其中有叛徒，因为是她亲自追踪的。
影火扫荡营地。人们惨叫着扑倒在地，用玛农听不懂的语言哀嚎求饶。有人痛晕过去，有人当场毙命。马匹惊跳长嘶，凄厉的嘶鸣声竟让玛农的脊背都僵直了。
随后火焰骤然消失。
蔻尔坦瘫在玛农臂弯里，喘着粗气发出嘶哑的抽息。
"她不行了。"玛农对公爵报告。
那张花岗岩雕琢般的脸上掠过烦躁。他睥睨着四下奔逃的人群，看着他们试图帮助哭泣者、昏迷者—或死者。惊马正朝各个方向逃窜。
“降落吧，翼族统领，去终结这一切。”
换作平日，痛快放血本是乐事。但此刻奉他之命…
她曾为他侦察过这个部落。
你任凭他们这样做.
玛农厉声喝令阿布拉克斯，但巨龙降落得极慢—仿佛在给她反悔的时间。蔻尔坦在她怀中剧烈颤抖，几乎开始抽搐。"你怎么回事？"玛农质问怀中的女人，甚至盘算着制造场意外让她摔断脖子。
蔻尔坦沉默不语，身躯却绷得死紧，裹着厚裘仍如冻僵般僵硬。
太多眼睛盯着—实在太多眼睛盯着，玛农没法杀她。况且若此女对公爵如此重要，他定会拿十三卫队开刀泄愤。"快点，阿布拉克斯！"她喝道。巨龙发出低吼加速俯冲，她刻意忽略了吼声里的抗命之意。
他们降落在山岩平台时，玛农把蔻尔坦丢给巨龙照看，踏着雨雪迈向骚乱的村落。
十三卫队在她身后无声列队。她没有回头—内心深处竟不敢看她们此刻的神情。
村民们骤然止步—他们看见女巫集会正站在突出于洼地上方的岩石岬角处，那里俯瞰着他们安家的洼地。
玛农拔出风之切裂者。尖叫声再次撕裂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