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艾琳给阿罗宾恩写完那封要命的信,派他手下一个野性难驯的街头小混混送去后,饥饿感迫使她离开公寓踏入灰蒙蒙的晨色。拖着散架般疲惫的身躯,她搜罗到早餐,连午晚餐也一并买足,一小时后回到仓库时,发现餐桌上赫然摆着个扁平的硕大礼盒。
门锁没有撬动的痕迹,所有窗户仍维持着她清早推开纳凉时的缝隙,分毫未变。
但这正是阿罗宾恩的作风—无非是提醒她,即便贵为刺客之王,他也是靠厮杀才登上这自我打造的王座。
恰在此时暴雨倾盆,密集雨点敲打出的噼啪声与叮当声冲散了屋内凝重的死寂,倒有种诡异的应景。
艾琳扯开奶油色礼盒上的翡翠丝带。掀开盒盖后,她久久凝视着盒中折叠的织物。压在织物上的字条写着:"上次之后我擅自让人做了些改进。去玩吧。
她喉头发紧,拽出那套纯黑连体衣—紧身厚实却如皮革般柔韧灵活,既无皮具的刺目反光,也无其窒息感。折叠的连体衣下压着一双皮靴。自多年前最后一次穿着后显然经过精心保养,黑色皮革依然柔软服帖,特制凹槽与暗藏刀刃仍如往昔精准。
她掀起连体衣沉重的袖管,露出内置臂铠,其间暗藏的锋利短剑足有她前臂长短。
自从…她就再没见过这套装束,更未穿过。她瞥向壁炉架上那片空处。又一场试探—无声的试探,要看看她究竟能原谅多少,遗忘多少,能容忍到何种程度才肯与他合作。
阿罗宾多年前就付清了这套战斗服的价钱—那是梅里桑德一位大师级工匠亲手打造的天价作品,完全依照她的身材尺寸定制。他执意要让自己最顶尖的两名刺客配备这种隐秘致命的战服,因此她这套算是礼物,是他为弥补将她毒打至半死又丢去红漠训练的补偿之一。她和萨姆都曾— taken brutal beatings for their disobedience—and yet Arobynn had made Sam pay for his suit. And then given him second-rate jobs to keep him from swiftly paying off the debt.
她把战斗服放回匣中开始更衣,敞开的窗外飘来石头上雨水的清新气息。
呵,她当然可以再扮演忠心门徒。她会配合他亲手制定的计划—那个她将稍加修改、恰到好处的计划。只要能救艾迪恩脱险,她不惜杀尽该杀之人,不惜卖身,不惜自我毁灭。
只剩两天—仅仅两天—就能重见他,就能亲眼确认他这些年平安熬过了分离岁月。即便艾迪恩会像凯尔那般唾骂她、憎恶她…也值得。
她赤裸着踏进战服,光滑面料摩挲肌肤发出窸窣声。阿罗宾果然只字未提改装细节—若她够聪明能活下来,这便是个待解的致命谜题。
她扭身穿进战服,小心避开触发暗刃的机关,摸索其他隐藏武器。转瞬间战服便完全裹住身躯,她将双脚扣进靴中。
走向卧室时,她已感知到每个薄弱部位都加了防护。数月前战服送达时,那个深知她膝盖有时会咯吱作响、熟知她格斗惯用招式、洞悉她移动速度的男人,必定早将详细参数寄出。阿罗宾对她全部的认知,此刻化作布料与钢甲将她裹进黑暗。她在卧室远端墙面的立镜前停步。
第二层皮肤。或许精妙的纹饰、加厚衬垫、暗袋和装甲装饰削弱了惊世骇俗之感—但这身战服曲线毕露,没有一寸肌肤可供想象。她喉间逸出轻嘶。也罢。
她可以暂时再做回瑟琳娜·萨洛锡安—在这场游戏结束前,至少还能维持片刻。
若非窗外传来马车涉水停驻的声响,她或许会继续沉溺于忧思。湿漉漉的蹄铁与车轮在仓库外戛然而止,回声穿透敞开的窗户。
她不认为亚罗宾会这么快就耀武扬威地现身—不,那家伙定要等到确认她是否真去赴约才会露面。
那便只剩一人会特意前来,尽管她不信卓尔会舍得雇马车—纵使大雨倾盆。她隐在暗处透过雨幕窥探,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细节尽收眼底。雨街上无人留意此车,亦无从窥见车内何人。
艾琳甩腕走向门边,左臂暗刃应声弹出。金属护手暗槽中寒芒无声滑出,在昏蒙雨光里幽幽发亮。
天呐,这套行头仍如初试那日般精妙绝伦;利刃破空之姿与当年刺穿目标时同样凌厉。
唯有她的脚步声与雨打库顶的鼓点相伴—她走下阶梯,踩着积水在高耸货箱间穿行。
左臂微曲将刀刃藏进斗篷褶皱,她拽开巨型滑轨库门,翻涌的雨幕霎时扑面而来。
窄檐下静立着披斗篷的女子,道旁停着无标识的出租马车。车夫正警惕观望,宽檐帽沿雨珠成串。那目光未经训练—不过是在守护雇主。尽管大雨滂沱,女子深灰斗篷仍显出昂贵厚实的面料质地,与寒酸马车形成反差。
厚重兜帽将陌生人面容隐于阴影,但艾琳瞥见了象牙色肌肤与乌黑秀发,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正探向斗篷内侧—取武器?
"立刻交代,"艾琳倚着门框,"否则让你变老鼠肉。"
女子退入雨中—不,是朝马车方向挪步。艾琳这才注意到车内瑟缩着幼童的身影。
女人说道:“我是来警告你的。”她将兜帽稍稍后掀,刚好露出面容。
那双微扬的碧绿大眼,丰润的嘴唇,锐利的颧骨,配上挺翘的鼻梁—这些元素组合成令人窒息的罕见美貌,足以让男人丧失所有理智。
艾琳踱到窄檐下,拖长声调说:“据我所知,莱桑德拉,警告你的人是我才对。” that if I ever saw you again, I’d kill you.”
“求你了。”莱桑德拉哀求道。
这个字眼—以及其中透出的绝望—让艾琳将刀刃滑回刀鞘。
相识九年间,艾琳从未听这名妓女说过"求"字—更不曾流露过丝毫绝望。在艾琳的记忆里,莱桑德拉从未吐露过"谢谢"、"可以吗"乃至"见到你真高兴"这类字眼。
她们本可成为挚友而非死敌—两人皆是孤儿,幼时都被阿拉拜恩收留。但阿拉拜恩将莱桑德拉交给了挚友克拉丽丝—那位经营妓院的老鸨。尽管艾琳受训于杀戮场,莱桑德拉受训于闺阁,两人却鬼使神差地成为争夺阿拉拜恩宠爱的死对头。
莱桑德拉十七岁举行竞标夜那晚,阿拉拜恩用艾琳偿还债务的血汗钱拍下了她。事后妓女当面痛斥阿拉拜恩用艾琳的血汗钱做的肮脏交易。
于是艾琳也回敬了她一样东西:匕首。此后两人再未相见。
艾琳自认理直气壮地掀开兜帽,冷然道:“杀你和车夫用不了一分钟,我还能确保车里你那个小学徒一声不敢吭。说不定那丫头正巴望着你死呢。”
莱桑德拉浑身僵硬:“她不是学徒,更未接受训练。”
“所以是专门带来挡刀的?”艾琳唇角弯出刀锋般的弧度。
暴雨声中传来莱桑德拉的哀鸣:“求求你—就几分钟,找个安全的地方谈谈。”
艾琳扫视着华贵的服饰、租来的马车、溅落在鹅卵石上的雨点。亚罗宾如此行事真是再典型不过。但她会放任他出这招;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艾琳用两指捏了捏鼻梁,随后抬起头。"你知道我必须杀了你的车夫。"
"不!您不能!"车夫哭喊着扑向缰绳,"我发誓—发誓绝不会泄露这地方的半个字!"
艾琳大步逼近双轮马车,雨水瞬间浸透她的斗篷。车夫可能告发仓库位置,可能危及全局,但—
艾琳眯眼看向车门旁悬挂小灯照亮的、镶框的雨渍斑驳的马车执照:"好吧,贝克街63号2单元的凯兰·奥佩尔,我想你— tell anyone.”
车夫面如死灰地点头。
艾琳猛力拽开车门,对车厢里的孩子说:"出来。你们两个都给我进去,立刻。"
"艾娃洁琳可以留在这儿,"莱桑德拉轻声道。
艾琳扭头回望,雨水砸在她龇牙冷笑的脸上:"要是你觉得我会把小孩独自扔在贫民窟的出租马车里,你现在就给我滚回爬出来的粪坑去。"她重新探身进车厢,对瑟缩的女孩说:"来吧,小家伙。我不咬人。"
这话似乎给了艾娃洁琳足够勇气。她挪近时,灯笼光晕染亮了她瓷器般的小手,随即她抓住艾琳的手臂跳下马车。这女孩顶多十一岁,身形纤巧,红金发辫下露出双黄水晶眼睛,正狼吞虎咽地扫视着湿漉漉的街道和眼前的女人们。本可与她的女主人媲美—若非双颊上那道深凹参差的伤疤。这疤痕解释了女孩腕内侧那个丑陋的灼毁纹身。她曾是克拉丽丝的门徒—直到毁容失去所有价值。
艾琳冲艾娃洁琳眨眨眼,拉着她在雨中前行时露出同伙般的咧嘴笑:"你看着像我这路人。"
艾琳支起剩余的窗户,让带着雨水凉意的河风灌进闷热的公寓。幸好他们在外面的那几分钟里街上空无一人,不过倘若莱桑德拉在此,她毫不怀疑消息会传回阿罗拜恩耳中。
艾琳拍了拍窗前的扶手椅,朝满身狰狞疤痕的小女孩微笑。"有微风穿过时,这可是整间公寓里我最爱的座位。想要的话,我这儿有一两本你可能会喜欢的书。或者—"她向右边的厨房示意,"厨房桌上说不定有好吃的—我猜是蓝莓挞。"莱桑德拉身体僵硬,但艾琳毫不在意地补充道:"随你选,伊万杰琳。"
作为高级妓院长大的孩子,伊万杰琳短暂人生中的选择权实在少得可怜。莱桑德拉的绿眸似乎柔和了些许,雨点敲打屋顶和窗户的啪嗒声中,伊万杰琳几不可闻地低语:"请给我一块挞。"随即转身离去。聪明的姑娘—懂得避开女主人交锋的战场。
趁伊万杰琳忙着吃点心,艾琳甩下浸透的斗篷,用尚存干爽的衣角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她手腕微曲随时准备抽出暗刃,指向未生火的壁炉前那张沙发命令道:"坐。"
出乎意料地,对方竟依言坐下—紧接着却讥讽:"不然又要威胁宰了我?"
“我从不威胁人。"艾琳的指甲轻叩橡木椅背,"只兑现承诺。”
名妓瘫进沙发软垫。"得了吧。你那张大嘴巴里蹦出来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当真。"
“我朝你脑袋飞匕首那次,你倒是当真了。”
莱桑德拉牵起讥诮的嘴角:"你失手了。"
没错—但刀刃终究擦过了她的耳际。在艾琳看来,这女人活该。
可眼前坐着的是成年女子—她们都已不是十七岁的少女。莱桑德拉目光逡巡着打量她:"你这金发造型倒更合我心意。"
“我宁愿你立刻滚出我家,不过看来短时间内是办不到了。”她瞥了眼楼下街道,那辆出租马车如她所令仍停驻原地,“阿罗宾没派他自己的马车送你?我还以为他付了你大价钱。”
莱桑德拉挥了挥手,烛光掠过她纤细手腕上的金镯—那镯子勉强遮住蛇形烙印的妓院徽记。“我拒了他的马车。觉得那样显得不合时宜。”
现在说这话太迟了。“所以果然是他派你来的。具体要警告我什么?”
“他派我来转告计划。近来他不信任信使。但警告是我自己要说的。”
绝对是谎言。可那个烙印—克拉丽丝妓院的徽记,自每个妓女被卖进妓院那刻就烙在她们皮肉上……厨房里的女仆,楼下的车夫—若她此刻剖开莱桑德拉的肚子,这些人会让局面变得极其棘手。但盯着那个烙印时,她腰间的匕首正蠢蠢欲动。
不能用长剑—不,她渴望用匕首的亲密感,想在这妓女断气时与她呼吸相闻。艾琳的嗓音轻得危险:“为什么你还留着克拉丽丝的烙印?”
—别信任阿彻, Nehemia had tried to warn her, drawing a perfect rendering of the snake in her coded message. But what about anyone else with that sigil? The Lysandra that Aelin had known years ago … Two-faced, lying, and conniving were among the nicer words Aelin had used to describe her.
莱桑德拉垂眸蹙视烙印:“还清债务前这印记消不掉。”
“上次见你这副贱骨头时,明明再过几周就能还清。”确实,两年前阿罗宾在竞价会上砸下重金,莱桑德拉本该当场就恢复自由身。
妓女眼神闪烁:“你对这烙印有意见?”
“阿彻·芬那条贱狗也有同样的烙印。”他们同属一家妓院,同一个老鸨。说不定在其他方面也沆瀣一气。
莱桑德拉直直迎上她的目光:“阿彻死了。”
“因为我剖开了他的肚子。”艾琳甜甜地说。
莱桑德拉猛地撑住沙发靠背。“你—”她倒抽冷气,随即摇头轻声道,“杀得好。他是头自私的猪。”
这可能是拉拢她的谎言。“有话快说,说完滚。”
莱桑德拉撩人的双唇抿紧了。但她还是详细说明了阿罗宾恩营救埃迪安的计划。
若艾琳愿意诚实面对—这计划堪称高明,巧妙大胆又极具戏剧性。既然阿德拉兰国王想让埃迪安的死刑变成一场闹剧,他们便将这场营救也变成闹剧。但阿罗宾恩竟通过莱桑德拉传达计划,让又一个可能背叛她或指证她的人卷入其中……这再次提醒着艾琳:只要阿罗宾恩决定让她的生活变成人间地狱,埃迪安的命运随时可能被终结。
"我明白,我都明白,"这位交际花说着,瞥见艾琳眼中寒光闪烁,"不必提醒我背叛你会被活剥皮的下场。"
艾琳感觉脸颊肌肉抽动。"那你专程来警告我什么?"
莱桑德拉在沙发上挪了挪身子。"阿罗宾恩让我传达计划,实则是要我监视你—试探你是否忠于他,是否准备背叛他。"
“他若没这么做,我反倒要失望了。”
“我想……他派我来也是当作献礼。”
艾琳心知肚明,却故意道:"可惜我对女人没兴趣,哪怕是被买来的女人。"
莱桑德拉的鼻孔微微翕动:"我认为他派我来是让你杀了我. As a present.”
"所以你来求我改变主意?"难怪要带着那孩子。这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竟把伊凡杰琳当护身符。竟让孩子卷入我们这个世界。
莱桑德拉扫了眼艾琳绑在大腿上的匕首:"要杀便杀。伊凡杰琳早知我的猜测,她半个字都不会说。"
艾琳将面容凝成冰封的面具。
"但我确实来警告你,"莱桑德拉继续道,"他或许会赠礼相助,但全程派人监视—他另有所图。你允诺他的那个要求,虽未明说内容,但多半是个陷阱。最好权衡他的帮助是否值得,想办法推掉这笔交易。"
她不会—也不可能。至少有十几条不同的原因。
当艾琳毫无反应时,莱桑德拉猛地倒抽一口气。"我还来给你这个。"她把手伸进华贵的靛蓝色礼服褶皱中,艾琳不动声色地切换成防御姿态。
莱桑德拉只是掏出一个磨损褪色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那信封下落时全程都在颤抖。
“这是给你的。请读它。”
"所以你是阿罗宾的婊子? courier now?”
交际花承受了这句言语耳光。"这不是阿罗宾写的。是卫斯理。"莱桑德拉仿佛陷进了沙发里,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悲痛,有那么一瞬间,艾琳相信了这话。
"卫斯理,"艾琳说,"阿罗宾的保镖。那个整天大半时间恨我入骨,剩下时间盘算着怎么杀我的家伙。"交际花点头。"阿罗宾谋杀了卫斯理,因为他杀了罗克·法兰。"
莱桑德拉浑身一颤。
艾琳瞥了眼旧信封。莱桑德拉垂眸盯着自己死命交握的双手,指关节攥得骨白发白。
信封上布满磨损的折痕,但残缺的火漆封印尚未拆开。"为什么你带着卫斯理写给我的信将近两年?"
莱桑德拉不肯抬头,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挤出:"因为我深爱着他。"
好家伙,这绝对是艾琳万万没料到莱桑德拉会说的话。
“这起先是个误会。阿罗宾会安排他护送我乘马车回克拉丽丝那儿,起初我们只是……只是朋友。我们聊天,他对我无所求。但后来……后来萨姆死了,而你—”莱桑德拉朝桌上那封未拆的信抬了抬下巴,“真相全在里面。阿罗宾的所有罪行,他的全部阴谋。他要求法伦对萨姆做的事,以及下令对你做的事。所有的一切。韦斯利希望你知道,因为他需要你明白—他必须让你明白,瑟琳娜,当他知情时为时已晚。他曾试图阻止,并竭尽全力为萨姆复仇。若非阿罗宾杀害了他……韦斯利本计划去恩多维尔救你出来。他甚至去过影子市场寻找熟悉矿坑布局的人,弄到了矿道地图。地图还在我这儿。作为证据。我……我这就去取……”
字句如箭雨般刺穿她的心脏,但她将哀伤死死封存—那个男人在她心里不过是阿罗宾的走狗,她从未费心正视过他。她毫不怀疑阿罗宾会利用莱桑德拉,编造整套谎言诱使她信任这女人。她所认识的那个莱桑德拉绝对乐见其成。而埃琳本可以虚与委蛇,顺藤摸瓜查出阿罗宾的盘算,等他露出马脚,但……
他要求法伦对萨姆做的事。
她原以为法伦只是用惯常折磨人的手段残害了萨姆。可阿罗宾竟要求对萨姆实施具体手段……幸好此刻魔力尽失。幸好力量被压制。
否则她或许早已化作烈焰焚燃数日,将自己裹在火焰茧中永世不熄。
“所以你特意前来,”埃琳开口时,莱桑德拉正用手帕小心擦拭眼角,“就为警告我阿罗宾可能—” be manipulating me, because you finally realized what a monster Arobynn truly is after he killed your lover?”
“我向韦斯利发誓要亲手交给你这封信—”
“信已送到,滚出去。”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伊万杰琳冲出厨房,以沉静灵巧的姿态奔向女主人。莱桑德拉起身时,竟带着出人意料的温柔,悄悄搂住伊万杰琳以示安抚。"我明白的,瑟琳娜,真的明白。但求你看看那封信,就当是为了他。"
艾琳龇出森森白牙:"滚出去.”
莱桑德拉护着伊万杰琳与艾琳保持安全距离,缓缓退向门口。她在门框处停住:"萨姆也曾是我的朋友。他和韦斯利是我仅有的朋友,却被亚罗宾双双夺走。"
艾琳只是挑了挑眉梢。
莱桑德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尽头。
但伊万杰琳仍在门槛逗留,视线在远去的女主人与艾琳之间游移,秀发如流动的铜汁般闪耀。
女孩突然指向自己布满疤痕的脸:"这是她亲手毁的。"
艾琳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追下楼梯割断莱桑德拉喉咙的冲动。
伊万杰琳却继续诉说:"母亲把我卖给克拉丽丝时,我哭个不停。那天莱桑德拉刚惹恼老鸨,他们就把我塞给她当学徒—尽管她再过几周就能赎身。那晚本该开始接客训练,我哭到呕吐不止。可莱桑德拉—她替我擦净污秽,告诉我有条出路,只是会疼,会让人面目全非。她说我逃不掉,因为她年少时逃过几次,总被抓回来避开旁人视线毒打。"
艾琳从未知晓—从未深究。那些共同成长的岁月里,她对莱桑德拉的讥笑嘲讽……
伊凡洁琳继续道:“我说只要能摆脱其他姑娘们说的那种下场,让我做什么都行。于是她让我相信她—然后给了我这个。”她开始放声尖叫,引得其他人纷纷跑来。她们以为是莱桑德拉盛怒之下划伤了我的脸,还说她这样做是为了让我构不成威胁。莱桑德拉任由她们这样想。克拉丽丝勃然大怒,在庭院里痛打了莱桑德拉,但莱桑德拉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掉。当治疗师说我的脸无法修复时,克拉丽丝强迫莱桑德拉以正式名妓的身价买下了我—就像她当初那样。”
艾琳无言以对。
伊凡洁琳说:“这就是为什么她至今还在为克拉丽丝卖命,为什么仍未获得自由且短期内无法脱身。我觉得您应该知道真相。”
艾琳想告诫自己不要相信这女孩,这可能是莱桑德拉和亚若宾计划的一环,但……但有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骨髓里反复低语,一次比一次清晰响亮:
若是妮米雅,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伊凡洁琳行了个屈膝礼走下楼梯,留下艾琳怔怔望着那个磨损的信封。
倘若她自己能在两年间彻底蜕变,莱桑德拉或许也能。
刹那间她不禁设想:若当年曾驻足与那个年轻女子交谈—真正的交谈,她的人生轨迹是否会截然不同。 to Kaltain Rompier, instead of dismissing her as a vapid courtier. What would have happened if Nehemia had tried to see past Kaltain’s mask, too.
当艾琳出现在仓库门口喊出"等等"时,伊凡洁琳正踏进雨幕中泛着微光的马车,莱桑德拉就坐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