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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这个活几年了？”陆霁皱眉，问道。
“大概有十几年的样子……”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招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把洞口的机关合上里面的机关放下的时候，他总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哭叫声。
李异听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我知道为什么甯晖会疯成那样了……”
……
“你是说，他们让你杀了很多人？”甯步流蹙着眉。
“等等，这些年我一直听说一些小门派的掌门人在玉虚宫地界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多小门派都在传玉虚宫有吃人的妖孽，所以那些人是被六位尊者绑架了，然后送到你那边让你杀了？”牧天游有些匪夷所思。
“大体是这样吧……”甯晖神情黯淡。
……
“恐怕不止。”陆霁也听说了关于玉虚宫的传闻，一下子也想到了，但是，光是那些门派的掌门，可远远够不上这些白骨的数量。
“大概在五六年左右，太皇太后召见了我们，给了我们一个任务，因为我们是在和盘托长大的，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他让我们观察如果有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的想要探寻的人，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抓起来，她会想办法把他们扔进洞里，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基本就是一具尸体了。”
……
“也就是说，大概在六年前，萧绌就已经为这条在冰牢内的密道做准备，为了确保隐匿性，她把所有试图靠近这条密道的人全部送你到你身边。那个时候的你，一旦发现了那些人不是我，就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杀死，紧接着他们又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让他们的尸体反复出现在你的眼前，从而加深你精神上的伤害，让你更加神志不清，从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工具。”
甯步流一口气说完了一长串话，随后冷冷地笑了一声，“什么狗屁的天下第一高手，到头来，还不是成为一条看门狗，甯晖，你活着就是个悲剧。”
“现在你能告诉我，当初你究竟做了什么，造成了现在的这一切？”
第335章 计划
“我曾经听说过，甯晖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李异摸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人还挺有名的。”
“谁啊？”阳关好奇，虽然以他现在的记忆力估计多有名的人也不会记得。
“他叫落岩，跟你一样，是个没有姓氏的人。”李异摸了摸阳关的白发。
“落岩……侠者落岩？”陆霁倒是想起了什么，“啊……这倒是一个令人怀念的名字啊……”
“他是什么人？”阳关不耻下问。
“就像他的称号一样，他是个名副其实的侠者，一般江湖人自称侠客无非也就是做了几件好事，落岩不一样，他一直在做好事。”
“其实你要知道很多口号之类的也就是喊喊而已，能做到的人几乎是寥寥无几，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喊得越响的人，越是为私为名。但是落岩这个家伙，就是那种属于仗着一身好功夫到处做好事却不怕被人报复的典型。”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李异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没有见过，但是很多地方打听打听都能听到有关他的故事，比如说用火药引发泥石流摧毁拐卖妇女孩子的山寨，然后把那些土匪揪出来让他们挨家挨户地给那些被拐的人家道歉；又比如给一些挂羊头卖狗肉专杀过路客商的凶僧每天喂草，说是让他们记记和尚的本分；还有一次，曾经有个县令找了个借口把城中所有的和尚抓起来，为了让人搬走寺庙中的佛宝走私给外族，然后落岩趁夜潜进县衙，把那个县令和他老婆小妾的头发全给剃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阳关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捧腹笑出了声，“那么……那个落岩现在怎么样了？”
李异顿了顿，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消失，默默地叹了口气。
……
“他死了。”甯晖望着自己苍白的手，吐出了四个字，“尸骨无存。”
“怎么会？”牧天游小时候正好是落岩成名的那段时间，他就是因为听着落岩的故事长大所以立志习武。之后落岩就在江湖上隐匿，牧天游还以为他是找到了心爱之人退隐江湖之类的，没想到竟然是死了？
“这把钥匙，一开始是在落岩手上的。”甯晖从甯步流手中拿起钥匙，放到自己眼前。
“我和落岩自小相交，我在躲甯家的时候承唐瞑（唐门前门主，唐静海的父亲）的邀请去往唐门，正巧在那里遇到了落岩，结果发现有人在追杀他。”
“我本想帮落岩一手，但是落岩拒绝了我的帮忙。那个时候他功夫并不比我低，而且极擅轻功，我想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只是略略帮他查了查，却发现那些人虽然是汉人，但大多是下九流门派出身的。往常他们自己和自己都能打个半天，但是这会却是团结起来了，红了眼一样去追杀落岩，伤亡过半也在所不惜。”
“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帮他，几天后，我就看到他被逼上了断壁悬崖，我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但是落岩却只来得及把钥匙抛给我，自己却……一跃而下。”
“我当时下定决心要为落岩报仇，但是渐渐的，我发现那把金色的钥匙，不对劲。”
……
“哎，原来哥你会幻术的吗？”阳关一脸吃惊。
“额……嗯，因为还不是特别熟练所以不经常用。”陆霁一摆手，“不过这不是重点，灵牙也会幻术你知道吗？”
“什么？”这下连李异都惊讶了，“可是……她内力不是很高啊？”
陆霁摆了摆手：“与其说是幻术，不如说是本能，因为我们都有异于常人的瞳色，看久了就会产生眩晕的错觉。而且之前我和灵牙交过手，金瞳鬼有一个传言就是皮肤上能长出金属当做护盾，其实不是的，他们是通过靠幻术影响别人，让别人以为他们的皮肤上能够长出金属，从而自己收手。”
“等会，什么意思，我没懂。”阳关听得晕晕乎乎。
“嗯……举个例子，”陆霁坐在被抓的汉人身上，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金灿灿的糖，“你盯着这颗糖看……大概两分钟吧，注意不要移开视线。”
“哦……”阳关认认真真地盯着这颗糖瞅了起来，李异觉得有趣，也看了起来。
“好了，差不多了，现在，你们看我的手。”陆霁伸出自己的手掌怼到两人面前。
“哦€€€€！”阳关发出了一声惊叹，“手掌心出现了松子糖的影子！”
“明白了吧。金瞳鬼可能是天生自带这种能力的，能够让人不自觉地盯着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皮肤又很白，所以当对手转而去盯他要攻击的部位时会以为他们的皮肤上长出了金属。至于金属相交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在幻术影响下人的心理作用。”
陆霁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灵牙年纪小，所以被我看出了破绽。之前你也曾经跟金瞳鬼交过手，你的火正好可以破除幻术的影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是金瞳鬼的克星。”
“哎呀我原来这么厉害呀~”阳关摸了摸头发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李异顺势把阳关揽到怀里，陆霁剜了他一眼，一屁股重新坐回那人的身上，“因为赤瞳鬼的钥匙似乎有加速人恢复的能力，所以在拿到钥匙后我找人试验了一下，发现金瞳鬼的钥匙确实能够有让人精神恍惚的作用，金瞳鬼的能力也算是得到了证实€€€€毕竟这比身上长金属靠谱得多。”
“幻术啊……”阳关喃喃自语，突然一拍手，“那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好办法。”
……
尽管延缓了两天，但是敌军对于玉虚宫的进攻却并没有停止。李异三人探明了冰牢内的情况，将甯晖留在冰牢里的一部分东西带上，其他带不动的放在箱子里保存在安全的地方，随后陆霁静心计算了黑火药的计量，阳关一把火炸塌了冰牢的另一个出口，又让人重兵把守冰牢的入口，便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少了一个方向的敌军，陆霁和司徒光在排兵布阵上也从容了一些，能够更好地支援三方的高手。但是辽国和金瞳鬼的军队像是用不完的一样，势头一波一波猛的要命，短短几天便有不少伤亡。
司徒光把天山派弟子的指挥权交给了阳关，自己则是独自去守东门，李异也没办法带着阳关了，和林玉晚一个南门一个西门抵抗敌人的进攻，仅仅过了一天便筋疲力尽。
“不行了，他们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人？而且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李异鲜见地毫无形象地呈“大”字躺在城门下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浑身血污，但是却头一次不想去洗，阳关还没回来，大概是带着人在收拾战场。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帐帘被拉开，林玉晚走了进来，踢了一下李异的腿让他收敛些，随后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我说林道长，侯爷好像比郡主品级高。”李异这些天跟林玉晚混熟了，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嗯，所以我没让你坐起来，我坐着。”林玉晚将十四州放在身边，往后一靠，闭着眼睛假寐。
“司徒光那边怎么样？”
“还行，没丢天山派的人。”
“话说他认贼做父……师父那么些年，他有想过未来的计划吗？”
“……不知道啊。”林玉晚闭上了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不多时，司徒光也闯了进来，张口就是一句：“我受不了了！打不完了这是？就没有一次性能决所有敌人的方法吗？”
另外两个人只能报以疲惫的哼笑。司徒光狠狠喘了两口气，又喝了两口水：“对了，我看这两天那个白毛小鬼一直在拉壮丁，干什么呢？”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司徒光累得已经没有多余的好奇心了，便也不再多问。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三天的时候嘲风军的先头部队赶了过来，一马当先的居然是跟着澹台瑾去了趟蜃地的€€眉。这女人也是神奇，去了趟茫茫沙漠竟然一点都没黑，还是一股子摄人的风尘气。
€€眉带着嘲风军的先头部队赶了过来，帮玉虚宫打退了一波敌军。众人终于得以喘息的时间，几人集中在玉虚宫的正殿简单交换了一下情报。
陆朝风接到陆霁的信后就和澹台瑾一起前往和盘托对金瞳鬼的老巢进行包抄围剿，€€眉这几个月在陆朝风的军营里也没少下功夫，成功被众兵士认可为“军师夫人”。陆朝风这次竟然放心大胆地让她带了五百人前来支援，并从北门抵挡，形成前后夹攻之势。
但是困守孤城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就是一场难上加难的局，随着战线越拉越长，两派弟子的伤亡人数越来越多，城中百姓渐渐出现了绝望恐慌的情绪€€€€这也难怪，伤亡的弟子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玉虚宫的弟子，而玉虚宫的弟子不比天山派，大多都是舒乐县和临县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那些老百姓把孩子送去习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保护自己和亲人，却从想到有一天他们会他上战场。舒乐县衙和玉虚宫还未重建好的山门口每天都有抱着孩子尸体的百姓撕心裂肺地哭叫，形容凄惨不足以用言语表明，而这些情绪准确地弥漫在备战的每一个人身上。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是产生了跟司徒光一样荒谬的想法：如果有能一下子把敌人解决掉的方法，就好了。
而这个时候的阳关在干什么呢？他此时正在和盘托面前那块巨大的盆地前，构思着一个同样荒谬的计划。
李异之前在山洞里往外看的地方的确就是和盘陀，昆仑山地势复杂，玉虚宫占地也广，冰牢其实跟舒乐县差了很大一段距离，但是因为都在玉虚宫范围内所以众人不觉得走了多远。
“盘陀”，原意指曲折回旋，形容地面石头不平。和盘陀城有一个很著名的地貌就是凹凹凸凸时起时伏的地面，其中最大的盆地可达数千丈宽。阳关站在盆地前，半冷不热的风吹得他眯起眼睛，他望着身后一大群身高体型相似的魁梧汉子，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可能就连他的亲生父亲，名将陆朝风也想不到，他的小儿子，一个没从过一天军的江湖人，竟然造就了南唐历史上最经典的一场战役。
第336章 金刚罗汉阵
在近十天的胶着战之后，隐匿在后方的高手终于出了手。在辽国盘踞了数天没抓到耶律真尾巴的萧绌把一腔怒火发泄在了舒乐县守城的那些人身上，差点一刀活劈了唐飞，好在唐飞躲得快，但是舒乐县的大门没躲开，直接被萧绌劈成了两半。
此时司徒光和陆霁的排兵布局便显出了作用来，甯晖和牧天游几乎是在瞬间移动到城门，拦下了萧绌丧心病狂的一击，直接将人撞出了城外，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牲畜群，跟着挤挤攘攘的人群朝着城外冲了出去，直接将辽兵冲了个措手不及。
“这……这是在做什么？”被一群红了眼的牛撞得四散逃开，望着抱着行李有序逃跑的普通百姓，辽国的兵士都懵了。
“你猜？”不知道是谁往那个发问的辽国士兵身上踩了一脚，用辽语俏皮地问了一句，随后就消失在人潮里。
因为有牛羊等牲畜群开道，百姓们出城非常顺利，等到那群辽兵重新整队起来的时候，已经不剩多少人了，而反观舒乐县城内，虽然依旧有士兵把守，但城内一片死寂，已然是一座空城了。
萧绌也一时间理不清这究竟是个什么操作，磨了半天的牙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追！”
追着追着萧绌就发现了不对劲，虽然这些人都抱着包裹扮作逃荒难民的样子，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青壮男子，几乎没有妇孺。难道这群人竟然是抛妻弃子弃城逃离了吗？
倒不怪萧绌这么惊讶，中原人的战争史上，有武将投降的，有文官缴械的，也有官员弃城投降的，但是青壮男子出逃扔下妻儿老小的情况还是闻所未闻的。但是那些青壮男子形成了一大股巨大的力量，几乎是裹挟着这群辽兵往一个方向跑去。
军队本就具有行动迟缓首尾不接的问题，就算再训练有素的军队也不可能在一片混乱下保持自己的步调，哪怕各位副将火长小队长喊破了喉咙，也是收效甚微。
更麻烦的是，萧绌带着的这支军队，原本是属于耶律真的。
耶律真创建的拉迪维党试图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改变辽国的政体，这其实是流血最少的一种方式，但短时间的弊端是辽国的士兵和百姓并不能理解耶律真究竟在做什么，而且辽国能从军的本也不会是奴隶之流，耶律真解放奴隶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动了中上层阶级的馅饼。
等耶律真和拉迪维党的关系已经曝光，军心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于是有一部分的士兵就投靠了萧绌。
但萧绌没料到的是，耶律真带出来的兵跟辽国其他的将军带出来的不一样，简单来说，耶律真舍得在养兵上花钱，辽国那么多士兵，只有耶律真可以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说，他没有克扣过士兵的任何一份军饷。辽国那么多支军队，只有他带着军队，没有出现过吃空饷的现象。
有些事情，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是对的，但是大部分都做不到。然而一旦做到了这种“对”，经历过“对”的人，是无法回到“不对”的状态中去的。
所以不可避免的，萧绌并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这支军队，而在战场上无法掌控军队，有时候会是致命的。
洪流裹着辽军往和盘陀的方向冲去，然而在混乱中，一些辽军发现自己身边的汉人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一开始是皮肤慢慢变得金黄，甚至发出夺目的光来。这些壮年汉子都是身高体重比较接近的男子，或者体型相近的被排在了一组，身体一旦变得金黄，便再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前后左右全是金黄色的肌肉壮汉，晃得人眼晕。
随后，随着金色的光芒越来越盛，辽兵们开始觉得，这些汉子身上的皮肤，逐渐变硬，最后竟然碰撞出了金属的质感来。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不少惊惧的辽语从士兵的口中吐出，士兵的情绪很快陷入了高度紧张，不少人不顾及身边的战友开始漫无目的地攻击，然而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他们的情绪陷入了更深层的崩溃。
“怪物……怪物啊！！！”
高速行进非常消耗人的体力和意志力，在那些辽兵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群汉子，突然变了。
重重叠叠的金色罗汉铺满了灰白色的戈壁滩，一个叠着一个，高高低低，漫山遍野，围成了一座发着灿灿金光的山脉，远到几乎看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