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撞见翼领袖几天后,埃莉德·洛坎拖着酸痛不已的脚踝登上鹰巢最后一级台阶,后腰紧绷如结,肩膀疼痛难忍。虽然攀爬过程差点要了她的命,但至少没在走廊遭遇恐怖事物。
被弗农拖来这座地狱两个月,她始终未能适应魔拉思永无止境的陡峭阶梯。光是完成日常差事就让旧伤脚踝泛起多年未有的剧痛,而今天尤甚。今晚必须去厨房搜刮些草药泡脚;若那个脾气暴躁的厨师大发慈悲,或许还能弄到些药油。
比起魔拉思其他住民,这位厨子算得上温和。他容忍埃莉德进出厨房讨要草药—尤其当她甜笑着主动提出洗碗备餐时。而当她打探下次粮食补给何时抵达,声称"噢,她最爱吃他做的某某果派,能再尝到就太好了",他也从不多心追问。 Easy to flatter, easy to trick. Making people see and hear what they wanted to: one of the many weapons in her arsenal.
智慧之神安妮丝的馈赠 Finnula had claimed—the only gift, Elide often thought, that she’d ever received, beyond her old nursemaid’s good heart and wits.
她从未告诉芬努拉,自己常向智慧女神祈祷,赐予那些让佩兰斯岁月变成活地狱的人另一份礼物:死亡—绝非温和的那种。不像西尔巴赐予的平静终局,也不似赫拉斯带来的烈火焚身之死。不,安妮丝之手的死亡—赫拉斯的配偶带来的死亡—是残忍的、血腥的、缓慢的。
这些日子里,艾莉德时刻预期会遭遇的正是这种死亡—可能来自在走廊游荡的女巫,或是来自那个黑眸公爵,他那致命的士兵,以及那个曾如品尝美酒般啜饮她鲜血的白发飞翼统领。自那以后,噩梦便如影随形。当然,是在她还能入睡的时候。
前往飞龙巢穴途中,艾莉德不得不歇息了两次。当她终于抵达塔顶时,跛脚已严重到需要扶墙而行,同时强迫自己面对那些骑乘怪兽的怪物。
艾莉德打扫房间时,有人送来给飞翼统领的紧急信件—当艾莉德告知统领不在时,那男人如释重负地叹气,把信往她手里一塞,命令她去找人。
随即那男人拔腿就跑。
她早该起疑的。只需心跳两下的时间,她就捕捉并解析了那男人的细节:汗湿的额头、惨白的脸、涣散的瞳孔—开门见到艾莉德时他整个人都瘫软了。杂种。她早认定多数男人都是不同程度的杂种,其中大多是怪物—但谁都比不上弗农。
艾莉德扫视飞龙巢穴。空无一人。连驯兽师都不见踪影。
新铺的干草地面散发着清香,食槽堆满肉块与谷物。但食物丝毫未动—那些庞然巨兽覆着皮革般的躯体,此刻正盘踞在拱门外的木梁上,十三头双足飞龙如同十三位强大的领主,俯视着下方的城堡与军队。艾莉德拖着跛脚,壮着胆子挪到巨型拱门边缘向外窥探。
眼前的景象,与她在偷看飞翼统领地图时瞥见的画面分毫不差。
他们被灰蒙蒙的山峦包围,虽然她乘着囚车长途跋涉至此,却早已留意到远方若隐若现的森林,以及在攀上宽阔嶙峋的山路前数日途经的滔滔大河。莫瑞斯地处荒芜绝境—眼前的景象印证了这点:没有城市,没有村镇,唯有整支军队将她团团围困。她强压下血管里蔓延的绝望。
来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军队。士兵倒是见过—八岁那年父亲将她抱上弗农的马背吻别,承诺很快重逢。奥林斯城遭军队洗劫时她不在现场,未能目睹他们掠夺财富、掳走百姓的暴行。待到军队踏足家族封地,叔父沦为国王的忠仆篡夺父亲爵位时,她已被囚禁在佩兰城堡的高塔之中。
她 title. Lady of Perranth—that’s what she should have been. Not that it mattered now. There wasn’t much of Terrasen’s court left to belong to. None of them had come for her in those initial months of slaughter. And in the years since, none had remembered that she existed. Perhaps they assumed she was dead—like Aelin, that wild queen-who-might-have-been. Perhaps they were all dead themselves. And maybe, given the dark army now spread before her, that was a mercy.
伊莱德凝视着军营摇曳的灯火,寒意顺着脊椎窜下。这支大军将碾碎芬努拉当年在佩兰高塔漫漫长夜中曾低语过的所有抵抗。或许那位白发飞翼统领会亲自驾驭双翼流光的飞龙前来督战。
凛冽寒风灌入鹰巢,伊莱德迎风而立,如同畅饮清泉般大口吞饮着空气。在佩兰的无数夜晚,唯有哀嚎的风声相伴。那时她总恍惚听见风中吟唱着古老歌谣催她入眠。而此地…此处的风更刺骨更凌厉—几乎如蛇般阴冷。沉溺于这类幻想只会让你分神, Finnula would have chided. She wished her nurse were here.
但十年间期盼从未带来转机,佩兰领主伊莱德深知无人会来救赎。
快了,她安慰自己—很快补给驼队就会沿着山路蜿蜒而上,待车队返程时,她便能藏身货车逃离樊笼。那时她要奔向遥远的天涯海角,逃往从未听闻泰拉森与阿达兰之名的地方,任由这群人在他们可悲的大陆自生自灭。再熬几周—或许就能搏得一线生机。
如果她能活到那时的话。如果弗农没有真的怀着某种邪恶目的才把她拖来这里。如果她没有沦落到和那些可怜人一样的下场—被囚禁在环绕的山脉中,每夜哭喊着祈求救赎。她曾无意间听到其他仆人低声议论那些山底发生的黑暗邪恶之事:活人被摊开在黑色石祭坛上,然后被重铸成某种新生物,某种异类。. For what wretched purpose, Elide had not yet learned, and mercifully, beyond the screaming, she’d never encountered whatever was being broken and pieced together beneath the earth. The witches were bad enough.
艾莱德又向巨大的厅堂内踏进一步,不禁打了个寒颤。唯一的声音是她那双过小的鞋踩碎干草的嘎吱声,以及镣铐碰撞的叮当声。“翼—翼卫长—”
一声咆哮撕裂空气,穿透石壁与地板,震耳欲聋得令她头晕目眩,失声尖叫。她踉跄后退,脚底在干草上打滑,镣铐绞缠作一团。
铁钳般坚硬的手掌猛地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站稳。
“若你不是间谍,”一个阴毒的声音在她耳畔低语,“那为何来此,艾莱德·洛坎?”
当艾莱德颤抖着递出信件时,那并非伪装。她僵立着,丝毫不敢动弹。
翼卫长绕着她踱步,如掠食者般环伺着艾莱德。她雪白的长辫垂在皮质飞行装外,如墨迹般鲜明。
细节如碎石般砸进艾莱德的意识:熔金般的眼瞳;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容,让她瞬间失语;精瘦矫健的身躯;每个动作与呼吸间透出沉稳流畅的优雅—无不昭示这位翼卫长能轻易驾驭身上各式利刃。人形其外,却是不朽的掠食者。
万幸的是翼卫长独自在此。不幸的是,那对金眸中唯有杀意。
艾莱德开口:“这—这是给您的。”结巴是假装的。人们见她口齿不清时往往避之不及。尽管她怀疑,若此地掌权者决定拿泰拉森之女取乐—若弗农将她交出去—他们根本不会在意这点结巴。
翼卫长接过信时,目光仍牢牢锁住艾莱德。
“封印竟未拆开,真令我意外。不过若你是高明间谍,自该懂得不破火漆的窥信手段。”
“若我是高明间谍,”艾莱德气息微弱地回应,“也该识字才对。”
略透实情,只为缓和女巫的疑心。
女巫眨眨眼,接着抽了抽鼻子,仿佛在嗅探谎言。"凡人来说你口齿挺伶俐,你叔叔还是个领主。可你居然不识字?"
艾莉德点点头。比起那条瘸腿,比起苦役般的劳作,正是这可悲的缺陷如影随形地折磨着她。她的乳母芬努拉也不识字—但正是芬努拉教会她如何观察事物、倾听思考。在那些漫长到只能做针线活的日子里,乳母教导她既要留意细枝末节—每处针脚—又要时刻把握整体图景。"终有一天我会离开,艾莉德,那时你必须让武器库里每件兵器都磨得锃亮,随时准备出击。
她们谁都没料到先离开的竟是艾莉德。可一旦逃跑,她绝不会回头—即便为了芬努拉也不会。当找到新生活新天地时…她也永远不会向北眺望泰拉森的方向去胡思乱想。
她垂眼盯着地面。"我—我认得基本字母,但八岁后就没人教我了。"
"依我看是你叔叔的意思。"女巫顿了顿,转动信封将乱码般的字母展示给她看,用铁指甲敲了敲。"这写着'曼侬·黑喙'。再看见类似的东西,马上拿来给我。"
艾莉德低下头。温顺,驯服—这些女巫就喜欢人类这副模样。"当—当然。"
“既然装模作样,干嘛不顺便把结巴胆小鬼的戏码也停了?”
艾莉德将头埋得更低,盼着头发能遮住任何惊诧的神色。"我只是想讨您欢心—"
“我闻到你的人类爪子在我地图上留下的痕迹。做得倒是谨慎狡猾,每件物品都归置原位,除了地图哪儿都没碰…盘算着要逃跑?”
"当然没有,主人。"诸神啊,这下死定了。
“看着我。”
伊莱德依言照做。女巫嘶声道,当她把伊莱德的头发从眼前拨开时,伊莱德吓得瑟缩了一下。几缕发丝被铁指甲削断,飘落在地。"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是间谍也好,窃贼也罢,或者只顾自己活命。但别装成温顺可怜的小丫头,我看得见你眼底翻腾的狠毒心思。"
伊莱德不敢卸下伪装。
“你父母哪方跟弗农有血缘关系?”
古怪的问题—但伊莱德早打定主意,为保性命周全她什么都肯做、什么都能说。"家父是弗农的长兄。
“你母亲出身何处?”
她没让那份陈年哀伤占据心房。"她出身低微。是个洗衣妇。"
"哪里? did she come from?”
这有何重要?那双金眸死死锁住她,不容抗拒。"她祖籍特拉森西北部的罗萨梅尔。"
"我知道那地方。"伊莱德保持着躬身姿态静候发落。"滚出去。"
强压心头狂喜,伊莱德正欲告退,又一声咆哮震得石壁发颤。她来不及掩饰惊惧。
"不过是阿布拉克瑟斯。"曼侬说着,残虐的唇角竟泛起笑意,金瞳里也跃动着微光。看来这坐骑能让她高兴—假如女巫真会高兴的话。"他饿了。"
伊莱德喉头发紧。
听见主人呼唤,长着巨大三角头颅的飞龙探进巢穴,一只眼睛周围布满狰狞伤疤。
伊莱德膝盖发软,女巫却径直上前将铁爪按上龙吻。"你这头猪,"女巫骂道,"非得让整座山都知道你饿?"
飞龙朝她掌心喷着鼻息,巨齿间—诸神啊,有些竟是铁的—so close to Manon’s arms. One bite, and the Wing Leader would be dead. One bite, and yet—
飞龙突然抬眼,直勾勾对上伊莱德的视线。不是瞥见,而是锁定。, as if …
艾莱德纹丝不动地站着,尽管每个细胞都在咆哮着催促她逃向楼梯。双足飞龙从玛农身侧挤过,庞大的身躯令地板震颤不已,它朝着艾莱德的方向嗅了嗅。接着那双巨大幽深的眼珠向下转动—盯住她的双腿。不,是盯着那根脚镣。
它浑身布满狰狞的伤疤—纵横交错的残酷印记。她认为这些绝非玛农所为,从女主人与它说话的方式就能判断。艾莱德突然意识到阿布拉克瑟斯比其他飞龙更瘦小。简直小得多。然而翼主偏偏选中了它。这个发现也被她暗暗记下。若玛农对残缺之物怀有恻隐之心,或许自己也能幸免于难。
阿布拉克瑟斯伏低身躯,伸长脖颈将头颅搁在干草堆上,距离艾莱德不过十步之遥。那双硕大的黑眼珠自下而上凝视着她,竟透着犬类的温顺。
"够了,阿布拉克瑟斯。"玛农厉声喝道,顺手从墙边木架扯下鞍具。
"它们究竟…怎么存在的?"艾莱德轻喘着问。她听过飞龙与巨龙的传说,也依稀记得小精灵族与精灵族的踪影,可是…
玛农拖着皮质鞍具走向坐骑:"国王造的。怎么造的不重要。"
阿达尔兰国王制造了 them, like whatever was being made inside those mountains. The man who had shattered her life, murdered her parents, doomed her to this … Don’t be angry, Finnula had said, be smart. And soon the king and his miserable empire wouldn’t be her concern, anyway.
艾莱德轻声道:"你的坐骑不像邪物。"阿布拉克瑟斯的尾巴敲打地面,镶嵌的铁刺寒光凛冽。这简直是长着翅膀的巨犬,致命却温驯。
玛农冷笑着束紧鞍带:"确实。不管制造过程如何,邪恶的部分出了差错。"
艾莱德倒不觉得这是缺陷, but kept her mouth shut.
阿布拉克瑟斯仍仰头注视着她,翼主下令道:"猎食去,阿布拉克瑟斯。"
巨兽猛然竖起耳朵,艾莱德惊退半步,脚踝重重磕地痛得皱眉。飞龙目光倏地射向她,似能感知这份痛楚。但翼主已系好最后鞍带,任由艾莱德一瘸一拐离开,始终未朝她瞥过半眼。
“你这软心肠的爬虫,”当那个狡黠的千面女孩离开后,曼侬对着亚伯拉罕嘶声道。那女孩或许藏着秘密,但她的血统绝非秘密之一。她根本不知道凡人的血管里奔涌着何等强烈的女巫之血。“一条瘸腿加几根锁链,你就爱上她了?”
亚伯拉罕用鼻尖轻推她,曼侬回以结实但轻柔的一巴掌,随即倚靠在他温热的兽皮上,撕开了祖母笔迹的信封。
正如黑喙氏族的高阶女巫本人,这封信野蛮、直白、毫不留情。
不得违抗公爵命令。不得质疑他的决定。若再收到魔拉思关于你抗命的信函,我必亲自飞赴,用你的肠子把你吊死,让你的十三卫队和那头畜生崽子陪葬。
三支黄足部族与两支蓝血女巫团明日抵达。确保不发生争斗或骚乱。我可不想听其他女族长为她们那些渣滓来嚼舌根。
曼侬将信纸翻面,却再无内容。她将信揉作一团,轻叹出声。
亚伯拉罕再次轻蹭她,她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坐骑的头颅。
被制造的,被制造的,被制造的.
这是曼侬割开那个克洛罕女巫喉咙前,对方说的话。你们是被制造出来的怪物.
她试图忘记—试图说服自己那克洛罕女巫不过是个狂信徒和说教神棍,但…她的指尖划过斗篷深红的布料。
思绪如悬崖在眼前豁然展开,汹涌而来的念头迫使她后退。转身逃避。
被制造的,被制造的,被制造的.
曼侬翻身上鞍,庆幸自己能迷失在苍穹之中。
“说说瓦勒格族,”曼侬关上身后密室的门。
吉赛琳头也不抬地继续钻研面前的书册。书桌堆着高高一摞,窄床边还有更多。她这位十三卫队中最年长聪慧的成员从何处搞来这些书,又可能剖开了谁的肚子抢夺而来,曼侬毫不在意。
回应她的是:“哟,怎么不直接闯进来呢?”
曼侬环抱双臂倚着门。唯有面对书本时,唯有沉浸阅读时, was Ghislaine so snappish. On the battlefield, in the air, the dark-skinned witch was quiet, easy to command. A solid soldier, made more valuable by her razor-sharp intelligence, which had earned her the spot among the Thirteen.
吉赛兰合上书,在座位上扭过身来。她乌黑的鬈发编成辫子垂在脑后,但即便编成辫子也无法完全约束住发丝。她眯起海绿色的眼睛—这双眼睛是她母亲的耻辱,因为其中没有一丝金色痕迹。“你为什么要了解瓦尔格族的事?”
Doyou know about them?”
吉赛兰在椅子上旋身,反跨坐着椅背,双腿分跨两侧。她仍穿着飞行皮装,仿佛沉迷阅读时连脱掉装备都嫌麻烦。“我当然知道瓦尔格族,”她挥挥手说道—那是个不耐烦的、凡人式的 gesture.
百年前吉赛兰的母亲说服高阶女巫破例送女儿去特拉森凡人学校就读,那是史无前例的特例。她在那里学习魔法、典籍知识以及其他凡人的学问。十二年后吉赛兰归来时,这位女巫变得…不同了。她仍是黑喙族人,依然嗜血,却莫名多了几分人性。即便百年后的今天,即便经历过无数杀戮场,那种不耐烦,那种生命力 clung to her. Manon had never known what to make of it.
“全部告诉我。”
“内容太多一次讲不完,”吉赛兰说,“但我会告诉你基础部分,若想了解更多,你随时可以再来。”
这分明是命令,但此处是吉赛兰的领域,书籍与知识是她的疆土。曼侬用铁爪示意她的哨兵继续讲下去。
“千年前,当瓦格族侵入我们世界时,世上尚无女巫。那时只有瓦格族、精灵族和人类。但瓦格族是…恶魔,我想。他们企图霸占我们的世界,认为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确保后代能在此存活。人类不堪匹配—过于脆弱。但精灵族…瓦格族掳掠了所有能抓到的精灵,看你眼神都发直了,我就直接说结局吧—那些混血后代就成了我们。女巫。铁牙族更像瓦格祖先,克罗坎族则继承了更多精灵特质。这片土地的人们在战后容不下我们,但精灵王布兰农认为赶尽杀绝有违道义。于是他将西部荒原赐予我们,我们便在那里栖身,直到女巫战争让我们再度流亡。”
曼侬抠着指甲:"瓦格族很…邪恶?"
"我们— are wicked,” Ghislaine said. “The Valg? Legend has it that they’re the origin of evil. They are blackness and despair incarnate.”
"听起来像是我们的同类。"或许确实值得结盟,甚至通婚繁衍。
但吉赛琳的笑容消失了:"不,"她轻声说,"不,我认为他们绝非同类。他们没有律法,不讲道义。十三铁卫的羁绊与准则会被视为弱点—沦为供他们取乐摧毁的玩物。"
曼侬微微绷紧身体:"若瓦格族卷土重来呢?"
“布兰农与精灵女王梅芙曾找到驱逐他们的方法。但愿有人能再次寻得此法。”
需要思虑之事又添一桩。
她转身欲走,吉赛琳却开口:"就是这股气味吧?萦绕在某些士兵身上的异界腐臭。国王找到了将他们带来人世塞进人类躯壳的方法。"
她未曾想过— far, but … “The duke described them as allies.”
“对瓦格族而言不存在'忠诚'。结盟只因尚存利用价值,利尽则盟散。”
玛农权衡着是否该就此结束谈话,但最终还是说道:"公爵命我挑选一个黑喙部族供他实验。他要往她们腹腔植入某种石头,培育出瓦勒格-铁牙混血种。"
吉赛琳缓缓直起身,溅满墨迹的双手无力垂在座椅两侧。"您打算遵命吗,大人?"
这不再是学者对求知学徒的询问,而是哨兵对继承者的诘问。
"大女巫命令我服从公爵的一切指令。"但或许…或许该再给祖母写封信。
“您会选哪个部族?”
玛农拉开房门。"不知道。两天后必须决定。"
当房门合拢时,那个曾饱饮人血的吉赛琳竟血色尽失。
玛农无从知晓—是卫兵、公爵、弗农还是哪个偷听的人类渣滓走漏风声,但次日清晨所有女巫都已知晓。她绝不怀疑吉赛琳。十三人从不会泄密。永不。
可瓦勒格实验与玛农的抉择已人尽皆知。
她昂首踏入餐厅,黑色拱顶在稀薄晨光中泛着冷芒。下方山谷传来锻造场的锤击声,而当她穿过餐桌走向首席时,死寂更将叮当声衬得震耳欲聋。
部族接踵投来视线,她龇出獠牙亮出利爪迎向那些目光,索瑞尔如磐石般镇守在她身后。直到玛农在艾丝翠身旁落座—她意识到这个位置如今已不合时宜却未挪动—厅内才重新响起窃窃私语。
她拽过整块面包却未触碰。她们从不吃这些食物。早餐与晚餐不过是维持存在的表演。
十三人缄默无言。
玛农用目光逐一逼视,直至她们垂下眼帘。但迎上艾丝翠的视线时,那位女巫竟毫不退让。"你是想发表高见—"玛农冷声道,"还是直接开打?"
阿斯特琳的目光扫过玛农肩头。“我们有访客了。”
玛农发现新到的黄腿族女巫团中一个族长正站在桌尾,眼帘低垂,姿态毫无威胁—全然臣服。
“何事?”玛农厉声问道。
女巫族长头颅低埋。“恳请翼主考虑让我们承接公爵的任务。”
阿斯特琳与十三人团的多数成员瞬间绷紧身躯。邻桌也陷入死寂。“理由?”玛农发问,“你们为何要接这差事?”
“您定会迫我等做苦役,阻我们上战场争荣。此乃氏族惯例。但如此行事,我们或能搏得另类荣光。”
玛农强抑叹息,权衡思忖。“我会考虑。”
女巫族长躬身退下。玛农难以判定此人究竟是愚勇还是狡黠。
直至早餐结束,十三人团无人言语。
“那么翼主为我选了哪个女巫团?”
玛农迎上公爵视线:“尼尼亚率领的黄腿族女巫团本周初抵。用她们。”
“我要黑喙族。”
“你得到的是黄腿族,”玛农冷声截断。长桌彼端的卡尔坦毫无反应。“她们主动请缨。”
总比牺牲黑喙族好,她告诉自己。黄腿族自愿献身再好不过。
纵使玛农本可拒绝她们。
虽不认为吉赛恩对瓦尔的本质判断有误…但视黄腿族的表现而定,此事或许反成转机。
公爵露出黄牙:“翼主这是在刀尖起舞啊。”
“要驾驭飞龙,”玛农反唇相讥,“所有女巫都需如此。”
弗农倾身插话:“这些狂野不朽的生灵当真妙趣横生,大人。”
玛农投去漫长凝视,目光如刀:终有一日,在阴暗廊道里,这狂野不朽之物的利爪必将剖开你的肚肠。
玛农转身离去。守在门边的竟是索瑞尔而非阿斯特琳—又一处违和景象。
玛农转过身面对公爵,那个问题在她拼命克制自己不要说出口时已然成形。“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一切—为什么要和瓦格结盟,为什么要组建这支军队……为什么?”她无法理解。这片大陆早已属于他们。这根本说不通。
“因为我们做得到,”公爵轻描淡写地说,“而且因为这世界沉溺在无知与陈腐传统中太久了。是时候看看能有什么改进了。”
玛农故作沉思状,随后点头示意,大步离开。
但她没有漏掉那个词—这个世界. Not this land, not this continent.
这个世界.
她思忖着祖母是否考虑过,终有一天他们可能要为守护荒原而战—与那些曾帮助他们夺回家园的人兵戎相见。
更想知道在那个世界里,这些瓦格与铁牙的混血巫女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