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敌一对 第27章

南弋喝了大半碗粥,又吃了药,起身朝邵禹摆了摆手,“我回屋睡一会儿,你走的时候不用告诉我。”

邵禹跟着他起来往屋里走。

南弋疑惑地睨了他一眼,邵禹摊开手心里的物件,“我给你上了药就出去。”

南弋没什么精力反对,老老实实地趴到床上,任由摆布。邵禹替他擦过药,提上裤子,南弋就着趴俯的姿势动也不动。他拖过来薄毯给人搭在身上,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大概是退烧药的作用,南弋这一个多小时睡得很沉。闹钟响了好一阵,才把他叫起来。他缓慢地翻过身来,平躺着放空了一小会儿,幸亏是身体底子不错,他自我感觉良好,烧退了大半,没有早上那么虚弱疲惫。

“靠,太掉链子了……”南弋起床,边往外走边自暴自弃地嘀咕,“大老爷们变娇花,挖个坑埋了得……啊!”他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邵禹仔细端详了片刻,“你退烧了?”

南弋饶是脸皮再厚也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戏谑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见笑了,下回保证不争馒头争口气。”

邵禹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面无表情的神色里隐隐透着没来由的烦躁,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烦什么,大概率是嫌麻烦,他暂且给自己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南弋刚刚退了点儿烧,平时见微知著的敏锐雷达完全失效,一脸懵B地注视着小邵总。

邵禹败下阵来,“那我先走了。”

南弋反应迟钝:“……好。”

邵禹穿上鞋,跨出一步,又回来,拎上门口的垃圾,关上了房门。

南弋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分析P友的行为逻辑,他今天上午有很重要的会议。下个月来考察的欧美医疗团队是重量级的,多位国际一流专家参与其中,卫健委的领导陪同,全程接待任务由他们医院负责。考察团队分量最重的人物是南弋的博导€€€€温克尔教授,让他全权筹备招待事宜,大约有这层关系的考虑,据说教授给中方领导打过电话。但老头性格古板,现在还在生南弋的气,不怎么搭理他。

前期对接事务南弋亲力亲为,上传下达,从大框到细节已经基本定下来了。今天是第一次内部协调会,到时候需要出面配合的科室领导都会参加,由任院长亲自主持。

睡这一会儿回笼觉,南弋出了一身的汗,他又洗了个澡,头脑和身体都清醒了不少。南弋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快步下楼。刚下电梯,正准备去办公室穿上白大褂,就先被一个患者阿姨拦住了。

“南主任,我这血压怎么就是下不去,你帮我看看。”

“好的,阿姨,咱们去房间说。”

这一去就是四十分钟,幸好南弋习惯早上多留一些时间。他从病房出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前脚刚进去,后脚吴乐乐就举着个水杯跟了进来。

“主任早。”吴乐乐拖着腔调打招呼。

“你不是下夜班吗?”南弋忙着换衣服,没回头。

吴乐乐把他手里的保温杯和口服液放到南弋桌面上,朝他嬉皮笑脸地眨眼,“你一会儿开会带着。”

这副语气,这些东西,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南弋没时间跟他掰扯,撂下一句“谢了。”就抓着文件和保温杯出了门。

开了一上午的会,下午又去院里几个实验室协调开放参观的时间,南弋连轴忙活了一天,回到自己屋里才后知后觉地瘫软到椅子上。

已经过了白班的下班时间,吴乐乐在门口探头探脑,“哥,你还不下班?”

南弋好笑地看他,“马上就走,你还有一分钟的八卦时间。”

吴乐乐关上门,好奇但有分寸地问,“南哥,你没跟邵禹说你是干嘛的?”

南弋一愣,“什么意思?”

吴乐乐捂嘴乐,“他嘱咐我帮你盯着点儿,别给患者吃错药打错针。”

南弋无语,给他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吴乐乐接收到信号,机灵地自问自答,“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这人什么眼神啊,等着吓他一跳。”

南弋倒没想那么多,阴差阳错的,最初他只是懒得跟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解释,后来谎言就像滚雪球。不过,他压根不觉得这算个事儿。他没力气跟吴乐乐多说,把人打发了,换衣服回家。

到了傍晚这个点儿,他又有点儿烧起来,自己诊断温度不高问题不大,吃药睡一觉就差不多了。南弋没什么食欲,干脆先回家休息,晚上饿了再说。

他开门进屋,意外地扫见门口一双不属于他的皮鞋摆得端端正正。南弋往里走了两步,看到餐桌上放着做好的一菜一汤,厨房拉门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围裙围着灶台转。

南弋觉得拉门玻璃也跟着转起来,转得那人背影都带着光环,……不会是他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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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Tolai,西班牙语原意傻瓜、笨蛋,十五章南医生糊弄小邵总的话

第40章 计划外同居

邵禹又端了两个菜出来,才发现南弋被摄了魂似地站在客厅。

他眉心拧了拧,放下手里刚刚出锅的菜,上前两步,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摸一摸南弋额头,又在刚刚起了念头的下一秒控制住了动作。他故作随意地问,“你好了吗?”

南弋倏地回神,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好了,没事,”他大喇喇地笑,“我一百六十多斤的老爷们,不至于嘎嘣脆。你这是干嘛,怕我死在家里?”

“闭嘴。”邵禹横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不知道避讳吗?”

南弋无所谓地笑了笑,“小孩儿还挺迷信。”他打了个哈欠,“我先回屋歇会儿,真死不了,就算有什么也是我咎由自取,赖不着你,不用这么谨慎,你该干嘛……”南弋说不下去了,他从邵禹凝着杀人一般寒光的视线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倒是不怕,但他明明几秒钟之前还在其中见到了压都压不住的光芒。

南弋抿了抿干出裂缝来的唇瓣,“我,好像有点儿烧,你当我胡说八道,我换套衣服出来吃饭,你等一下。”南弋两步走进房间,用后背将门倚上,他心动过速,也许是高热带来的附加反应,也许是中午喝了两杯咖啡提神的后遗症……南弋深呼吸,他命令自己冷静,毕竟比人家大着好几岁,就算事态发展有点儿跑偏的倾向,他得负责拨乱反正过来。

昨晚是个意外,邵禹只是责任心作祟,反正没几天的工夫,及时行乐就好,别再整什么花活出洋相了……南弋很快换好衣服,心理建设到位地走了出去。

邵禹已经摘下围裙,坐在餐椅上,脸上是南弋熟悉的最初的冷静中带着骄矜的表情。什么光什么影的,小邵总两只漆黑的瞳仁中根本装不下不相干的人。南弋径自松了一口气,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赶紧吃吧,吴乐乐给我发了信息我卡着点儿炒菜下锅,时间刚刚好。”邵禹说得一派云淡风轻,直接就把队友给出卖了。

人家坦坦荡荡,南弋也不好意思矫情,他从来也不是被照顾的角色,就还挺不知道说什么好的。

“其实,你不用交代他的,我能上班就能搞定。就是个小感冒,啥事儿也不耽误。”

邵禹夹了一口菜放到自己碗里,“你们工作性质特殊,小心点儿没坏处。我没跟他说太多,应该不会误会什么。”

南弋:“……谢谢。”他用吃饭来掩饰词穷。

不得不说,邵禹的手艺虽然算不上大厨水准,但挺合他口味的。比医院食堂吃来吃去的寡淡味道多了居家的烟火气,南弋丢失了一天的食欲从坐下来那一刻开始复苏,不知不觉一碗饭吃了一大半。

“你去歇会儿吧。”南弋刚放下筷子,邵禹就开始收拾。南弋自己接了杯水,把药吃了。他坐到沙发上,打算等邵禹拾掇完了,再说声谢谢,然后送客。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怎么在沙发上睡着的,这一觉睡的时间不长,醒来的时候客厅的灯关着,他身上有一条薄薄的毯子。

南弋第一反应是邵禹走了,他心底一松又一紧,说不清楚什么滋味。

等他起身,才发现餐厅那边隐隐的光亮。邵禹在餐桌上办公,只开着厨房里边抽油烟机上的一个小照明,聊胜于无。

这一瞬间,南弋仿佛被很细小又很尖锐的针头在心房最柔软的地方扎了一下,骤然的疼痛过后,是绵延不去的颤动。

他没有打扰,但邵禹已经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

“醒了。”邵禹起身,打开了餐厅的小吊灯。

“啊,”南弋活动了下胳膊腿,“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了。”

邵禹又坐回去,视线落回到电脑屏幕上,“生产队的驴发烧还得恢复两天呢,正常。”

南弋:“……”靠,算他自作多情,这人八成就是为了等着多怼他两句的。

行,吃了人家的嘴短,他忍了。邵禹看样子是在处理工作,总不好即刻撵人,他走过去,拉开厨房的门,打算装模作样地去冰箱里找找水果。他印象中应该是有两个上周买的苹果,不知道还能不能吃。打开冰箱门的一刹那,南弋怀疑这不是自己家。向来空空荡荡跟摆设没多大差别的小冰箱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南弋顿了顿,拿了最外边的车厘子出来,洗了半盆,端出去放在餐桌上。

“借花献佛,不用谢。”他调侃道。

邵禹没抬头,随手取了一颗放到嘴里,南弋递了张纸巾过去,邵禹吐了核团着放在手边,没有再吃。

“还有工作?”南弋有点儿没话找话的嫌疑。

“嗯。”邵禹随口应了一声,瞅着也没什么聊天的欲望。

南弋索性自己吃了半盆水果,又摆弄了一会儿手机。今晚时间过得格外快,眨眼流逝到九点半。再不送客,难道要留宿?直到这一刻,南弋还在为自己的异想天开暗自发笑。他真的以为邵禹是没好意思在他睡着的时候不打招呼离开,他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天真地等待小邵总完成工作。

怎么说呢,老司机也有看岔道儿的时候,何况他现在病中坐起,头脑还不是那么灵光。而且,邵禹的姿态轻松随意,瞧不出什么企图心……

不过,也太随意了点儿……压根不似半夜三更还坐在别人家里。

南弋开口:“不早了……”

邵禹强势打断:“我今天被董事会质询……”

“啊,啊?”南弋被吸引了注意力。

“国外投资方也派了监理来了解情况……”

“很麻烦?”

“有点棘手……”

南弋挠头,“那……”他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小邵总语调低落,“从早吵到晚,我偷溜出来的,要不得被他们车轱辘拖到通宵。”

怪不得好像一直都没听到手机铃声,平时邵禹很少有一晚上不接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关机了。南弋的注意力成功被带歪,邵禹再接再厉,“我住的公寓在公司对面……”如果你撵我出去,就是把我无情地推回暗无天日的职场困境,邵总的潜台词呼之欲出。他宛如一点儿也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套独居的别墅,南弋被诱导着短暂的忘记了这个世界上有酒店这么一种玩意。

“要不”,南弋话赶话,“你在这儿凑合……”

“行,就这么地吧。”邵禹哪怕迟疑一刹都是对自己演技的辜负。

邵禹答应得太干脆,南弋心里没底,他说的留宿可不包括那事儿。不会是年轻人没“吃饱”,又拉不下脸来直说?他这老胳膊老腿的,属实有点儿吃不消。

“这房子就一间卧室,要不……”

“你不用管,我睡沙发,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得工作一会儿。”把所有的退路封上之后,小邵总聚精会神地敲击着键盘,愣是瞧不出一点儿心虚或是得意。

南弋呆坐了几分钟,刚才是他小人之心了。

现在,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个傻子。纯粹地留下来住一晚,要比做那事儿暧昧且有含义得多。可坑就在那,他自己眼睁睁往下跳的,哪有资格埋怨共犯。

南弋默默起身,先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回房间取了个床单铺在沙发上,又留下一个枕头。

“早点休息。”他轻声说了一句,没有等回答,独自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邵禹像是被按下了开关,手指停在键盘上。须臾,他合上笔记本电脑,双手垫在脑后,倚着靠背,闭上了眼睛。

邵禹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蓄谋不是存心,他什么准备也没有。他原本是打算确认南弋身体没问题,洗了碗收拾利索就离开的。他按部就班地做着家务,也没有管早上刚换过的衬衫西裤溅了一身的水和油烟味。他洗干净手拎了公文包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取了房间里的毯子给南弋盖上。

他俯身轻轻放下薄毯,又往下拽了拽。过于亲密的距离,让他清清楚楚看到南弋眼底的乌青和眼角不明显的细纹。这是一个成熟男人最不设防的状态,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突然迈不出步子来了。

诚然,南弋并没有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优越外貌,属于多看几次会顺眼的类型。他体格健壮,小麦肤色,浓眉深目,性格洒脱随性,又温和宽容。邵禹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当最初看不上的偏见消失殆尽,他越来越习惯于南弋的一言一句,一颦一笑。他喜欢听他说话,愿意看他吃饭,甚至是什么也不做不说,就像现在这样,单单处在同一空间,就油然而生一种没来由的归属感。

但他已然察觉,南弋从容平淡不修边幅的外壳之内不仅有令人欲罢不能的完美的肌肉线条,还裹着一颗五彩斑斓的心。在灯红酒绿的酒吧中,在深入浅出的交融里,在任意驰骋的激情下,他被吸引被蛊惑,直至月色下轻轻一吻……他动心了。

邵禹并不否认,偶尔的放纵情有可原,他认为自己尚未失控。只是留宿一夜而已,他没打算做什么。

邵禹及时打住所有遐思,他不愿意深想,有些事情想得越多越复杂。

他自我催眠,自己尚在安全范围之内打转。他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这辈子被栓牢之前绕着藩篱外沿走走看看,浅尝辄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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