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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安缓缓垂下眼睫,那蓄满的水雾差一点就要完全溢出,烫得他几欲缴械投降。
他又何尝不明白司马厝的心意,可他不敢再想,纵任性妄为也能少些缺憾,是真的害怕,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经前赴约一遭,多不得已,致逼行上异路,无法再像先前欲语陈情。
妥协了一般,腰带滑落而下。
在司马厝的目光中央,云卿安直起身,如若无事地慢慢宽衣解袍,后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将单薄背躯彻露无遗,而他的动作却未止于此。
“确实有事要同你商量。”司马厝凝重道,“因听闻军讯难平,早些年慈州等地被割让,今我军退入平原后方根本无险可守,如果北羌支援大规模兴兵南下,长驱直入也未尝没有机会。而他们先前在雍州发动的几次小规模袭扰极有可能是对用兵的打探,以图摸清底线和防御力度,恐声东击西,真正目标或为平遥关,欲借助此为跳板……当初被你派出跟随皇上出征的军队暗子回传消息如何,是否有随机应变之措?”
他其实还想要问问,可有他叔叔的消息,却还是将之压下了。
未有寒侵,室内点点的微温倒更令人觉得冻得彻骨。吉服腰带下垂着的是一枚同心绦,云卿安对此多看了一眼,不无遗憾地将之摘下,在旁边的架子上摆得整齐。
似不曾听见仍没有吭声,件件脱落,他随即躬身褪下最后的一件贴身薄衫,背脊骨随其动作微微凸起,瘦削而线条优美,剑痕却没有因此加以偏袒,琉璃骨魄就在那层各色混杂的权术碎衣之下。
只除不易,体肤皆陈,能予则予,掠尽短时。
“宫中燃升烟铭那日,被我手下抓捕的羌贼悉数毙命,手段特殊,防不胜防,未清缘由。”司马厝忙从上移开视线,紊乱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却并未能够有些许的平复,可他只得维持着镇定接着说,“卿安,有何告于我?”
其言却是冷讽得如同返京初见,不复前态。
“侯爷自有彻查的本事,又无需依赖于咱家。令失望,可要责怪?”云卿安这般说着,伏低身子靠在司马厝的跟前,长发如瀑垂散,那晦暗不明的神情也随着他将脸埋下的动作而消失难见了。
司马厝心里猛地一沉,在捧起云卿安的脸与之对视上时更是感到惊悸。
空洞如寂,漠远藏讥。
司马厝有些慌乱地抱起云卿安,想要为他找衣服穿上,道:“旁事后说,我先带你去瞧大夫……”
“你大可先令咱家满意,仅此一次未完嫁礼,逾时不候。”云卿安眼尾上挑,指间顺着司马厝的脖颈一路向上到流畅的下颌线停留摩挲,话声带着蛊惑,道,“吐露字句几何皆以你之所动而定,可否?”
司马厝盯着云卿安那愈红的脸颊,用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声音低哑得像是被火灼过般,道:“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已隐隐带了怒意。
云卿安心间微颤,尽管知道这一言一行都是在消耗对方的耐心,可不容多顾,肆意所为已是表态。
不知不觉间他那紧绷的身子越颤越软,柔若无骨。他低头轻含着其耳尖微微舔动,又从司马厝的眉间轻绻地一直往下吻,流连过唇侧,再微用力印下个明显的红痕,似是赌气的挑衅。
暗火跳凿得不合情理,愤意则使之越升越高。
着急躁动根本无处发泄。
手被死死往上扣住,云卿安被掰成平躺在地的姿势,周身都被笼困在其下方,光洁的后背贴上粗糙的地面时不由得生起密密的痛楚,而突如其来的寒冷更是使得他一激灵,敏感得呼出声来。
司马厝面无表情地扯开衣带,被那飙升的燥热弄得越发火起,喉结猛地滑动,而云卿安仍在不安着扭动着,不断刮蹭上他。
肤容在淡淡的月色之下泛着光泽,美得有些飘渺遥远。云卿安眸含莹泪,用尽力气把人搂住,放松身体而仍是故作冷态强硬道:“外边的兵置,是我用来应付澧都今晚变况的,事关重大。你担不担心?”
听出云卿安的潜意思,司马厝的脸上郁色更深,用指腹在他脊骨处摁了摁,下方在动作间寻至适时猛力往前探,用的方式是最为简单粗暴。
云卿安闷哼出声,脑中空白一瞬,痛得咬住下唇,努力试图压抑呜咽的声音。
未落的暴雨先摧于内,全作到底贯透,打散了视线和思绪,逼他眼眶通红失声叫唤,云卿安随之仰颈,汗水打湿了额间碎发,而那痉挛般的应激反应使得司马厝的一双墨眸愈发深沉,无尽的思绪在其中叫嚣。
他俯下身来咬着云卿安的唇舌,借着就地的力将人死死圈住,姑且退让,再次冷不丁地猛携足力道而去,连带着云卿安整个人都狠撞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明明都不好受,从未这般用力过,满腔爱意倒成了相互的折磨。
而接着那强有力的节奏振动如同一下下敲击在云卿安的神经之上,把他困在山巅,快感与痛楚交织随时都能让他濒临悬崖,心跳重若擂鼓,只得更加贪婪偏执地呼救于这个支配着他的人。
“司马……”
可司马厝听不见那微弱的呼唤,他随后几乎是发着狠地进行着这一切,完全随心所欲地操控着他,交叠起伏间共沉沦随夜。
第106章 合卺酒
云卿安怎么也没能想到, 在意识刚恢复时,眼前所触会为这般。
此夜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仍存浓烈又似乎是淡了, 淡得清宁。他虚脱地趴伏在司马厝身上,贴于胸膛之前, 被有意无意地搂拥护得丝毫感受不到地面的寒, 但见对方如睡过去了一般。
原还是, 怜惜他的吗?
云卿安倒吸了口冷气不再敢乱动,只是缓缓抬手轻抚上司马厝沉静的眉眼,满心空缺都在这瞬间被填满。
他可是司马啊。
虽用急逼的手段, 难免伤人伤己, 而就姑且当作是完整的礼成, 自私一回罢了,没力气再管别的那么多。
骤然对上其压迫般的视线,是司马厝始终醒着, 这时用手钳制住云卿安的下颌。
“这些, 够了么?”那道声音总算是散了几分冷冽。
云卿安难以抑制地急喘了几声,在司马厝的目光中嘴唇几经开合, 终是低声说:“柜边放有合卺酒, 你替我取……”
司马厝忽而往前倾身,脸堪堪在侧擦贴过, 伸手去将他那因此举动而更加紧张的状态抚平, 道:“若非要换一样东西来伤腑摧体,恕我这次不能再依你。”
真的不可以吗?他竟是无能到这般地步。
在润意蔓延在眼眶周边之时, 云卿安生生压下了将临涟溢而出的泪水, 在身子微微挣扎间,埋头在司马厝的肩膀上, 随后发出一声极低极低的哽咽。
先前受着那样的对待,都远远不及这一刻让他痛苦难受。
司马厝的心头狠狠一痛,他尽可能轻柔地将人托抱起身,向榻行去。
灯火剧烈晃动又倏地一灭,浓腻伴着近雨的沉闷,完全没法令人感到轻松一些。
“你要去哪?”察觉到司马厝在将他放下后欲要即刻离开的意图,云卿安的反应陡变激烈,挣起时的极力抓握间连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司马厝将云卿安重新摁回被褥的包裹之中,环拥住他又在他耳边沉声道:“点到即止,先前发生的姑且不提,私事也待日后再论。只是卿安,京城无论如何都不能乱。”
对方在担心的,永远都只是这些。
能包容他耍性子已是不容易,又能再奢求什么呢?
云卿安在唇边勾出一抹冷笑,在黑暗中难以看清对方,却可窥得那一如既往的决绝。他这才转过脸去,口气漠然道:“侯爷早去早回,行事一切顺利。”
司马厝忍着他肆意拨弄的动作,后才握过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仔细收好,神情总算是多出几分温柔。
云卿安心间微颤,终是什么也没有说,任凭那穿衣服的轻微声响在他身后,眼眸逐渐化为深潭,静得平滞。
外方已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番对峙。
外面的凉风抽刮上来,过经寒甲自是不发出任何声音,而潜伏的锋芒暗涌,掩门走出后踏阶的区区动静竟是如同镜湖石惊,瞬引围者的凝压与戒备。
一截翻飞的衣角几乎快要在这一刻隐隐待发的剑拔弩张中随风断裂开来,又似有似无地在顾忌着什么。
司马厝微眯了眸打量着四周,稍缓脚步,他此次前来根本就没特意带武器,而随身携带的匕首也早就不在了。
瞬有意识,分明是云卿安预算好了这些,摸探他身时完全不会留手,对最亲近恰卸防备。
所行为何,其又究竟想做什么?
围拢上来的四卫营等其他众人盯着他的眼神皆是不善,不约而同地将手搭上腰侧佩刀,再没有了往日的客气。
最前方的聂延川首先打破平静,开口道:“掌印有令在前,现即发生的事情与侯爷无关。还请留步于此,勿要让我等难办。”
司马厝犹进未停,讽笑一声道:“前是前,后是后,卿安在我耳边时说出来的话我再清楚不过。让开!”
聂延川却并没有要退步的意思,只是在用眼神示意旁人行动的同时,自己也当即抽刀出鞘。
顷刻间,伴随着各方刀锋刮擦而起的冷声,其汇集交织形成的刃墙已赫然横在了司马厝的面前。阴冷得如同野兽的犬牙,与喉咙隔着连仅仅一寸都不到的距离,时刻皆可致命,逼近间迫着他下颌微抬,后退以避。
“对侯爷多有得罪,可毕竟执事严谨,有什么指令变更,还是要当面问问云掌印比较稳妥,毕竟连未磨的刀剑都不会轻易拐弯,若事实如此,我等无话可说,便也自会让步。”聂延川道,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司马厝脸色愈寒。
眼前这倒像是要寻个由头将他软禁的意思,脱身都成了件麻烦事,思绪急转之时,终听到身后门开即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却是令他心底一沉。
“本印说一不二。”云卿安扶着旁边坚固的物件才勉强站稳,面容苍白而清寒,缓缓道,“滥职存疑,卸责待查。侯爷既至司礼监,入则为主,好生看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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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飞的碎纸赶在风雨的前头率先下了场雪,其上所记多为详细惊颤。京城的舆论未知从何而起,影响却是迅如霜摧,那点半坚的信念也越发动荡。
在侯府周边,私自围堵者扬言要砸烧搜查、质问并讨要说法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有意的带动下也就愈演愈烈,有的百姓起初只是看热闹而不自觉生了动摇,因着惶恐的关头判断力本就减弱,渐渐越来越多未清是非的人们因此攒下不少怨愤。
分明就没有所谓的证据。
可在以讹传讹中,宛若朔北司马氏为了谋反夺位而投敌害君成了那板上钉钉的事情,前线情况紧张而士气低靡等诸多坏消息都似乎一下子就有了原因,自然而然就成了人们在战后长期以来负面情绪的宣泄口。
程岱是最先被推出来处事的那个,领着一众锦衣卫欲行大刀阔斧之间却被袁赣带人拦下了,任谁也看出了欲阻此举是云掌印的授意。
纠缠吵闹间,程岱却有恃无恐并没有就此退让的意思,他将卡在门柱的刀锋收了回来,昂首挺胸道:“所为只因司马氏存重罪之嫌疑,我等既食君禄,焉能不诛国贼?”
“好个诛国贼!不见赫赫战马功,但闻嘈嘈闲碎语。”袁赣冷声质问道,“我且问你,行此事可有朝廷之命?”
“汹汹民意,不可不察!后诸官亦是不辞劳苦为民请命而来,势必要讨个公道。”
“身为朝中命官,都堵到侯府门口来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今日你们敢围府,明日是不是就敢到皇城逼宫?”袁赣始终记着被交待过的事情,神情丝毫不敢松懈。
“清者自清,怎需妄加阻拦?若真的是心里没鬼又何必如此,经刑罚一遭过后自有答案。”程岱眯了眯眼睛,反驳道,“莫要混淆视听,事有孰轻孰重。一旦前线战况恶化至溃,羌军攻入烧杀掳掠,我们国土之上的泱泱子民恐都将沦为耻辱的亡国奴……”
此话一落,果愈激愤。
场面渐渐有失控的迹象,竟已有个别失去理智的人一拥而上意图破坏泄愤。
袁赣一下子陷入被动,又因为顾及着云卿安所下不可伤害百姓的命令难免束手束脚,却发现身边的几位同伴早就已经行事散漫,有一搭没一搭地做个表面功夫。
他的心里更加沉重了几分,自从祁放被赶走那件事之后,东厂这些人中有许多都身在曹营心却不知何处去了,敷衍办事,不上不下。
明明交由手下就可以办好的事情,却让云掌印不得不亲自耗费掉许多心力,已无暇再多顾处置这些人。
而今时就更加明显了。
雨终是在此刻降落而下,却没有想象中的猛烈骇人,却也瓢泼可畏。司礼监的马车辘辘驶过来的声音没有人能听见,然而在其停下之时,在场无人不为之侧目。
旁为掀帘,竹制伞下,潇潇而孤立。
“众位大人劳苦,本印甚慰。”云卿安的声音平淡清冷,说,“只是堂堂侯府周边不容造谣生事,已派人调查,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谁也不可妄议。”
他曾经想过许多可能,却没有料到魏€€能被外敌存心地护送着好端端地回到京都来,在躲得严严实实之下,借着中间人与他心平气和谈合作条件。
魏€€曾经在京埋下的爪牙脉络何其强大,如今显然是被羌贼操纵着给之能带去不少的便利,代表的自然也是其意思。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尖刀对准了他最在意的人,抹黑陷害朔北司马氏。
合作条件,不过是胁迫罢了。
区区流言构不成多大祸害,可这仅仅只是一个留有余地的开端,一个对他明晃晃的施压警告,随后或伪证栽赃或其他,不易罢休。
而其图谋的也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程岱将沾满水的刀扔往一边,故意高声道:“人人皆知云掌印最是大公无私,也是断不会做出些包庇罪犯的祸事来,定能将之严惩,令我等心服口服……”
自是别有居心。